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掉的三角形-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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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译猝然回头。
“你知道他要走?”骆译盯着他,“你听谁说?”
骆译的眼神太过具有压迫性,是他从来没见过的另外一面,竟让江池不自觉地退了半步。
骆译站在原地,眼神定在江池后退的半步上,他压紧了声音:“你问这个干什么?”
江池不回答。
他想起了蒋之晖摸着桌面上的酒杯,想起他迷人的侧面和沉寂的眼神,想起他说:“趁现在他不知道,趁他还不知道就断掉,还能……”
他张口,却又把所有的话咽回去。
太艰难了,他的嫉恨和怨毒像即将喷发的活火山,而他现在要把这些情绪都压下去,压到地壳以下,压到不能见天日的地方。
如果火山喷发过,会把周围都烧成灰。
“随口一问,”江池狠狠抹了一把脸,“一哥,你什么时候会回来?”
骆译走了。
但他临走留下了一句:“总还会回来。”
舷窗之外是蓝天和白云,但骆译暂时失去了欣赏美的能力。在飞机终于起飞之后,他把眼罩拉下来,彻底屏蔽了周围。
但阻绝了视线,大脑反而加倍活跃。
他的脑内反复徘徊着江池的神情,有所保留的,压抑的痛楚的,即将喷薄而出的。
那是什么?
那代表着什么?
他警告自己不要再探究下去。
但蒋之晖突然说要离开,足够干脆,足够果决,毫无留恋。
江池来找他,藕断丝连,欲言又止,想要触碰又远离。
在他目光所及之外,有不为人知的暗潮涌动着,卷到他面前的时候,终于翻覆他的认知。
闪电划破云层,豁然开朗的同时伴随着惊人的刺痛。
第十五章
南方的初秋几乎还看不出秋的味道。
雀儿在枝头停着,啄着斑驳日光;骆译从树下走过,拖着他简单的行李。
不在海边,风却已经卷挟了腥气,掺进鼻息里,呼吸间仿佛已经浸入海水里。远方的天际,漂着雪白的帆影。
整个城市充溢着海洋的气息,自由又散漫,浪荡又多情。
但骆译已经注定不可能全心投入地去欣赏和感受了。
***
蒋之晖踏在异乡的土地上时,心仿佛也安稳地落了下来。
这是个没有糟糕的纠缠的地方,没有骆译,更没有江池。
代码和应酬,一体两面,成了他生活的主调。
他终于还是选择逃出那个旋涡,但是到夜深人静时候,偶尔他还是会想起他的红玫瑰和白玫瑰——不,那不是他的玫瑰,他只是曾经路过一片玫瑰园,却胆怯到不敢摘取任何一朵。
***
江池在x市呆了两天,每天去蓝叉子,也并不买醉,只是随便喝喝,趁着一点朦朦胧胧的醉意看着群魔乱舞的舞池,那里有很多人,轻易相爱,草率相知,有人只贪图一晌春宵,有的人沉迷着耳鬓厮磨的缠绵。
每个人好像都有所贪图,欲望纠结着充塞这片空间,只有他一个人空落落的,无处依凭,也不想落地。
他曾见过的陆地都已经漂移。
老板常来陪他坐,但也不和他说话,只是点一支细细的烟,烟气从他的指缝里穿过,缠绕他的眉眼。
第三天的时候,他还是买了机票。
他从老板那里问到了蒋之晖工作的城市。
这实在是一个很安适的城市。
江池落了地,本以为自己会不管不顾地去找蒋之晖,但是他在街头转了几圈,在一个小旅店安顿下来之后,竟然忽然找不回一丝去见蒋之晖的心情。
他在街头乱转,抱着素描本和铅笔出去,画石拱桥上的落日和古寺井边的麻雀,也画玻璃幕墙的高楼和匆匆来去的人。
他在街角的咖啡厅见过蒋之晖。
蒋之晖提着电脑包匆匆的从街边走过去,等着红灯过去,并且把咖啡杯丢进路边的垃圾桶。
——就这一面之缘,蒋之晖还没看见他。
江池觉得这样的爱未免有些卑微,就好像他在这里等着,找着,只是为了偶尔能看见蒋之晖在街边喝咖啡。虽然他心里知道不是的,甚至现在他都有些模糊了他是不是为了蒋之晖而来。
江池第二天一早订了回程的机票,但在收拾好行李之后又把票取消了。
回去了反而更显得他在心虚一样。
九月十三,江池在一个小乐队的演唱会现场见到了蒋之晖,正式的见到,他们还握了个手。
演唱会现场倒是很热情,几十个听众愣是搞出了几百人的感觉。
散场以后江池顺着人流往外走,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蒋之晖被人流驱动着,走在了江池身后。
城市里难见漫天星子,只有月亮一弯挂在远天际,夜幕与水同色。
蒋之晖问他:“你怎么到了这里?”
