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雪成烬-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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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千寒淡淡一笑,“或许,我方才那么说也不对。我之所以建议你去离国,是因为离国和彝国比较接近,中间还有很长一段共同的道路。”
禁凌叶又低头喝了口茶水,摇头道,“这,我更加听不懂了。”
柳千寒缓缓起身,负手望着月色:“有个人呐,皇上已经派他去追回修罗令了。”
“啊?”禁凌叶前一刻尚自一头雾水,后一刻登时反应了过来,不由红了脸,“那人……与我才没有什么关系!”
“‘那人’?我可没说过,那是哪个人啊。”柳千寒转过脸来望住她,眼神似笑非笑,“不知小叶儿此刻心里想着的,又是谁?”
禁凌叶不愿在这个问题上多作纠缠,红着脸道:“原来先生揶揄起人来的本事还真不小。我就不信,你真如别人所说的那么无情!那般无爱无恨地活着,生命岂非太没有意思了?”
柳千寒闻言淡淡一笑,那双古泉般的瞳眸深处,似掩了一丝不屑、又似藏了一分无奈:“我本就早已没有了生命,无所谓生,也所谓死,心中自然也就该无爱无恨。只是,我清楚地知道,我这样不生不死地活着,是为了等待一件、终将到来的事情。”
禁凌叶讶然道:“一件事?”
“一件……足以毁灭整个天地的大事。”说完这句话后,他的双眼又复归于沉寂,清冷的语声散入夜风里,转瞬便杳无踪迹,“命运既然早已安排好了一切,我们徒劳挣扎,又有何用?只需静静等待便是了。”
“……”禁凌叶一时间再度沉默下去,对柳千寒最后这番话语百思不得解。
她这一夜几乎未合过眼,待到翌日天明,便起身去看望弟弟。
弟弟此刻正侧卧在床榻上,禁凌叶怕他扭到脖子,当即俯□、调整他的睡姿。手不经意触碰到枕边一个凉冰冰的小物什,她拿起一看,见竟是个小面人。
那个青衣女子模样的小面人正自语笑晏晏,瞧得人满心欢喜。
她伸手在枕头底下一探,果然又摸到另一个面人——那是一个白衣如雪、英气焕发的少年剑客。
她不禁喃喃自语:“哎,可比真人难看了许多。”
禁凌叶边说边将那青衣面人放回弟弟枕边,而那白色的……
“咳,这么丑,放在阿雪枕边会害你做恶梦的,姐姐我就好心带走了吧。”
说罢,她收起那只面人,倾身在禁凌雪额上轻轻印上一吻,柔声:“乖乖的啊,等我回来。”
那睡梦中的少年忽地一咬下唇,仿佛在梦里感到了某种不安,轻唤,“姐姐——”
禁凌叶闻声一震,双手蓦地颤抖起来,有泪水滑出眼眶,滴落在他的被子上……
“阿雪,姐姐在这里……
53、六离愁。。。
别怕。”她连忙抹干了泪,飞快地站起身——此时此刻,她真的很希望抱着弟弟、大哭一场,然而,她却只能够捂着嘴,尽力不使自己哭出声来。
“姐姐要出趟远门了,但是一定会很快回来的,阿雪……”她仿佛还待再说些什么,却已渐渐泣不成声。
匆匆收拾了行李,不待向柳先生辞别,她便骑上竹舍外的爱驹紫电骝,策马南去。
柳先生,你说过,一切都早已是命中注定,无需强求,是因为你知晓命运——一切因缘的前后与因果,在你明镜般的心里,都早就一清二楚。但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只是留恋于红尘中,为着一点点微光而停停走走的的草芥罢了——造物者为我们定下了什么样的命,我们无从知晓,然而我们心中总是要留着多多少少的情,去留意那许多事、去浮想它们最终将是怎样的收场……即便,那只是被历史的浪涛一掩而去、不留痕迹的结局。
于是,我们惟有,为此一路跋涉、一路……悲喜。
此刻的禁凌叶,尚自以为,在这段短暂而漫长的旅途中,她只须留意着那么几个人,便可以安安静静度此一生……却原来,她终究是低估了自己那场“命”。
这一生,注定总要这样来回奔波。
这一生,从此不再那般简单如意。
阿雪,要好好地、等着姐姐回来……一定啊!
