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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部分

断愁-泠司-第32部分

小说: 断愁-泠司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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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 du Pont…Neuf,然后他们在圣诞广场里散步。他们还像是一对比较熟悉的陌生人,一言一行都充满了生疏的礼貌。严峻生想要的是什么他不知道,他知道,自己想的是不用一个人度过漫长的假期。
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甚至不想和这个男人有更多纠缠。
可人生就是如此的奇妙。
一年前他看不见分毫的未来,此刻一点点在他眼前展开了一副美好的蓝图。
“你哥拜托我去看看你……”严峻生说了一半,连他自己都不信似的停住。他安静了很久,似乎是在思考自己当时真正的意图。最后,他找到了合适的词句:“可能是命运让我这么做的。”
如果换做其他事,赵桥可能会觉得这真是个浪漫而不切实际的回答。
但事实的确如此。如果那天严峻生问他愿不愿意和他一起去旅行时,他因为一念之差没有答应,那么现在他应该正做完工作,疲惫而麻木地走在街上,无法感受到一点节日的美好。
没有等他回去的人,也没有在怎样的困境里都依旧存在的承诺。
他会仍旧沉溺在那个孤独的梦境中,从过去到未来,只有他一个人。                                                                                                                                                              
“是。”赵桥回答得无比认真。“我赞同你,是命运。”
生活并非全然的顺遂,也并非全然的坎坷。
所有不好的事情后,总会有一点点的希望。
而他抓住了他的机会。

因为梁莘怀的是双胞胎,所以生活起居上的注意事项比寻常孕妇还要多。
赵时明通常是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边,生怕哪里磕了碰了,除了今天。今天他陪她做完产检,送她回家后就把她托付给前来探望女儿的丈母娘,自己则是拿起衣架上的外套推开门准备再次外出。
端着点心和汤从厨房出来的梁夫人看他这副模样,十分不解地问他:“怎么又要走?”
“我家里有点事,需要我回去一趟。”
赵时明同她温言解释,顺便过去亲了亲靠在沙发上梁莘的脸颊。
“我大概晚上回来,不用等我吃晚饭。”
路上遇见红灯,赵时明不自觉地屈起手指敲着方向盘,眼睛盯着路况,脑子里想的却是其他事。若是有熟悉他们兄弟的人见了,定会发现他们想事情时的小动作都是一模一样的。
他这次是专程为了赵桥的事回去的。
前段时间他只要和母亲提起赵桥的事,她就说心脏痛头痛需要休息,然后开始赶人,几次下来,他顾忌她身体确实不好,只能不了了之。
他看得出来她是在用尽一切办法不想起这件事,甚至到了逃避现实的地步。
但是他们终究拖不了一辈子。
到家已经是下午的事。赵时明没提前和任何人说过他要回来,正在一楼餐厅里忙碌的保姆看到他都吓了一跳,差点拿不稳手里的瓷器。
“我父母人呢?”
赵时明替她接过手里的东西放到桌上。松了口气的保姆不假思索指着楼上说:“夫人吃过午饭就上楼去了,先生从昨天就没回来。”
谢过她后,赵时明就径直上楼去,在他母亲房门外敲门。
起初他没得到任何回应,于是耐心的多敲了两下。过了好一阵子,里面的人才把门打开,露出一张恹恹而疲倦的脸。
“是谁?”
“是我。”
见到是长子,赵夫人顿时换上一张笑脸,只是在赵时明看来在,这笑脸相当的假,如同一张尚未精心准备好的假面皮贴在面上。
“时明你怎么回来了?小梁呢,有没有跟来?你吃午饭了没有,我们吃过了,你要不要让陈阿姨给你做点什么……”
因为没有预料到会有人来访,她的打扮非常朴素,头发散乱,眉宇间透着忧郁。
“她身子不方便,我没让她跟来。”赵时明跟着她进屋,顺手替她把门带上。他扶着她坐到椅子上,自己坐到对面。“妈,别让陈阿姨送茶上来,我是来和你聊阿桥的事的。”
赵夫人所有见到孩子的喜悦都在一瞬间冷却下来。她冷冷地盯着他,一双能看出年轻时风情的凤眼里都是失望和抗拒。过了会,她算是看出今天他不会轻易罢休,嘴唇动了动,无力地问出了一句话:“你就是特地回来和我吵架的吗?”
“我不想和您吵架。”
赵时明小心地观她脸上的神色,确定她只是生气,而不是别的才往下说:“你们也许对我很好,但是对于阿桥来说,你们并不是称职的父母。”
“你要反过来指责我们的不是了是不是?”
“没有,我只是想要心平气和地和您说说我这么多年的心里话。”赵时明自嘲地笑了下。“你们知道第一次给阿桥开家长会,坐在一群父母中,我是什么感受吗?我觉得很尴尬,但是阿桥还反过来安慰我,说:‘我有哥哥啊’。他就是这么好的一个孩子。你们知道他从小学成绩就很好,很受欢迎,还加入过校足球队吗?知道他喜欢的科目和不喜欢的科目,知道他爱吃什么东西吗?”
这一连串的问题显然问住了她,赵时明看着她陷入沉思的模样,继续说。
“我一直知道你们是偏心的,只是我都选择视而不见,我总想着,将来会好的。可是我现在要当爸爸了,我要有两个孩子了,一天夜里我想着将来的要如何对待这两个孩子,会不会偏心,会不会厚此薄彼,我突然意识到,阿桥有哪里不对呢?他不是你和爸爸的孩子吗?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一个孩子?”
此刻的赵时明已经完全不像平日里那个沉默严肃的他了。
他既是个父亲,又是个哥哥,站在了自己的母亲面前,说出了从十多岁时起就堵在心里的话。
“所以是我们欠他的吗?”
“不管你怎么说,同性恋都是不对的。”
“可是那个人给了他我们都给不了的东西。”
“他根本不知道我为他付出了什么,我当初就是为了他才没有和他爸爸离婚!我总想着,让这个孩子有个完整的家庭,可他怎么回报我的?!他为什么要跑去喜欢男人!?”
面对他们母亲的失控,赵时明沉默了很久。
许久后,他轻轻地说:“我们这个家,哪里像个家呢?”
他这一句话撕开了这个家全部光鲜亮丽的伪装。
父母都只在节日里会聚在一起,粉饰太平地装出副伉俪情深的模样。在那些旁人看不到的角落,就只有他和赵桥两个人孤独地面对空旷的大宅子。他长大了一点才知道,他父亲从赵桥出生以前就在外面有人,只是没有弄出个私生子,他们母亲从一开始的争执吵闹发展到后面的漠不关心,现在年纪大了,他们居然还可以相敬如宾地坐在一起,偶尔一起出门参加一些活动,惹得不明真相的人感慨二人感情真是多年如一日的好。
幸福的家庭有他们共同的幸福,不幸的家庭却有各自的难处。
“忽略了您的感受,我很抱歉。但是您要是还是觉得痛苦,那就和爸爸离婚吧,现在不迟,一点也不迟。”

