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手窃国-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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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没用的东西,赶个人都赶不走,想让外头那么多人看笑话吗?”陆昭君对侍女呵斥道,“把门打开,把她踹下车去!”
侍女不敢违背她的命令,只得站起来打开车门,用足力气对准牧云的小腹踹了一脚。这一次终于有了作用,牧云闷哼一声,再也抓不住门框,失去了平衡跌下车去。
“快,别磨蹭,快走!”陆昭君这次不再给她任何可以继续纠缠的机会,一连串地高声催促着门外的车夫。后者不敢怠慢,连忙挥鞭驭马,驾驶着庞大的马车行进起来。转动的车轮险些碾到牧云的手。
旁边的侍卫手疾眼快,一把将她拉到旁边,堪堪避过了车轮的碾压。
“瓘儿,瓘儿!”
牧云奋力甩开侍卫的阻拦,朝着马车的方向踉踉跄跄地追赶过去。然而小腹里越来越痛,有如刀子在里面反复绞和剐割,她再也坚持不住,一下子跌倒在泥水之中,捂住疼痛难忍的肚子,蜷缩起身体来,瑟瑟发抖。
大雨滂沱,一点都没有停歇的迹象,她全身冰冷,力气在迅速地流失着,勉强喊了几句,就实在支撑不下去了。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车队在雨幕中渐行渐远,最后彻底消失。她视同如自己生命一般的儿子,就在她的面前,被人抢夺走了。
牧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想要努力爬起来,却最终失败了。眼前渐渐模糊,周围的景色跟着陷入了无边的黑暗。在失去意识之前,她仍然喃喃地呼唤着儿子的名字。
……
众人七手八脚地将昏迷过去的牧云送回王府,抬入院子里时,在门廊下张望许久的侍女们顿时吓了个不轻。有脚快的已经跑去寻找医官,其余几名侍女则赶忙将她送入室内,摒退其他人等,这才一件件地为她脱去了沾满泥泞的衣裙。同时擦洗掉手上脸上的泥污,更换干净的衣裳。
“呀,这是怎么了!”一名侍女刚刚脱去她的外裤,就发现不对劲儿了,只见上面满是血污,已经彻底浸透了。
几个女人越发慌乱了,等揭开底裤时,但见满目血腥。大量的鲜血从她的两腿之间涌出,迅速染红了褥单,触目惊心。
75、高处不胜寒
邺城郊外的东山,兴建起了一座规格雄奇的行宫。这行宫与一般宫殿不同,它依山而建,背靠悬崖峭壁,足有数百尺之高。内有殿堂四十余间,分四层排列,斗拱翘檐,上接浮云,下临深渊,远望如燕巢凭虚,危若累卵。
而宫殿之下,则开掘河渠,引漳河之水入内,形成了一个庞大的山池。仿照南梁景致,上有回廊凉台,池种芙蓉,美不胜收。
这一天本来雨下得不大,可是到了晌午时分,就变成了瓢泼大雨,难以出行,赵雍本打算带着众臣诸将去附近森林围猎,现在这个计划被大雨耽搁了,只得先在行宫里避雨等候。
赵源这一次破例没有去凑热闹,而是独自一人来到了穿廊过殿,几经曲折,来到最高一层。山风习习,透过敞开的窗子吹拂起来,撩起他的衣袂,吹得宽衫大袖猎猎作响,颇有些高处不胜寒之感。
他本想一个人好好静一静,欣赏欣赏窗外的江山美景,却意外地发现赵汶也在这里,此时正倚栏而立,呆呆地眺望着楼下的池水,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到来。
室内只有他们兄弟两个,赵源有意地放缓了脚步,蹑手蹑脚地来到赵汶身后。等了半晌,不见弟弟有任何觉察,就突然从背后伸手,一把将他打横抱起,往栏杆外面作势一抛。
赵汶在那一瞬间吓得心脏险些从嗓门眼里出来了,不由自主地叫了一声,“啊,救命!”
赵源比他年长很多,抱着身形单薄的他一点都不费力气,故而收放自如,随即收手回来,将他放回地上。
此时的赵汶已是面如土色,呆立当场,两腿微微地颤抖着,完全不似平时那般镇定。
见一贯喜欢板着脸故作深沉的弟弟被他吓成这副狼狈模样,他奸计得逞一般地双手叉腰,哈哈大笑起来。
“瞧你这怂样,我还以为你胆子多大呢,这就吓得快要尿裤子了?”赵源洋洋得意地嘲笑着弟弟。
尽管凉风习习,雨雾潮湿,可赵汶仍然避免不了地冒出了冷汗。他给哥哥行了个礼,哆嗦着嘴唇说道:“我胆子太小,刚才真怕跌下去摔个粉身碎骨。”
赵源朝栏杆外面望了望,满不在乎地说道:“这有什么可怕的,最多掉进池子里,又摔不死。你不是会游泳吗,小时候我教过你的。”
“会是会。只不过好几年没有游过了,只怕这么高的地方掉进去,还没等扑腾两下就沉底了。”赵汶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惊魂未定。
他俯身下来,看了看弟弟的眼睛,悠悠道,“这次是真害怕了,不是装出来的。你是不是以为我真会把你扔下去?”
