归人手记-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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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最后一次吃她亲手做的早饭。
　　这里的“最后一次”，就是字面意义上的最后一次，他这一去，即是永别。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李商水还没下车，就收到任阳连续七八条消息，问他到哪了，什么时候到车站，任阳会在车站出口接他，然后两人一起回宿舍。李商水到底没坐习惯大巴车，加之昨晚失眠，此刻胸口泛着一阵阵的恶心，并不想回复任阳。
　　任阳却兴奋地跟个傻子似的，没收到回复，就自己估计个大概的时间，早早地在出站口候着。出站口人潮汹涌，每个人脸上都带着长途跋涉的倦容，看到一个帅气的大小伙儿笑容可掬地站在那儿，都不自觉地向任阳投去目光，都想这肯定是接女朋友来了。
　　任阳也不怵，一副任君观赏的样子，不错眼珠地等着李商水。
　　所以当李商水拉着行李出站，正低着头翻手机想跟任阳说自己已经到了时，不出意外地一头撞上任阳。李商水抬头想说对不起，一看来人，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你怎么在这儿？”
　　去年初来这个城市，认识的第一个人是任阳；今年开学，他见到的第一个熟人也是任阳。虽然知道任阳是刻意来接他，但他就是觉得很温暖——这个城市或许因为任阳而变得不再陌生毫无温度。
　　“你不回复我，我就只能在这边等着了。”任阳顺手接过他的行李箱，“很累么，看你眼袋都快掉地上了。”
　　李商水想说自己又不是女生，为什么要你帮我拿行李。又听他说到眼袋，便不自觉地伸手摸了摸脸，叹道：“有那么夸张？可能是昨晚没有睡好吧。”
　　“那赶紧回学校，我已经帮你把被子拿出来晒了。”任阳家近，早上走得也挺早，到学校后就趁太阳好，将他们俩的被子都拿出来在阳台上晒，也能给李商水省不少事。
　　“嗯，谢了。他们都来了么？”李商水没想到任阳心还挺细。
　　“涛哥和那个谁没来，别的都来了。诶，我们打车回学校吧，这会儿坐公交的人肯定很多，你拿着行李也不方便。”走到马路边，任阳就想拦车。
　　“别，没必要，宁愿绕远路坐公交我也不想打车。”李商水还是能省则省，“那个谁是谁，人家也有名字的好么。”
　　“没发现阿水还挺好心啊，反正他又听不见，最好这学期还不在宿舍住，我们也能宽敞些。”任阳看着乌央乌央的公交站，头皮直紧，上午他到的时候人还不算多，他都打车去的学校，真不知道李商水怎么这么固执。“28路，还有三站，阿水你确定要坐公交？”
　　李商水点头：“大家都是学生，都带着行李，也没有谁嫌弃谁的必要。”
　　任阳耸肩，只能妥协，他对李商水还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啊。
　　十分钟后，28路公交车终于到了。
　　任阳庆幸自己没有打车，因为人这么多，他能毫无距离、自然而然地接近李商水。此时的公交车像是挤满了沙丁鱼的罐头，人与人之间就差前胸贴后背了。不时能听见乘客说“不好意思”、“麻烦借过”，前面的人还没过去，后面的人已经上来了，司机也无奈地让人往后面走。
　　任阳也终于知道为什么公交上有那么多咸猪手了——人挨着人，想不碰到都难！
　　任阳手上虽然没行李，率先上去却也没找到一个位子，只能找了一个稍微宽敞点的地方等李商水上来。李商水被人挤到后面，快被身边各种各样的味道折磨疯了。若不是任阳在里面喊，他都想直接下去打车得了。
　　等终于一脑门子汗地挤到任阳面前，他都想跪下道歉。任阳笑笑接过行李箱靠在车壁上，示意李商水到他前面站着，他看那儿有点空隙，想都没想就过去了。过去一站，就与任阳离得极近，他一个近视眼都能看见任阳上唇不太显眼的胡子了。背过身去吧，好像也不太礼貌，只能僵在那儿，尽量将上半身往后仰。
　　任阳还是笑：“我说打车吧，你非要挤公交。还有，你这样容易倒啊，阿水。”说着伸手环住了李商水的腰，将他上半身往自己这边拉了拉。
　　李商水感觉自己的脸“噌”一下烧了起来，不敢直视任阳的眼睛，周围都是人，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摈着呼吸站着。可这个时候，他身上的感官异常灵敏，能感受到任阳轻缓的呼吸。这实在太窘迫，他没忍住说：“我……我还是转过去对着窗户吧。”
