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西泮-第1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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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棚屋里的一切也都是简陋的，宋槿书在小小的凳子上坐着，背靠着墙，双眼无神，有些疲累地说：“算是……前任吧，没什么好说的，反正我不会跟他回去。”
　　石鑫不问了。
　　石鑫这个人属于话极端少那种，除非别人主动开口，不然与他和石头无关的事情他一概不会管。
　　宋槿书从这间棚屋里出来，想回自己住的那一间，走几步就抬眼望海滩。
　　不知道前面哪家开了很亮一盏灯，将男人的影子拖了很长，他孑然而立的身形显得格外寂寥。
　　他在心里叹着气，他觉得自己不该过去，不该再给他哪怕是一点点的希望，但他又没办法看着他这样不管，他走了过去，“已经快十点了，这里不是景点，很难打车的，不然你叫许弋来接你？”
　　穆千珩在门口十多米的地方，已经站了好半天，出来时湿漉漉的头发早就已经被风吹干，只是微微凌乱，他看着宋槿书一路过来，听见他的话，没太大反应，隔了几秒，唇角挽起个淡淡的弧，“你还管我死活？”
　　宋槿书说：“你不要和我闹脾气，再不走你是打算在海滩上站一夜？”
　　“我站一夜你会跟我回去么。”
　　他不答反问。
　　宋槿书沉了口气，“我的事情我自己有主意，我这一辈子都没掌控过自己的命运，不能到最后还被人牵着跑，我不想受看病的苦，你不懂，就算这次病侥幸治好，这个身体已经是负累，不仅是对于你，对我自己也是……”
　　他顿了顿，“我想自私一回，不过分吧。”
　　穆千珩低下头，声音也低落下去，“说不定吃药就能好的，你找那么多借口，不过是逃避。”
　　这话很尖锐，宋槿书面色微变，不想和他说下去，欲转身，闭眼又深深吸口气，“你叫许弋来接你吧，不然真的回不了市里了。”
　　他再次离开，但这一回穆千珩在他身后隔着一段距离跟着，见他进一间没人的棚屋，拉了里面灯绳，昏黄的光就亮了起来。
　　门被关上，穆千珩一腔颓丧难以言喻，站在门口发着愣。
　　其实他都知道的——宋槿书的确是在找借口。
　　他甚至很确信，如果是他，如今能遇到这种借口大概也会觉得释然。
　　但这事儿发生在宋槿书身上，穆千珩却无法接受，他了解他，理解他，可他还是做不到支持他的决定。
　　宋槿书经受的苦难太多，而这世界给予他的安慰太少，疾病带来的一点点痛苦他也不再愿意承受，因为对他来说，生存这件事本身已经不划算了，入不敷出，没有什么值得他努力一把，忍受痛苦去坚持。
　　就连他也不能。
　　他靠近棚屋，这屋子简陋到极点，甚至没有窗户，他站得腿都困了，靠着棚屋很不讲究地坐在沙滩上。
　　夜深，海风更冷，他搓了搓手，不知道该怎么办。
　　门就在这个时候被打开来，宋槿书站在门口，皱着眉看他，很嫌弃，“门我又没锁……你是不是傻？”
　　穆千珩愣了几秒，宋槿书已经折回去，他赶紧起身跟进屋子。
　　里面更简陋，就一张床一张桌子，通着一个小隔间里有放洗漱用的东西和一些杂物，这里看起来跟个破仓库差不多。
　　还很潮湿，穆千珩眉心越皱越紧，这段时间宋槿书就是在这里住的。
　　宋槿书绕过去将门落锁之前看他，“就这一张床，不走就只能和我挤一下，你可想好了。”
　　这哪里还用想，穆千珩说：“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宋槿书已经懒得再说他，毕竟很晚了，直接落锁，指了指隔间，“洗漱在那边，条件不好，只能将就。”
　　穆千珩洗漱完再过来，宋槿书已经躺在床边了。
　　也没睡衣什么的，他上床，从他身后搂住他，把人往床中间带，宋槿书也不抗拒，只是言语间有些不满，“别闹我……我很累……”
　　话音软绵绵，带着将睡未睡的一点惺忪。
　　穆千珩整颗心都软了，本来求婚被拒的沮丧也忘了一干二净，轻轻在他鬓角亲两下，声音低柔：“嗯，睡吧。”
　　他看起来是真的很困倦。
　　穆千珩将人紧紧抱怀里，连日来处于忐忑中的心终于得到片刻安宁，他想，慢慢来吧……
　　人已经找到，他就还有时间。
　　宋槿书对他的爱已经不足以支撑他与疾病对抗，那他就要想办法，让他重新爱他，他以前可以为了他连命都不要，死都可以，那为他活着也一定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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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章　
