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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部分

趋光-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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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要安抚韭儿,只能分散他的注意力,韭儿几乎不愿意离开民宿,好几次待到昏昏沉沉地睡着。
  段嘉康托人买了盲文教材,骗韭儿静下心来学习,“认识了盲文,你才能用盲人手机啊,你不想以后和任宽通电话吗?”
  他当然是想的,每一个寂寞的夜晚,他都无数次幻想过听到任宽的声音。
  可是焦虑主导了他所有的情绪,他似乎做不到,韭儿抠着教材上的点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段嘉康掰开韭儿的手,将指尖按压到点字上,轻声细语说道:“任宽走了这么久,等他回来,问你最近干什么了,你怎么回答,傻等着?不想在任宽心里有一点点进步,不想任宽一回来,就能和你打打电话?”
  一说起这些,段嘉康自己有些泛恶心,任宽又不是天上的星星月亮,有那么遥不可及吗,犯得着让韭儿一听到,眼神里都能浮现起憧憬吗?
  韭儿曲起手指,他确实想,好像一味的担心,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他不想帮倒忙,糯乎乎地答应着,“好吧…”


第37章 
  盲文对于大多数健全的人来说很陌生,段嘉康不太会教,只是跟着教材上的注解,一遍遍念给韭儿听,而韭儿也竖起耳朵,指尖不停的摩挲在点字上。
  每教完一个词,段嘉康会尽力找实物让韭儿摸索,学习东西确实是一件让人心平气和的事情,特别对于韭儿来说。
  他失去了眼睛,花花世界的迷惑性对他也就没那么强,他做一件事很专心,专心到一个下午都没有提起任宽的事情。
  点字的存在就是为了让盲人感知,免不了的有些钝角的地方,不管这本书做的多么的精致,多么的圆润,指尖也经不起反复摩擦。
  韭儿的指甲很短,他多摸几次,指尖开始充血泛红。
  段嘉康打断了韭儿的动作,“韭儿,我们休息一会儿?”
  看似询问的语气,段嘉康抓住韭儿的手没放,学习需要集中精力,韭儿听到段嘉康声音,像是缓缓松了口气,他有些累了。
  段嘉康依旧抓着他,房间里就他俩,气氛很好,都在段嘉康的掌控之中。
  这些日子,韭儿逐渐依赖起段嘉康,无论是不是因为任宽的缘故,韭儿对他没了防备,他可以问一些越界又无伤大雅的问题。
  “我们说说话?”段嘉康朝韭儿坐得更近,将韭儿的手掌摊开,仔仔细细看着掌心的纹路。
  韭儿很白,平时也没做过什么粗活,手也不粗糙,细细腻腻的。
  “嗯…”韭儿软绵绵地回应,他确实不想去担心任宽,别人可能体会不了,他的担心带着过多的绝望。
  人一旦在绝望的情绪中沉溺太久,疲惫就像是粘着他的泡泡糖,越挣扎,粘粘的地方越多。
  面对韭儿,段嘉康那些伪装的表情能免则免,他收起素日里温和的微笑,柔声问道:“韭儿,这里好不好?”
  莫名其妙的问题,让韭儿很茫然,他眨了眨眼睛,他从来没想过这里好不好。
  这个地方怕是给不了多高的评价,可韭儿不一样,他没得选,他没有一个参考物,他没办法,也没资格去考虑这个地方好不好。
  不好是显而易见的,这里是红灯区,哪怕韭儿对红灯区的理解不那么到位,他也知道,这里是被繁华小县遗弃的角落。
  可他又说不出这里哪点不好,这里生他养他,命运再怎么不公,他也在这个地方打滚长大。
  韭儿不明白段嘉康的意思,他答非所问,“大家对我挺好的。”
  段嘉康轻笑了一声,他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内疚,因为有人对韭儿好,韭儿少了些恨,少了些怨天尤人,面对命运的捉弄,他还能保持着难得的天真。
  “那我换一种问法。”段嘉康又道,“如果有一天,能离开这里,你愿意走吗?”
  这些问题,这些假设,韭儿从来没想过,他有些措手不及,他的回答也有些可笑,“我一个人走吗?”
  贪婪是人的本性,韭儿也不外如是,他也贪婪,他想带走对他好的人。
  “嗯,要是有人能带你走,你愿意走吗?”段嘉康补充着问题的条件,“不只是任宽,可能是任何一个有可能的人,你愿意走吗?”
  这下韭儿彻底罔知所措,“我不知道…”
  段嘉康也不是非要韭儿做个选择,见韭儿垂着眼睛,吸气后两腮下陷,屏住呼吸,又缓缓吐出,像是在认真思考。
  他似漫不经心地问道:“那…你想过你的爸爸吗?”
  韭儿正好面对的段嘉康,黯淡的眼神光里满是困惑,从来没人跟他提过爸爸,爸爸的问题,比离开这里还要遥远。
  别的问题段嘉康不愿意勉强韭儿,可这个问题,他太想知道韭儿的答案,“韭儿,你会想你爸爸吗?”