赵汶不敢照实回答,只得再次叩头,“我绝对没有这样的想法,我信得过哥哥。”
赵源携起他的手,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一路走到窗下的桌前,和他面对面地坐了下来。他只觉得哥哥的手冷冰冰的,刚刚触及他的皮肤,他就忍不住地一个颤抖,仿佛一股阴森森的气息在脊背后面缭绕,格外诡异。
赵源今天似乎心情并不差,和他开过这个惊心动魄的玩笑之后,气定神闲地坐在他对面,端起桌上已经凉了一半的酪浆,浅浅地抿了一口。而后放下,白皙秀美的手指在碗沿上慢慢地摩挲打转,颇为悠闲。
“呵呵,说实话,这里没有第三个人,我刚才若是真起了歹意,手一松,你就死定了。干净利落,神不知鬼不觉的。以后,我也不用耗费心思和脑筋,和你争来争去的了,云儿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跟着我了。你说说,要解决这些麻烦,多简单?难怪你吓成那样。”
他说话的声音很动听,没有半分戾气,仿佛在闲聊家常,而不是事关生死的内容。然而他嘴角噙着的笑意,却隐隐包含了几分苦涩。
赵汶愣了愣,不免有些后怕,讷讷了半晌也不知道该怎样回答才好。
“这就像你小时候所说所做的那样,快刀斩乱麻。心一横豁出去,多么麻烦的事情都能一下子解决了。只可惜,我终究没有你这般魄力。否则,便没有这诸多烦恼了。”他喟叹道,可望向赵汶的眼神,却有深深的惋惜之意。
赵汶听人说,父亲在邙山的大营里,因为彭乐放跑了宇文泰这个宿敌,勃然大怒。曾经再三挥刀,想要砍掉彭乐的头颅,咬牙切齿了良久,却终究没能砍下去。哥哥的性情,和父亲还颇有些相通之处。不会在任何时候,对待任何人,都能做到心狠手辣的。
于是,他暗暗地松了口气,一颗心放回原地。“多谢大哥不杀之恩。”
赵源的眼神飘忽起来,走神了一阵子,方才微笑着回忆道:“记得小时候,你大约才三四岁的样子,我砍柴回来,坐在门槛上歇息。你用那只豁了口的粗瓷大碗,舀了大半碗水,颠颠地给我端来,一路上洒出不少,等到我跟前时,只剩下一小半了。你的小手脏兮兮的,眼睛倒是乌溜溜的,就那么巴巴地望着我,对我说, ‘哥哥,喝水。’你那时候的眼神儿,真是干净得很。让人瞧见了,心里头就暖洋洋的,再苦再累,也不觉得了。”
赵汶努力地回忆着,渐渐有点模糊的印象了,“这倒是不记得了,我只记得那只碗。后来给我一不小心,摔碎了,偏偏只碎作两半。我怕被家家责骂,就把它悄悄地拼起来,照旧摆在桌子上等着吃饭。你不知道,往我碗里倒热水的时候,碗一下子裂成两半,我被烫得大哭,然后家家就把你打了一顿,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哈哈哈……还真有这么回事,你不提我都差点忘记了。”赵源爽朗大笑,抚掌道,“我挨打习惯了,跟挠痒痒在身上一样。倒是你那时候太小,皮肉太嫩,手上起了好多水泡,我只好嚼些草药给你敷在上头,过了好些日子才彻底好。来,让我瞧瞧,现在手上还有没有疤。”
说话间,他将赵汶的手拉过来,反复检查一遍,“居然没有,看来那草药还是挺有作用的。”
赵汶憨厚地笑了笑,把手收了回去。
“唉,要是咱们一直长不大,像小时候那样,多好?”他叹息道。
此时,窗外山风阵阵,大雨滂沱,屋檐下的占风铎玉片碰撞,发出极悦耳的响声。此情此景,只能令他愈加惆怅,伤感不已。
赵汶禁不住有些愧疚之感,低声道:“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背信弃义,也不至于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赵源颇为烦恼地摆了摆手,“算了,事到如今还说这些有什么用,抢都抢了。咱们,恐怕再也回不到从前了。这荣华富贵虽已到手,亲情却没了,世上到底没有两全的好事。”
他低着头,实在是羞愧已极,无言以对。
半晌,赵源又复叹息一声,“只可惜,苦了云儿,我最对不起的就是她了。”接着,话音一转,“这次家家想要抱走我儿子,别以为我猜不出是你背后撺掇的。你怎么算计我都没关系,可这次居然算计到云儿头上去了,你叫我如何宽容?”
