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折花-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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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是皇帝要前来祭奠,那这祠堂周围必定会被严加把守,一个人都有难度,更别说两个人了。
“自有办法。”
莫冉折的声音从她前头传来,语气低沉,不急不缓。
花荼兮只好默默地被他拉着走,再也没了声响。
以为自己做了足够多的心理建设,但此刻依然觉得拉着自己的那只手,即将带她奔赴刑场。
躲不过,只好面对了。
夕阳渐落,这一天竟然是那样漫长。花荼兮想,就算是纵横沙场,她也从没这般精疲力竭过。
远处哒哒地马蹄声由远及近,声声都回响在她耳朵里,然后炸开。
花荼兮伸手扶开被风雪吹至面上的发丝,唇角泛起一丝苦笑。
终于,来了——
吾皇。
作者有话要说: (≧▽≦)/
☆、第九章 不速之客
苏福伦站在朱红色的廷柱旁,盯着院里那零星几支红梅一眼不眨。都道冬景萧瑟,只怕今年更甚啊。
他回首看了眼宫门紧闭的大殿,心里不住叹气。这里本就空旷,如今怕是更加清冷了。苏福伦收回目光,想起那个伏案疾书,比寒风中料峭的花更寂寞的身影,心下又是一叠声地哀叹。
这个年,住定不好过啊。
“公公。”
耳边忽闻有人唤他,苏福伦一惊,急忙抬眼看过去。来人一身缟素,气质清贵。他不急不缓地行至他跟前,温声道:“陛下还在里面吗?”
“季统领。”话一出口,苏福伦心里就咯噔一下,他垂下眼睛,随即改唤:“季将军。”
季了神色不变,看了眼大门紧合的大殿道:“公公,时候到了,再拖下去,怕是要来不急了。”
“这…”苏福伦犹豫片刻,解释道:“陛下身体不好,加之昨夜就没歇下过,奴才实在不敢进去打扰。季将军,如今您也是能在面前说陛下得上话的人了,要不,您进去劝劝,外头风雪这么大,还是不要让陛下亲自走一趟了吧。”
“公公言重了。” 季了依旧噙着那抹温润的笑意:“在下早已劝过了,无奈人轻言微,陛下说什么也要亲自去祭奠。不过公公放心,陛下说完几句话便回去了,不会耽搁多久。”
苏福伦低着头,一时再说不出什么,双脚却向生根似得挡在宫门外,不让他进去。季了神色淡淡地看着他,他虽没打算进去,却也不准备离开。
“苏福伦,是季了来了吗?让他进来吧——”
“公公,陛下传我,还请您让一让。”
季了神色温润,苏福伦看了半天也没从他脸上看出什么表情。他侧开身子,拖着不阴不阳的调子:“季将军,请吧。”
季了依旧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样子,他在殿前直直站着,并没有动作。直到里面又传来君年的声音:“苏福伦,你先下去替朕备车,朕一会儿就出来。”
苏福伦晃了晃手中的拂尘,低眉顺眼道:“…诺。”
季了目送苏福伦一步一晃着手中的拂尘走远,才慢慢推开面前两扇厚重的朱红木门。弗一推开,就感到殿内的空气里有刺骨的寒意。他扫了眼四周,偌大个殿连个人气都没有,暖炉也不点一个,怪不得竟是比外头还冷。
他略抬眼,就看见君年正歪坐在榻上,面色苍白,眼底下青黑一片,眸中依稀可见几道血丝。
“参见陛下。”
君年“嗯”了一声,手中执着朱笔正在奏折上写个不停,却没开口让他起身。
季了面无表情地安分跪着。
“啪”得一声,一本折子扔在他面前。
季了微微抬眼,正是自己参的那一本。
君年的声音从上头传过来:“季了,你写得这些可有凭证?”
“微臣不敢有丝毫造谣。” 季了眼眸无波,淡然地迎向他的视线:“虽无凭证,句句属实。”
“是吗?”君年双眸如鹰般锐利地盯住他:“拿不出证据,却敢指控屠兮通敌叛国,你说,你的话朕又该信多少呢?”
“那要看陛下您愿意信多少了。”
君年静静看了他片刻,忽然笑了,他抬手从案上拿起一枚正正方方的兵符,抛给季了:“这是屠兮的兵符。你,可有胆量接下来?”
季了伸手利落地接住,看着它有半响的静默。明明只是一枚小小的象征,攥在却是出人意料的有分量。他收拢掌心,神色淡漠地跪地叩首:“臣,定当尽微薄之力。”
——
京城入冬已有一二月了,数九寒天,北风怒号。
百姓们一到这时候便开始倦怠起来。进了腊岁,男人们都很少再出门,家家户户都准备了瘦肉肥鱼,蒸起年糕煮上腊八粥。
本是人间烟火,一派祥和。
而不是像如今这般十里丧队,一片惨淡,沿途百姓跪了一地。
君年心里烦躁,前头就该是忠孝祠了,这地方他统共就来过两次,上一次踏足是来祭奠上任老将军,没想到这么快就又来了。他眼里晦暗难明,心中不适,大昭这个将军之位,难道还真是被诅咒了般?
