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宿老板记事本儿-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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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沈千峰应了一声，拿过一个干净的杯子给她也倒了一杯，端着两杯白水出去了。
刘齐见他磨磨蹭蹭老半天，刚想损他几句，看见了沈千峰脸上不自然地红晕，奇怪道，“你怎么脸这么红？”
沈千峰把水放桌上，推给她，“刚刚喝了杯热水，有点烫。”
刘齐喝了一口水，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我初中的时候和他是一个学校的，有时候走廊里能遇见他。”沈千峰尝试着开口，“但其实我和他没什么交集，因为我们班级不同，连楼层都不一样。”
“我能理解你说的感觉，我一点都不觉得你幼稚，因为大家都是这样的。说不上来怎么就喜欢了，可能是他在某一瞬间刚好出现，可能是他身上有很好闻的气味，或者是他的声音很好听，又或者其实什么都没有，就是不知道怎么的，你就开始关注他，打听他的名字，他的消息，见到时偷偷摸摸多看两眼。”
“而且因为我和他是同性，不会有谁注意到我其实很关注他。不像别的女孩子，可能多瞄他一眼就会被周围的人发现心迹，然后就瞒不住了。”沈千峰说到这，笑了一下，“我瞒得挺好的。”
“为什么要瞒？”刘齐问。
沈千峰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我们是同性诶。那个年代不像现在，大家接收的消息越来越广，能接受的事物也越来越多，即使没法接受也会选择尊重，大不了骂两句表达一下不解和愤怒，意识里却有这个事情的概念了。”
“那个时候不一样，更封闭，更……主流？”沈千峰思考了一会，想到个说法，笑了，“那会儿同性恋都是要被浸猪笼的。”
刘齐听到这，皱起了眉，“虽然我不是同，但我也看过很多报道，性向明明是天生的，凭什么就要被浸猪笼了？”
沈千峰笑了下没接话。
时代确实在发展，现在的小孩确实很难想象当时的环境，这些东西太复杂，其中涉及政治、社会等太多因素，不是哪一句话能一言概之的。
沈千峰不想多聊这些，继续说了下去，“说起来应该算暗恋吧，我暗恋了他三年，从初一到初三。后来我们考到了不同的学校，我还经常去他们学校踢球，专门绕着他们教学楼走，就希望能看他一眼。”
“然后呢？”
“然后……”沈千峰沉默了一会，“其实我特别赞同你说网络虚假的想法的。”
“什么？”刘齐没听懂，“怎么扯到网络了？莫非你们也是网恋？”
“差不多吧，那会校内网刚出，我听说他被同学怂恿着注册了一个账号，就也去注册了一个，加了他的好友。”沈千峰喝了口水。
“校内网是什么？”刘齐问。
“就是人人网，那会还不叫人人，最开始是叫校内，后来才改名的。”沈千峰想了一下，“前阵子不是还听说网站被卖掉了么，微博热搜挂了好久。”
“哦，”刘齐点点头，“这个听说过，但是我没玩过，好玩吗？”
“没什么好不好玩的，就是一个网站，”沈千峰解释起来，“最开始都是以校内为圈子，后来，09年吧好像，那时候才把网站改成人人，就是人人都能上的意思。”
“哦……”不明觉厉。
沈千峰看着刘齐迷茫的表情，“啧”了一下，果然是有代沟啊。
“反正那会我也注册了一个，去加了他。”沈千峰懒得再解释，把话题又扯了回来。
“然后你们就聊天然后就网恋然后就在一起了？”刘齐猜着后续，“总觉得不够料啊。”
“你还想要什么料？”沈千峰斜眼睨她。
“一般故事不得来个起承转合高潮结尾的么，怎么你就三两句话就说完了？很没意思的呀。”刘齐吐槽。
沈千峰挑了下眉毛，眼睁睁看着刘齐拿起杯子准备喝水，掐着秒呢，在她喝水的一瞬间，他接了话，“我注册的女号。”
“噗！”
【十九】
沈千峰一见奸计得逞，立马变了脸，佯装怒道，“怎么回事！”
刘齐手忙脚乱去擦水渍，“对不起对不起！”
沈千峰在一旁不停添油加醋，“要我说的是你，这么大反应的也是你，我好不容易打扫好的屋子，你这一下又给我弄乱了，糟心！”
“哎哎哎！”刘齐赶紧拉住他要走的身影，“对不住了我现在就帮你收拾！你继续，你继续！”说完，起身去厨房找抹布去了。
沈千峰得意洋洋地安坐了回去，顺带瞅了眼她的背影，心说，“小样，跟我斗。”