“你明年春天有假吗?”
说这话时,赵桥刚从冰箱里拿了盒他们昨天一起去超市买的冰淇淋,不紧不慢地往客厅走。
严峻生靠在沙发上看书,赵桥进来后就直接挨着他坐下。他虽然没多说什么,但还是体贴的给他挪了点位置让他不至于半个身体悬空。
“不出意外应该是有的,具体还要看我那时的安排。”严峻生闻言抬头看他,目光在他手上的冰淇淋盒子上转了一圈,最后又落回到书上。“之前总熬夜,现在身体还虚,少吃点凉的。”
“就这一次。”赵桥揭开上面那层盖子挖了一勺。然而只吃了一口,他的眉头就皱起来,似乎是在纠结该不该就这样咽下去。“有点太甜了,和以前上学时吃过的完全不是一个味道。”
“可能是你在记忆里美化了它的味道,也可能是这个牌子确实换了加工厂。”严峻生翻过一页书,轻声询问赵桥来这里的缘由:“明年你有什么事吗?”
“想问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旅行。”看严峻生的表情不像是拒绝,他继续说:“其实我现在连去哪里都不确定。目的地我大概有个范围:英国、意大利或者西班牙都可以。我个人比较偏向于意大利。时间大概是新年过后,去半个月左右。后面再具体点的行程我就没想过了,因为有些事我自己都不确定。”
“我去年去过罗马,是很好的旅游城市。”一直等赵桥说完,严峻生才发表了自己的看法:“怎么突然要去旅行?”
他知道赵桥的工作,虽然不像有些人那样每日加班到深夜,但也没有轻松到哪里去。
“我明年春天就要失业了,想要趁着找新工作前的这段时间出去玩一下。”
赵桥耸耸肩,无所谓似的说道,一点都没有即将失业的沮丧或是难过。
“失业?”严峻生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话中的关键词,拎出来重复了一遍。他略一思索就想到只能和他这次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加班有关。“你们这次的事解决了?”
虽然事故发生在隔壁城市,但毕竟荣鑫的根还是在这里,而他们又都多少有点事业项目上的交集,会有所耳闻也不奇怪:新旧城区交界地段的开发,这样一个项目出了人命,后面又牵扯出空壳公司挪用巨额公款和洗钱的问题,换了谁都有可能被趁机压垮直至一蹶不振,怎么样都不能算是小事。
“我这边是解决了,其他人还有收尾的整顿工作要做。”赵桥点点头,有些东西涉及到公司机密,他只能挑不那么重要的部分说。他们那群人的工作仅限于核查账目整理证据,然后上交。如何使用这份证据是法务的事,和他们关系并不大,就像上层决策不需要通过他们一样。“但这只是第一步,后续才是关键。”
透过这件事和陈老板的倒下,陈靖终于看清了自己并不适合这一切,然后下定决心要跨出关键性的那一步。
荣鑫的停业整顿只是一个开端,借着这个机会,陈老板会把包括荣鑫在内的陈家许多产业将在今年年末及明年年初一步步拆分解体,剜去已经变成毒瘤的部分,留下有用的核心,然后用一个适当的价格出售给适当的人。至于未来,陈靖他们可以靠着出售公司的资金做一些适当的投资,靠分红维持现在的生活。
有陈老板镇守,他们只要足够谨慎就不会出什么大乱子。
“人各有命。”
赵桥把陈靖家的事大概和严峻生说了,严峻生没有过多评论,只简单地说了一句就把话题重新拉回了他们先前讨论的话题上。
“后续有什么安排吗?比如下一份工作之类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严峻生的意思就很明白了:他可以为赵桥提供一切他能提供的援助。
“不知道,不过我哥问过我,要不要回去帮他。”赵桥没有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反而说起了另一件事。“因为我找他要过一些相关文件,所以他知道陈靖家是什么情况。”
陈家事故同样传到了赵时明的耳朵里,赵时明虽然没有像严峻生那样过来探望他,但是还是十分关心他现在的处境。说到陈家决定抛售产业,赵时明第一反应就是问赵桥要不要回家来。
“你怎么回答他的?”
“我也不确定。我和他说,我还要再考虑一下。”赵桥明显是想起了一些事,眼神都飘向了远方。在他的课程还有最后一年时,赵时明问过他要不要回家,当时他拒绝得很干脆。“他可能是被我拒绝习惯了,以为这是我的新借口,但是我是真的在考虑。”
“你以前为什么会拒绝他呢?”
“我自己都不知道,那个时候我究竟是在和谁较劲。”
赵桥露出点笑容,只是眼睛里的光和愉悦没有什么关系。无关嫉妒和他过去那些小心思,他不得不承认,即使没有相差的八年,他们的父亲应该也会选择比他优秀得多的赵时明。他较劲的可能是自己的家庭,也可能是沉浸在悲惨假象里的自己。但是现在这些东西再也无法伤害到他分毫了。
以前郁结在他心里的东西早就像云烟一般消散。
“过去的事情,没必要想太多。”严峻生知道,这个话题他们再聊下去也不会有个结果。“不如想想究竟去哪里。”
说到这里,赵桥差一点就忘了他一开始只是为了旅行这件事来找他的。
“你还没给我答复。”
“放心,到时候我肯定有时间,我总还有几项假没休过,董事会的人肯定不会拒绝。”
“什么?”
赵桥没反应过来似的扭头看他。
“唔,我如果说我要休婚假,他们怎么样都不会拦我。”他合上书站起来,顺便抽走了赵桥手里奶油融化了一小半的冰淇淋盒子。“这个我就拿走了。现在去睡一下,你看看你,脸色还那么糟,晚饭前我上来喊你。”
严峻生像是根本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可赵桥敏锐地在他眼睛里看到了那一点微弱而明亮的笑意。