  韭儿眼看着要满二十岁,他心智健全,可对亲情和对爱情的感知,还停留在十多岁甚至几岁的年纪。
  “我没有爸爸…”韭儿动了动指尖,想从段嘉康手里逃离出来。
  这不是段嘉康想听到的答案,这比韭儿说一句不想还要伤人。
  段嘉康不依不饶,“怎么会没有爸爸呢?你只是没见过,如果他有苦衷,有难处,他跟你道歉,你会原谅他吗?”
  没有人跟韭儿道歉,所有没有这种可能,谈不上原不原谅。
  “你不想原谅他吗?”段嘉康有些无力,他想得到韭儿的认可,得到救赎。
  喉结在韭儿的颈部滑动了一下,他没办法回避段嘉康的问题,问道:“那他有什么难处呢?”
  “比如说…他不知道你的存在…”
  韭儿还不太明白,所谓的红灯区,到底是怎么样的,这里的女人到底是怎么生活的,她们的营生方式,为什么会让人嗤之以鼻。
  他只知道,打从他记事起,他就没有爸爸,流连在他妈妈身边的,是形形色色的地痞流氓。
  段嘉康的说法有些可笑,一个人,为什么会不知道自己孩子的存在呢?
  “为什么他会不知道…那他现在知道了吗?他知道的话,为什么还不来找我呢?”
  段嘉康一时语塞,心底有个声音在呐喊,他当然知道了,也已经站在韭儿面前了。
  “他要是来找你,你愿意见他吗?会讨要他吗?”
  韭儿又不肯讲话了,段嘉康扶住额头,原来爸爸在韭儿这里这么不好使,他看着韭儿的脸,幸好韭儿看不到他现在的表情,一定很难看。
  段嘉康有些破罐子破摔,半开玩笑道:“那要是我呢?我带你走,你跟我走吗?”
  从“爸爸”的话题突然跳跃到段先生,韭儿似乎没那么纠结,“去哪啊?”
  “带你去治眼睛,换个环境。”幸好段先生这个身份还行得通。
  治眼睛,韭儿想都不敢想,小心翼翼地想要问一句,能不能带上任宽,房门在这时突然被敲响了。
  “段先生,我是来找韭儿的。”是王蕊的声音。
  段嘉康咳嗽了一声,“王老板,请进。”
  王蕊面带笑容,招呼着韭儿,“待在人家这儿多久了,还舍不得回去?”
  段嘉康起身想要送他们离开,被王蕊拦了下来,“段先生客气什么,几步路就不劳烦您送了。”
  王蕊走了两步,又转过身去,“韭儿,你先走,我和段先生有点事要说。”
  “哦…”韭儿很累了,他没太注意王蕊的语气,慢吞吞地朝楼下走去。
  直到韭儿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楼角,王蕊脸色一变,严肃地看着段嘉康,“你到底想干嘛?”


第38章 
  王蕊的质问让段嘉康毫无防备,他不知道王蕊到底是听到了哪些内容,他带走韭儿的意图很明显,明显到让他自己都有些心虚。
  比起任宽,段嘉康更加担心王蕊这关,俗话说生恩不如养恩大,王蕊看似对韭儿刻薄,可正是用这种方式,将韭儿拉扯大。
  韭儿妈妈撒手人寰,王蕊作为一个红灯区的女人,无论是以怎样的姿态,带着一个盲人生活,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韭儿不是段嘉康丢弃不要物品,想要回就要回,想不要便不要,活生生的人啊,他有着独立的感情和思想,韭儿有决定自己去留的权利。
  正是因为有着这样的权利,段嘉康才会有不自信。
  “王老板说的是什么?”段嘉康起身拄着拐往前走了一步。
  王蕊早就被生活打磨的世俗圆滑,可此时她不愿意和段嘉康打太极,她想知道段嘉康的目的,她想知道她还有没有那个能力护韭儿周全。
  王蕊艰难地扯了扯嘴角,收敛起难以接近的气焰,有些恳求道:“段先生为什么接近韭儿,有什么目的,你想带他去哪?”
  王蕊听到的不多,只听到段嘉康说要带韭儿离开,她害怕段嘉康这样的人物,平时看着云淡风轻,背地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动动手指就能碾碎她这样蝼蚁一般的人。
  有些人惹不起,也躲不起。
  “王老板用不着这么担心。”段嘉康发出一声喟叹,自己是韭儿爸爸这种话,他没勇气讲,也没那个立场。
  爸爸是一种什么身份,难道说说来就来,说走便能走,不是的,撇去“爸爸”这个称号,段嘉康清醒地认识到,自己在韭儿心目中的地位,不如任宽,也不如王蕊。
  “我怎么能不担心!”王蕊赫然提高音量,双手紧握成拳头,“我王蕊不敢说阅人无数,但段先生这等气质的人,我还是有点眼力劲儿的。”
  她不想提这间民宿出现的蹊跷,她不在乎无关于韭儿的目的。
  “大把的人陪着段先生玩,别盯着一个瞎子行吗?算我求求你了。”
  长得好看又嘴甜的人/大有人在,段嘉康如果是想图个新鲜,找别人就是了,为什么非得找上韭儿了。
  盲人是新鲜有趣,但他们也比一般人内心脆弱,那种脆弱是段嘉康根本不知道,盲人经不起任何人的消遣。
  “韭儿已经很可怜了!你们一个个的出现在他身边,都是不安好心,任宽是,你也是!”
