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雪成烬-第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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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索尔在信中提到,他决定亲自护送冷汐昀回泰息翡养伤,这边战事暂时全权交由她来处理。
古月灵纱在灯光下微微颦起秀眉,思忖着卡索尔在信中的语气——那样的简明扼要,仿佛早已急不可耐地想要抛开这边的一切,带着冷汐昀回到泰息翡……双宿双飞。
脑子里蓦地闪过这个念头,心下不由便是一阵刺痛。古月灵纱沉默地摇了摇头,竭力挥去满心的愁思,轻轻展平另一张雪白的洒金笺,蘸饱了墨汁,沉吟一刻后,缓缓提笔,择要交代了这几日的战况。
旋即将那张纸笺卷入竹筒内,缚在了白鸽的腿上。
她缓缓抚摸着这只鸽子蓬松厚软的羽毛——那羽毛柔白如雪,不沾片尘,比之一般鸽子的羽毛更加柔滑轻盈,竟仿佛不属于此世。
外头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进来,她自是听在耳里的。这一场仗,莫说有把握逼得离国投降,便是直取他们的都城青昴,照目前境况看来,胜算仿佛也是很大的。而卡索尔之所以选择不这么做,定是碍于离国真正的实力。他虽未对她言明,然而跟在卡索尔身旁这么多年,她又岂会猜不透他真正的心意:离国最大的兵力,实质上正被另一股力量牢牢牵制着。一时胜局并不难获得,然而,若是再长久地打下去、将离国逼至绝境,待时胜负,恐怕就将有变……
所以,目下最有利的举措,莫过于在最短的时间内、在离国那股神秘的力量还来不及做出应对之前,就将他们打得无暇喘息。故此,卡索尔目下最想要的,应该是一纸合约——一纸,足以胁迫离国在军事上再不可妄动的合约。
而她所要做的,也正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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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汐昀再度苏醒过来,已是在十多日后。
睁开眼时,她发觉自己正身陷在一袭绵软的白色锦被中,锦被的外罩仿佛用玫瑰花液浸泡过,散发着阵阵沁人的幽香。这种熟悉的气息,让她略略感到心安。她撩开绛紫色的鲛绡,熟悉古雅的南方园林建筑顿时映入她眼帘。
这是……寐园?
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感觉头部有轻微的坠痛。脑中昏昏眩眩,思绪仍旧一片茫昧:从南瑶国的尧镇到泰息翡,至少有十多日的路程吧?难道,自己已经昏迷了十几日?
梳洗妥毕后,她从看守寝宫的侍卫口中闻悉:锦西之战以离国战败而划下终点,并于八月十五,在锦西城签订了《锦郊会盟》。
虽名为“会盟”,实质上是以彝国为主导的一次合约:离国除了支付巨额赔款外,还需在军事上与彝国达成一致——也就是说,自盟约签订的那一刻起,离国便再无大规模动用军队的自主权。
冷汐昀心下不禁有些纳闷:莫非卡索尔真会以为,单凭一纸合约,便足以对襄绎起到约束作用?
然而,她仔细想来,才渐渐理解了其中用意:合约固然可以随意破坏,但是这样一来,襄绎定然会落个“背信弃义”的头衔。中陆的国家不比西域的国家,“名”对于他们而言,不到万不得已,是决不可丢弃的。
而卡索尔接下来要做的,定是预计借助合约的名义,暗中打探离国国力的虚实——那样一个大国,若然无法掌握其真正的实力,任是卡索尔,也没有一举将其拿下的能力。
深夜的泰息翡,静谧异常,连夏末的虫鸣鸟叫声都可清晰听闻。
这是盟约结成后的第二夜。作为彝国国主的卡索尔,在战事的最后时刻,却并未亲临战场,而是选择留在泰息翡的深宫里,陪伴那个与他同生同命的女子。
关于这次合约的项目,是他飞鸽传信至锦西郊外的彝国军营,让古月灵纱在几位将军面前宣布了他的决定。而从锦西郊外传来的捷报,已在此日,由一纸书信,传入了彝国军营、他的手中。
暗夜里玉漏迢迢,卡索尔此刻正伏案桌前,就着明昧的灯光,细细读着一封信笺——那不是古月灵纱送来的战前捷报,更不是朝堂上的宗卷和文书。而是真正的信纸,笔致娟丽秀雅,带着微微的稚拙,可见下笔之人显然并不习惯用狼毫笔书写这种古体小楷。
