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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部分

皇都十里春-第56部分

小说: 皇都十里春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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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自去年冬季偷偷下山,直至如今才得以返回,倏忽间竟已过去了数月。去时山间寒风凛凛,万物肃杀,如今与元昌策马赶回,这一路上翠华叠芳,雀鸟飞掠,山崖间白瀑湍急,碎玉鸣琴一般,却又是另一番风光。
  苍岩山境幽林异,越往深处行去,越见处处古树盘生。尤其是那一棵棵檀树奇姿异态,有似盘龙、有似卧虎,元昌随着双澄步行于山林之间,幽深处几乎不见天日。
  他虽经常离开汴梁,却也很少来到这样荒僻之地,眼见前方又是一道仅容人侧身才能穿过的罅隙,不禁道:“你从小就生活在这样的地方?”
  “是啊。”双澄点点头,不以为意地拨开身前荒草,“所以我去了汴梁就觉得人山人海……”
  元昌瞥了她一眼,忽而又疑惑问道:“我怎么听说你跟九殿下是从小就认识的,他从来没来过这里,你们怎么会相识?”
  “因为我去了他寄居的道观啊!”双澄头也不回地在前面带路,“就是上次去的太清宫,你不知道么?”
  元昌愕然,之前在太清宫时已觉得两人关系不同寻常,可毕竟他并不是一直跟在九郎身边,也没有去询问此事的缘由。原以为是双澄黏着九郎才使得他动心,却原来真是幼时就相识。
  可他还是不解,“九郎小时候是被迫无奈在太清宫居住,你又是因为什么去那里?”
  这一下倒是让双澄站定了下来,“我是跟着师傅去的啊,当时他带我在太清宫附近的山神庙住了不少日子,后来有一天忽然又将我带走了。”她说起这,又想到当初不辞而别给九郎带来的伤怀,自己也不免有些失落。
  元昌却皱了皱眉,“你师傅为何带你去了太清宫附近?你难道就一点都不知?”
  双澄愕然,“那时候还小,只是隐约记得师傅当时身体不好,我还天天出去给他挖草药,所以才会遇到九郎的小猫……”她顿了顿,打量着元昌道,“为什么老是追问这些?”
  元昌沉下脸,道:“我一路护送你到此,难道还问都不能问了?”
  “只不过是偶然认识九郎罢了,你却要追根究底似的。”双澄看他那一脸严肃的样子,闷闷不乐地转身就往那荒草深处走去。
  元昌见她似是不高兴了,只能紧随其后,不再追问过去。
  穿过这荒草地之后,远处便是空旷山谷,其间长有一株巨大古树,那树枝延伸数丈,直如巨伞翠盖,遮蔽天日。在其四周,大大小小的树木布满苍岩山涧,远望便如绿海一般,山风吹来,碧叶萧萧,如同浪涌。
  “就在前面了!”双澄已经忘记了刚才的小小不悦,说了一句之后便飞奔向山谷。
  元昌急追而去,转过一道弯道,前方便是两间小木屋比邻而居。后方山石陡峭,寸草不生,近旁则枝叶繁茂,洒下大片绿荫。
  双澄急匆匆地取出钥匙打开了右侧木门,未及跟元昌说什么便闪身进入。这屋子乃是师傅所居之处,她推门进来时便觉屋中气息潮湿,想来是门窗紧闭多日,自师傅下山后也没人进来过。
  因一直记着九郎的话,她进入小屋后首先便是扑向了师傅床边的木箱。上次离山前,她就是在收拾旧衣时发现这箱子里藏着书信,因此才知道了自己的父亲还在人间。这一次她更是将箱子里的衣服杂物全都搬出,一件一件翻查过来,可除了先前见过的那几封书信之外,竟再没其他可疑东西。
  元昌此时也跟进了屋子,见双澄忙着翻查,便也四处打量。
  这小屋看似与寻常人家的布置并无很大区别,木桌木椅,墙上挂着斗笠镰刀,杂物不多,仅床边放置了一个木箱而已。
  “除了这箱子,就没别的放东西的器物了?”他不由问道。
  “没有了。”双澄还在检查着那些东西,神色有些疲惫。元昌见状,便也帮着她寻找起来,可无论是床底还是桌下隐蔽之处,全无可疑的东西存在。
  却在此时,双澄忽而想起什么似的,一下子爬到了床头,直起身子便抓住了床架上的布幔。
  “干什么?”元昌才一发问,她已迅速解开两边的细带,顷刻间,这木床上的布幔便垂落掉下。
  背后的墙上竟嵌着一块两尺长宽的木板。
  元昌快步上前,双澄已将木板用力扳下。原来这墙上竟凿出了一个长方洞穴,里面端端正正地排放着一些东西。
  “这是……”双澄犹犹豫豫地伸出手,触到了藏在洞里的东西,尽管心中惊讶万分,但她还是将其取了出来。
  一共五块牌位。
  但上面却无一字迹,空空荡荡,连一笔一画都未刻上。
  “为什么这上面连姓名都没有?”她惊惶地回头问道。
  望着那五块空无一字的牌位,元昌心中竟觉一紧。“找找还有没有什么!”他低声说着,探手又伸入那墙上的洞穴。可其这洞穴并不算深,除了牌位之外再无其他。他却还不死心,又细细查看了一番,忽然发现这洞穴下的砖石似乎缝隙过大。
  他取出匕首刺入缝隙,往左右一划,果然觉出松动。
  再一发力上挑,其中的一块砖石便往外突出。元昌扣住那砖石奋力抽出,灰尘洒落间,那空洞的墙壁间便显现出了一物。
  赤红布帛包裹,狭长约有一尺。
  他探手取出,托在掌心唯觉沉重冰冷。
  双澄屏住呼吸,看着他慢慢解开布帛。瞬时间,寒光夺目,摄人心神。
  竟是一截锋光四射的银枪枪尖。

☆、76|3。16|

  第七十六章相怜病骨轻于蝶
  “为什么藏着这个?”元昌皱着眉将那银枪枪尖握在手中,双澄亦疑惑不解道:“以前从来没看到过……”
  他将这枪尖翻来覆去看了几遍,不由问道:“那你怎么忽然想到在这床幔后找?”