54
54、七封无痕(上)。。。
由永安城径直向南走,很长一段路途还是皇室的地域。过了平野,往西走,是彝国的疆土;往南,便是离国国境了。
经过平野一战后,这原本就并不繁华的地带,如今更显萧条凄索。南来北往的商旅们泯灭了踪迹,驿站显得格外冷清。
禁凌叶已连续赶了好几日的路程,此刻疲惫已极,在驿馆内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寻了间客房,躺上床休息。
明日就要继续往南走,这样一来,终究……还是见不到他了。
这一路上,她总是不敢去细想,自己这样快马加鞭地奔波,究竟是为了什么;而越接近平野地区,心中那抹白色的身影便会愈渐清晰起来。
自从夺令大会之后,他们便再也没有见过。她知他在那场比武中受了重伤,也曾为此忧心忡忡,然而彼时一心记挂着赶回北靖国,之后阿雪又昏迷不醒,竟是一直未有机会再去见他一面。
那日在他家门外徘徊良久,她终究是忍住了冲动,没有敲门进去——似乎他们之间,总是这样隔着些什么。永安城说小不小,说大却也不大,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如此相处了七年的人,却也做不到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说说话。
她素来知道,他不是个能够被轻易羁绊住的人。这些年来,他之所以安分守己地留在永安城里,也不过是不愿让他的父亲难过担忧罢了……这样想来,他倒也算得上是个孝子。
她轻轻叹了口气,从怀中摸出那个白衣剑客的小面人,放在手心把玩着。
他们认识的时候,她才十一岁,已在永安城里住了三年,不似刚来的时候那般惴惴不安,对帝都也早已熟门熟路。而那时他也刚从天山习剑归来,同样是个半大的孩子,整日抱着那柄看去与他身形极不相合的长剑,一身桀骜不驯之气,与别家知书达理、温文尔雅的公子们全然不同。
他们初次邂逅,是在他家的花园里、他爹举办寿宴之日。那时,作为禁凌世子的贴身“侍女”,为了与帝都里的达官贵人们疏通关系,她也跟随世子前来参加那次寿诞。
她贪图他的酒香,便略施小计,将酒骗到了手。他后来知道了真相,却也不生气,倒仿佛觉得,在这个空气沉闷的帝都里,找到个志同道合的人了,从此三天两头便来找她玩。
有那么几年,二人常常小打小闹、拌嘴划拳,过得不亦乐乎。后来长大了,知道人言可畏了,便也渐渐收敛了性子——毕竟,他是封侍郎家的独子;而她,那时的身份,只是个寄人篱下的、入质世子府里的丫鬟。
……此夜,禁凌叶不着边际地胡思乱想着那些往事,不知不觉便渐渐沉入了梦境。
恍恍惚惚中,只觉四周空气骤然一冷——但凡习武之人,对于突如其来的危险都有着极快的应变能力,通常是危机将至时,就已然有所感应。
她蓦地翻身下床,将耳朵贴在墙壁上,凝神细细听辨,然而外头却是一片如死般的沉寂。
这个时候,虽然外面天色已近全黑,然而时辰尚早,按理说,这驿馆里是不会这么安静的。
然而,在这诡异的静谧之中,却有一股浓郁的血腥气,从房门外弥漫而来——那,是这座驿馆里的人的鲜血吗?
察觉到情况有异,她忙背起桌上的行囊,几乎是想也未想,便立即从驿馆的窗口跃了下去——
然而,脚跟还没站稳,便觉一道劲风倏地自身后袭来——她情急之下,霍地弹身飞退,那猝然袭来的一刀,竟被她生生躲过了。
今夜无风,月影空疏。
禁凌叶身形方才立稳,就听一人倏然纵空而降,在她身后发出桀桀怪笑声,“华翎公主好俊的身手!”一语未落,便见十余个黑衣蒙面人簌簌自半空中飞落,转瞬即将自己包抄在核心。
“阁下过誉了。”禁凌叶见到这等阵势,又听得对方如此称呼自己,心下登时便已了然——看来,这一行人,必是冲着自己而来的。
“华翎公主”——呵,已有十年未曾回过故国,这个称呼,想必连北靖国的臣民们都已快要遗忘了。然而,某些有心之人,倒是为她记得清楚呢。
她看着眼前包围住自己的十余个黑衣人,冷然道:“看你们这身见不得人的装扮,显然也不是什么好人了……只是不知这么晚了,各位来找我,到底有何贵干?难不成……想要我的命?”
答话者还是方才那人,只听他阴声笑道:“公主多虑了。我们只不过想请您去华襄国做做客而已。只是久闻华翎公主技艺非凡,我们几个不由想违背一下主子的命令、一试公主身手罢了。如有冒犯之处,还请公主多加海涵。”
“华襄国?”听得这番滴水不漏的言辞,禁凌叶不由微微冷笑:料来,应是在夺令大会那时,自己的身份便已被他们识破,今回托名来“请”她,实则定是想以此作挟,胁迫北靖国对其俯首。
她微微自嘲地冷笑道:“想不到贵国素以泱泱大国自居,为了我这么个没用的小女子,竟能使出如此下作的手段。”
之前嘉仁皇子的诚心相邀,她都未曾答应,而眼下这番待遇,更是万万不能就范的了。
她翩然旋身,青裙临风招拂,袖下十指微错,短短瞬间,便以隔空取物之法,从驿馆的客房内拿下一支蜡烛。
半截蜡烛落入她掌心,但见她中指一弹,一簇火焰登时嗤地一声燃起。
禁凌叶叹息一声,低声嘲讽道:“不过,你们的探子还真是不够本事。武艺上我虽差了你们一大截,但是论及奇门法术,倒也不算吃亏了。”
一言未甫,她已十指连动,那烛火竟刹那间分散而去,化作点点火星,在虚空中交织成一片燃烧的火网,阻隔在双方之间,霎时便困住了那十几个黑衣人。
那些黑衣人又不敢擅自发动阵法、下重手伤了华翎公主,一时间竟是空自着急、却又脱身不得。
而在这些黑衣人的目光俱皆望向首领、求示指令之际,禁凌叶已然趁机一个回旋,身形宛如飞燕般轻轻掠了出去,朝后招手微笑道:“诸位,我先行一步啦!”
