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人手记-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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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揉碎地往他脑子灌。可道理他懂，却耐不住那些所谓邻居亲戚们投来的鄙夷眼光。他有虚荣心，受不了这种无声胜有声——就算穷也没要他们的半分东西，穷又怎么样？所以他从不哭穷，也不会向别人解释自己为什么穷。
　　他将手机递给任阳的那一刻就已经做好了被他嘲讽的心理准备，可是任阳没有。不仅没有，还发表了一通挺能说服人的歪理。
　　“这人大概从出生开始就生活在阳光下吧。”除此以外，他找不到理由解释为什么任阳这么善解人意。
　　直到这一天的最后一刻，还这么令人难忘，他闭着眼想，就把这一天载入史册吧。
　　次日醒来，李商水可耻地发现自己梦、遗了。
　　不是没有梦、遗过，只是出现在梦里的人让他难以启齿。或许是昨天看见的那对亲吻的情侣影响了他，或许是昨天任阳在他面前的存在感太强，总之，梦里亲吻的情侣的脸换成了他和任阳。
　　他既觉得自己实在是恶心，又觉得对不起任阳，只能怪自己昨天一天心绪起伏太过频繁。
　　任阳已经醒了，趴在被窝里玩游戏，见李商水坐了起来，低声说了句：“早啊，阿水。”
　　李商水刚想压住内心的歉疚回一句“早”，听见任阳已经换了的称呼，慢半拍地激灵了一下，也顾不上歉疚了，崩溃地说：“你还是叫我商水吧。”
　　毕竟，“阿水”这个称呼太亲密了啊！一夜之间就换了称呼，怎么想都不对劲啊！
　　“怎么了，阿水多顺口啊，是不是啊涛哥？”任阳也坐了起来，冲刚洗漱好进宿舍的高伟涛说道。
　　“对啊阿水，我发现任阳阳你就是人才，给人起小名很在行啊，赶明儿都可以摆地摊给人起名字了。”
　　“那您可得经常光顾了。”任阳蹦下床，又对李商水说道：“起了阿水，去吃早餐了。”
　　李商水更加崩溃了。


第4章　第四章
　　除了一大早就直奔图书馆的陈云，李商水他们一行四人浩浩荡荡地去食堂吃了饭，一路上引得行人频频回头。
　　走在最前面的高伟涛见状颇有些自豪，伸手将头发往后一抹：“兄弟们，我看咱们可以组团出道了，你看看这一路上人家行的注目礼，这简直是大明星的待遇啊！”
　　“享受大明星待遇的是你那条风骚的粉红裤子，你也好歹要点脸啊涛哥。”任阳在后面冷哼。
　　他怎么也没想到高伟涛看起来威武雄壮，居然对小粉红情有独钟！出门前他就已经大跌眼镜，让他把裤子给换下，高伟涛却坚决不从，表示这裤子能带来桃花运。
　　李商水对此不置可否，牛君子更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全都不发一言。任阳只能随他去了，只是一直拽着李商水走在高伟涛后面，让他自己在前面独领风骚。
　　吃过这一顿颇受瞩目的早餐，任阳耐心告罄，首先提出要单独行动：“明天就正式上课了，我同学约我今天出去，我就不奉陪了。”
　　李商水接着表示自己也有私事处理，跟任阳一同出了食堂。
　　“涛哥，其实我也不想抛下你，但我有目光恐惧症。所以，对不住了！”牛君子略一抱拳，也冲出了食堂。
　　一早就惨遭众叛亲离的高伟涛差点石化在食堂，很是觉得这些人都是凡夫俗子，不懂审美，于是捧着七零八落的心慢慢挪回了宿舍，决定不能让凡人的眼光玷污了他这条高贵的裤子。
　　任阳直到走到图书馆附近才觉得身心都轻松了起来，看着旁边淡定的李商水，咧嘴一笑：“你不会要跟我一起赴约吧？这么舍不得离开我？”
　　李商水：“……”
　　李商水没理他，径自向学校商业区的方向走去。昨晚和任阳瞎转的时候他就已经注意到学校有一条商业街，趁现在去应该能找到兼职的地方。
　　被忽视的任阳一摸鼻子，讪讪地冲李商水的背影喊道：“晚上等我回来吃饭啊！”
　　徐茹新一早就给他发消息让他带她去这附近的大超市，老同学开了口他也没法拒绝，尽管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附近哪里有大型购物超市。
　　“你怎么不和舍友一起呢，女孩子见面不就对逛街购物感兴趣吗？”任阳推着购物推车跟在徐茹新身后，他觉得有些委屈，自己还没有女朋友呢，就已经做了男朋友该做的事，天理何在？
