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然如梦-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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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九郎推了门进来,先是狠狠瞪了楚青衣一眼,才向宁宛然行礼:“嫂嫂!”
宁宛然沉思的上下打量了一下他,果见他个子拔高了不少,不见了孩童的粉嫩细致,却多了几分属于少年的刚毅飞扬之气,确是大了。
宁宛然心下莫名的便有些失落,叹了口气道:“才只一年多,九郎都长这么大了,嫂嫂倒疏忽了!”
凌九郎倒吃了一惊,隐约便觉嫂子话里有话,心中便有些害怕,只叫了一声:“嫂嫂……”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宁宛然本来也并没打算今日便跟他说什么,只道:“这几日青衣来了,住在家中多有不便,嫂嫂打算回翠竹苑小住几日……”
凌九郎本来听宁宛然说了几句莫名的话,心中便有些不安,哪里肯让她离开,忙道:“她是个女子,若换了女装,住在家中,也并无不便的地方……”
宁宛然笑起来,因指着楚青衣对凌九郎道:“你只问她可肯换了女装?”
楚青衣只嘻嘻的笑,上前揽了宁宛然的肩道:“宛然最知道我了,不愧是我宛然亲亲!”
凌九郎对她怒目而视,眼中几欲喷出火来,只是知宁宛然与她亲密,也不敢如何。
宁宛然在一边看凌九郎神态表情,心中又是一沉。面上却不曾露出来,口中吩咐道:“晴儿这便去叫人备车,九郎,你也去收拾收拾,与我们同去翠竹苑住上几天?”
凌九郎呆得一呆,愕然道:“我也去么?”
宁宛然微微点头,道:“我想着你一味念书,总也不好,身为男子,总该略学点防身之术,将来若有事,也好有个应变。你楚大哥武艺甚好,趁她还要住上几天,教你些,想来也是好的!”
凌九郎欣喜如狂,应诺了便匆匆去了。
第十章 授艺
凌九郎怒目瞪视着悠闲地衔着草根躺在树下草地上小憩的楚青衣。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
他平素白皙的脸面此刻已被阳光晒得通红,发丝早被汗侵得透了,湿漉漉的垂在额上,****无力的坐在草地上,犹不忘戟指着楚青衣的鼻子大骂。
楚青衣舒舒服服的躺在草地上,闲闲的看他,看他张牙舞爪如一只小狮子般咆哮不已,反觉好笑。
这已经是楚青衣第七天的授艺了。她教授武功的方式很简单,传了吐纳之法,便以内力帮助凌九郎梳理了内息,然后便是马步、负重、弹跳……
每日强负荷的训练,总是折腾得凌九郎筋疲力尽。每当他累的不能动的时候,总是见楚青衣悠悠闲闲的走过来,随便伸了手在他身上点点,然后他便莫名的又有了力气,于是等待他的便是新一轮的折磨。
如此每日筋疲力尽三次,再回复三次,完事以后,楚青衣便伸了手,拎了他衣领,直接回了翠竹苑,直接将他丢进早已准备好的药汤里。
然后他便一觉睡了过去,第二天醒来又是新的一天。
他想挣扎,想反抗,可是楚青衣总是很随便的只用一只手或一只脚,不是打得他鼻青脸肿,便是踢得他****肿痛,最后还总会笑嘻嘻的拿了那双桃花眼斜睨了他,丢下一句:“想报复么,想复仇么……”
不过他也能感觉到自己的进步,从初时坚持不到一个时辰,如今才过了七天,他已能在楚青衣手中坚持三个时辰的训练。
休息了约莫一刻的时间,楚青衣已笑吟吟的过来,凌九郎认命的起身,任由她在自己身上迅速的点了几下,然后下腹丹田处,便莫名的升起一股热气,热气迅速游走一圈,他便觉得身子里便又有了力气。
“这是今儿最后一次了……”他暗暗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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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宛然微蹙着眉。看着楚青衣一手拎了死狗般地凌九郎回来。看也不看。便随手丢进了注满了药汁地澡桶里。然后便是噗通一声落水地声音。接着便是凌九郎地一声呻吟。
“青衣。你下手也太狠了些!”她终于忍不住道。眼中有些不赞同。
楚青衣笑吟吟地过来。拉了她出门:“我饿了。先陪我吃饭去!”
宁宛然白了她一眼。却不理她。走过去看看澡桶中地凌九郎。凌九郎显是累得狠了。早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楚青衣耸耸肩,她也饿了,便自管去偏厅吃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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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厅里,晴儿看她只管吃饭,也不说话,早急了:“楚大公子,你说说话呀!”
