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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行人-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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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面的实质问题。那是你们双方的事情。”
  每一句都不是责备,每一句都比责备更难听。
  “我们现在就要赶回去了,对,不需要另排时间。贵公司的态度和作为,我会如实转告给客户。我们是第三方公司,客观是我们的权利和义务……不必了,谢谢你的时间,再见。”
  陶然前排就坐欣赏了一场名为“愤怒”的演出,票都不用买,也是有趣得很。
  对情绪的控制和使用是情商的重要组成部分,常铮冷若冰霜的态度一挂电话就全散了,十分轻松地扭过头来对陶然说:“怎么样,够了吗?”
  “岂止是够了,简直精彩。”陶然看着他笑:“老妖怪把咨询公司当刀子使,这意思你倒是领会得淋漓尽致。他恐怕早就想骂这一番话了,这帮经销商明里暗里给他挖过多少坑,今天你算是替他报了仇了。”
  常铮拧开一瓶矿泉水给自己润润喉咙:“徐远一早走的时候,我就猜一会儿还是见不到人了。”
  “你觉得他已经知道了?”
  “不管知不知道,这意思已经摆出来了。他既然觉得这个会没那么重要,他都可以先走,那我们还坚持什么。”
  话到这里,陶然居然有些释然。徐远果然是长大了,什么话能说,能说到几分,什么话根本不必说,如今已经把握得很好。陶然出于之前的相处的习惯,总是不肯过分揣测他。现在看来,还真是一厢情愿。
  意料之中,那边被常铮劈头盖脸训了一通,很快又打了陶然的电话,直接被摁掉了。
  省事,省事极了。一句多余的话都不必说,这样的同事遇上了也是运气,常铮没有吝啬自己满眼的赞赏。陶然被他看得有点发毛,只好回他一句“过奖”。
  常铮忍不住笑起来。陶然发现自己并不敢看他的眼睛,很自觉地挪开了。
  做戏做全套,他很快回了信息过去。
  ——老板生气了,我不好接电话,抱歉。
  对方是经销商老板的高级助理,在民企也是个角色了。既然打过来,说明还是愿意配合把戏份走完。过了五分钟,这个电话还是得拨回去。
  接通之前,陶然示意常铮别出声,回应他的是了然地一点头。
  “喂,你好,我是陶然。”一边说一边压住声音,常铮眼看着唇角已经扬起来了,陶然自问没有他拿起来就是戏的本事,赶紧侧过身子,盯着车门内侧塑料和毛毡分开的那条线,让自己静下来:“不好意思啊,刚才真没法接。”
  “时间一改再改,我们还专门多住了一个周末,他肯定火大,我也不好硬劝。”
  “这次真没办法了,还是算了。等我们回去,你再费心跟你们老板约个视频会议的时间吧。我就不让我们常老板露面了……也行,或者你就跟你们老板把问题都大概过一过,整理个文档过来,有什么需要讨论的你我私下解决就行了。”
  对方千恩万谢,略有些激动的声音传到常铮这里,恰似一面挥舞的白旗。
  “嗯好,不用谢,再见。”
  在陶然入职之前,常铮刚得到合伙人任命的时候,他其实花了时间好好梳理过公司里现有的资源。高级合伙人各成派系,目前的合伙人们也都比他羽翼丰满得多,能让他用的人实在凤毛麟角。
  为了不断了自己的路,他从不表现出对某些公认能力有限的同事们有任何意见,哪怕这样行事意味着太多事情他要亲手去做,工作量甚至比他自己在项目经理那一层级争第一的阶段还大。还有杨柏君这样很可能身家不清白的,跟前主子说不清到底什么关系的,时势所迫,也不好拒之门外。用一段时间的庸才总比孤军奋战好。
  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工作上关于用人这颗悬着的心,此时此刻听陶然打完这个电话,才算真正落了地。
  他再也不会无人可用。无论如何,他会尽全力笼络住陶然。这样的助力,得之有幸。
  只可惜,名剑认主,恐怕并不那么容易。常铮自负擅阅人,却还没读懂陶然到底求什么。好在来日方长,他还多的是机会慢慢观察这个人。
  他们让司机掉头的地方离高铁站还有很长的距离,这时段堵得水泄不通,更是遥遥无期。想着这些,常铮不知不觉闭上了眼睛。
  陶然也累了,戴着耳机一声不吭。绝不没话找话,本来也是他们几周合作下来,彼此最满意的地方之一。
  适时的沉默是多么珍贵的品质,时光给了他们相同的馈赠,不偏不倚。
  这天大概是真的不宜出行,两人在司机一脚一脚的刹车里艰难地休息了没多久,又是一个电话进来。这回是常铮的手机。
  “喂,人事找我。八成是临走前那面试的事情,一起听听?”
