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雪成烬-第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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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因为,在王与圣女的眼里,我们都还太年轻吧。
我不知道倾颜知不知道这件事。倾颜是与匀烨走得很近的人——她是一位贵族小姐,却曾暗地里帮助匀烨化去了一次又一次致命的杀机。
然而,匀烨似乎很排斥她。因为,她是那个涉嫌害死他母妃的女人——王后的亲侄女。
我想,倾颜如此待他,应当不是为了替姑母赎罪。然而匀烨似乎也并未有将母亲莫名身故那件事追查得水落石出的意图——他本可以求助于我师父,然而他并没有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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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十五日、幽宸国一年一度的祭祀大典之后,我便将自己关入寝宫,每日只是躲在房里,翻阅着一些对幽宸国的未来没有什么贡献的书物。
譬如从中陆流传来的诗书、以及那些记载着风花雪月故事的书卷。
我看过一个故事,是说中陆有一个国君的女儿,叫作弄玉,她在睡梦中邂逅了一位俊雅少年——那少年骑著彩凤翩然而来,与她箫声合鸣。那个少年说,他叫萧史,是倾慕弄玉公主的箫声而来,希望与她结为朋友。
弄玉公主醒后,便久久无法再忘怀这个名叫萧史的少年郎。
后来……那书卷残缺了最后的几页,我无法看到后面的结局,以至于对这个凄美的故事更加遐想翩翩。
蓦然发现,原来,我竟是这样的……孤独啊。
深夜的武曲宫里,人声俱寂,唯有烛光明灭不定,仿佛一个孤独荒凉的灵魂。
我熄灭烛火之时,听见身后足声轻响,一人宛如鬼魅般欺近我。
“谁?”我惊呼声未甫,唇却被身后的那双手轻轻捂住。旋即双眼一紧,我的眼睛被一条丝带紧紧缠住,半分也无法视物。
“你是谁?”我趁着他手松开的间隙里,脱口低呼。
“萧史。”他这样回答我,声音低沉而优雅,依稀曾在哪里听见过。
我怀疑他此刻的目光正落在我桌台上的那册书卷上。
我下意识地抬起手,欲图揭掉那遮住我视线的丝带,然而身子一轻,竟已被他狠狠勒在怀中。
他沿着我的脖颈一径亲吻下去,舌间温热而颤抖。在他的动作之下,霎时我只感到天旋地转,在他手掌的用力摩挲下,一种从未有过的燥热点燃了我的肌肤。
是的,我的寸寸肌肤,都在他手指与唇舌的探索下点燃了。
在这种奇异的焦灼与从未体验过的热切之下,一种羞怯的情绪在我心底里迅速滋长……然而,我却并未抗拒。
“匀烨,是你吗?”当我喃喃问出这句话之际,我已身陷入他为我带来的一场巨大的感官风暴中。
那是我从未体验过的、生平第一次……
寂静的房间里,只余下此起彼伏的轻微喘息和短促模糊的呻吟。
“身为我幽宸国的祭司,就应该有所觉悟——此生此世,不得沾染尘俗间的情念,而你们……这样成何体统!”
紫微圣女严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我没有答话,只是呆呆跪在……我师父的面前。
我甚至不敢抬头去看师父一眼。没有缘由的,我只是觉得:我背叛了我的师父。
我像一只背着主人出去偷腥的猫,不敢看我的主人一眼……可是,我心中究竟在忐忑些什么呢?
“我诚实的圣女、我公正的王,请问:我们为何不能相爱?”整个审讯过程中,匀烨始终紧握着我的手,抬起那对一蓝一黑的眸子,毫不回避地与圣女冰冷的目光对视,“丰轩和式微还不是我幽宸国人人称羡的一对恋人?”
“你居然胆敢将你们之间的奸情,与丰轩和式微那种圣洁的精神爱情相提并论!”王终于愤怒了,垂目看着自己的儿子,唇间迸出的字句,像是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诘问。
“什么叫奸情?”匀烨微微冷笑起来,“她未嫁,我未娶……”
听着这两父子的一问一答,我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如此明目张胆的爱的宣言,在我看来,却不啻为某种叛逆的证明。
在那对父子的对峙之中,我察觉到了气氛中某种不同寻常的异样,蓦地抬起双眸,恰恰正对上侍奉于王身侧的那名打扮典雅贵态的少女微妙的眸光——那是我的同伴,倾颜。
一霎间,我忽然明白了什么。
耳边的争吵声还在持续。
“住嘴!我想你应该还没有忘记,身为祭司的你必需遵守的戒律——不洁的身体,是不被神所接受的!”