一年终于在十二月三十一日这天走到了尽头。
赵桥的补休和元旦连成了一个小长假,于是几天前就不再去上班,只在前一天参加了公司组织的元旦晚会。晚会上都是老一套,几个副总上去发了言,然后表演了一些小节目,就到了最后的抽奖环节。他底下的人运气不错,黄秘书抽中了一部新手机,其他几个小姑娘抽中了彩妆套装和瓷器,倒是赵桥几乎是空手而归。
散会以后,赵桥在楼下等司机的时候,远远看到黄秘书急匆匆地走在对面的街道上,她今天穿了一套白色职业套装,还化了妆,即使是在夜幕里也非常显眼。
她走到一辆停在路边的保时捷前停下,拉开副驾席的车门坐进去。赵桥见过她男朋友,衣着打扮怎么看都不像是开得起跑车的人,而且如果他有车,那次也不会让女朋友打车去约会。
这个车型他上次看见公司里有人开,虽然只是一次,但因为是年初的新款,他记忆很深刻。
怪不得段总对他的有些工作了若指掌。他后知后觉地想。
这个时候裁员和整顿的阴影还没有笼罩到大多数人头上,困扰他们的只有加班和年终奖的数额。
等了会,司机也到了,他就不再想这些烦心事。他回到家,严峻生还没回来,据说是要待到那边的晚宴结束。
转日的白天,他起床后严峻生已经不在。他洗漱收拾好自己也出了趟门。因为原装零件获取途径麻烦,所以拖了这么久。现在他的车终于修好,修理厂几天前就通知他去取。
他取完车,顺便绕路回了一趟他短暂住过几个月的旧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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