  “因为师傅的床上一年四季都挂着床幔,有一次我想把它取下,他却不让。所以我才想到会不会在后面藏了什么东西。”她一边说着,一边又将那五块牌位摆放整齐,“难道那枪尖与这些牌位一样,都是为了纪念什么人?”
  元昌虽感觉这枪尖锋利异常,不像是寻常人所能拥有之物,可也没法断定此物究竟是何来源。他用布帛重新将枪尖与那些牌位包裹起来,跃下床去。
  “看看屋中还有没有异样之处,如果找不到其他的,我们就只能将这些东西带回汴梁交给端王。”
  两人在小屋里里外外又搜寻许久,甚至连双澄自己的房间都进去找了一遍,还是寻不到其他物件。于是只能在此暂歇了一阵,过午之后,便又准备启程离去。
  临走之际,双澄回头望了一眼自己所住的那间小屋。屋中摆设简单,除了桌上有一个陶土花瓶之外,几乎看不出这是女子所居之处。多日不在,房间内虽还保持着自己走时的模样,可不知为何,此时看来却隐约觉得有些清冷。
  ——忽然想到了远在汴梁的九郎。
  若是他来到这里,看到这满山古树间的小小木屋,会是怎样的神情,又会说些什么?
  想及他的一切,心绪就千转百回。元昌在后面叫了她两遍,她才回过神来,掩门,上锁。
  背负着包裹中的物件,双澄踏着高低不平的土石出了山谷。
  一阵风来,层叠草木涌起漫漫翠波,头一次感到自己在这山野间竟是如此渺小。回首望去,木屋寂然,古树枝叶随风轻摇,安静得只能听到沙沙之声。
  如果有一天,能带着九郎回到这里,回到她一直居住的地方,让他看一看这险峻如削的高崖,听一听漫山遍野的风声,或许也会是一种安宁到极致,无所争求的美好。
  ******
  返回汴梁的途中,双澄显得比来的时候更有心事。
  那五块空白的牌位以及银枪枪尖一直背在身上,让她始终不能展颜。虽然还不知道这些东西到底有何含义,可心中隐隐约约觉得不会简单。
  而元昌在返程的路上也明显越加警觉了起来。
  倒并不完全是因为双澄的事情。返程他们走的是官道,这一路上自北往南的时不时有牛车马车匆匆经过,看那些人的装束都是寻常百姓,可眼下照理也不是探亲访友的节日,他们却都扶老携幼,车上还载着不少行李。
  “这些人都是干什么去?”不久之后双澄也察觉到了,元昌便去借机询问了在路边休息的一家人。
  没过多久,他便策马返回,神情却有些沉重,双澄问他,他也不回答。
  直至抵达了某个客栈,待等周围无人时,他才告诉双澄道:“北边不太平了,那些官道上的百姓都是住在边疆附近的,趁着还未起战火便先往南边来避一避。”
  双澄一怔,她以前很少下山,对边疆那儿的事情也不甚了解。可见元昌难得的神情严肃,不禁也提心吊胆道:“难道是北辽要向我们开战了?”
  “暂时还没有。只是近来总是有北辽的士兵在边疆一带抢夺我朝百姓的粮食钱财,可恨那驻守边疆的将领也并不派兵驱逐,百姓们自然人心惶惶,索性先逃了避难。”元昌说到此,不由越加气愤。
  随后的几天内他果然更加紧了行程,双澄亦想着尽快赶回见到九郎。两人风餐露宿,返程所用的时间倒是比去时还少。
  只是这一路奔波不息,有时候甚至连夜间也在赶路,一天睡不了两三个时辰。双澄虽是练武的身子,却也禁不住长时间的颠簸劳顿。距离汴梁还有十几里的时候,天色转而阴沉,元昌本来打算带着双澄一鼓作气赶回城中,可见她骑在马上都神情萎顿,便掉转马头回去问道:“怎么已经受不住了?”