“……是这样吗?那么,我已经玷污了茱儿的身体,你们想要怎样惩戒我呢——我伟大的王?”匀烨嘴角微噙着一缕讥诮的笑意,与自己的父王坦然对视。
“押入大牢,等待下一任开阳祭司与玉衡祭司的现世。”一直没有开口的师父终于淡淡地、一字一句道出他的判言——说出这番话时,他的目光游离而飘忽,仿佛神思已飞去了天外。
而此刻,我见丰轩的目光微妙地闪烁了一下,在师父耳旁低语道:“可是,我们的那个大计,还需要他们……”
“不必多说了,就依天权的意思罢,我自有分寸。”最后,紫微圣女一言定锤,命人将沉重的枷锁套上了我与匀烨的手腕。
一旁的式微仿佛还待说些什么,终究只是面色无奈地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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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我和匀烨被送入了王宫的天牢里。仅有一尺厚的墙壁仿佛天堑,永远隔阂了我们。
我知道,直到我被判刑的那一日,都再也不能见师父一面。
只有在梦里,那双一蓝一黑的眸子会再度浮现在我眼前,他的身体带着我熟悉的温度,触摸在我的身上。
然而——那,也是梦吗?
“匀烨,我在做梦吗?”我惊讶地呆望着面前那个宛如夜雾般虚渺的幻影。
“嘘……小心,别让外面的狱卒们听见了。”他将食指竖在唇间,面色凝重地提醒我。
“你……想做什么?”待视线逐渐能够适应这黑暗的光线,我发现面前的牢门不知何时已开了一个洞,匀烨正站在我身前,为我解开缚身的符咒与铁索。
我下意识地触摸着他的臂膀,指尖却触碰到一片温湿……那是——血吗?
“匀烨,匀烨……你怎么了?痛不痛?”
他没有回答我,只是蓦地拥紧了我。
“茱儿,我们走吧?跟我一起,离开这个地方,永远。”
“可是……”
“你舍不得他吗?”
他并没有说明那个“他”是谁,然而我心中却是咯噔一跳。
“茱儿,跟我走——为了证明我的猜测是错的,你并没有爱上你的师父。”
没有爱上……你的师父。这是匀烨、初怀、式微、丰轩……所有人的期望、和他们一直以来最大的隐忧。我不知道师父心里是如何作想,只是,每每在我念及这个问题之时,心便如被针砭。
“匀烨,我跟你走,为了你给我的……温暖。”我依偎在他颈际,柔声回应他的心愿。
看守牢狱的官员和狱卒们大概是被他施了咒术,都已无声无息地睡去。
他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匹马——或者,只是他用幻术凝聚出来的马——他的幻术修为,是年轻一代祭司中的佼佼者。
马儿在夜色中焕发着朦胧的白光,我迟疑着,终于翻身跨上马背。便在那一刻,仿佛感觉到了某种似曾相识的熟稔,我的目光转向身后——
但见身后一人白衣银发,正遥遥凝睇着我——他一手制造出来、一手教导出来的孩子。
“师父?”我面色霎时间苍白下去,脱口低唤。
匀烨面色微沉,一把将我护在身后,淡淡问道:“你是来阻止我们离开的吗?”
“不,我只想跟茱儿说一句话。”那个人的衣袂飘摇在夜风里,在月下淡淡清说,目光依然缥缈,仿佛灵魂已游离去了另一个世界。
匀烨点了点头,很爽快地走开了。
我迟疑了一刻,终于步上前去,声音微颤:“师父。”
我很想跟他说一句“对不起”。然而那三个字在我舌下徘徊了良久,终究被我生生咽了回去。
“茱儿啊,”师父凝视着我的双眼,那眼神是我永远看不懂的寂寞与悲凉,“去吧——去追求你的自由、抓住你的幸福……抓住它之后,就永远不要再回来了。”
“师父!”我脱口低呼,没有想到临别在即,身为族中最年长的祭司的师父,竟会同我说出这样一番话。
然而,师父只是淡淡转过了身去,再不看我一眼。
“快和他走吧——在我改变主意之前。”
我就那样离开了我的师父、我的故居、那生我养我之地——在“那一日”到来之前,再未返回这里,见过他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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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泊,似乎是我永远的宿命。
沙漠中,一对年轻恋人相依坐在骆驼上的背影,最终被大漠上的行商与草原上的牧民们传诵为一首美丽动人的歌谣,带去苍华大陆的四面八方。
“匀烨,我们要去哪里呢?”
“天之涯,地之角。做这片神州大地上一对流浪的旅人、一对平凡的恋人。”
“匀烨,这里离幽宸国有多远呢?”
“大概一万八千里吧。怎么,你想念你的故乡了?”
“不……”
“那是……想念你的师父了吗?”
“我不知道。但我最近常常反复做着一个梦,梦见我师父……匀烨,你有没有想过,师父为什么会放我们走,并且告诫我们、永远不要再回去?”