楚青衣叹了口气,咽下满口的饭食道:“不经历苦难,怎能成大侠,我当年也是这般过来的……放心,我有数的,不会弄死他的……”想想,又忍不住道:“女人,就是麻烦……”
晴儿撇撇嘴:“别说的你好像是个男人似的……”想起楚青衣的种种手段,晴儿忍不住打个冷战:“若不是确定你以前从未见过九郎,我几乎以为他是你杀父仇人了……”
楚青衣嘿嘿一笑,道:“那也是为他好么,好歹他也算我第一个徒弟,我楚青衣教的弟子,拿到外面去,若是接不住别人一招半式,岂不连带我也丢人了……”神色洋洋,极是得意。
晴儿又忍不住撇撇嘴,却看到宁宛然已进了偏厅,便叫了一声:“夫人……”
宁宛然无甚情绪的坐了下来,伸手揉一揉自己的太阳穴,问道:“青衣,你打算何时走?”
楚青衣拧了眉:“正在等消息,估摸着,也就是这十天八天的事儿……”
宁宛然神色怔仲,欲言又止。
楚青衣耸耸肩,笑道:“宛然,你如今竟这般心软了么!”她神色安然,剑眉微挑,似笑非笑。
宁宛然苦笑了一下,心中也觉自己如今竟似越来越心软了。
楚青衣笑笑,忽然道:“我这次去了,可能要好些年不能回金华了!”
宁宛然蹙了眉,看了她,还未及说话,晴儿已抢道:“怎么了?”语音甚是急迫。
楚青衣叹了口气道:“我这些年找遍了大江南北的青楼楚馆,总也找不见,我想着,或者我妹妹还是进了宫也未可知……”
“你又想进宫?”宁宛然摇头道:“宫中戒备森严,又是宫女众多,你便日日溜了进去,怕也要一年半载才能查得清楚……”
楚青衣拿了茶盅,一边喝茶一边道:“宛然说的不错,我亦考虑到了……”她放了茶盅,手指闲闲地敲击着桌面,道:“我打算乔装了,去宫廷做几年侍卫……”
她抬起头,微微一笑,桃花眼中光彩熠熠:“若不是我这一去,难定归期,又怎能便宜了后院那小子,倒去费力为他筑基……”她顽皮的挤挤眼:“没得凭空培养个情敌,来与我争夺宛然宝贝、晴儿亲亲……”
宁宛然心中一阵酸楚,又一阵温暖,千言万语终究没能说得出来,只是浅浅地问了一句:“可有打算好了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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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春来到,宁宛然携了晴儿,在淮河边上缓缓走着。楚青衣一去二年多,仍不见人影,偶尔有人送了消息至宛记金楼,也只是一言片语,潇洒不羁的草草涂了“安好勿念”四字。
晴儿见了,便常抹着泪,抱怨楚青衣至少也该多写几个字,略述述情况。宁宛然却只是温和安慰,她知楚青衣不欲太多人知晓与自己的关系,毕竟自己千辛万苦方才逃出宫来,她此刻人偏又在北霄宫中。
轻柔的春风夹着淡淡的青草野花香味,拂面而来。昨夜刚下了雨,满地落红飘零,碧叶如洗,越发绿肥红瘦,满眼清新。
她又走了几步,却觉得露水已湿透了裙摆,便忍不住有些怀念起当年的短裙来了,只是这年代,纵有了短裙,穿了出来,怕也惊世骇俗了。一念及此,不禁微笑起来。
她二人本是打算去铺子里办事的,恰恰路过了淮河,见堤上人少,宁宛然便动了兴,携了晴儿走了几步。此刻看着人渐渐多了,又屡屡有人侧目看着自己,便再无心闲游下去。
当下晴儿便去叫了马车过来,二人上了车往城里赶去。
一进了铺子,主管便已迎了上来,行了礼,禀道:“昨儿,柜台上又有人放了张纸笺……”一头说,一头便拿了纸笺奉上。
宁宛然接了过来,一样潇洒的草书,张狂不羁,绝不类女子手笔:“安好当归!”一股喜悦便淡淡的充盈了整个胸腔,转头看晴儿,也是眼中泪光盈盈,显是欣喜已极。
宁宛然挥手令主管退了后,晴儿便早雀跃道:“二年多了,终于要回来了……”
宁宛然笑了一笑,克制住心中狂涌的喜悦,低声道:“也不知,她是否找到妹妹了?”
一时晴儿反沉默了。
宁宛然压了压心情,伸手取了账册,细细的查看起来。晴儿便走去外间,为她泡茶去了。
不多时,便听到外间有喧闹之声,且越来越大,宁宛然不禁蹙眉,还未等她差人出去看看情况,晴儿早带了一个穿白带孝的少女走了进来。
“夫人,你看看!”
宁宛然放下账册,抬头看去,却见那少女高挑个子,身段纤细玲珑,精巧的瓜子脸上泪痕未干,柳眉杏眼,楚楚可怜,水乡灵秀之气扑面而来。
打算去铺子里办事的,恰恰路过了淮河,见堤上人少,宁宛然便动了兴,携了晴儿走了几步。此刻看着人渐渐多了,又屡屡有人侧目看着自己,便再无心闲游下去。
当下晴儿便去叫了马车过来,二人上了车往城里赶去。
一进了铺子,主管便已迎了上来,行了礼,禀道:“昨儿,柜台上又有人放了张纸笺……”一头说,一头便拿了纸笺奉上。
宁宛然接了过来,一样潇洒的草书,张狂不羁,绝不类女子手笔:“安好当归!”一股喜悦便淡淡的充盈了整个胸腔,转头看晴儿,也是眼中泪光盈盈,显是欣喜已极。
宁宛然挥手令主管退了后,晴儿便早雀跃道:“二年多了,终于要回来了……”
宁宛然笑了一笑,克制住心中狂涌的喜悦,低声道:“也不知,她是否找到妹妹了?”