　　任阳笑笑，不置可否。李商水慢慢转了过去，长出一口气，这才觉得心跳缓了下来。又过了片刻，公交车才徐徐驶离车站。如果不堵车，这趟公交至少也得半个小时才能到学校，李商水觉得这比坐大巴还让人煎熬，更后悔不听任阳的话打车回去。
　　车子一开动，行李箱就顺着力道滑了一下，任阳在后面伸手扶住，手臂若有若无地碰到李商水的腰际。李商水又是一僵，下一秒，任阳果然往他这边挪了一步，随后听见任阳在他耳边低声说：“阿水，我都快硬了。”
　　两人个子相仿，任阳要在他耳边说话很容易，在这个拥挤的环境中更不会引人注目。方才离李商水那么近，近到他都想凑过去亲一亲李商水有些干涩的嘴唇。而现在，李商水乖乖地站在他面前，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一指宽，他随时可以伸手将李商水抱住，向一车人宣告他喜欢这个人。如果不是另一只手拉着拉手环，他真想抱一抱李商水。
　　他没瞎，看得见李商水突然发红的脸颊和耳朵，只是他不确定李商水这是因为什么而害羞。所以，他更大胆地说出这句看似很不要脸的话，他想看看李商水的反应，毕竟方才他是真硬了，也毕竟他是一个正常的男人。
　　任阳看不见李商水的脸，只是看着他的耳朵更红了。李商水没说话，也没法说话，他怀疑自己没听清任阳说了什么，不然这句话怎么那么难以理解呢？不对，他听懂了，任阳这是在调戏他！！
　　李商水腾出一只手，摸索着找到任阳放在行李箱上的手，然后狠狠掐了一下。
　　任阳不防他居然会做出这个举动，疼得差点叫了出来，他忍着疼，一把反握住李商水，不让他动。
　　李商水没辙了，也是没料到此人的脸皮如此之厚，挣扎了半天，趁公交到站，车里有人下车，挤挤攘攘的间隙挣开了任阳的手，并回头冷冷看了他一眼。
　　任阳没皮没脸地回他一笑，觉得自己赚到了。
　　四十分钟后，公交到达学校西门。乘客陆陆续续地下车，李商水回头一看，整个公交只剩零星几个人，没想到又一大半全是他们学校的学生。
　　李商水冷着脸走进西门，迎面是熟悉的高大梧桐，叶子全落了，只剩枝干杂七杂八地立在那里，令他觉得熟悉。任阳赶上来问：“阿水，你又生气了？”
　　李商水：“没有，我只是觉得你不要脸。”
　　任阳：“……阿水，你不要这么犀利好不好啊。我……不信你对我没有感觉，刚刚我都看见你脸红了，如果对我没感觉，你怎么可能不敢面对我呢？”
　　他这话有一语双关的意思。
　　李商水无法理解他的逻辑，瞥了他一眼，说：“你这意思是，你能跟任何一个男人脸贴着脸坐公交了？”
　　“……”
　　任阳觉得挺不可思议，这小子过个年，就学会损人了？而且他竟然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哈哈，”他只能干笑两声：“阿水真厉害，有做律师的潜质，哈哈……”
　　李商水不想理他。虽然……他知道自己好像在劫难逃了。
　　回到宿舍，牛君子见了他就说：“阿水诶，我怎么感觉你好像长胖了？！”
　　陈云也朝他看来，赞同似的点点头，难得开口道：“是有点，更精神了。”
　　李商水无语，任阳见了他说他眼袋重，他们见了他说他长胖，还精神？心想你们眼神是不是不太好？嘴上说：“过年嘛，不就吃吃喝喝？”
　　任阳见缝插针：“我可是瘦了哦，天天想着开学，还得跟小孩玩，折磨得我七窍生烟。”这话是对着李商水说的，眼神里就差写着“为伊消得人憔悴”几个字了。
　　李商水装作没看见。
　　牛君子笑道：“哈哈哈活该！我是不想开学，但还是挺想你们的！除了查成绩之后，心情不太好。”
　　李商水一滞，他好像把成绩这回事忘到爪哇国了，根本没想到要查成绩！
　　任阳问：“你挂科了？阿水，你呢？”
　　李商水摇摇头：“我没查。”
　　几人同时向他看来，脸上都写着“震惊”二字。
　　“不是，家里信号不好，上网很困难，就忘了这回事。”李商水又有些窘。
　　牛君子伸出大拇指：“学霸就是学霸，毫无后顾之忧啊。我全部低分飘过，我那帮子高中兄弟知道了，都嘲笑我，说我拿不了奖学金，进入学渣行列了。”
　　任阳：“学渣就学渣吧，反正你又没有好好学习，伤心个毛线啊？”
　　牛君子：“不跟你计较，看你那样子也拿不了奖学金。至于阿水跟陈云，肯定都胸有成竹了。”
　　任阳没搭腔，能不能拿不需要现在表态，但他的把握不需要跟别人说，包括李商水。
　　李商水虽然不担心，但是碍于同宿舍的情分，他怕陈云多心，毕竟两人在这方面是竞争对手。他看向陈云，陈云脸色果然冷下来了。最高额的奖学金只有一份，谁都想要。
　　他没说话，收拾好东西，就被任阳拉去吃饭。而明天，则又是一个新的学期，他仍将独自去面对未知种种，努力活下去，努力好好活下去。