鬼使神差，刘齐回头看了一眼，沈千峰赶紧端住，催促她，“抹布在墙上挂着！”
“好好好，就来。”
等刘齐收拾好桌面，沈千峰又一杯水已经下肚，之前那点绮丽的胡思乱想已经安安稳稳地放回肚子里，顺带顺好了思路把旧事讲完。
“我有个关系还不错的女同学当时也考上了他的学校，上了半学期因为搬家就转校了，我寻思着这有空子可钻，就跟她打了声招呼说看上了他们学校的一个女孩子，想要认识她，她二话不说让我用她的身份注册，等事成记得请她吃饭。”
“总觉得你们有点不道德。”刘齐坐了回来，把水杯推远了，打算在沈千峰说完之前绝不再喝一口水。
“是有点不太磊落，但这不是重点。”沈千峰也点了点头，现在看来那时的做法确实挺幼稚的。
“那时他还没那么高冷，这几年不知道怎么回事，越来越难接触了。”沈千峰有些感慨。
“等等，”刘齐敏锐地嗅出了不寻常的味道，“你们还有联系？”
沈千峰回答，“没啊。”
“那你怎么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样的？”刘齐追问。
沈千峰暗叫一声糟，这才发现自己说漏了嘴。
这该怎么解释，是说他现在是个名人很容易被看见还是说自己死性不改故技重施又偷偷摸摸给他发私信？
还要不要面子了？
沈千峰装作听不懂的样子，继续把自己的话给说了下去，“那会我只要能碰电脑就开校内给他发好友请求，发了快半年吧，他终于加我了。”
“好不要脸。”刘齐又磕了颗牛奶糖，这回是真的吃得津津有味。
“……你安心听讲就可以了，不要发表那么多意见。”
沈千峰看她那样，心里不爽，一个伸手把桌上那包牛奶糖揽了过来，“没收了。”
“干什么！”刘齐想去抢，被沈千峰架住了。
“吃多糖会蛀牙的。”
刘齐龇牙咧嘴，狠狠瞪了沈千峰一下。
“后来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问他要到他的手机号。”沈千峰自己拆了颗糖，说道。
“为什么还要要他手机号？你们不能用QQ聊吗？”刘齐把自己拆出来的糖纸扫到沈千峰手边，让他一起去扔。
“那会儿网络哪有现在这么发达，我们真要聊那都得用短信的，QQ是后来手机上网成熟之后才飞速发展的。”沈千峰解释道。
“突然发现我们差距是有点大哦。”刘齐感叹。
“是啊，”沈千峰点头，“所以虽然说是爱不分年龄，但年龄差距太大的恋情还是很难的。”
刘齐撇了撇嘴。
“不是，”沈千峰突然反应过来，“你插那么多嘴干嘛，话题都被你扯到哪里去了，还要不要听了？不听我就撤了，今晚还有事呢。”
“听听听，你继续。”
“……我刚才说哪来着？”沈千峰有点断片。
“你说你要到了他的手机号。”刘齐提醒他。
“哦，”沈千峰找回了思路，“我要到了他的手机号，然后就三天两头给他发短信，聊这个聊那个，见着什么都要说一下，刚开始还只是我在这边狂BB，后来他偶尔也会回我几句他的见解，然后久而久之我们就聊熟了，什么都交流一下看法，到后来我也不清楚我们到底是本来的三观就相似还是在三观塑造的过程中产生了一致，我们的想法太相似了，越聊越觉得他就是世界上另一个自己，越说越带劲，后来就在一起了。”
“你们见面了？”刘齐问。
“没有，我不敢。”沈千峰坦诚地说，“至始至终我都是拿着我那个同学的身份跟他聊的。”
“这样也行？”刘齐震惊了，“这么好骗的吗？”
“……是蛮好骗的。”沈千峰客观地评价了一下，“他每次提出要见面我都拿学业紧张糊弄过去，后来慢慢地就有了一个共识，等高考完我们就见面。”沈千峰说到这里，笑了，“其实我经常去他们学校看他，偷偷摸摸地看，有时候混在球队里，有时候假装路过，后来高三了，连睡觉都不够时间我还三天两头溜去他们学校，在他们班外面走一圈，看他一眼。”
“好浪漫，”刘齐感叹。
沈千峰轻笑了一下，没接话。
他不太清楚这算不算得上浪漫，只是最直接地跟着自己的心情去做事而已。高考像是一道生死线，不止划出了往后的学业道路，也卡着他那点见不得光的心绪，时间一点点走，谁都拦不住，他只能在大刀落下之前争分夺秒抓紧时间去看他一眼又一眼，多一眼是一眼，用无数个片段拼凑着他的模样，哪一点都不能少。
“后来呢？你们见面了吗？”
“没有，”沈千峰把桌上的糖纸全部拢到手心，“我怂了，高考一结束我就销了号，账号也注销了，一点联系都没给他留。”
“为什么？”刘齐十分不理解，“你试都没试过，干什么要怂？”
沈千峰没说话，起身把糖纸扔进垃圾桶。
刘齐还在追问着，“你不是说你们三观很像吗？你不试怎么知道你们在这件事上是不是一样的看法呢？”
沈千峰靠在墙边，无所谓地笑，“无非一段情而已。”
