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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部分

断愁-泠司-第13部分

小说: 断愁-泠司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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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急,带着种并不尖锐的温柔追随入了他的梦境里,让他如同漂浮在海洋。
他总觉得自己的身边有人,又觉得没人,虚虚实实间仿佛出了幻觉。
他梦到了严峻生。这是他第二次梦到严峻生,和上一次梦中的缠绵不同,这一次严峻生只是远远地望着他,像是从没有走近过。很快的,梦中影子就散了,变成许多他醒来后记不住的无意义蒙太奇。
他睡醒影片早已结束放映,屏幕发出的荧光将放映室里照得一片惨白幽蓝。他自己则是没什么形象可言的卧倒在沙发上,姿势扭曲到他都怀疑白天会不会腰痛到无法自己。
他伸了个懒腰,关掉空调,走过去拉开厚重的帘子,让室内沉浊的空气重新开始流动。
经过厨房他给自己煮了杯咖啡,端着杯子到阳台上去吹风。高楼层的大风吹得他头发乱糟糟的,也让他吐了一口胸中的浊气。他很熟悉这样的场景,黎明前的城市,单调的路灯,黯淡的星星,偶尔能听到疾驰而去的车声。
喝完了咖啡,他摸着黑想回卧室里再躺一会。黑暗间,他看到自己手机的信号灯在闪烁。
是严峻生的信息。
怀着某种无法言说的心情,他点开发现是严峻生的道歉。
他用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为什么而道歉。
“没什么,我不介意。”
可是打完后,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删掉,换成了新的一句话。
“我原谅你。”
赵桥并不认为他有做错什么,更不需要自己假惺惺地说原谅。
但他心底有个声音告诉他,这才是严峻生需要听到的回答。如果这样能让他感到好受点,那么他会不介意。
每个人心中都有绝对不希望被其他人触碰的领域,哪怕是最亲近的人,更何况除开身体上的距离,他和严峻生连亲密都算不上。
他只是需要再谨慎一点。
“天快亮了。”
发送完信息,他看到窗子外的景色,自言自语道。
黑色云层背后露出了一丝浅白的光,很微弱,但确实是城市醒来的前兆。
总有一线光明划破阴霾而来。

秋分后,眼见九月也快要走到尽头。
低纬度城市的秋日同样炎热,温度计上的数字恍然还是夏天的延续。
或许是半夜在沙发上折腾太过,醒来吹了风,当天赵桥就发起了烧。
起初他想着是小毛病,连药都没吃就裹着被子蒙头睡过去,中午醒过来后额头已经烫得可以煎鸡蛋,全身上下像被碾过似的酸痛无力。
他强撑着走到客厅,翻遍了药箱只找到普通的感冒药和维生素泡腾片。迷迷糊糊间他想这样不行,随便拨了个可能是陈靖的号,接通没等对面说话就抢着把话说完。
“陈靖,你有空来我家一趟吗?我现在着凉发烧,烧得快死了……大概有三十九度吧。你要是能来的话给我带点退烧过来,我这没有,再买点吃的就更好了。”
对面的人什么话都没说,估摸着是答应了。
他吞了两片感冒药,回到卧室里继续睡。
头很痛,嗓子很干,过了大约一个多钟头,他在浑浑噩噩中听到开门的声音。
他什么时候给了陈靖钥匙?他努力想从床上爬起来,面对这个不知是谁的闯入者。
脚步声越来越近,他的心也越悬越高。等那人推门进来,他看到不是别的什么人,是他大哥赵时明,便长舒一口气,放松下来。
“起来,跟我去医院。”
赵时明对周遭的一切都未置一词,看到躺在床上的赵桥,径直过来伸手在他额头上摸了一下,摸完脸就黑了。
“体温计呢?量了体温再走。”
“哥?”烧得气若游丝的赵桥躲着赵时明过来掀他被子的手。“你怎么就来了?”
“我不来你打算就这么烧着,然后等死?”
成功掀走了他被子的赵时明找到遥控器,关掉空调,再到衣帽间随便拉出两件衣服。
赵桥认命地从床上爬起来,接过赵时明扔给他的衣服,趁对方转身的功夫迟钝地换上,换好就被带到洗手间洗漱。
刷牙的间隙,他看见镜子里自己苍白憔悴的脸,烧得带红血丝的眼睛下面还挂着黑眼圈。
简单地收拾完一切准备离开,他走到一半突然想起来自己最开始是在等谁,而那个人到现在都没来。
“我刚给陈靖打了个电话让他给我送东西,你等我给他说一声不用来了……”
赵时明停下脚步,用一种匪夷所思的目光看着他。
“你真以为你给陈靖打了电话?”
“不然是谁……”
话说到一半,他就闭上嘴。
他和赵时明当了二十多年兄弟,自然知道赵时明从不开玩笑的性格。赵时明说不是陈靖,就肯定不会是陈靖。他像是为了证明什么似的去翻通话记录,看到另一个熟悉的名字,愣在原地。
看他这副模样的赵时明叹了口气,不知是在感慨什么。
“你电话打错,打到严峻生那里去了。我刚陪你嫂子做完产检回来就接到严峻生的电话,说你在家里烧傻了,他走不开身,让我来看看你。”
他把手搭在赵桥的肩上,赵桥只顾着心烦意乱却忘了挣开。
等他反应过来,发现自己早就不会为了这个人的靠近而心中慌乱。这样的发现令他没忍住抬眼去看赵时明,赵时明并没有露出任何不耐烦的神情。
“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了。”
赵桥茫然地摇摇头,跟着他下楼上车。
到医院后验血胸透各种一通折腾,最终确诊是肺炎。
做完雾化的赵桥在病房里输液,赵时明则是去给他买午饭。过了一会赵时明回来,将东西放在床头柜上,一样样拿出来摆好。
赵桥认得袋子上的Logo,是家他以前和赵时明常去的店,没想到这么多年了还开着。
即使胃口不佳,看在赵时明奔波了那么久的份上,赵桥忍着胃里的不适吃了不少。赵时明看他露出副再也吃不下了的可怜神情,无奈地将他手中的碗接过来。
“吃不下就别勉强。”
他们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再交谈,赵时明靠在椅子上闭目小憩,而他看着冰凉的液体沿滴管流到静脉里,脑子里什么都没在想。
“要和你的……那个人说一声吗?”
“不用了。”
赵桥下意识地拒绝,但赵时明显然是错误理解了他的意思。
“你要是觉得不方便我可以回避。”
“不是这个问题。”
“怎么回事?”
赵时明追问,显然是彻底接受了弟弟的性取向问题。
从赵桥同他出柜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年有余,就算一开始他再怎么不能接受,现在也该知道这种事不能强求。他甚至想过,有他结婚生子,到时候面对父母,赵桥肩膀上的压力会不会小一点?
发烧让赵桥从十几岁起就对赵时明筑起的心防略微降低了一点,也让他说出了许多平时不太可能会说的话。
“我和他不算是真的在一起。”他避开赵时明的目光,不去看他的脸。“事实上,我不知道这样算什么。”
话说出口,他就露出苦笑,料定赵时明肯定要骂他。
“那你喜欢他吗?”
可赵时明不仅没有斥责他,反而一下子就抓到了问题的所在,连赵桥都要在心里为他的精准鼓掌。
“我也不确定。”
赵桥实话实话,他尚在一切都未确定之中,连踏出那一步的力气都没有。
“但是我总得试试看。”

