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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部分

断愁-泠司-第28部分

小说: 断愁-泠司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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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喊到的赵桥正在看几份数据量比较庞杂的表格。他一个人住时确实会有几天忘记吃早餐,但自从和严峻生同居后,就再没发生过。有时是附近那家酒店的清晨配送,有时是他和严峻生谁先起来谁就去做。
好几个早上他看着衣帽间里被自己占据了一半空间,另一个人生活的痕迹和自己的一样鲜明,发现自己都要想不起来刚刚回国,一个人住在那件空荡荡的公寓里是什么样子。
“不了,谢谢。”看完这一段,得了点空闲他从屏幕前抬头,略带歉意地拒绝了陈靖的好意。“要是没有别的什么急事,我先处理完手头上的事再和你说话。”
“你忙,你忙。”
陈靖不在意地摆手,表示自己理解。
中途黄秘书进来送咖啡,推门差点撞上那边侯着的陈靖。她在信联工作了一年多,自然认识这位任性的少东家。她只是没想到会在自己上司的办公室里看到这位大少爷。
相比起黄秘书的迟钝,陈靖就要机灵得多,他顺势接过她手里的东西,竖起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又指指里面像是没注意到门边闹剧的赵桥,刻意压低了声音和她说:“嘘,别打扰他。”
关上门送走黄秘书,陈靖立马换了张脸。
“就这个?你这秘书长得挺漂亮的。”托盘里有两杯咖啡,陈靖懒洋洋地把其中一杯给了赵桥。“不过咖啡煮得真的挺难喝,下次你来我家做客,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赵桥身体向后仰,靠进柔软的座椅里。他摘下鼻梁上的银框眼睛,有点疲倦地捏着鼻梁。
“你怎么来了?”
没有继续讨论那个话题的赵桥问他。
“我来找我二叔,结果他助理告诉我他今天没来上班,我没办法只能退而求其次来找你。”
被当成“备胎”的赵桥也不恼。
“那待会我们一起去吃个饭,我看你憋了一肚子话要和我说。”
“你真是太了解我了。”
活了这么多年都没几个爱好,其中一个就是聊八卦陈靖干巴巴地回敬道。
“不客气。”打趣完朋友,重新回到工作状态的赵桥用最后一点时间递了张名片过去。“麻烦你帮忙订个坐顺便提前点菜,要是有什么想吃自己点,报我的名字。”
陈靖把名片拿在手里看了看,是家离公司不怎么远的私房菜馆,只接受熟客电话预定的那种。
认命出去打电话的他一边听那边的人和他报菜单,一边心不在焉地想他刚刚看到的东西。
他、周晟和赵桥认识了快二十年,到现在都还能继续维持友谊,估计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或来自家庭,或来自感情。他会知道赵桥的那个秘密也是无意中撞破,作为等价交换,他和赵桥说了许多他家里的秘辛。
当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二叔是他爷爷抱回来的,十多岁才被认回来改姓陈。
他想起以前的赵桥,总是带着点随波逐流的漫不经心,活得比他见过许多人都压抑。今天这一看,总算多出了点年轻人的朝气蓬勃。
上次在停车场的对话他还没忘,他的直觉告诉他,现在的赵桥确实过得要比之前那么多年里都要好。