　　多天没睡好，这一觉竟睡到了大天亮，穆千珩睁眼身边已经没有人，瞬时清醒，下床的动作急促，确认屋内没人，他一把拉开门，门口站着小石头，正仰着脸看着他，将手中的饭盒递给他，“我嫂子叫我给你的。”
　　他怔几秒，“他呢？”
　　“和我哥去了市里买东西。”
　　他简直不知道要说什么，宋槿书现在真是不拿他放眼里了，走也不说一声。
　　他刚刚睁眼的时候不知道有多慌。
　　石头给他的饭盒里面有粥和包子，他放桌上，在心里骂了宋槿书两句。
　　倒是还有点良心，知道给他饭。
　　石头跟着进来，看他洗漱。
　　外面天气好，棚屋门大敞，阳光照进来，他擦干净脸回到桌子边，想起个事儿，问石头，“你当面叫他哥哥，怎么背过他就成了嫂子了？头发长的都能当你嫂子吗？”
　　石头撅噘嘴，“反正就是嫂子。”
　　“……”
　　完全无法沟通。
　　他坐下吃饭，石头在床上晃腿，这小孩有个爱晃腿的毛病，一边晃一边说：“就算你以前是我嫂子的男朋友也没用，现在他要和我们在一起的。”
　　他吃完了，抽桌上的纸巾擦嘴，撩着唇角说：“他压根就没答应和你哥在一起吧，所以你只敢在背地里叫叫嫂子过嘴瘾。”
　　石头闻言，脸都涨红了，“他答应和我们在一起的！”
　　“别偷换概念，”他不屑，“住在这里也不代表会跟你哥在一起。”
　　石头气得说不出话。
　　“真想他做你嫂子？”他睨着扁着嘴的小石头，眼角带了一点笑，“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
　　小石头一下子竖起耳朵，“什么办法？”
　　穆千珩欠扁到极点地说：“管我叫哥。”
　　石头：“……”
　　石头气呼呼地跑了。
　　逗过小孩，穆千珩心情稍微好了一点，这时拿出手机，发现手机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没电自动关机了。
　　他这才想起一件事，头天都没给陆厉行打电话说一声，宋槿书人找到了。
　　他头天脑子一直很混乱，就连那个求婚都是慌乱的，直到在床上抱住宋槿书心里才安定一点，可因为累得紧，一放松居然就直接睡着了。
　　他没办法地想要找石头借充电器，但是石头完全不理他。
　　果然——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他想，算了，让陆厉行继续着急去吧，等宋槿书回来了和他说说他肯定会解决。
　　天气很好，他在海滩上等宋槿书，在阳光下近距离又去看那几艘小船。
　　他实在想不透，宋槿书要这种小船能做什么？吃水不深，稍微一点风浪大概都要给掀翻，一点实用性没有。
　　快到中午的时候石鑫先回来了，带着一些新买的工具和一个用于渔船的小型发动机。
　　石鑫本来不爱说话，对着陌生人更无话可说，见到穆千珩，稍稍一愣，旋即微微点下头就算是打过招呼。
　　穆千珩也点了下头，又问：“槿书呢？”
　　石鑫说：“他去买东西，等会儿就会回来。”
　　他点头，不动声色打量石鑫背影，摸不清这男人是什么想法，若是小石头一头热想要宋槿书给自己做嫂子还好，要是这男人也对宋槿书有想法，那就有些麻烦了。
　　他想带走宋槿书，宋槿书那里已经是一关，他不希望有更多阻力。
　　石鑫将沉重的工具包往沙滩上一扔，翻起一层沙，他捋起袖子，绕着一艘小船来回看了两圈。
　　是半成品，很小，穆千珩目测坐三个人就是极限了，木质，目前没处理边缝也没上漆，边边角角的地方木刺还一堆。
　　石鑫叫来石头，俩人拿尺子量着船上什么尺寸。
　　穆千珩双手插裤兜，站在旁边看着，“槿书的船是哪种？”
　　石鑫说：“就这个。”
　　他微微蹙眉，细细看了会儿，脑中不其然蹦出宋槿书很久以前对他说的话——
　　“迟早我要有一条自己的船，带着你出海，好不好。”
　　他绕着船打量几遍，又问：“他要这船有什么用？这还得手动划吧。”
　　“我也不知道，”石鑫说：“我只是做船的。”
　　穆千珩：“……”
　　这个哥哥比弟弟还难打交道。
　　石鑫不是高冷，就是单纯的不爱说话，但过了一阵，石鑫破天荒主动开口。
　　“也不是要划，这里，”他的手指了指船底的凹槽，“可以安小型发动机和螺旋桨，虽然速度不快但可以机动控制，螺旋桨还没找到合适的，太大的会翻船。”
　　穆千珩自然是不懂做船的，他等宋槿书等得有点急躁，手头没烟也很痛苦，拿着没电的手机琢磨几秒，问石鑫借充电器。