“因为他爱你,希望你更加自由地活着。”
“爱我?你说……他是爱我的?”
“这个问题已经不重要了,茱儿。”
“可是,为什么我们就这么走了,那边却没有派出人来找我们?——七百年前,那一对相爱的祭司也是像我们一样,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私奔了,然后,不过两个月,他们便被抓
92、前传:千年(三)。。。
了回去、被王下令处以极刑……”
“你是宁愿我们被抓回去,也要再见你师父一面吗?”
93
93、前传:千年(四)。。。
“匀烨,你知道吗?最近,我总是在反复做着一个梦,梦见我幽宸国的大难就要来临了——啊,你看天边,那北斗七星……北斗逆转了!”我尖叫着将手指向夜空。
“紫微暗淡,天狼冲煞,北斗逆转,四象混乱啊……看来这片大陆上的人们,即将要面临末日灾劫了。”匀烨凝神注视着星斗漫布的天穹,喃喃自语,声音却是平静而淡漠的。
“匀烨……”我凝视着他的眼睛,轻声问出一直埋于我心底的那个疑虑,“我们,真的是邪神的后裔吗?”
“阿修罗王……那是这片大陆上愚昧的子民们口中的邪神,亦是我们世代供奉的神灵——怎么,在中陆居住得久了,你也开始认同并接受他们的观念了吗?”匀烨轻笑着挖苦我。
“不,匀烨……请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我凝视着他双眼,目光炽热而殷切。
“你认为,我会知道得比你更多吗?——我可是最后加入七大祭司的一个啊。”匀烨转过了头去,似乎有些回避我的目光。
我这时抬眸凝望夜空,倏地一惊:“匀烨,你看天幕上——北斗七星的光芒,开始变得黯淡了!”
在我的惊呼声中,匀烨的眼神终于微微一变,抬首向天幕望去——然后,他的眼神瞬息凝定住。
“匀烨!”我的声音终于泛起了战栗与轻微的哽咽……
“快点回去!你快带我回去!”我竭力抓住他的衣袖,指尖几乎要将他的衣袍戳出洞来。我嘶声哭喊道:“我这些日子每晚都睡不安……我怀疑、我怀疑师父他们,就快要出事了!”
然而,唯独这一次,他没有听从我的请求,而是拂衣转过了身去。
“匀烨,求求你,快点带我回去!”我依旧拉扯着他的衣袖,目光始终不离天边那七颗星辰。
他忽地回过身来,从身后将我紧紧拥住,在我耳际哑声叹息。
“茱儿,你到底,最爱的人,还是你的师父啊……”
那一幕仿佛变成了慢镜头。然而在他怀中,我的心却如沸水般焦虑难安。
我明白他已感知到我心中所想。
“再给我一个拥抱吧,茱儿……然后,无论你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我都……”他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定定看住我,目光中柔情脉脉。
“可是,匀烨……我没有权利为你做出选择。”我哑声苦笑。
“但,他们也同样是我的同伴、师长、和朋友。”匀烨的笑容有些像安慰的自嘲,“莫忘记,我之所以能够成为玉衡祭司,可是全赖你师父的恩赐啊……何况……那,毕竟是我们的国家。”
“茱儿,”最后那一眼,他给了我一个温暖的笑容,“你做出选择了吗?”
“……”
我阖眸叹息,师父的眉容笑貌此刻无比真切地浮上我眼前……那些话语,那些神情,历历清晰如昨。
念及此,心中猛然便是一阵针刺般的痛楚。那种痛楚纠缠蔓延,直浸漫至血肉与灵魂深处。
那是我永生永世无法忘怀的痛。那是我永生永世无法忘怀的……我的师父。
我抬眸望天,夜空中那收尾相连成勺状的北斗七星其中五颗早已黯淡,犹如被泼墨般的夜色吞噬了一般。唯独其中相连的两颗星辰依旧散发出模糊的光线,却显得那样的伶仃孤寂。
那一刻,泪水溢满了我的面庞。
“……好吧,茱儿,如你所愿。”良久,他终于从我颈间抬起头来,轻轻叹息:“用你的眼睛,将我们传送回幽宸国吧。”
“我的眼睛……”
“是的,那是开阳祭司世代传承的——那种封印在你眼睛里的力量。”
他的手缓缓抚摸着我的双眼,那掌心传来的热度令我的双眼产生一种灼烫的痛楚……
一刹那,仿佛有一束光,从我的灵魂深处径直传出,霎时贯穿了我的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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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如梦寐初醒一般,待回过神时,我已身在这个被胡杨树包围的绿洲王国。
然而,这还算是一个王国吗?
昔日的绿洲如今已被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