第30章　第三十章
　　苏越接到李商水的电话时，正跟楼禹在餐厅吃饭，庆祝各种为他们好的亲戚终于将视线从他们身上离开，也庆祝苏冕终于开学——苏冕过于依赖他，整个假期都缠着他，他们夫夫一点二人空间都没有，加之春节两人分开各自回家过，更是无法见面。
　　苏冕开了学，他才撇开公事，好好地跟楼禹吃了个饭。他们在一起多年，哪怕对彼此熟得不能再熟，也希望能多一点时间相处，哪怕一起坐着各干各的事也好。李商水打的这通电话并没能影响苏越的计划，跟李商水约好晚上见面商量补习时间后，他便拉着楼禹回家抓紧时间干事。
　　楼禹笑他老不羞，竟然白日宣淫，他也只是埋头解开对方的衬衣扣子，低声说：“来一场被压抑许久的性事，有助于缓解情绪，不然晚上就无法平心静气地接待客人了。”
　　楼禹微微喘息：“这位客人怕是跟我们一样……”
　　苏越唇舌缠了上去：“做这种事的时候只准想我一个。”
　　楼禹笑着回吻，脑海中闪现那晚李商水闻知两人之间的关系后，那一瞬间的愣神。
　　李商水刚一开学，苏越就发消息问他什么时候有空，于是他只在学校闲了两天就主动找上了苏越。除了学习，他一闲下来，就觉得不踏实。任阳问他今年有什么打算，他想了想说除了做家教，就没有想过别的事。任阳笑说不要那么急功急利，慢下来好好享受大学生活，不然日后有的后悔的。他在心里摇了摇头，他这种人，大概是没有权利去“享受”的。
　　任阳看他脸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所以也仅仅是点到为止，不会刻意去干涉。“阿水还是太自我封闭了啊。”他想。
　　李商水找出一小包从家里带的板栗放进书包，打算带给苏越一家，虽然不是好东西，但也算是家乡的一个特产，心意到了就行。
　　旁边任阳见了，酸溜溜地说：“阿水，我发现你有点偏心。”
　　李商水：“？”
　　“前天你给我们吃的也就这么多，没想到给外人也这么多，等涛哥他们回来我要告你状。”李商水玩着手机，小声说：“而且，居然没有给我特殊对待。”
　　他这话，后半句才是重点。
　　李商水被他这么一说，觉得确实有点不公，好歹他老远去车站接自己。想了想，伸手拿了三个板栗，递给任阳：“三个，不能再多了。另外，不准让涛哥他们知道。”
　　任阳看他认真，飞醋也不吃了，忙像接圣旨一样恭敬地接过：“谢大爷赏赐，小人感激不尽，这就赶紧消灭物证。”说完眉开眼笑地剥开吃了一个。
　　李商水嗤笑一声，觉得他幼稚，可没发觉自己也笑了。
　　任阳吃完，涎着脸说：“真甜。阿水，你不在的时候我好无聊。”冬藏的板栗真甜，李商水的笑也甜。
　　李商水穿上外套，换了鞋子，就要出门：“你也该找点事情做。”
　　“好的阿水，再见阿水，早点回来阿水。”那人没听完就摆摆手走了。任阳瘫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环顾宿舍，都不在，好像自己是最闲散的那个。
　　他想起寒假聚会时，有人问他还有没有画画，还建议他在网上画，画得好成为大触，能有不少粉丝，没准还能挣钱。那会儿没放在心上，只觉得是个业余爱好，上升不到挣钱的高度。这会儿想起来，却觉得有试一试的必要，反正这么闲，自己画画不给人看多少是有点寂寞的。
　　说一不是二，任阳当即在网上买了一款数位板，开始琢磨着怎么使用电脑作画软件。这样一来，任闲人就变成了一个大忙人，以至于后来李商水去图书馆，他都不再追着一起去了。
　　苏越定的地点还是上次吃饭的餐厅，李商水脑子好，熟门熟路地找了过去。到的时候苏越一家果然已经都等着了。苏冕见了他仍是不认生地上前抱住，李商水有点不太习惯，不过还是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说：“长高了。”
　　苏越笑道：“苏冕快放开哥哥，坐好，我们要点菜了。”
　　李商水：“我不大饿，点一份意面就行。”
　　苏越：“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其实我也不大饿，中午吃多了。”说完意味深长地瞟了眼楼禹，楼禹没好气地瞪他。
　　李商水忙低头看菜单，装作没看见两人的眉来眼去。苏冕倒是淡定，似乎是早已习惯两个爸爸这样的行为举止。
　　吃饭途中，几人只是聊了聊寒假见闻，他们都对李商水老家挺感兴趣的，并说有机会想去看看。李商水郁闷，城里人想去乡下看看，乡下人想去城里过好日子，人是不是都是这样不知满足，还是好奇心都这么重呢？
　　吃过饭，苏越才说：“商水，家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