　　石鑫给了他一个多头的充电器，他回到宋槿书房子里，找插座找半天，最后在一个小柜子旁边找到，插好了立刻开机，先给陆厉行打电话。
　　陆厉行在那头语气不善，“失踪一个还不够，想给我来俩？昨晚我打你电话几次你知不知道。”
　　穆千珩笑出声，陆厉行恼火地问：“笑什么？”
　　穆千珩说：“我找到槿书了。”
　　那边安静了几秒，“在哪里？”
　　“海边。”
　　陆厉行说：“具体哪里。”
　　穆千珩想了想，“你回桥市吧，你公司那么忙。”
　　“……”陆厉行想骂人，“过河拆桥？”
　　穆千珩道：“他现在不想回去，不想治病，我正在劝，还需要时间，你也不能不管工作一直在这里。”
　　陆厉行闻言，忍不住叹，“真是不想活了……你告诉我在哪里，我也去劝劝他。”
　　穆千珩说：“你真要来？”
　　“废话，”陆厉行说：“我和他怎么也是朋友，怎么，你难不成心胸狭窄到不让我和他见面？”
　　“也不是，”穆千珩道：“就是我不打算回市里了，既然你过来，正好帮我带点儿东西。”
　　陆厉行：“……”
　　穆千珩一点没客气，要了一大堆东西。
　　换洗衣物，一些生活用品，还有他在酒店房间的药，甚至电脑……
　　陆厉行收拾东西的时候黑了脸，觉得自己宛如保姆。
　　……
　　挂断电话，穆千珩不小心碰到柜子。
　　这屋内的东西真是没眼看，这木质的小柜子还是坏的，柜门松垮垮，一碰就晃悠。
　　他关上，又开出一条缝。
　　他想收拾下这柜子，拉开门，看见里面一个药瓶，他皱眉拿出来。
　　瓶子上写的是什么维生素，打开来里面一堆白色药片。
　　宋槿书身体不好，会吃药他不意外，他留了个心眼，从里面取了一片装自己口袋。
　　宋槿书到十二点多才回来，和石鑫还有石头打过招呼，目光落在旁边的穆千珩身上，摆不出什么合适表情，最后牵强地扯扯嘴角，转身朝着屋里走。
　　穆千珩跟过去时，他正从衣兜摸出装药的纸袋，往瓶子里放药，听见脚步声，吓的手一抖，药片一下子掉在地上。
　　他赶紧捡起，穆千珩已经到门口，微微皱眉看着他，“吃的什么药？”
　　他将药片吹吹，放药瓶里，竭力保持镇定，“补充维生素的。”
　　穆千珩没纠结这个，“陆厉行等下过来。”
　　宋槿书一下子扭头睁大眼，“他也在曦城？”
　　“你以为呢，”穆千珩在床边坐下，低头看着他，“你让我们好找，自己倒是逍遥。”
　　宋槿书将药瓶放回柜子里，关上怔了下，以往都要关两三次使劲推的柜门这次倒是配合，他说：“你们怎么都这么闲，不用上班的吗？”
　　穆千珩俯身去拉他的手，将他拉到身边，“别总说些没心没肺的话，上班能有你重要？”
　　他并不推拒，但也不主动，被他搂住腰，他轻轻叹口气，“你们说什么没用，我说了，我决定已经做了，我不要看病，太受罪了。”
　　穆千珩低头在他脸颊亲了亲，“你想出海是么。”
　　宋槿书一愣，旋即侧过脸看他，神色有几分防备。
　　穆千珩被他这种眼神刺得心头一跳，不大舒服，“那船太小，也不实用，我可以给你买游艇，我们一起出海，你想完成心愿，那我陪你完成心愿，然后我们去看病……”
　　他额头挨着他的，轻蹭两下，“槿书，为我再活一次，我也会为你而活。”
　　宋槿书垂眸，逃避着他灼热的视线，“我……”
　　话音未落，被童稚的男音打断，“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石头跑进来，就往两人中间扑。


第193章　
　　石头跑进来，就往两人中间扑。
　　明明俩人挨着坐在床上，石头硬是在两人中间挤啊挤。
　　宋槿书哭笑不得。
　　穆千珩一言不发起身，手扯着小孩背部衣料，竟将人整个提起来，他把人提到门外一扔，然后将门关上锁住，在暗下来的房子里拍了拍手。
　　宋槿书：“……”
　　石头在外面气得拍门，穆千珩看着宋槿书，“这小子想让你当嫂子你知不知道？”
　　宋槿书笑说：“你别和他计较，其实他们兄弟很不容易，这里是老的渔民区，很多人走了都是嫌这里落后，石鑫的女朋友也是嫌弃这里才走的，但这儿还有十多户人家，年轻人都走远了打工什么的也不回来，石鑫想照顾这些老人所以一直留着，石头就是觉得他一个人太孤单了。”
　　穆千珩扯扯唇角，“我也很不容易。”
　　遂到床边又坐下，拉住他手，“这小孩怎么不去上学？闲得没事儿打你主意。”
　　宋槿书被逗笑：“坐船大概半个小时往东那边有个小学校，石头在那里上学，但是那学校条件糟糕，也不好好做，老师也不操心，这几天两科的老师都请假，班里就暂时停课。”
　　穆千珩微微拧眉，“这里还有教育这么落后的地方。”
　　宋槿书忽然发觉话题扯得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