赵桥是十二点过五分干完上午的工作。中间经过下楼取车和路上的十多分钟,他们到餐厅刚好是十二点半。
因为没有对外开放,店里的人不怎么多,没有一般餐厅到在用餐高峰期的盛况。外面的装潢相当普通,到了包间里面才能看出点玄虚来。
非常典型的中式风格,雕刻彩绘无一不是花了心思,陈靖看得出光是面前这套做工精细的红木桌椅就价格不菲。
“你怎么找到这地方的?”
这种地方没人介绍一般进不了,从负责接待侍者的态度里,他一眼看出赵桥是常客。
“我在和这里的老板交往。”
想了很多种答案唯独漏了这个的,陈靖差点没用茶水把自己呛着。
“你慢点。”赵桥看他咳了半天才把气理顺,有点担心地劝他。过了会陈靖不咳了,他继续说:“准确来说这里是他一个熟人开的,后来那人家里出了点事急着用钱,就把这里转给了他。”
这不是赵桥第一次和他提起自己神秘的交往对象,也不是陈靖对这个人最好奇的一次。
“要是你们有空又都愿意的话,让我们见他一面?”
“那改天我问下他。”
菜都是提前点好,他们坐下几分钟里就陆陆续续上全了。
“我好像没点笋。我不爱吃,你吃笋吗?”
陈靖端详了一下面前的菜色,困惑地说着。
知道是怎么回事的赵桥不好直说,于是换了个更容易被接受的说法。
“应该是今天采购到了新鲜的,送上来给我们尝尝鲜的。”
到了饭后的八卦时间,赵桥比了个请的手势。
“你说吧,我听着。”
他能看出陈靖并不是真的要人安慰他,只是有些东西憋太久了需要说出来,就像最初被发现了心思的自己,哪怕遮遮掩掩地说了几句,都比死死捂住要轻松。
“你知道吗?我姐从不知道哪个非洲国家研究大猩猩回来了。”因为双胞胎姐姐回国,被勒令回家住了几天的陈靖过得苦不堪言。“陈先生指着鼻子骂她疯疯癫癫,陈太太阴阳怪气,刻薄她黑得就像一块炭,丑得像只母猩猩,总之没人要。她一天十次地勒令她去美容院做美白,听到她这次只待三天就要出发去下一个国家的研究所,气得差点就扣了她的护照让她留在家里相亲。”
“我过去让他们都冷静下,谁知道他们又把矛头调转到我身上。”冷笑了一声,陈靖无不嘲讽地说:“说我和黎落交往是鬼混,让我干点正事,要么去帮我二叔管公司,要么就快点造出个小崽子送给我二叔,他们都多大年纪了还在做这种梦?”
赵桥静静听着,做了件以前不会做的事。
“你把你的决定说给你爸听了吗?”
他打断陈靖的话,说出了自己的问题。
“还没有。”像是被按下静音键,陈靖突然沉默下来。许久后,他低声说:“我……想着陈憬难得回来一趟,我该让她在家里过得开心点。我要是说了,这家里估计能吵翻天,我需要点时间做好心理准备。”
今天他就是来和他二叔讨论其中细节的。
他们又坐了会,快到赵桥的工作时间,他们必须要准备离开。
这时陈靖想起来一件事。
“你干什么了?陈太太打牌回来就说你妈高血压进了医院。我不觉得是你哥把她气成这样的。”
赵桥已经跟赵时明通过电话,知道她体内那个瘤子是良性的,保守治疗就好。
“我跟她出柜了。”
他不打算说里面的曲曲折折和各种阴差阳错,只有这么轻描淡写一句话。见过赵太太,也知道赵桥家里一些事的陈靖自动想象出一副腥风血雨的场景,不再过多追问
“听起来我们都有点水逆。”
“什么?”
从陈靖嘴里蹦出个没怎么听过的名词,赵桥下意识就问了。
“就是星座那套,我们杂志社的小姑娘一个个迷信这个,信得不得了。上次,哎不,就前几天,还神秘兮兮地和我说最近要诸事小心。”想起这个陈靖就牙疼。“我查了下,大概是水星逆行,会导致人遇上点什么不好的事。”
他们走到停车场,陈靖开车。赵桥待会有个会议,陈靖把他送到公司楼下,说自己下午也要回去上班。
“那你最近多注意。”
陈靖不甚在意地挥挥手。