  感情这事虽说是当局者迷,可任宽好歹也三十来岁,早就过了被暧昧迷惑双眼的年纪。
  他怎么会看不出韭儿对他的感情,王蕊不知道他会和韭儿进展到哪一步,感情一直不够明朗,到最后受伤肯定是韭儿。
  韭儿天真懵懂,难道任宽也天真懵懂,不喜欢就拒绝,索性断了韭儿的念想,这个道理任宽不明白吗?非得和韭儿含糊不清的搅和在一起,这不是不安好心是什么!
  段嘉康也是,从头到尾都是冲着韭儿来的,根本没有什么来善心养病的老先生,这一个个的动机都不单纯,都叫什么事啊。
  王蕊自知能力不够,她想平静,想无声无息,一个任宽就已经够她烦得了,再多一个段嘉康,她真的无力招架。
  王蕊在努力克制表情,却又略显狰狞,段嘉康深知自己有些卑鄙,养猫养狗都会有感情,何况王蕊拿韭儿当儿子看。
  “我没有不安好心,所有事情,我都愿意征求韭儿的意见,你的意见。”现下看来,不止是韭儿对他这个爸爸不稀罕,连王蕊都不满意。
  这些花言巧语拿去哄哄韭儿还行,压根入不了王蕊的耳朵,“你为什么帮任宽?任宽是任宽,韭儿是韭儿,你别想朝韭儿施舍一番,就要韭儿答应你一些见不得人的条件。”
  她知道韭儿喜欢任宽,甚至能为任宽做到这个份儿上。
  “我…哎!”段嘉康总算是明白了王蕊的意思,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王老板,有些事情说来话长,我不是想象中的那种人。”
  段嘉康听到王蕊提起任宽,他一阵恶寒,“至少我跟任宽目的不一样。”
  从某些方面来说,他和王蕊站在同一立场。
  “那你又有什么目的。”显然,段嘉康的片面之词不够让王蕊信服。
  段嘉康定睛看了王蕊一阵,他足够真诚,也足够冷静地去思考该不该向王蕊坦白。
  先面对王蕊,的确对进一步接近韭儿有帮助。
  “我承认,我目的是不单纯。”段嘉康一停顿,王蕊脸色巨变,转身就想离开,“那韭儿妈妈的事情,王老板知道多少?”
  一句话足够让王蕊怔在原地,这么多年来,连韭儿自己,都很少提起他妈妈的事情。
  很多时候,人不怕来历不明这四个字,他们怕得是来历门路,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最可怕的是,还被人找上门来。
  王蕊自己是个可怜人,当时把韭儿妈妈捡回这条街上,韭儿妈妈只字不提韭儿的来历,不提韭儿的爸爸。
  王蕊一直以为韭儿爸爸是个负心汉,不值一提,直到韭儿妈妈弥留之际,才告诉王蕊,韭儿是她替别人代孕的“商品”。
  连韭儿妈妈,都没见过韭儿的爸爸的样子。
  王蕊生不了孩子,把韭儿当成自己的孩子,原以为韭儿会这样混沌过一生,段嘉康的话,犹如晴天霹雳,有人找上门来了。
  “你是韭儿爸爸?”如果是“爸爸”这个假设,很多疑团都是迎刃而解的。
  “我是。”段嘉康如释重负,“我没有帮任宽,只是韭儿喜欢他,我想让韭儿高兴。”
  王蕊上下打量了段嘉康一阵,问出了和韭儿一样的问题,“为什么以前不来找韭儿?”
  人家有能力有条件,还是亲爹,王蕊根本没有理由拦着,只是她也恨,恨段嘉康为什么不早点来啊。
  段嘉康迟早得面对这个问题,“韭儿妈妈跟你说过,韭儿是代孕来的吗?先前我不知道韭儿的存在,是前段日子…我承认是我的疏忽,不知道不能成为推脱的理由。”
  韭儿走到半路又折了回来,他今天还没问及任宽的情况,他刚踏上楼梯,王蕊颤抖的质问吓他一跳,他没敢再上前。
  那声“她怎么能不担心”略显心力憔悴,韭儿屏住呼吸贴着墙壁没再上前。


第39章 
  王蕊跌跌撞撞地往下跑,神色匆忙的她险些在楼梯尾端,一脚踢到韭儿身上,王蕊惊恐地叫了一声,“啊!”看清是韭儿后,声音戛然而止。
  她不信听墙根这种事情,有一还有二,飞快收拾好情绪,想像平时一样,对着韭儿破口大骂,“不是让你回去吗?还杵在这儿干嘛?”
  不管王蕊怎么克制,她还是担心韭儿察觉到了什么,惊恐之余,又想拉着韭儿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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