当然是在问他。
江池走了两步,低声说:“听说这里有演唱会,就过来了。你在这里啊。”
蒋之晖半晌没说话,过了一会儿突然笑了一声。
人流渐渐疏散去,蒋之晖靠在河沿的栏杆边上。江池停下来,抬头眺望那弯孤独的月。
江池问他:“最近还好?”
蒋之晖:“还好。”
这就又一次无话可说。
阴云擦过月亮,阴影投下又消去。
蒋之晖问:“骆儿怎么样?”
“挺好的,”江池也跟着,靠在栏杆上,“前段时间还给我打电话,约我见面。”
但为什么要见面他却只好缄口,他心虚又坦荡地直视着月亮。骆译想问他的事情,关于他和蒋之晖。骆译是要验证他的猜测,江池看得出来,却不敢去面对自己一时失言的后果。
蒋之晖侧过身,凝视着江池的侧脸,他声音轻飘飘的:“你们要复合吗?”
要复合吗?
江池唇角翘起。
他想起那天骆译枯死的眼神。
蒋之晖还在等他的回答,江池眼尾收着他的影子,对着影子弯了弯眼:“蒋之晖,你知道我为什么和一哥分手,就该知道我们不可能复合。”
我还喜欢你啊,怎么可能再去和一哥在一起?
第十六章
眼神勾过去的时候,江池从蒋之晖的眼睛里看到了火焰。
他放荡又顺从地贴过去,嘴唇压在蒋之晖的嘴唇上,轻轻磨蹭着。蒋之晖靠着栏杆,眼神从他的眉眼移动到鼻峰,是江池梦寐以求的认真又专注的眼神。
江池捏住蒋之晖的袖口,凑上去,舌尖重重舔过蒋之晖的唇缝,留下一道濡湿的痕迹。
这个人的嘴唇,远看像是紧抿着,亲上去才知道不是,他那么容易撬开。
江池的牙齿缠绵地咬着他的嘴角,又退开一点,重新凑上去爱怜地轻轻一啄。
蒋之晖掐住了江池的腰。
湖面上的灯光明明灭灭,倒出金的紫的蓝的粉的光斑。
江池移开蒋之晖的手,退后一步问他:“口是心非,何必呢?”
蒋之晖盯着他,不发一言。
江池看不到蒋之晖表情的变化,兴致缺缺地靠回栏杆去:“也是,我早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
“我是什么样的人?”
“你?你冷漠但要做出不冷漠的样子,喜欢要做出不喜欢的样子,你跟着别人的审美和道德判断活,但又难受……你虚伪。”江池握住蒋之晖的手,又撤出来,只是轻轻捏着他的指头。
蒋之晖闭住眼。风从他的面颊上掠过去,又去亲吻江池的唇。
“我都知道,但我喜欢。”江池低下头细语,“但这样的你最有趣。”
江池说:“我想陪在你身边,我想和你去看星星看月亮,看展馆里的名画,在下午趴在桌子上看你敲代码……还要冷眼看别人的指点,一个一个骂回去。”
“你都那么好了,怎么还要怕人呢?他们都该怕你。”
“我看见你的时候就想对你好。”
这真是朴实又动人的情话,除了江池的评价太过刺人。
蒋之晖无可奈何地笑了一声,他说:“谢谢。”
江池接了下去:“只是你不需要?”
蒋之晖叹气:“嗯,只是我不需要。”
“可你和我在一起很高兴,你在酒吧里不会喝闷酒了,也会笑。”江池终于困惑地问,“这不好吗?为什么要拒绝我陪着你,我甚至都向你承诺了不会干扰你……”
“我当然也喜欢令人心情愉悦的事物和人,包括你。”蒋之晖反过手捏住江池的手指,搓揉着,“坦诚地讲,我喜欢你,我感谢你。”
“但在蓝叉子的任何一点愉悦都是要背负罪恶感的,偶尔的我可以,但长久的,我背负不动,也承担不起后果。”蒋之晖说,“我们两个不一样,你可以面对的我不可以,就这么简单。”
“哦,这样。”江池这么说,但蒋之晖知道他并不明白。人间没有感同身受,尤其对于痛苦。
不过也没关系,蒋之晖盯着江池的唇珠想,即使曾经进入过的身体,也不意味着灵魂能够互相兼容。
蒋之晖带江池去了他家。
单身公寓,意味着只有一张床。
江池问他什么意思,蒋之晖握住他的腰,把他压倒在床上。
床很软,天花上的灯有些刺眼。
这个男人轻轻捂着他的眼,另一手在解他的腰带。这个不爱他的人恬不知耻地问:“可以吧?”
****
骆译提前结束了自己的海滨之旅,买回程票的时候突然动了怪念头,机票上的终点就变成了他和蒋之晖的老家。
但他也没想回家。
他和父母早就形成了默契,他会在春节回家,每年仅此一次。而为了这一次,他和父母都要至少提前半个月开始做心理准备,好让他们三个人能正常的,不会触怒彼此的相处一天,即使这样也免不了尴尬。现在他就这么回去,不是给所有人找不痛快吗?