好在赵桥年轻,身体底子不错,挂了两天水,又吃了几天药,这病就算是差不多好全了。
今天好不容易得空和严峻生一起吃个晚饭,却是天公不作美,天气不大好。
早上他来上班时还是晴空万里,过了十二点阴云就渐渐聚拢,遮住了日头。到下班的时间,空气中的湿度大到人胸口发闷的程度,随时都有可能降下雨来。
他在马路那头看到熟悉的车,走过去的路上感到第一滴冰凉的雨珠落在面颊上,紧随其后的就是更多,让他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下雨了。”
他拉开车门坐进去,身旁的男人闻言偏头看他。
严峻生和他们上次分别时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将他扫了一遍,确定没有淋湿,唇边噙着一点微弱的笑意。
司机的车开得很稳,赵桥看到沿途路牌,已经离开了主城区,不知道目的地在何处。
严峻生很少会带他去同样的地方两次,有时是西餐厅,有时是粤式餐厅,他都不知道严峻生是如何知道这么多稀奇古怪各有千秋的地方的。
“到了。”
过了不知道多久,司机这样说道。赵桥转头去看身边的严峻生,这一眼让他还没说出口的话全部堵在喉咙里。
他比了个安静的手势,让司机别吵醒不知什么时候睡过去的严峻生。
“等他醒。”
他用微弱的气声说。
雨越下越大,渐渐开始有种将他们与世隔绝的。司机停下雨刷,倾盆大雨瞬间模糊了整块玻璃。雨水在车窗上分成一缕缕地往下流,也将远处的灯光晕染成一团明亮的雾气。
因为不想发出噪音而无事可做的他凝视严峻生的睡颜。睡着的严峻生远没有平日里那种凌厉冷漠的气质,长长的睫毛投下一层浅灰色的影子,显得甚至有几分脆弱。
他是第一次看到严峻生会在车上睡着。
他是有多累?是因为他母亲的事吗……
可能是凑得太近,赵桥嗅到了一种类似于白雪松的浅淡香气,温暖干燥。
这样的发现令他一时间心跳如鼓,做贼心虚地倒回自己的位置上,看到司机并没发现自己的奇怪举动才深深吸了一口气,等待着心跳平复回正常的频率。
他想他一定是疯了。
等严峻生睡醒差不多到了晚上八点。
“怎么不叫醒我?”
严峻生皱着眉,语调里还有刚睡醒的迟疑与倦意。
“看你有点累,就没忍心。”
“你肯定饿了。”
他说得极笃定,赵桥也不好意思说他早过了最饿的那段时间,已经有点麻木。
这是家类似于私人农庄性质的私房菜馆,见严峻生来,侍者将他们带入一早预定好的包厢中,刚一坐定就开始上菜。
因为还要赶时间回城区,他们这顿饭吃得很简略。
最后一道端上桌的柴火鸡汤很香,端上来时表面一层明亮的黄色油脂,将热度全部封存在里面,吃的时候烫进去一把脆生生的豌豆苗,和半透明的粉丝一起捞出来盛在碗里,滋味鲜美无比。
“你怎么找到这种地方的?”
“认识的人开的。”
严峻生看他吃好了,放下手中的杯子。
“回去吧。”
回去路程似乎比来得时候要长,雨下得很大,夜空更显得漆黑一片。
沿途湿漉漉的霓虹灯光映照在他们两人的侧脸上,留下无数个光怪陆离的影子。
在赵桥不知道的时候,他的眼睛在无比短暂的几个毫秒里倒映着一片温柔宁静的湖蓝色,而严峻生刚好看见了。
短短的一瞬,眨个眼就消散无影了。
他们老样子去了严峻生家,下车到上楼的几十秒中一把伞无法遮蔽全部的大雨,严峻生半个肩膀淋湿了,赵桥也好不到哪去,另外半边同样湿漉漉的。
“这雨可能要下一整夜了。”