马车稍稍颠簸了下,君年左右一摇晃,更觉心中堵得慌,他伸手扣了扣车壁:“停”。
轿子稳稳地落在地上,苏福伦小心翼翼地凑上去:“陛下有何吩咐?”
“没多远了,朕走过去。”君年一撩帘子,不等左右反应过来,人已走出几米开外。
“这…”苏福伦呆住了,手忙脚乱地拍下翻到自己脸上的车帘子,在后头尖着嗓子喊:“陛下!”
“公公稍安勿燥。”跟在一旁的季了翻身下马,看着君年的背影道:“我随行左右,定会护陛下周全。”
匍匐在地的百姓惊闻皇上下了轿,被九五之尊的王气压了压了,更是都吓得动也不敢动,头伏的更低了。四周围静得出奇。
君年一路急行,脚下生风,没几步便站定忠孝祠敞开的大门外。他并不喜欢这地方,虽说祭奠的都是历代的有功之臣,可那四周阴气森森,冷得让人浑身都不舒服。
他站了片刻才撩起衣袍,跨过门槛。忠孝祠外有片偌大的庭院,不说荒芜也是只有零星几点绿意。几颗不知名的草从斑驳的地砖里冒出来,才给这死气沉沉的地方频添了几丝生机。君年本是快步走过这片空地,但眼光似乎被什么牵扯住般,他突然站定,目光灼灼地看过去。谁知这一看便是突然浑身一颤,脚步就像突然被定格般,僵在了原地。
那口乌沉的棺木就这样直直撞进他眼里。它就这样被横放在这荒凉的院子里,甚至连祠堂都没能够进去。四周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别说供奉的瓜果点心,就连一支香烛也不见踪影。
君年看着它的目光又沉又亮。他调转脚步,一步一步走上前。它在这里搁了似乎段时间了,冬日惨淡的阳光照下来,连落在上面那层细细的灰看得清清楚楚。君年伸出一指,顺着那繁复的花纹缓缓描摹。
“陛下。”季了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身后,抱拳躬身,极简单的动作却是说不出的潇洒:“陛下切莫哀思过盛,当以身体为重。”
君年收回手,依然看着花荼兮的棺椁:“说来将军也算你的恩人,你是否也该朝着恩人跪一跪,好好磕几个头?”
“诺。”季了面不改色地应声跪下,动作流畅。
君年敛了所有神色,伸手从腰间上解下一个个头不大不小的玉瓶,精致绝伦。里面似盛着拨液体,随着他的晃动,发出轻微的“咕咚”声。
“平时就让你少喝点,现下,也不能坏了给你定的规矩。这一小瓶差不多就够了罢。”君年举着玉瓶,眼光晦暗难明。手稍一倾,清澈的琼浆裹着浓烈的酒意,坠地有声,尽数倒在了花荼兮的棺椁前。他微微弯腰,又靠近了那黑沉的棺椁几分,声音如呓语:“你看你,终于可以解脱了。”
季了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一直头也不抬地跪在地上,他从方才起就似抽离在这一切之外,静得连呼吸都已无声。
耳畔突然掠过一阵风声,季了猛地抬头,定定地盯着不远处。如玉般的脸也沉了沉,他开口道:“陛下,时辰不早了,该回宫了。”
君年极慢地直起身,最后看了眼那乌沉的棺椁:“嗯。该怎么做便怎么做,让人早先入土为安吧。”
“是。”季了应声,略一挥手,左右立刻有人上前去抬院里的棺椁。
两人的步子皆不慢,一前一后走着,忠孝祠的大门眼看就在前头。此时夕阳已沉,天就要擦黑,四周晦暗难明,寂静无声。突然一阵风掠过,树叶沙沙作响,惊起不远处寒鸦一片。
君年看着几丝发扬的发丝,眯了眯眼。他停下步子:“季将军,似乎有不速之客啊。”
季了垂下眼眸,见君年察觉,也不再隐瞒:“陛下不用在意,禁军在此,他进不来。”
君年瞥了他一眼,弯起唇角:“是吗?”
季了微微皱眉,他左右看了看,语气比方才更为坚定:“还请陛下移步,这里不安全…”
话为说完,耳边突然传来一声暴嗬。
“季了!”
一声怒喝炸起,季了猛得住了口,抬眼朝半空望去。
只见一条那黛色的身影自上卷过,他身轻如燕,衣袍随动作上下翻飞,猎猎作响。那人动作飞快,劲风夹杂着剑影呼啸着就朝他二人袭来。
他手中银光闪现,正是执了一柄锃亮的短剑,如今正用了山崩地裂的气势,直直将它往季了心口送去。
“你这乱臣贼子!给我拿命来!”