然而,她转身才奔出几步,便被一把迎头飞来的大刀拦截了下来——对方那狂放厉烈的杀气宛如已化作实体,沉沉亘堵在前方。禁凌叶凭灵力略一探知,却惊然发觉:对方竟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罅隙、给她逃脱之机。那浓重的杀气与刀意宛如看不见的屏障般,阻绝了她所有的退路,迫得她不得不飘身飞退。
她愕然抬首,就见那个先前开话的黑衣人正手持一柄九环金背大刀,拦阻在自己前方。从对方那蒙面的黑巾后透出一缕冷笑:“这就想走吗?公主也未免太小看我华襄国勇士了!”
——那人原应该在那群黑衣人的后方、控驭他们的行动。方才她略施小计,暂时困住了那群黑衣人前进的步伐,然而不知何故,眼前这人竟仿佛丝毫不受她法术的限制一般,短短顷刻间,便神不知鬼不觉地绕过那重火幕、来至她身前!
一语未竟,一泓刀光已如匹练般迎面挥下,她向后翻身疾退,闪身绕过对手这雷霆般的第一击,然而鬓畔几缕青丝已被刀锋齐根削下!
禁凌叶怔怔看着那几缕乌丝自半空中曳然坠落,面色刹那间苍白若死。她方稍稍缓过一口气,对方又是一刀斜斜飚来。
身后便是驿馆的围墙,她心知自己此刻已然退无可退,慌乱间忙骈指捻诀,然而毕竟时间紧迫,法术还未及施出,刀锋已然迫至眉睫。
这一刀下去,竟是欲将她的头颅生生劈成两爿!
她骇然抬眸望去,就见冷月光下,对面那持刀之人此际也是满脸惊惶。想来他们君上已然有令:要留自己一命。只是,这人却根本未曾料到,华翎公主法术修为虽高人一等,然而由于时间过于仓促,徒手之下,却连这样普通的刀法也招架不住——他这人本就性子暴戾,方才又被她耍弄在先,心中激愤未平;出刀之际,他本以为凭她方才整弄自己的身手,这一刀必会被她接下,因而用了七分力道……此刻一击施出,已然如逝水东流,再难撤回。
眼见那刀气临颈,自己便将命顷于顷俄之间。禁凌叶猝然阖目,脑海里一霎间百念纷纭,无数张熟悉的脸容在她脑际一一浮现——
弟弟,父王,母妃,老师,柳先生,嘉仁殿下……还有……封无痕。
念及那个清隽峭拔、逍然出尘的白衣男子,她心中便不禁泛起一阵微微的涩意:还有好多好多的话,未来得及告诉他;还有好多好多的心愿,未来得及与他一起实现;还有好多好多的秘密,未来得及让他亲口坦白……
可是……如今,如今……
“叮——!”
然而,便在她心痛如绞、万念俱灰的一霎,就听一个极其轻微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立即在暗夜中惊起层层气流。
——那是一颗并不起眼的小石子,却在生死交睫的一瞬,生生击落了黑衣人那柄钢猛沉重的快刀!
清脆的金玉交鸣声里,禁凌叶隔着石子与长刀擦撞出的火星,飞快地朝某个方向抬眸望去——就见这座几近荒败的驿馆屋顶上,一个白衣少年正慵懒地单手屈枕侧卧,那一脸的漫然闲适之色,仿佛正在观赏月色。
他右手里正持着一小壶酒,此刻懒懒地随口抱怨道:“你这杀手也未免当得太不合格了,连基本的江湖规矩都不懂——对待女人,怎能从脸上下刀的?”
他说罢微一招手,手中酒壶登时破空而出,朝着那十多个才刚从禁凌叶的幻术下脱身的杀手飞去,倏忽间便撞翻了迎面追来的两人。
那袭白衣依然在夜色中沉静而卧,宛若一抹皎白的流光。初春之夜的月华映照着他手中那柄祭雩剑,但见他扬手一挥,长剑脱手飞出,清辉耀处,那一行黑衣人登时宛如骨牌般接踵倒下。
禁凌叶望着半卧于驿馆屋顶上的白衣少年,讷讷然驻足而立,却骤觉背后一冷,慌忙闪身疾避,回首看去——却见正是方才那个险些要了自己性命的黑衣人,此际正手握九环大刀再度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