因为两个人都淋了雨,到家第一件事就是脱下半干不湿的衣服去洗澡。
严峻生把主卧的浴室让给了赵桥,自己则是拿着衣服去了客房。
赵桥洗好后出来,顺便把换下来的衣服塞进洗衣篮里等家政明天过来处理。
做完这一切,他看严峻生还没好,想要去书房里随手拿一本小说躺在床上看。严峻生的书房也在二楼,他在走廊上走过,听见客房浴室里传来的隐约水声。
书房的门没锁,内里一片漆黑,他凭借着极少数几次来过的记忆摸到书架边。他拿书的时候没有开灯,手边好像碰倒了什么。听到东西落地的声音,他下意识往门外看。
即使严峻生早就跟他说过他可以随意出入书房,但在对方家中最私密的地方搞出这么大的动静,他还是莫名地心虚。
等到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他蹲下了把东西捡起来,想要归还原处。
入手的一瞬间他就发现这是个相框。心里的某些直觉告诉他,就是他第一次来时无意碰见,被人刻意翻倒在床头柜上的那个。这次他没控制住自己的好奇心,将它翻了过来,对着依稀的天光想要看清。
相框里没有照片。
说不清是失望还是释然,他不再记挂,将它摆回原来的位置,抽了一本书就准备回主卧。
到了明亮的灯光下,他发现这是本英文原文书,翻开看了两页,内容还算对他胃口。他有一个坏习惯,就是看书不喜欢坐着。还在读书那时,在家有赵时明管着,在图书馆尚且有规则束缚,现在没人管束,自然一切都随着性子来。
严峻生回来就看到他赤脚踩在地板上来回走动。
“把拖鞋穿上。”
听到他这么说,赵桥在把不知道被他弄到哪的拖鞋找出来穿上和躺到床上之间,果断地选择了后者。严峻生没说什么,替他找来拖鞋放到床边,自己坐到另一边。
外面的雨仍在下,雨声的白噪音将整间卧室包裹,变成一个独立的个体。
靠在床头的赵桥继续他刚才没看完的部分往下看,中途频繁遇到晦涩的单词,跳又跳不过去,便用手指指着问身边的人是什么意思。
书上的字很小,严峻生凑过来看,呼出的温暖气息落在赵桥的手指上,痒痒的,和赵桥身上一模一样的浴液香气交融,又掺杂了一点属于他本人的东西。
赵桥突然发现这个单词是什么意思他一点都不在乎了。
严峻生看清了单词,慢条斯理地与他解释,赵桥迟钝了一两秒才把单词带入到整个句子里。
“你十一有什么打算?”
九月还剩最后几天,一年里除了春节最长的假期就要到来。
赵桥无意中听到他的秘书小姐在茶水间和男友打电话,计划着假期出门旅行。端着咖啡出来的秘书小姐与他撞见,脸上虽然有尴尬,但更多的是掩饰不住的幸福与期待。
他骤然听到严峻生这样问,心下了然他肯定是有什么想法要和自己说。
“没想好。”
他确实没想好。
不论是去旅游还是待在家里,他都没有决定好假期里的行程。
“和我一起怎么样?”
“好。”
他答应得很快,甚至可以说严峻生在这个时候对他提出邀请,让他在某个隐秘地方里松了口气。
他从没试过把这样的关系再往前走。不论对公事他有多么强硬,在这种事上,他都永远无法把握好尺度。
他只知道,如果受到挫折,他会很长一段时间都退回原地。
雨越下越大,渐渐模糊了身边人的呼吸声。
台灯黯淡的灯光下,赵桥看得累了,眼前熟悉的字母都变成一堆无规则的线条,密密麻麻的,让人眼花缭乱却又都不懂其中真意。他眨眨眼,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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