☆、第十章 诛心之问
季了立刻闪身挡在君年身前,衣袖一卷,真气震荡,抬手间便化去了那道罡风。
眼见一剑未刺中,他便要后退。季了眼底一寒,看似轻松地招了招手,那人来不及闪躲的身躯便直直向他胸前撞去。季了出手毫不留情,伸手就是一掌朝他送去,用了十足的力道。
那人也是反应极快,瞬间以被裹住的剑身为支点,一个旋转,衣摆散开,整个人就像大鸟腾空而起,避开了去。
季了看着自己被划破了的衣袖,寒声对着眼前人道:“陆逊时,你要造反吗?”
那唤作陆逊时的人,此时正撑着剑慢慢站直,他一身衣服破破烂烂,发丝凌乱,似是有重伤在身,整个人都狼狈不堪。
“谁要造反谁心里清楚!” 陆逊时眼底布满红丝,一句三喘,语气却是煞气得很。
季了皱了皱眉头,不再和他废话,对着闻声赶来的侍卫命道:“拿下!”
陆逊时瞥了眼周围匆匆赶来的侍卫,边喘边用力咧了咧嘴,那表情着实狰狞的很。他似乎根本不在意眼下的处境,眼神掠过季了,直直看向他身后的君年。
君年一直冷眼看着眼前这场闹剧,摇了摇头,抬脚便要走人。
陆逊时盯着他的眼里闪过一道精光,他脚下微动,与此同时猛力扬起宽大的衣袍,黑色的衣裳在寒风中猎猎作响,霎时阻挡了季了的视线。
“陆逊时!”季了怒道。
待他执剑劈开眼前那片衣料,陆逊时已像尾灵活的鱼,几乎是跪着滑到了君年的脚跟前,高声禀告:“皇上,卑职有话要禀!还请皇上还我将军公道!”
季了眼神阴翳,欲言又止。
君年收回脚,有些惊讶。硬生生被人拦了下来,面上似乎有些不悦。
陆逊时低头跪在地上,不敢直视龙颜。他咽了咽口水,这一国之君的气势巍巍如山,压得他喘不过气,连说话都有些抖,真不知屠将军以前是怎么敢和皇上抬杠的。
“谁?”
君年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开了金口,却是对着季了问的。
“回陛下,他叫陆逊时,在营中任参将一职。” 季了答得简练,顿了顿又补充道:“龙鳞十二卫之一,屠将军得了空常指点他。”
“龙鳞十二卫?”君年不便喜怒,沉声道:“这么说你是屠兮一手带出来的了?”
“不敢。”
“把头抬起来。”
陆逊时心里颤了颤,应道:“是。”
他慢慢扬起下颔,对上君年的视线。一双眼睛干干净净,黑白分明。
君年愣了愣,一时间没有说话。直到陆逊时鼻尖冒出细密的汗,他才缓缓道:“你想说什么,说吧。”
陆逊时一时也有些恍惚,自己只是个贩夫皂隶,从未有机会一睹天子真容,想不到,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竟是和屠兮如此相像。
想起屠兮,陆逊时心中的悔恨之情如排山倒海般拍得而来。他直勾勾地盯着季了,一字一句咬牙切齿:“皇上,您千万别给这个乱臣贼子骗了!他觊觎屠将军的将军之位已久,甚至不惜通敌叛国,与他人合谋,在回朝途中设计陷害重伤屠将军,致使屠将军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一番话掷地有声,四周顿时一片死寂。
君年不语,倒是季了面无表情地听他说完,冷冷道:“他死了。我亲手将剑插在了他胸口,他没能躲过。”
陆逊时膝行几步扯住君年的衣摆,执着道:“将军没有死!”
“他死了。”君年打断他,目光看向远处光秃秃的枝桠:“朕的话你也不信吗?”
陆逊时抖了抖,似是不知该摆出个什么表起,一张脸扭曲的厉害。“如今的将军,正站在你面前。屠兮,休再提了。”
“将军?谁?”陆逊时茫然地看向季了:“他吗?”
“国不可一日无君,军不可一日无将,屠兮死了,自然有人要补上。”
陆逊时死死盯住季了:“这就是你打的如意算盘吗?把将军害死了,就出头了?你的良心呢!将军是如何待你的你忘了吗!”
“陆逊时,够了。”季了也看着他,眼神丝毫不闪躲,相反还有怜悯在里面。他开口,语气如碎冰:“陛下,看来有人对臣这个新任的将军颇有微词。臣本无心辩解,但这脏水也不是随便能泼得的,臣不得不澄清。”他环顾西周面面相觑的禁军,不知说给谁听:“不然怕是不能服众,以致人心惶惶,危害我大昭的社稷。”
君年面沉如水,并不表态。
季了转身看着陆逊时:“你说我谋害屠兮,可有证据?”
陆逊时忍住吐他一口唾沫的冲动,破口大骂:“什么狗屁证据?就凭你活着,将军下落不明,就是证明你野心的最好证据。”
季了也不生气,依旧那张平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