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逢敌手_千绮夏-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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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看起来如此温顺无害。
季瑜担心他喘不过气，动作很轻的伸手帮他把缠在身上的空调被往下面扯了扯，那张漂亮得惹眼的脸孔这才有重见天日的机会。
无论是莹白细腻得吹破可弹的肌肤，还是英俊得过分的轮廓，毫无疑问都是招蜂引蝶的一大利器。然而季瑜最喜欢的，还是那双总是似笑非笑的眼睛，黎暄有一双相当漂亮的眼睛，尽管那双漂亮眼睛往往露出的都是过于敏锐甚至冰冷的眼神，偶有波光荡漾或是春光明媚的时候，便似是春暖花开、冰雪消融，足以打动人心。
在此之前，季瑜是从未想过终有一日可以朝夕相处、同床共枕的亲密伴侣会是黎暄这种类型。就算是直到现在，看着黎暄纯白无辜的睡颜，季瑜都有一种不真实感。
这种不真实感，更多的却是来源于对未来生活的一种考量。
成年人的世界里，仅仅只有爱的话，就算两厢情愿，也并不意味着可以安安稳稳、一帆风顺的相守到老。在长久以往、日复一日的相处过程之中，热情与新鲜感消褪过后，剩下的将会是无限放大的缺点与争吵。
唯有性格相合才是至关重要的一点。
季瑜自信早已把对方身上大大小小的缺点看得透彻——毕竟二人当初还是上下级关系的时候，季瑜对黎暄就没有什么好感度。这样说来，反倒是相处久了，才能渐渐地从那些“不好”里面挑挑拣拣的择出许多“好”的来，一来二去，忍耐力更是上了一个层次，尖锐也变成了坦率，反倒觉得扯高气扬、目中无人的黎暄竟有几分可爱起来。
思绪纷飞之间，面前阖起的眼眸忽然动了动，紧接着，纤细的睫毛颤了颤，悠悠醒转的黎暄缓缓睁开了双眼。
目光对上的那一瞬间，季瑜回过神，掩下眼底的情绪，若无其事的微笑道：“睡醒了？”
睡眼惺忪的黎暄从鼻子里发出一声细如蚊呐的“嗯”，半晌才恢复清明，从床上坐起来的第一时间抬眼看向床头柜上的闹钟，暗骂一声：“糟糕！”
季瑜起身下了床，拉开窗帘任九月的灿烂阳光撒进卧室，这才不明所以的回头问道：“怎么了？”
那边黎暄已经动作麻利的下了床，分分钟进了浴室又出来，一边拿干毛巾擦着湿发，一边语速飞快的对季瑜说：“我今天上午要去外面参赞助商秋冬新品的发布会，然后还有一场跟《Daring》、《sweet》等杂志主编的聚会。然后上个月发出邀请的摄影师Gloria Gu今天上午就到编辑部了，摄影计划……”
季瑜哑然失笑的打断黎暄的日程报告，从衣柜里拿出之前对方在这里过夜的时候留下的衬衣西裤递给他，不急不慢的安抚道：“别急，今天我留在编辑部，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忙着扣衬衣扣子的黎暄听见季瑜低低沉沉的嗓音，躁动不安的心也定了下来，表情也渐渐变得柔和起来，不由松开了扣子上的手指，扭过头便吻上了一旁季瑜的嘴角。
这是一个沐浴在朦胧晨光之中浅尝辄止的吻，不似昨夜那般焦灼火热，却也煽情不已，唇与唇的碰触之间，无需言语便能心意相通。
……
等到季瑜开车送完黎暄到了发布会现场之后，恰好也过了上班高峰期，于是一路畅通的抵达编辑部，上了空空荡荡的电梯绕过一片欣欣向荣的格子间走进一个人独享的办公室，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办公桌上异常醒目的一封辞呈。
季瑜脱掉西装外套搭在椅背上，拿起辞呈看了看，唇边溢出一声轻笑，可以称得上是心情愉快的打开笔记本电脑，调出U盘里的监控视频，然后单击了删除选项。
还没有等到让他出手，不，根本是不需要他动手，就已经被雷厉风行、效率惊人的某人张牙舞爪的给解决掉了。
这让季瑜不由生出了一种“被保护了”的迟来的觉悟，哪怕自己向来扮演的都是“保护者”的形象且不需要“被保护”，但还是有一种“被保护了”的愉悦感。
这是第一次，在风暴尚未来临之前，便有人站在了他的身前替他挡下了纷纷扰扰的一切。
而这个人，正是黎暄。
所以即使两人冷战已久、即使那次不欢而散、即使争吵的起因还没有说开，但是这一次，季瑜愿意试着顺水推舟的做那一个先低头的人。
也仅仅只是表面上，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到底是谁先抛出了和好的翠绿橄榄枝。