赵汶不禁悚然,连忙起身跪地,“哥哥误会了,我是绝对不敢有那样的心思啊,我哪里能想到家家一来,就有了那样的打算……”
“哼,你要是没那样的心思,那太阳都能打西边出来了。”他冷冰冰地看着弟弟,警告道:“这是最后一次,若你再妄图做一件伤害她的事情,或者已经做了,我就再没你这个弟弟。到时候可不是把你从窗口扔出去那么简单了。”
说罢,他起身走了。赵汶不敢耽搁,连忙跟在他后面一并出去了。
两兄弟一前一后地走在雨中的长廊里,恰好遇到了两个大臣正拾级而上,朝这个方向走来。两人迎头碰到他们,连忙躬身行礼。“下官见过大将军,太原公。”
赵源一看,一个是他的老朋友崔暹,另外一个有点面熟,却不记得名字。他点点头,正准备从他们跟前过去时,眼角的余光却注意到,那名官员正朝他身后瞧,似乎在打量赵汶。
他心下疑惑,于是停住脚步。官员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欠妥当,于是将目光收回,拱手道:“请恕下官失礼。”
“你没见过太原公?”赵源想起来了,这人是刚刚从外地调任进京的御史,叫做贾子儒,在委任和朝会时曾经见过几次,但是没有什么交流。
“大将军所言不错,下官的确与太原公素未谋面。”
崔暹明显地感觉到赵源现在心情似乎不怎么好,为了缓和气氛,他打了个圆场,说道:“贾大人素善相术和占卜之术,在这方面颇负盛名。想来是习惯使然,第一次见面总免不了多看两眼。”
赵源似乎很感兴趣,于是负手站定,态度和蔼地说道:“既然如此,你不妨给我和太原公瞧瞧,看看我们面相如何。”
76
76、预言 。。。
他并没有注意到,此时站在他身后的赵汶隐隐显露出了一些紧张之色,闻言之后低下头,躲躲闪闪地想要避开贾子儒的视线。
赵源倒是丝毫不以为意,一转身将弟弟拉到跟前来,扯着他的衣袖,对贾子儒笑道:“你可要仔细看看,好好看看我这位弟弟。三年前,我们随大王刚到晋阳的时候,有个疯疯癫癫的沙门,颇有预言之能,世人无不称奇。大王便请他过府来给我们众兄弟看相。看我和其他几个弟弟时,都说是富贵之相;唯独到了太原公面前,却不说话了。大王追问,他只是再三指天,一句话也不肯吐露。你说这事儿奇不奇?”
崔暹的脸色有点变了,这桩事情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赵源说起,的确有些耐人寻味。但是赵源此时在相士面前说起这个,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百思不解之下,他只有静观其变。
贾子儒并不拘束,只是眯缝着眼睛将赵汶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番,突然问道:“敢问太原公可否与大将军为同胞兄弟?”
赵汶显得非常局促,神情僵硬,他和哥哥在相貌上差别太大,没有一丝相似之处,简直就是云泥之别,也难怪外人疑惑了。他点点头,“嗯”了一声。
贾子儒不再发问,继续看着赵汶,良久没有说话,目光中倒是并没有什么信息透露出来。
赵源等得不耐烦了,主动询问道:“如何,能瞧出点什么名堂来吗?”
“回大将军的话,太原公的确是大富大贵之人,只不过这滔天富贵,也不过是托父兄的福所赐。至于太原公本人,将来会命运多舛,若能度过难关,则平安无虞。”
赵源的脸色一度复杂起来,眼神也一度幽深莫测,到后来却恢复了一贯爽朗的笑容,“哈哈哈……大富大贵那是自然的,这眼前不就显而易见吗?他能托我和大王的福气,荣华富贵,想必也该知足常乐了吧。”
崔暹原本提着一颗心在嗓门眼,生怕贾子儒说出什么令赵源不悦的话来,眼下看到赵源似乎心情不错,他就跟着趁机凑热闹,“贾大人,你看看大将军的面相如何?”
赵源对于这个问题也颇感兴趣,于是笑吟吟地望向贾子儒,催促道:“爱卿但言无妨,就算有什么不好听的,我也不会降罪于你的。”
贾子儒沉吟片刻,回答道:“大将军的相貌,乃富贵无极之相。”
崔暹最先乐了,这不就是说自家主公将来要当皇帝吗?欢喜之下,他代替赵源问出到了关键处,“怎么个‘无极’法?”
“位列太庙,享后世天子之祭祀,是为‘无极’也。”贾子儒回答的时候,从容笃定,并没有半点迟疑。
赵源满意地点点头,准备挪步时,突然被贾子如叫住了。“大将军可否暂且留步,让下官为您占卜一次,看看今后运势如何?”
他虽然不完全相信相术之言,不过能够得到这样的回答,他总免不了心中高兴,于是停下脚步,颇有耐心地问道:“不知爱卿打算如何占卜?”
“请大将军就近寻找一物,随便什么都可以,拿来之后,下官自有判断。”
赵源只知道占卜有测字有问卦,像这种占卜方式倒是新鲜,他从没有见识过。故而兴致勃勃地朝四处张望一番,围栏不远处的山崖间有一株斜向延伸出来的古柏,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