他又不是要来找事的。
他只是……他想回来看看,这是怎么样一个地方,长出了怎么样一个自己,又长出了怎么样一个他。
第十七章
s城秋天来的太早,红叶黄叶都铺了满街。小城的街道没有人时时刻刻去清扫,荒芜着,却也显露出别样的趣味。
骆译在酒店闷头睡过了整个下午,直到夜色垂临时候才爬起来。
错过了一顿午饭和一顿晚饭,早已经饿得饥肠辘辘,骆译对着镜子略微捯饬了一下,看着能出门见人了,就匆匆忙忙打了车直奔小吃街。
小吃街也不叫小吃街,原本是叫云寺街,只是因为挨着学校,后来小摊贩越来越多,人们也跟着味儿来了,城里东西南北的人都爱往这里来约夜宵,这一带的各种小吃摊也就越发发达,后来那个雅致的本名也没人提起了,来来去去图方便,都喊这里叫小吃街。
骆译在学校后门口下车。
在这儿已经能闻到来自食物的香气,各种混杂在一起,勾勾搭搭地从你鼻端绕过去,挑起你的食欲。再往前走大概二十几米,就能坐在那个小摊上,要一碗劲道的米粉,滴上香油,还可以让老板多加花生碎。
是从前的味道。
上初中的时候,他青春期,仿佛和整个世界有着什么深仇大恨,跟父母怄气,跟老师怄气,今天才和班里同学闹了脾气,明天又拿油漆刷了人家自行车。蒋之晖从小早熟,做人做事和大人似的,他那时候挺叛逆,还不爱搭理蒋之晖。但蒋之晖就很仗义,看在从小的情分上,整天跟在他身后给他收拾烂摊子。
蒋之晖给他写检讨,平均十天一份,林林总总总写了有十万字。
有时候放学了,蒋之晖还会拉着他从学校后门走,带他来吃米粉。他喜欢吃,但自己一个人来没意思,也就不常来吃。反而是蒋之晖总会顾着他的 小心思,时不时的就主动陪他来吃。
高一的时候,他和蒋之晖还会来吃,往往是九点十点,在家把烦人的数学和物理做完以后,约出去搓一顿,回家面对更烦人的语文和英语。
他在高二的时候和蒋之晖表白,惨烈地以他的嚎啕大哭收场。那个傍晚过后他们两个再也没有出来吃过了。
后来上大学报道,是他开学比较早。出发的前夜他接到蒋之晖的电话,他们又在一起吃了一次米粉,他记得那次的米粉没有煮到,有一点生,他没吃痛快。
再后来,他自己再也没来过了。
他大一时候和父母出了柜,家里闹得天翻地覆,父母不乐意见到他,他也不乐意回来。无论寒暑,他再也没回来过,当然也再没有机会吃一碗米粉。近几年他春节倒是会回来,就是只待两天,走亲串友向所有人展示家庭和睦的表象都不够,哪里来的美国时间再来吃米粉,偶然动过的念头最终都无疾而终。
他坐在椅子上,拿纸巾小心翼翼地擦干净上一个人在桌面上留下的油点子。老板憨笑着挠挠头,问他:“吃什么呀?我们这儿卖……”
“高汤米粉,只要一点辣,多加花生碎。”
其实点错了,骆译说出口就知道了。他不吃辣。
这碗是蒋之晖的。
***
江池躺在他的身边,胳膊缠在他的胳膊上,嘴唇贴在他的肩头。
蒋之晖侧着脸看着这个躺在他身边的人。
他现在心里在想什么大概没人能猜得到,而且如果说出来还会显得有点渣,不,是特别渣。
他在想骆儿。
那天他不该和骆儿说的,说了也不能怎么样,他用陈年的旧芝麻烂谷子去干扰骆儿干什么呢?让骆儿去难受吗,还是只是在派遣他自己内心里的自责和悔恨?
那句话说出口,他反而陷入了一种更近似于醉酒的状态,他兴奋,他飘飘然,他冷静地旁观骆儿的冷静,知道他正在和自己一样崩裂。骆译和他一样痛苦,想想他就高兴。
他没办法面对那个瞬间卑劣的自己。
他想和骆儿说明白,见了骆儿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从根本来说,他就不该喝酒。
不喝酒就不会醉,不醉就不用骆儿去接他,骆儿不把他带回家,他就不会说。
只要他那一天没有说,他就不会说。
然后他就不用从骆儿在的城市逃开——他明明费了那么多的心力才重新回到骆儿现实中的朋友圈子。
第十八章
骆译没回家,却去了蒋之晖家拜访。
蒋妈妈是个很和气的人,是那种你也看不出她在想些什么的和气。逢人必笑,见小孩子一定要给抓把糖,温温柔柔地,谁提起她都要说一句“是个好人”,但除了是个好人也没什么其他的可以提起了。
两家原本是邻居,骆译小时候尤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