只是都需要一个台阶去下。
……
助理敲门进来的时候，季瑜已经整理好了拍摄所需的文案材料。
“季总监，Gloria Gu刚到会客室，你看……”
季瑜拿好文案材料，几步走到门边，待助理拉开了门，这才态度温和的回答道：“我现在就过去，你跟Amy去摄影棚再检查一遍，看设备都准备好没有，待会儿我再带她过来。”
助理乖巧的点了点头，踩着高跟鞋急急忙忙的朝摄影棚的方向走去，而季瑜则是走向了与摄影棚相反的会客室。
季瑜在会客室的磨砂玻璃门前停下脚步，女人微微沙哑却颇为强势的嗓音隐隐约约的透过玻璃门传到季瑜的耳中。
“……上个月还是你们主编三番两次的打电话给我，这才从排满的行程里面挤出一天时间来……”
“……今天你们主编不在，所以谁来接待我？”
季瑜深呼吸一口，面上再次换上一副无可挑剔的得体微笑，这才轻轻地敲了敲玻璃门，随即推门而入。
会客室里弥漫着一股女性香水的味道，冷气充盈却并不怎么宽敞的空间里只觉气氛凝固到了极点。此时，黎暄身边那个独当一面的女助理正一脸尴尬的坐在会客室的单人沙发上，见季瑜走进来，松了一口气似的站起来：“季总监，你来了。”
背对着门而坐的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闻言也偏过脸望了过来，目光对上的一瞬间，季瑜垂下眼帘，只是不动声色的对表情僵硬的女助理说了一句“你先出去吧”，随即面色如常的几步走到另一侧的沙发边坐下，轻描淡写的解释道：“主编不在，副主编外出有事，今天负责接待你的是我。”
待女助理轻手轻脚的带上门离开之后，只剩下两个人的会客室里顿时显得有些空荡而缺乏人气。
还是坐在季瑜对面沙发上那个长发半挽、眉眼端丽，一身摇曳黑色长裙的女人先开的口，不似先前那般严厉苛责，反倒带了笑意的问道：“怎么？见到我也不知道叫人的？”
季瑜无法从女人半嗔半怒的表情中得出任何有意义的结论，只是神情复杂的看着女人与自己酷肖的眼睛，终于还是无可奈何的喊了一声：“妈。”
像是听到满意答案似的，女人那张即使保养得宜却依旧染上了岁月痕迹的秀丽脸庞露出一个心满意足的微笑：“乖儿子。”
☆、第六十一章
光线昏暗的摄影棚里唯有快门的声音不断响起，身形高挑的模特穿着尚未上市的新款风衣，在鼓风机制造出的冷风下长发飘飘，伴随着女人沙哑却利落的嗓音不断调整、变换着姿势。
与往常充斥着各种各样机器设备运转杂音与闲聊声的摄影棚不同，今天的摄影棚仿佛摒除了一切庞杂的声音，只剩下单调却专业的快门声与口令声。
在场的工作人员更是一反常态的安静，甚至大气也不敢出的停留在角落里，只是目不转睛的紧盯着那个手举着摄像机的女人的背影，仿佛仰望着某座触不可及却又为之向往的圣山。
身为负责人之一的季瑜也站在一旁默默等待着，这并不是他第一次看到母亲手拿摄像机的样子，却是第一次在工作中与母亲面对面的交流合作。
很早的时候，在他年少的心里，便已有了比起“家庭”，母亲果然还是更在意自己的“事业”这种深刻见解。直到今天，他才明白，摄影对于母亲来说，并不仅仅是“事业”，更是集齐一生的“热爱”。那个应该称之为“母亲”却并不称职的女人完完全全被这个名为“摄影”的事情所迷住了。
季瑜不会没有看见，当母亲举起摄像机时的那种专注的表情，心无旁骛得仿佛周遭一片荒芜，在她的世界里只剩下对焦的镜头与摁下快门时的“咔嚓”声，那双总是波澜不惊的双眼里投射出一股狂热的光芒，是季瑜从未见过的，哪怕是在牙牙学语、讨人喜爱的孩提时代，被母亲纳入怀抱的时候，也未曾在母亲眼底看到过这抹光芒。
还是身边同事的声音拉回了季瑜悄然飘走的神思，原来摄影工作刚刚告了一段落，现在正是拍摄间隙，模特该换装的换装、该补妆的补妆，也好给摄影师留个喘口气的余地——毕竟长时间注意力高度紧绷以及举着一个并不怎么轻巧的机器也不是一件多么轻松的事情。
“不愧是Gloria Gu，要是几年之后我也能成为她这样专业又敬业的国际知名摄影师就好了。”
一旁拿着冰咖啡的女摄影师发出似是而非的感叹，话音刚落便被同为摄影师的阿肯半开玩笑半认真的泼了一头冷水：“几年？怕是若干年之后也未必吧。摄影师这个行业的佼佼者，除了时间与经验的重复累积以外，最为重要的还是天赋与灵感才对吧？”
像是为了寻找认同感一般，在女摄影师忿忿不平的目光下，阿肯又把问题抛给了一边沉默不语的季瑜：“季总监，你觉得呢？”
不远处，长发半挽的摄影师拒绝了工作人员递上前去的起司蛋糕，笑着问了一句什么之后，动作从容的掏出打火机，点燃了指间的细长香烟。
似是注意到了这边的视线，又或者只是恰好在寻找着某人的身影而已，摄影师手夹着不断升起缭绕烟雾的香烟，遥遥的往季瑜所站的位置望了过来，淡淡一笑。