然而,那其中的文字却极其真挚而……情深款款,让读者眼眶不禁发涩。
在他身旁,还堆放着一叠厚厚的信纸,只是都已破碎残缺——那是这个身为一国之主的男子,亲自将信纸的残片一块块粘起,然后在灯下仔细阅读。
才读完几封,这个刚毅而冷酷的国主眼角便泛起了微漠的水光。
——那些信笺,都是没有称呼、署名和日期的,但是其间跃然纸上的亲昵语气,仿佛是在写给某个熟稔的情人的喁喁私话。然而,字里句间都似乎浸透着深刻的愁思与哀伤,仿佛那个情人已与笔者隔绝了千山万水和千万载的光阴,永生永
80、六朝云暮雨。。。
世、再无法相见——
这是我在这里度过的第三天。
卡洛林,这种在我们的那个世界,引发了空前盛大的世界大战的终极毒品——而我现在,正躲在这不见天日的地底密室里,日夜提炼这种毒物。
它的气味让我感到恶心。但仅仅三日,我似乎已对此麻木。
我是在帮助他,也是在帮我自己。因为我们早已是同生同命的“一个人”了。他的命运即是我的命运。
……
你是我的丈夫、我这一生最爱的人,我始终将你放在我心里最重要的位置,从未有过一刻的忘怀。
然而,被命运的洪流冲散的你我,也许,终其一生,再也见不到彼此。
原谅我,为了生存、为了那个渺茫的希望,终究在身体上……背叛了你。
……
我知道那个人不是你,他只是与你生着同样的一张脸而已。我不管前生后世如何,我只知道,一个人的存在,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代替——哪怕,那个人是你的前世。
也许在轮回之前,我就已深深爱着那个白衣祭司,因而在第一眼见到你时,便对你有了莫名的亲切。
然而……文彬,你是照亮我十八年黑暗人生长路的那个人,是我这一生里唯一的救赎……甚至我知道,即便从此分隔了千万载时光、千山万水,你的爱仍在那个时空里守护着我、救赎我如此不堪的心……
这,是他的属下在潜入大光明宫、闯入冷汐昀所居住的木曜宫的那夜,搜索冷汐昀的衣物时,在她床底搜出的、被撕成碎片的信纸。
显然,她当时在写下这些文字之时,也许并不含杂任何目的,只是纯粹为了记叙自己的心情、宣泄心中的困惑、挣扎和……爱。
然后,意外地被他的属下发现、继又意外地落入了他眼中。
整整三十七张信纸,没有一封提到“卡索尔”、提到那个与她在无数个寂寞寒冷的夜晚,相拥入怀、用彼此身体温度慰藉漫漫长夜的情人、那个她曾立下誓言,必将助他实现雄心伟愿的男子。
文彬。文彬……都是他,都是他……汐昀啊汐昀,在你最脆弱孤单无助的那一百多个日夜里,你心心念念的,还是只有那个人吗?
他一直以为,她与他是一样的人,她是他的同类。然而,他们终究是不同世界的两个人——永远隔着一层壁障,永无法到达对方的心之彼岸。
尽数读罢那些信笺后,卡索尔徐徐踱步至寐园。彼时月色清凉,微风轻拂,绯衣女子正斜坐于千朵玫瑰盛绽的花丛间的秋千架上,双腿凌空微微摆动——在这片被古月灵纱设过结界的花丛里,即便已是夏末秋初的时节,千朵玫瑰依然娇艳盛放,毫不见颓败之色,映衬着绯衣女子微泛红曛的清丽面颊,不啻是一幅凄幻绝丽的人间盛景。
她此际仿佛在回忆着什么少年往事,双颐如染红霞,呈现出某种少女般的娇憨羞涩,竟丝毫没有觉察到从身后悄然走近的卡索尔。
金发的少年王者悄无声息地来到她身后,蓦地揽紧了她。冷汐昀微微一惊,还未及回过头去,卡索尔的唇已从后贴近她面颊,向她耳垂里轻轻呵出一口气,一阵难耐的酥痒立即袭遍了冷汐昀全身。
身后男子的声音微透着嘶哑,轻轻摩挲着她渐渐发热的身体,模糊地耳语:“汐昀,这些日子,我好想你……”
静谧的庭园内,此刻只余下这对喁喁相拥的恋人,所有守卫都已退避宫外。冷汐昀全身轻颤,闭目沉醉在他遍及周身的爱抚与亲吻之中,喘息渐渐急促。她突似想起了什么,轻声问道:“我昏迷的这些日子……莫非是你……”
“是的。是我对你施加了催眠的咒法。”卡索尔坦然承认,“在回到泰息翡之前、颠簸的旅途中,我不忍见你受苦。”
冷汐昀欣然一笑:“谢谢你……已经过了一个多月,往后就算毒瘾再发作,我也不会似从前那般、承受那生不如死的痛苦了。”
“为了我,真的是……委屈你了……”卡索尔转到她面前,凝视着她双眼。
一蓝一黑的眸子与乌黑澄明的眸子相交汇,那一刻,二人均从对方眼眸深处,看到了某种复杂难言的微妙情绪。
在这样一瞬不眨的目光凝视之下,冷汐昀眼神忽地有些闪烁,无意识地别过了头去,心口蓦然间微弱而急促地起伏了起来。
“汐昀……为什么不敢看着我?汐昀?”卡索尔的手掌缓缓抬起,轻轻摩挲着她玉润的面颊,忽地俯□,吻住了她的唇。
那个吻绵长而深沉,炽热而缠绵,仿佛压抑了许久的相思,此际在他颤抖的舌尖,缓缓晕染开来。