　　“和她们气场不合，聊不来。反正你又没事，陪陪我怎么了？”徐茹新拿了一包姨妈巾扔进推车里，任阳见了满头黑线。
　　“我当然没事，这要是挡了你的桃花运多不好啊？”
　　“从昨天到现在，我就没见过几个能看的雄性动物。诶对了，你那舍友呢？”
　　“休想打他的主意！”任阳想也不想脱口而出，那么纯洁的人怎么能让徐茹新这种人玷污了？
　　徐茹新：“……”
　　“你真是找抽！”徐茹新觉得自己快要气到变形。
　　她确实和舍友话不投机，人和人之间很奇怪，跟不合的人之间就是有一层看不见的壁垒竖在中间，她也无可奈何。待在宿舍也无聊，还不如将任阳拉出来打发时间。他们认识了三年多，对彼此不能说十分了解，起码也有八、九分了。早年对彼此也有过心动的刹那，但都抵不住原形毕露后的巨大失望，是以最终混到目前这种狐朋狗友的程度。
　　两人出了超市差不多也到了饭点，徐茹新鼻子比较灵通，找到美食一条街，最后流着哈喇子进了一家川菜馆。
　　刚选了靠窗的位置坐下，徐茹新指着窗外叫道：“那不是你的那个商水吗？”
　　任阳想纠正她那不是他的商水，话到嘴边转头看果然是李商水。午饭时间来这里除了吃饭任阳想不出还能做什么，于是抬腿就出去想叫他过来一起吃。
　　徐茹新冲看过来的李商水摆了摆手，后者也对着她笑了笑。随后不知任阳说了什么，李商水摇了摇头，转身走了。
　　“他怎么不来？”徐茹新用开水烫着一次性餐具，抬头问任阳。
　　“他说他吃过了，来这边随便转转。”任阳瘫在椅子上，两条长腿胡乱伸着，又摸了摸嘴，“好想抽烟啊！”
　　任阳在高三的时候学会了抽烟，那会儿压力大，晚上熬夜看书，别人都把咖啡当水喝，只有他拿了他爸电视机顶盒上的烟，偷偷抽一根，精神两小时。
　　考完了也不怎么想抽，这会儿烟瘾却上来了。
　　“还真是离家远了没人管教你了呢。”徐茹新不知道方才李商水说了什么，反正眼前这位看起来估计不是很痛快。她也不多问，只说：“累死了，赶紧吃，吃完回宿舍睡觉，天儿这么热。”
　　吃完饭，任阳将徐茹新送回去，自己也在树荫下慢慢溜达回了宿舍。
　　李商水还没回来，倒是最后一位舍友来了。随之而来的还有他那穿金戴银的父母，本来就不宽敞的宿舍一下挤了两个“大”人物，似乎变得异常拥挤。
　　任阳“hi”了一声，新舍友瞥了他一眼，自我介绍道：“我是梁西津，以后不会经常住在宿舍。”
　　吸金？我还吸银呢？任阳在心里把白眼翻上天，嘴上说：“我叫任阳。”说罢转身进了卫生间洗脸。
　　“吸金”妈妈看不惯年轻人不懂礼貌的行径，对宝贝儿子道：“小津，不如这些东西还是搬走吧，反正你以后也不住这里。”
　　宝贝儿子不理她，对着躺在床上冥想的高伟涛说：“高同学，我的床铺就麻烦你帮我看着了，偶尔我还会回来的，改天请你吃饭。”
　　高伟涛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答应。
　　随后这光辉灿烂的一家人出了门，老远还听见“吸金”妈妈不满地指出宿舍环境差的声音。
　　“哎呦我操，这趾高气昂的一家子，也是极品了。”高伟涛终于活过来了似的对任阳抱怨道，后者脸上还挂着水珠，用手一抹再一甩，痛快。
　　“我操，你就不能好好擦脸啊！”高伟涛被从天而降的水珠临幸了。
　　“管他们干嘛，反正又不会回来住。”任阳很是大度地说，丝毫不觉得方才内心的腹诽有什么不对。
　　“也对。哎，你这么快就回来了？你女朋友不生气？”
　　“女朋友？哪儿呢？还在上小学吧？”
　　“滚！一点都不坦白！”
　　“哎困了，睡觉！”任阳翻身上床。
　　“什么玩意儿，有女朋友就知道嘚瑟！”高伟涛不满地嘟囔，耳机一插，继续冥想。
　　任阳躺床上却在想李商水，真是不仗义，有事不说。
　　李商水不是故意拒绝任阳的邀请，他确实是在学校吃过了午饭才来这边的。
　　在学校商业区转了一圈也没发现招聘启事，不免有些沮丧。好容易发现一家小商铺要学生兼职，人家却只要能说会道的女生。
　　吃午饭的时候想到昨天看的任阳的那幅地图，记得这一片有美食街，可能会有机会，于是吃完饭就过来了，没想到会遇到陪徐茹新的任阳。
　　虽然昨晚已经跟任阳坦白自己很穷了，而且约定好两人一起打工，但他见到任阳还是不想把自己的真实意图表达出来。
　　况且，他看得出任阳不缺这些钱，自然也不会真的跟着他到处找兼职。另外，他真的不想当电灯泡啊。
　　这些，任阳当然不知道。
　　依旧找了几家饭馆都不接受兼职，李商水最后不抱希望地进了一家生意挺火爆的小餐馆。老板以为他是客人，忙让他里面坐。