身旁的阿肯再次催促着季瑜给出附和的答案，季瑜波澜不惊的迎上这束似乎“饱含慈爱”的温暖目光，突然说了一句让女摄影师与阿肯都为之一愣的话：“想要成为顶尖的摄影师，得到的同时必然也要舍弃某些东西吧，比如说家庭，还是……”
季瑜回过神，看到身旁两个人呆滞的表情，不由微笑着摇了摇头：“我只不过随口一说而已。”
反应过来的阿肯却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好奇不已又跃跃欲试的压低了声音问季瑜道：“那你说，像是就在国际上都赫赫有名的女摄影师Gloria Gu，她是不是也舍弃了什么？”
季瑜怔了一怔，只是垂下眼帘，嘴角的弧度浅淡得快要消失不见：“谁知道呢。”
……
黎暄回到季瑜的公寓之时，已是黄昏。
夏末的晚风依旧带着一股太阳的气息，并不会让人感觉到一丝一毫的凉爽，相反只会燥热不减、在一天的忙碌工作之后更添几分疲惫。
回想起下午跟那些主编聚会时不经意间得知的某些虚虚实实的传闻，准确的说，应该是流传在主编们之间的那些被当作餐后甜点似的八卦绯闻，黎暄便感到一种发自内心的厌烦感与乏力感。
毕竟，时尚杂志的主编大多为女性。而女性的聚会，刨除了形式主义的工作交流以外，剩下来必不可少的一定是各类真真假假的小道消息、情报传递。
若不是出国在外的主编Monica有意让黎暄“打入”这个所谓的“主编圈”，以黎暄往日的作风，绝对会在开场寒暄不到十分钟的时候便选择直截了当的甩脸走人。
耐着性子坐下来的结果就是为了消磨时光而灌下胃里的一杯杯清酒，虽然黎暄有一段时间没有喝酒了，但是“清酒”并不能算作“酒”对吧？所以他并没有打破禁令，也没有喝醉，充其量只是有些微醺而已。
黎暄自我安慰式的胡思乱想着，面前那扇熟悉的门打开之时，在看到门后露出的季瑜的脸庞，下意识的展颜一笑，抬起手臂便挽上对方的颈项，柔软又火热的嘴唇递了上去，一个柔情蜜意的吻。
季瑜愣了一下，扶住黎暄摇摇晃晃的身体，还是敏锐的闻到了对方身上传来的那一丝若有似无的，寡淡又清甜的酒味。
然而黎暄完全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还来不及思考恋人为何如此热情的原因，便听见身后客厅里传来一声冷冰冰的盘问：“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吸允着自己嘴唇的柔软骤然拉开了距离，映入眼帘的是黎暄放大的瞳孔，茫然不解的望着季瑜，以及季瑜身后的那个人影，半晌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脸色也一下子变得苍白起来，只是不确定的又小声的问道：“这是伯母？”
季瑜握了握黎暄发凉的手指，转身淡定如常甚至噙着一丝浅笑的对一脸复杂神色的母亲介绍道：“妈，这是我男朋友，黎暄。”
猝不及防被“见家长”的黎暄连重新整理仪表的机会也没有，哪怕此刻的他看上去依旧衣冠楚楚，但是倘若时光能够倒退，他一定不会就这样毫无准备的出现在对方母亲面前——至少也得选择在精神饱满、容光焕发的完美时刻，而不是忙碌了一天之后的现在！
黎暄破天荒的变得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哪怕是在汇聚重要人士的晚会典礼中上台发言，他都从未有过怯场的情绪，只是眼下的情形对他来说颇有些不妙，还未做好准备，便没由来的感到一阵心慌，半晌才结结巴巴的说出一句干瘪又单调的开场白：“伯母好。”
季母站在客厅里，手里端着一杯咖啡，与季瑜相似却又露出截然相反眼神的双眸冷不丁的打量了黎暄好一会儿。
沐浴在这种并不怎么让人愉快的目光之下，黎暄却忐忑不安得一动也不敢动，倘若黎母在场的话，绝对会被儿子此刻这副温顺乖巧的模样惊讶得目瞪口呆。
还是指尖传来的温度让黎暄定了定神，微微偏过脸，便可以看到季瑜让人安心的温柔的表情。
这一刻，他不是一个人。
而无论前方等待着他们的是什么，他们都将携手面对、共同进退。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在这里划上句号，没错，突然觉得这个结尾很适合当结尾，但是！剩下的剧情会无缝对接在番外里，感兴趣的可以继续等番外看～番外是紧接着这一章的剧情写鲫鱼跟梨子是如何共同面对季母的反对以及梨子暴露出来的黑历史等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