良久良久后,他方松开她的身体,探手入怀,取出一物,摊在掌中。
冷汐昀垂眸看去一眼,声音蓦地一颤:“这是……”
——那物在他掌中闪烁着浓艳而清冷的红光,仿佛用鲜血凝成,仿佛……这个绯衣女子与生俱来的颜色。
“记得我上次跟你说过吗?这是我彝国王室代代传承的宝物……”卡索尔捧起她的脸,迫她抬眸凝视着自己,微微叹息道:“汐昀,嫁给我、做我的王后吧——我将用全部的生命来爱你。”
冷汐昀微微阖上双眼,沉吟了良久良久后,终于极缓极缓地点了一下头,脸上逐渐染开一抹十四岁少女般的红晕。
旋即,她的双眼还来不及睁开,便觉那个炽热的身体骤然拥紧了她,抱她卧入身下那片花海铺砌成的软床内。花海在风中婀娜起伏,摇曳生姿,宛如少女最美好妖娆的胴体;宛如……无数双纤软的手臂,承托着这对沉浸在爱欲中的男女,无休止地撩拨着他们赤(和谐)裸的躯体。
卡索尔双手在她光洁玉致的肌肤上用力摩挲,执拗地点燃起她肌肤每一处最炽烫的温度,迫她为自己燃烧。那双她曾在无数个孤寂的夜晚摸索过的手掌,此际给她带来生平从未有过的爱抚与激(和谐)情。她无暇反抗、也无力抗拒,只能不断地喘息和呻吟,在他制造的一场场漫无边际的狂风暴雨的浪潮中,不断沉沦——沉沦在花香浸沐的欢乐海洋中……
汗水从二人身上不断流出,激烈而澎湃,所有的冰冷、寂寞、孤独、忧惧、惶恐与迷惘,都从二人交织起伏的汗水、呻吟与嘶吼中,得到了从未有过的宣泄与最极致的释放。
她迷迷糊糊地睡去,朦胧之中,又一阵狂风巨浪席卷而来,将她置入覆满玫瑰花瓣的浴池里。池水微热,带着玫瑰花靡丽香甜的气味,弥漫成氤氲潮湿的蒸汽,煎熬着她每一寸敏感的神经,她只能在香汤里不断发出艰促的喘息与呻吟,身后男子的手掌从身体各处包裹而来,迎接她的,是又一场极致的狂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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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彝国军队大胜归来、朝堂间充斥着欢腾喜庆之气的那一个多月里,这位作为彝国国主的少年,却摈走了所有舞姬作陪、推谢了无数场晚宴,每日轻袍缓带,步行至那个绯衣女子所居住的寐园内,摈退所有看守的侍卫,将那个女子拥入怀中,与她耳鬓厮磨、朝云暮雨。
而那个女子亦无任何排斥与抵触,只是深深埋首于他怀间,渴切地亲吻着他,用身体的温度给予对方慰藉与……关怀。
寂寞广寒的寐园内,那个紫袍的少年王者每夜沐着夜雾而来,在晨曦降临的早晨、在她的睡梦中悄然离去。
多么温暖贴心的厮守,宛如……存留在轮回前那一世里残破的影像。
81
81、七一叶知秋(上)。。。
这是个没有昼夜的地方。
明月永远高悬于天际,在大地上垂泻下朦胧的银白色光芒。
在这里,碧草丛生、鱼翔浅底。万物变化的过程,分明是如此的安静祥和;连造物生长的声音,几乎都能清晰地传至他心底。
似乎,这里一直以来就是如此;似乎千年万年的时光都已在此恒定;似乎……他们的祖先,就曾在这样澄净得近乎透明的空气里经历生老病死。
他不由再次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又做梦了。只是,这个梦境太长太长、仿佛永无边际——他害怕自己若是再不赶快醒来,就要忘记了自己是谁。
漏滴的声音穿透了薄薄的纱帐,在他耳边回响着——“滴答、滴答……”那种声音,几乎延绵为一种动魄惊心的召唤,仿佛催命的鼓点,鞭挞着他快速醒转。
他从锦被里探出手,在墙壁上摸索了一阵后,终于找到了那一排用尖刀划下的细细刻痕。
“一、二、三、四……”
他日日关注着计时的滴漏,每过去一日,便会在墙上刻下一道浅浅的痕迹。
三十天。
整整三十天。
如何……才能从这里出去?
这座宫殿极大,然而却见不到一个侍卫或者侍女。在这里的三十天里,他只见过圣女胧、祭司那迦以及那个说起话来有些疯狂的圣君大人——这座神宫的主人:龙阙。
那个身穿白袍的年轻祭司每日都会到这里来看他,然而不知为何,他对此地的印象却是极为模糊的,竟是想不起那个白衣祭司究竟做了些什么……似乎,那迦每次一转身,便是对他施加了某种咒法,令他只能任由自己体内那股灼热的气息缓缓蒸腾;而脑海中,却愈来愈空白……如同这间纯白色的房子、如同那迦那一袭雪白的长袍。
在这么多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