  他倒不怕有什么不该自己听的事情漏出来,陶然心想我不能给脸不要脸,立刻摘耳机睁开眼,摆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常铮含笑给他一个“装得挺像”的眼神,按了免提。
  “常老板好。你和陶经理出差前参与面试的候选人白漫漫,好像对我们开的起薪不满意,到现在都没把聘用意向书签回来。那天的三票里,她就拿到你们这两票,所以我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我们要不要争取一下,怎么争取?”
  “她是怎么跟你说的,只说了薪资不满意?”
  那边传来一阵脚步声,人事低声说了句“不好意思,我找个会议室”,然后听着像是是静音了。
  常铮利用这个空隙问陶然:“人你觉得怎么样?要是感觉一般,下一批终面你可以再去挑人。来了你带,你自己决定。”
  陶然轻且快地回答:“人还不错,能来最好。越晚来面的质量越差,校招我做过好几年,我心里有数。”
  常铮冲他一点头,注意力又回到通话上。
  “好了我在会议室了。白漫漫没直说是薪资的问题,只是我们给的比她申请表上写的期望数字低一千,我猜她是这个原因。我之前也跟她聊过好几次,除了薪资,她对我们的其它情况都没有任何顾虑。另外,她还说……”
  “有什么别的信息,你尽量都说吧。”
  人事姑娘流露出一点笑意,远隔千里传来,陶然还是清晰地听见了她语气里的匪夷所思:“她居然跟我说,她周五还有个别的机会要面最后一轮,她打算等那边结果也出来之后,比较决定到底接哪个。”
  这下常铮也意外了:“哦?她连这都跟你说了?还有这么……实诚的小朋友?”
  那边也有些唏嘘:“是,我都不知道这是实诚,还是傻。”
  常铮略一思索,飞快地看了陶然一眼,见他神情没什么变化,于是开始交代:“那就这样,你等到周四下班以后,打电话给她说我们最多等她到周五下班,要么定下来,要么就算了。她小小年纪,心理素质不会太好,你这么一说,周五那场她就未必面得好了。”
  对方沉默片刻,似乎是叹了口气:“那我们,真的就等到周五下班?”
  陶然迎着常铮的目光表示自己也是这么想的。傻人确实有傻福,但也该有个限度。
  “对,周五下班为限。她要是真打算拿我们去比较,那就算了,不缺她这一个人。”
  白漫漫小姐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在三言两语中,被算计完了。
  

    
第12章 如晦3
  出于各种可以或不可以放在桌面上陈述的原因,常铮和陶然默默达成了一个共识,那就是在徐远公司这个项目上的驻场时间越短越好。为了这个目的,他们只能连续加班。
  接下来的这一周里,只要常铮有事出去,没跟陶然一起吃工作午餐,回来时必带咖啡给他。周五饭后,陶然一推门进了分派给他们的小会议室,一眼撞见桌上放着本周第三杯,再一扭头看到常铮埋头干活的无辜样,忽然觉得有点无奈。
  “老板,你这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他难得老实叫一声老板,常铮还真没敢应。
  “不就一杯咖啡么,也值得你问一句。”
  陶然不打算让他绕过去:“不是一杯,这是第三杯。事不过三,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常铮把笔记本往前一推,人往后靠,仰着头看他,顺便转一转酸痛的颈椎:“我接下来有好几个项目已经排在日程里了,我想找人事把你的时间定下来,跟我一起做。”
  “那你直接找啊,我听你们安排就是了。”
  这就跟问一个求婚者为什么求婚一样无耻、矫情且坦荡,常铮在心里送他一个白眼,面上还得维持那种特别平和的诚恳:“这么一来你就没法在别的合伙人面前露脸了。试用期里全都跟我合作,评估只能参考我一个人的意思,以后你也只能站我的队了。”
  气氛弄得好似骑士受封,陶然享受了一会儿,恍然发觉已经到自己的戏份了,赶紧正色道:“承蒙老板看得起,就这么办吧。”
  常铮这两句话说得挺别扭,一抬眼发现陶然笑得竟然有几分顽皮,倒是真的愣了一下:“真没看出来,你还是个戏剧爱好者。”
  他笑容里的内涵是如此真实生动,以至于常铮虽然下意识地损了他一句,却不自觉地把这话里的讽刺几乎去了个干净,打完折成了一句轻巧的玩笑。
  这一笑只持续了流星过境般的瞬间,常铮以沉默相对,心里明白,这恐怕是他第一次认识陶然。
  这是驻场的最后一天,一下午的埋头苦干,咖啡喝光了还拿去茶水间续过好几次,熬到傍晚时分,最后一个邮件出去,剩下的就全是远程也能处理的事情了。常铮跟陶然一起进的电梯,先动手按了B2,没想到陶然紧接着按了一楼。
  “怎么,没开车?”