“渣男。”
刘齐看着沈千峰油盐不进的样子，气不过，踹了一脚桌子，撂下一句话，跺着脚上楼去了。
沈千峰等她的脚步声消失后才放下了笑容，面无表情地把椅子推了回去。
为什么不试试呢？
“害怕吧。”
【二十】
其实后来沈千峰有试着联系过易宋。
大学的时候，夜里一个人走在操场上，一圈又一圈，心里不停翻着那些曾经说过的话，因为当初聊得太多太广，导致之后见到什么东西都不自觉地想起他。其实他们有通过电话，他从不吭声，只说自己害羞，让易宋一个人说着话，他的声音很好听，普通话很标准，说的每一句话都仿佛有魔力，让人越陷越深。
刚开始那段时间，他像是着了魔一样地想去找易宋，告诉他一切，让他骂自己，甚至打一架，可每次刚要迈出那一步，又舍不得。
何必呢，如果不说破，至少回忆还是甜的，至少他还有那些飘渺的曾经可以去珍视和怀念，至少以后再见面，他还可以偷偷地看他一眼，把所有情绪都藏在肚子里，伪装一层陌生的面皮，说一句你好，再见。一旦把事情捅出去，那以后连面都见不了了，他甚至不敢想象易宋的神情，害怕那种厌恶的眼光落在自己身上，他一定会疯的，他可以不在乎所有人恶毒的眼，但不能不去在乎易宋的眼睛。可能是肖想的时间太久，易宋已经成了他心里一个信仰般的人，人怎么能被自己的信仰丢弃呢？
因为无法接受，所以主动背叛信仰。
毫无理智的鸵鸟行为。
后来有一次，他崩溃地在操场的角落里喝着酒，希望酒精能够麻痹自己的思念，甚至让自己丧失那段关于他的记忆，再也不要翻起。
可是事与愿违，酒液摧垮了他的理智，助长了他的野心，他哭着去翻易宋的电话，想告诉他自己想他，即使他接受不了但自己还是想他，即使他觉得恶心，觉得想吐，可是没办法，他就是这么不要脸地爱着他，放不下，走不出，可能会一辈子，躲在阴暗地角落里爱着他。
那个号码被停了。
那是他第一次喝到断片，第二天醒来看着一地的空酒瓶，什么事都不记得，到厕所里狂吐，翘掉了一天的课，就在宿舍里躺尸。
听那个被自己借身份的女同学说，易宋有去找过她。
她问他怎么回事，不是说要泡个女孩子吗，怎么找到易宋去了。
他跟她说了实话，得到她一句“恶心”，然后就断交了。
断交前沈千峰求她，不要告诉易宋他是谁，那女孩答应了，之后就挂了电话，这么多年，他们再也没再联系过。
你看，就连身为好友的旁观者都看不惯，那个被欺骗的当事人怎么会原谅他呢？
……
沈千峰沉默地靠在墙边，空洞一样。
有些事情很久不去回想了，不太敢，又觉得没必要，人不会只为爱情活着的，一生太长了，忙的事情太多了，那么点久远的，甚至算不上真实的爱情，能占上几斤几两呢？
还以为伤口已经痊愈，没想到只是骗自己。
沈千峰烦躁地蹲下身，抓了抓脑袋。
突然间，楼道里脚步声响了起来。沈千峰抬头去看，刘齐又回来了。
刘齐走到楼梯口，坐在阶梯上，向他说，“对不起。”
“什么？”沈千峰有些茫然。
“对不起，”刘齐又重复了一边，郑重地，满怀歉意，“我只是有些气愤，生气你甚至连尝试都不敢就要说放弃，可是……可能人和人的确是不同吧，我依然坚持我的看法，如果我是你，我一定会去告诉他自己的感情，去问他能不能接受自己，即使我们是同性。”
“可是你不是我。”沈千峰坐在了地板上，盘着腿。
“对，所以我要向你道歉。”刘齐和他对视着，“我知道人和人有差异，我告诉自己要尊重和理解，可有时候感情总是先理智一步出马，发完脾气才想起自己做的不对。可能我还是太嫩了，不懂得婉转圆滑，不晓得人情世故，虽然我有时候很瞧不起那些八面玲珑的人，可也的确不得不承认，他们做的比我好，至少在人际关系上，他们做的太好了，而我……”刘齐笑得有些嘲讽，“我甚至没有一个真正的朋友。”
沈千峰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我可以做你的朋友，如果你愿意的话。”
“我知道，”刘齐这回没有躲开，顶着沈千峰的手，说了下去，“我虽然没有那些人交际的手腕，但我有一颗能看清世道的心。虽然这么说有一些羞耻，但我真的是这么觉得的，可能真的，你失去什么，就会拥有什么，我能看见人的心，干净的，或是肮脏的，更多的是浑浊的，说不清好还是坏。”
沈千峰笑了一下，夸奖地摸了摸她的脑袋，“你是天使吗？”
“我不是，”刘齐很认真地看着他，“我是个很想和你交朋友的人。”
“你不用担心我会对你有别的想法，我不会的，我不是那种人，我能分得清友情和爱情，说真的，我也没觉得自己对你真的有什么爱情，我只是……”刘齐有些苦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