一时晴儿反沉默了。
宁宛然压了压心情,伸手取了账册,细细的查看起来。晴儿便走去外间,为她泡茶去了。
不多时,便听到外间有喧闹之声,且越来越大,宁宛然不禁蹙眉,还未等她差人出去看看情况,晴儿早带了一个穿白带孝的少女走了进来。
“夫人,你看看!”
宁宛然放下账册,抬头看去,却见那少女高挑个子,身段纤细玲珑,精巧的瓜子脸上泪痕未干,柳眉杏眼,楚楚可怜,水乡灵秀之气扑面而来。
第十一章 惊鸿舞
宁宛然看了晴儿一眼,道:“这是怎么回事?”
晴儿还未及回话,那少女却忽然便跪了下去:“夫人大恩,请夫人帮秀儿葬了秀儿的主人罢!秀儿愿与夫人为奴为婢,终身服侍……”
一滴晶莹的泪轻轻的落到了地板上。
“莫攀我,攀我心太偏。我是曲江临池柳,这人折了那人攀,恩爱一时间。”
这个天下很大,不幸的人很多,不幸的女人更多。而沦落风尘往往就是不幸的开始。
秀儿,便是在极小的时候被卖入青楼的。
秀儿是不幸的,但相对其他人,又是比较幸运的。
她初堕风尘,便被人挑中,做了当时燕子楼头牌的婢女。
她的主人叫月妍,在金华也是红极一时。
秀儿极聪慧,举一反三,过目不忘,极得主人的喜爱。
她随着月妍在燕子楼过了三年,三年中迎来送往,看尽天下负心薄情。
三年地时间足够一个名妓从红极一时到渐渐平淡。月妍终于选择了离开。
她嫁给了一个书生。书生其实并不很俊朗。家事也不甚好。只是月妍觉得他忠诚可靠。一个如月妍般地女子历经沧桑后。要地只是一个安稳地依靠而已。
她离开地时候。没有忘记秀儿。她希望秀儿不要如她那么苦。
而后数年。得到月妍资助。终能安心读书地书生就奇迹般地青云直上。中举为官。又一再升迁。月妍默默地住在金华。闲来无事。便调教秀儿。
她并没能有儿女。多年地青楼生涯。早就毁掉了她太多地东西。
岁月便悄悄地淌了过去。然而。一封休书地到来打断了这种宁静地生活。
月妍看到休书,便微微的笑了,只说了一句:“终于来了……”
她很平静的收拾了自己所剩不多的积蓄,带着秀儿离开了那个小小居所,住进了一个临近淮河的小客栈。
当夜,她便投了淮河。
秀儿哭得几乎气绝,她想去客栈取钱安葬月妍,客栈的老板却反而说她欠了宿费,要将她卖去青楼……
秀儿静静的拜伏在地上,声音幽幽冷冷的,没有起伏,没有感情,仿佛在说一个与她毫无关系的故事。
宁宛然沉默了好一会,叹了口气,道:“起来罢!我帮你!”
秀儿便慢慢的抬了头,她脸上有泪痕,面色却是宁静的,宁静得让人心寒。
“多谢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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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下,宁宛然静静的坐着,晴儿悄悄的走了过来,站在她身后。
“事情都办妥了么?”她便漫声问了一句。
晴儿应了一声,低声道:“都办妥了……”犹豫了一会,她忍不住道:“那个晴儿……该怎么安置?”
宁宛然起身,只道:“你看着办罢……”走了几步,忽然又停下:“别委屈了她……”
这个年代呀,有太多苦命的人,只可惜……我能救的,只有那么几个……
忽然便怀念起那个特立独行的女子,穿一身男装,笑得狂放不羁。
青衣,你或者是这个年代,最为特别的存在了……
青衣,今夜月色真好,不知你在做些甚么……
青衣,早些回来罢!我跟晴儿都想你了……
……
以后的日子,宁宛然几乎忘记了秀儿,直到有一天,晴儿忽然说到她。
“她想见见你……”晴儿道。
宁宛然正拿了炭笔,细细描画着一只戒指图纸。蜿蜒的龙身,盘起一个戒身,狰狞的龙头为面,须发清晰如生,以黑宝石为眼罢,她暗暗的想着。
听了晴儿的话,她便随口问道:“谁?”
晴儿撇撇嘴,对她的心不在焉有些不满:“是秀儿!”
宁宛然画下最后一笔,满意的端详了一下,搁了笔,才回头道:“秀儿?”她略想了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