  她本已觉全身发酸,可又想着要赶回汴梁,便硬撑着道:“还好,只是有些累。”
  元昌见她这样说了,便也没再多问,双腿一夹马腹,扬鞭便朝汴梁外城驱驰而去。岂料才又行了三四里,风势一阵猛似一阵,云层亦越来越厚,不出一盏茶的时间,竟噼噼啪啪落下雨点。
  元昌暗觉晦气,可放眼四望,周围尽是空空荡荡,连躲雨之处都寻不到。无奈之下,他只得叫了双澄继续冒雨前行,这春雨亦带着寒意,雨点越来越大,砸得路上尘土扬起。两人在雨中冲出甚远,才望到前方路边有一家驿馆,元昌急忙下马奔进门去,无意间回头一望,却见双澄虽也跟了进来,可裹着湿透的衣衫浑身发抖。
  “你没事吧?”他也担心九郎为此而责备,不由问了一句。
  “我上去换衣服。”双澄哆哆嗦嗦地丢下一句,便扶着楼栏独自上了楼。
  驿站外的雨势已经越来越大,风过之处,草木为之摇摆低伏,地上很快积满了水。元昌本想等着这场雨停再上路,可见天气迟迟未能好转,只能上楼敲门。
  双澄过了一会儿才过来开了门,虽换了一身衣服,可头发湿漉漉的垂下,脸色也很不好。
  “燕双澄,你是不是病了?”元昌不由问道。
  她起先还摇头,可元昌又追问一遍之后,双澄颓然答道:“浑身发冷,一点力气都没了。”
  没等他开口,她又急忙道:“让我睡一觉,兴许就能缓过来。”
  元昌叹息一声,“等雨停了再说,你可千万不能再出事!要不九殿下会将我骂死!”
  虽知九郎一直维护于她,可现在双澄只觉自己病得不是时候,恹恹然向元昌道了歉意,默默地躺回了床上。
  她本以为只是着凉染了风寒,可没想到这一睡下去就更乏力,浑身上下如同散架一般。裹着被子犹在瑟瑟发抖,迷迷糊糊间昏睡了过去,梦里光怪陆离,像是还在路途飞驰,四周景物全在晃动,却忽又似乎听到有人在远处唤着她的名字。
  那声音很是熟悉,双澄竭力策马循音追逐,却又望不到对方的身影。
  身处空濛之中,天地尽是茫茫灰白,她仓惶四顾,寻不到任何出路。
  却在此时,那唤着她名字的声音又渐渐响起。她的马不知何时已经不见,只剩她在苍茫山间不辨南北地奔跑,远处似乎有高高的围墙,一只小白猫窜上墙头,回过来朝她望了望,随即消失于迷雾间。
  “踏雪?”双澄迷迷糊糊地惊叫出声,朦胧中却有人握住了她的手。
  “双澄。”他抚了她的脸颊。
  感受到了指尖的微冷,她这才疲惫不堪地睁开眼。帘幔轻挽,室中光线昏暗,坐在床边的少年只穿着简单的青色锦袍,眼神间满是忧虑。
  “九哥?!”双澄以为自己在梦中,使劲揉了揉眼睛。九郎按住她的手臂,低声道,“是我,别喊。”
  她惊得直想坐起,可身子却没力气,“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已经昏睡半天了。”九郎将她的手塞回被子里,“元昌怕你出事,便请驿馆的人迅速回城转告了五哥,他自然就告诉了我。”
  双澄怔怔然望着他,眼睛有些酸涩,过了一会儿才道:“我怎么又会病了呢?”
  九郎皱眉道:“元昌说你已经连续四五天没好好睡觉了,一清早又冒雨赶路,怎能不病?”
  双澄窝在被子里一动不动,眼睛水漉漉的,神情很是萎靡。
  九郎望着她,想到这一路上她没日没夜地赶路,心中不由有些后悔。
  然而她很快就想起了要紧的事,着急道:“我在苍岩山找到了奇怪的东西。”
  “他给我看了。”九郎取过桌上的包裹,隔着布帛摸着那冰凉的枪尖,显得有些沉默。
  双澄犹犹豫豫地道:“我看不出这枪尖的来历,元昌也说不知道……”
  “嗯,我也看不出。”九郎摸摸她的额头,感觉还有些发热,便安慰她道,“等回去后再说这些好吗?你太累了,要好好睡一觉才行。”
  她却执意伸出手拽着他,哭丧着脸道:“可是还有那五块没有名字的牌位,我一路背着,心中很是害怕。”
  他怔了怔,眼中掠过一丝不安,却又微笑了一下,“不要害怕,双澄,有什么事我会与你一起承担的。”
  她怔怔地望着九郎,他以往也会这样温和的说话,可现在这异乎寻常的平静却反而使得双澄惴惴不安。“阿容……”她攥紧了他的袖子,小声问道,“你觉得我师傅为什么会藏在这些东西?”
  他的眼神为之沉了一沉,随即恢复了宁静。
  “可能,可能是他已经故去的亲人的遗物吧?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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