下午茶时间,严峻生一个人在办公室里想事情顺便等人。他盯着桌上那支刻字钢笔已经有一会儿了。因为他推掉了原定在这个时间进行的会议,而赵时明还没来,所以他就显得有点无所事事。
他并不是一个日理万机的人,他出钱雇佣那些职业经理人并不是为了让自己无论何时都处于忙碌之中。他需要做的只是监督他们处理好琐事,然后在真正决定公司今后走向的大事上做出正确决策。
这一点上他和他父亲不太一样。那位老严先生在这个位置的最后几年可以说是水深火热,他需要把每一件事都牢牢把控在自己的掌心里。如果没有在这几年里过度操劳,他的健康也不会被毁坏得如此彻底。
从他回国接过他父亲的担子到他把严家绝大多数产业牢牢攥在手里,他花了好几年时间,除掉的明里暗里给他使绊子的人都有一个半加强连,这才换来了现在的大致上相安无事。
这几天里陆续降了几次温,他和赵桥没事,但是听何伯说,他父亲因为下楼散步时吹了风,从轻微风寒发展到高烧不退,目前来看情况有点麻烦。
昨天傍晚,服务于他们家的律师给他打了电话,说是他父亲从昏迷中醒来后又一次修改了自己的遗嘱。虽然具体修改了什么律师出于职业道德不能透露,但是大体上来说和他的配偶有关。
离他们约定的时间过去了莫约半个钟头,姗姗来迟的赵时明进来就看到这样一幅画面。
“抱歉,我来晚了一点。”
他道了好几次歉,解释自己因为出发前被一份紧急文件绊住,所以到得稍微晚了点。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严峻生并不为他的迟到而感到愤怒,自然地拨通了内线电话让自己助理送两杯咖啡进来。
“你为什么觉得我不该来找你?”
赵时明瞪着他。要是换了个人被他这样看估计心都要先虚一半,可严峻生和他认识了太多年,一眼就能看穿他假象下的本质。
果不其然,半晌后赵时明自己先泄了气。
“我不是来阻止你们的。”
他也找不出自己有什么决定赵桥该不该和眼前人交往的立场。过去他对赵桥有那么多要求是因为他的潜意识里总把他当成过去那个绑架案后一直黏着他,几乎到了寸步不离的孩子,而不是一个能决定人生道路的成年人。
“你当然不会。”
赵时明被他说得更加沮丧。
“记得你问我的话吗?我想了很久,我可能真的不知道。”
在最初得知这两个人真实关系时的震惊、讶异和那一点说不清道不明愤怒的驱使下,他给严峻生打了电话。
当时严峻生还在一个出于礼尚往来替人撑场面的酒会上,赵时明的电话正好给了他一个离开的理由。
“你和赵桥……你们,怎么回事?”
没和他绕圈子,赵时明开门见山点明这场谈话的主题。
“如你所见,我和他在交往。”
电话里的严峻生和现在一样的平静。明明是同一件事,可他的叙述和赵桥的完全不一样。
当严峻生说起赵桥肯向他讲述那场绑架案的细节,赵时明就知道自己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赵桥信任严峻生,可能比他信任这个世界上其他任何人都要多。
到那一刻,赵时明猛然发觉,赵桥和他之间已经隔得那么远了,这是这么多年来,赵桥难得几次和他讲起自己的私事。
似乎从赵桥进入青春期,他们就再也回不去过去的亲密关系,直到今年赵桥回来才有所好转。他可以做许多事,唯一不能做的就是让赵桥在这个不像家的家里活得更艰难。
“赵时明,你知道他想要的东西是什么吗?”
这个问题从那天晚上到现在一直困扰了赵时明许久。
严峻生用一种意味不明的眼神看了他一会。并不知道他们在某些方面上那层微妙关系的赵时明被他看得一头雾水。
“其实我也不知道。”
他缓缓地说着。
赵时明的脸上明显地写着不相信。
严峻生看起来打定了主意不告诉他,他最终只能作罢。
看到赵时明放弃了,严峻生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只拙朴的檀木首饰盒。他不说,是因为这个答案其实是有一点伤人的:赵桥需要的是一个不会因为其他人和事而把他放到天平上去衡量价值取舍,然后放弃他的人。
好在赵时明来找他不是为了这一件事。
他们聊了会之前合作项目的前程问题,新助理进来送咖啡。
严峻生的新助理是个年轻小伙子,看起来年纪和赵桥差不多,生了副老实模样,和他的前任截然不同。赵时明看他是生面孔,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他记得严峻生的上一个助理跟着他好多年了,陡然换人他竟然有点不习惯。
“谢谢你,我接下来和晚上还有工作吗?”
助理很快地翻查了一下他的当日行程,会议被推掉了,晚上没有应酬或是酒会,最近一段时间最大的行程就是下周的一次外出考察。
“没有,您随时可以走了。”
说完他的助理准备离去,严峻生想起什么似的又喊住他。
“那你让老段不要去了,我待会自己去接他。”
“他”是谁,在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好的,您要是没有其他要求我就先走了。”
正事说到了差不多下班时间,惦记着和保姆一起在家的梁莘,赵时明没再过多逗留,提出了告辞。
严峻生这时就把桌上那个木头盒子推向了他。
“这个送你,当做是我迟来的贺礼。我听阿桥和我说是双胞胎,恭喜了。”
盒子里是一对做成小动物模样的金坠子,给男孩女孩戴都合适。赵时明没和他多客气,道了声谢就收下。
“你让阿桥不要担心,爸妈那边我去说。”
严峻生目送他离去,看着时间差不多,也准备动身去接赵桥。
半路上他收到了一个难得的好消息:经过了一天一夜,他父亲的体温终于恢复到了正常水准。
但同时,坏消息是,癌细胞已经扩散到了他的肺部。

离圣诞节还有一周半时间,周边商圈早早换上了圣诞主题的装饰物:缀满红色浆果的槲寄生,金色的铃铛,还有银制的星星。赵桥每天早上都能看到他家附近那家酒店广场上高达25米的巨型圣诞树,银色的枝桠上缠满了金色的星星形状的彩灯,不难想象正式节日那天会是怎样的火树银花不夜天。
圣诞过去后是元旦,然后就正式进入新年的倒计时,也是一年最忙碌,最热闹的时候。
上午赵桥收到了一封来自他那时法国室友的邮件。
除了祝他节日快乐外,Théodore还一遍遍地重复着诸如他很想念他,想念他们一起度过的时光一类的话。邮件的最后,他问赵桥什么时候再到法国玩,他们的教授上次还提起了他。
赵桥有点不可置信地意识到,原来离那个时候真的已经过去了一年。
那个想要从一切的压抑中逃离出来的他,经历了短暂的迷茫,剩下的是长久的空虚。几年的时间跑马灯一般过去,留下的东西却少得可怜。以及最后的最后,是严峻生在黑暗里映照着月光的英俊侧脸,赵桥回想起他唇边的弧度,半闭的眼睛,以及轻微耸动的喉结,那是种不动声色的性感和诱惑,所有东西清晰得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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