　　老板看起来四十岁出头，皮肤黝黑，身材壮硕，笑起来却很可亲。李商水觉得老板应该好说话，就直接说明了来意。
　　“你刚考上大学？”老板有些惊讶。
　　李商水点点头。
　　“行吧，你来吧，刚好我也想招人，高峰期我和老婆忙不过来，还要送外卖。”老板一口就答应了。
　　李商水喜出望外，忙跟老板说还没正式上课，所以不知道自己的课程安排如何，等明天确定了再过来跟老板商量。
　　老板确实很好说话，摆摆手道：“没事，没课的中午你就直接过来。不过说好了，我这里又忙又乱，可不光让你端盘子送菜，洗菜刷碗什么的可能也要你来，到时候别叫苦就行。”
　　“没关系，我什么都能干。”
　　“每天中午和晚上吃饭高峰期你过来，一周最少三次，一个月给你2000，可以吗？”
　　李商水想了想觉得能够接受，除了周末，平时上课应该也有时间，况且这些工资对他来说已经不算低了。他满心欢喜地答应了下来。
　　到了学校，李商水又觉得自己不能这么利欲熏心，得先去图书馆看一看，为以后节省时间。于是，就这样在图书馆里泡了半天。
　　任阳睡了一觉起来还没见李商水回来，中午那会儿的不舒服已经随午饭自行消化了——他就是有这个能力。
　　他知道李商水有很多难言之隐，但没想到昨晚都那么坦诚了，今天居然又有事瞒他，真是不把他当朋友。
　　可他不过跟李商水刚认识一天，谈不上有很深的交情，李商水有事瞒他也无可厚非。这样一想，心里的那点不快也就烟消云散了。
　　反正，来日方长嘛。
　　快到五点左右时，班里自发组成的小班委过来通知他们每个宿舍派一两个代表去院办集合。任阳和高伟涛对视一眼，都示意“你去，我不去”，对视了半天差点成了“深情对望”，高伟涛受不了地骂了声“操”，就要换鞋出门。
　　任阳见他那一副小媳妇的样子，又看李商水他们都不在，于是妥协了：“好啦，别生气，在下这就陪你一起去。”
　　去了才知道，接下来的一周要军训。


第5章　第五章
　　任阳一直忽略了大学还有军训这回事儿，不过也就一周的时间，料想应该不会很难熬。
　　临时组成的班委让他们每人按照自己的身高领取军训服，没来的可以由舍友代领，不知道尺寸的就得本人来，不然不接受调换。
　　李商水的身高体量与任阳相仿，任阳就拿了两套一样的衣服，签了名字之后看高伟涛还在那里磨叽，就知道此人肯定有了心思。他看了一眼周围的女同学，没觉得谁好看，都刚从炼狱般的高三出来，大多数人的打扮还是中规中矩，少有几个打扮时髦的还不是他的菜。
　　他“啧”了一声，晃到高伟涛身边：“你选秀呢，这衣服都丑了吧唧的，你还能挑出朵花儿来？”
　　“我给小子挑呢，早上吃了饭就没见到他人，这会儿也联系不上。”
　　“小子”自然就是牛君子了，高伟涛嫌他名不副实，还是叫“小子”好，至少不显得那么羞耻。
　　“拿一米七五的，速度。”他肚子都饿了，得赶紧解决晚饭去。
　　“陈云的怎么办？给他发条短信让他自己来吧。吸金少爷没留联系方式，咱就不管了。”
　　“嗯。”
　　两人一出院办，高伟涛立马环顾左右，凑近任阳低声说：“你刚看见没有，有个女孩子超级可爱。我决定追她！”
　　任阳：“……”
　　还以为高伟涛发现了什么惊天秘密呢，这么鬼鬼祟祟的。而且任阳并没有觉得哪个女孩子特别可爱。
　　“哦，祝你好运。”
　　高伟涛还沉浸在抱得美人归的臆想中，没理会任阳的冷淡，任阳也懒得再去打击他。不过这就是大学吗，谈恋爱、上课、睡觉、打游戏，听起来有些无聊啊。
　　把衣服拿回宿舍，两人又去了食堂，一路上都是高伟涛在讲自己的追求计划，任阳兴趣缺缺地听着，想：“谈恋爱或许还真是一味调和剂。”
　　饭后回宿舍，任阳依旧百无聊赖，大学生活刚开始就这么无聊真是要人命了。
　　心里急得要长草，任阳直觉这样下去估计会疯，想了想，收拾好书包，对高伟涛说：“我去图书馆转转，你别躺着了，赶紧减减肥，不然你那天衣无缝的追求计划可就要泡汤。”
　　“操，老子是不想再看书了！我去球场看看。”高伟涛灵活地一跃而起，一点都看不出是个两百斤的胖子。
　　任阳也不是要看书，就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画画。他没有专门学过画画，上学时听老师叨叨听烦了，就在教科书上画小人，可能也真是天赋异禀，久而久之，画功突飞猛进，同学看了都觉得他仅凭此技就能养活自己。
　　他不当回事，也有自知之明——他画的东西哄哄外行还行，专业美术生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