  “我约了人在附近。”
  常铮祝他周末愉快,自己去车库把车开出来,到了地面转第二个弯的时候,正好看到陶然跟一个长得不错的男人一起走进餐厅。
  徐远,上回他家里那个,再加这个,生活简直是万花筒。
  五十步笑百步,现世报立刻就来了。下一个红灯还没到,杜梁衡的电话就到了。自从上次一起过了那个计划之外的周末,杜梁衡这三个字每每出现在手机屏上,都有些说不出的触目惊心。常铮心里的那条线自带警报,上回一起在酒店愉快地滚动,也并没有让他一时忘情。
  那条线的实质说到底,其实就是“我不是不喜欢你,我也没那么喜欢你”。
  金科玉律,不过如此。这一指导思想罩着常铮安然走过了成年后个人生活的风雨如晦,保他一身潇洒,直到今天。
  他不知道终此一生,他还能不能遇到例外,谁又将成为他的例外。
  反正杜梁衡不是。
  毕业之后,或者精确地说,散伙饭吃到一半陶然指着鼻子叫周喆滚之后,这是他们第一次再见。
  手术刀也好,杀猪刀也罢,时光真的是刀,所到之处,无人能挡其锋锐。正如陶然没想到周喆打听完一圈,真敢打他手机约他,周喆也没想到陶然就这么答应了。
  眼前的分明是故人,却已不再是故人。
  翻看菜单和点菜的全程,两个人都安静得好像不认识。站在一边等着的服务员小姐一声不吭,脸上却逐渐露出尴尬的神色来。陶然对陌生人一向心软,不忍心殃及池鱼,赶快点了几个看着还过得去的菜。
  有鱼有肉,有菜有汤,量足够却不过分,陶然总有这个本事把面子做得够漂亮。
  总僵持着也不是办法,周喆斟酌着开了口:“这些年……”
  陶然看进周喆的眼睛,看得他不得不把剩下的半句客套咽下去,然后自己慢悠悠地接话:“我们不说这些。周喆,别跟我说废话。”
  还是这样任尔东西南北风,我想怎样就怎样的脾气,这倒一点都没变。从这直白里,周喆找到了一点难能可贵的自信。
  “那什么不是废话?”
  陶然完全不想兜圈子:“你找我有何贵干。”
  “我……只是想看看,好几年不见,你过得怎么样。”
  陶然简直摁不住自己发自内心的冷笑。还好多年不见的隔阂足以让他看清自己,也看清对面的这个人,他已经不在乎这冷笑是在心里,还是在脸上。
  他这是打定主意要从彼此寒暄开始走流程了。毕竟是老同学,大可以慢慢吃菜,一起喝两杯,发些一去经年物是人非的感慨,然后伺机说几句似是而非的酸话,再看今晚事情能发展到哪一步。
  也不知这人是哪儿来的自信,总觉得每次他回头,陶然都要配合他捡起早年中断的戏码。
  “我过得怎么样,跟你其实没关系。”
  “如果真的没关系,你今天就不会来。”
  年少相知若是没有个好结局,就是会有这样的尴尬。陶然又仔细看了一回,终于放弃了他只是冲动的猜测,收拾情绪开始好好应对。
  “你要是只想知道我过得怎么样,那么多同学都还在这儿,你问一问就足够了。”
  周喆恰到好处地笑出了几许“真拿你没办法”的温和:“别这样,我还没计较上次见面,你当着那么多人冲我大喊大叫呢,怎么这会儿一肚子火气的倒是你了。”
  ——多新鲜啊,不说为什么,只说结果。陶然自问不是过激的人,但对那一次撕破脸的行径,他时至今日也完全不后悔。
  陶然懒得跟他说这些车轱辘话,周喆不要脸,不代表他也跟着不要。
  “周五晚上可是很珍贵的。你既然来了,也坐下来点了菜了,为什么不能跟我心平气和地,叙叙旧呢。”
  叙旧两个字,不知怎么就钻进了陶然心底,像一颗顽固的种子,飞快地生长出扯不清的藤蔓。
  是啊,抛开别的一切,周喆确实曾经是陶然最亲近的朋友之一。
  他们从来都是朋友,直到周喆捅破了彼此爱慕的窗户纸,认真说了要在一起。几个月后,他们趁着暑假一起旅行,途中偶遇周喆的家人。长辈们根本没有多想,周喆却吓得反应过度,没多久就找陶然坦白,说自己不想承受选择同性带来的社会压力,分手对大家都好。
  事情到了这里,其实分道扬镳也算及时止损。但彼时的陶然和周喆都太年轻,低估了对方也高估了自己,居然在这番波折之后,依然维系着朋友的关系。陶然深恨他拿自己作了试验品,却碍于情面,死撑着不说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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