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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部分

地西泮-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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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聂荀离开,他视线里的宋槿书终于不再是一座雕塑。
  展台上下几个模特儿都放松了不少,宋槿书动了动发麻的小腿,然后往长椅方向走过来。
  看得出他是想走得快一些,但并不顺利,中途甚至还因为脚下的路墩拐了一下。
  穆千珩坐姿慵懒,叼着烟,就这么看着他走过来。
  他到跟前,几乎是扑着坐到了椅子上,靠住他,“累死了……真的要命啊。”
  他侧过脸看他,取下烟微微蹙眉,“结束了么,怎么还不去换衣服?”
  “结束是结束了,”他眼底盈盈有笑意,“我今天没拍照,我想留几张照片。”
  兴奋让他眼眸里有波光流转,脸色看起来生动许多,穆千珩一时竟看得痴了。
  他其实很少见到他这么高兴,哪怕是17岁的宋槿书,大多数时候给人的感觉也是有些阴郁的气息,那时他常常用尽浑身解数想要逗他笑,但多半都不怎么凑效。
  他恍神之际,宋槿书手一伸,将什么拿到他眼下,“看看这是什么?”
  他反应几秒,回神低眸,看到他手里拿着两个冰箱贴,是大白脑袋的图案,圆圆的两个,大白的嘴巴是中空的,里面的金属板形状像个啤酒起子。
  他不等他回应,就解释,“冰箱贴,还能做起子用,是不是很好?”
  穆千珩:“……”
  好在哪里。
  他沾沾自喜,“这是市场部给参与活动的人派发的小礼品,聂荀刚说给我一个,我帮你也要了一个,我们一个人一个。”
  他好像是真的很开心,他忍俊不禁,“幼稚不幼稚?这点儿不值钱的东西就能哄得你这么高兴。”
  “那你要不要?”
  他拿了一个放衣兜里,宋槿书笑了声,微微坐直身子拿着手机调出前摄像头。
  穆千珩想起什么,将外套西装脱下,要往他身上披,被他挡着,“别,别……我等下就换衣服,你让我先拍两张……”
  他有些无奈,“小心着凉。”
  “很快的……”他看着手机皱皱眉头,又对着他眨眼睛,“你帮我拍好不好,我自己很难拍到全身啊。”
  他不语,从他手中将手机拿过去,然后走几步将手里烟在垃圾箱上面灭了。
  “你真好。”
  宋槿书起来,凑近了很狗腿地凑近撅着唇似乎是想要献吻以示感激,被他用手推回去。
  宋槿书心情好,也没在意。
  夕阳余晖下他巧笑嫣然,其实也没什么很出彩的Pose,看得出他并不常拍照,他的笑容在手机屏幕里定格。
  拍了不多的几张,他回来翻了翻,很满意,“那我去换衣服,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他注意到他手上有东西从刚才就在闪,拉住他手看了下,竟是戒指。
  被戴在左手无名指上,他问:“哪来的?”
  “影楼拍照用的道具,估计十元店买的吧,我跟一个女孩子搭档展示一套新人礼服的,戒指是一对儿。”
  宋槿书的手指修长,皮肤很白,廉价的戒指戴着也很好看,他手指在他掌心动了动,“好看吧?”
  “还行。”
  他将那个戒指取下来了,“我看看,你先去换衣服。”
  “戒指要一起还给影楼的……你看戒指干嘛啊。”
  他没回答他的问题,“你先去,等下我给你送过去。”
  “那你快点啊。”
  他起身要走,又被他拉住,“你手机也给我,你衣服没兜,小心掉了。”
  他确实也不想拿东西,将手里的手机和冰箱贴都给了他。
  宋槿书走了之后,穆千珩先将他手机里刚才那些照片都传到自己手机里,然后用自己的手机给这个廉价的戒指拍照。
  各种角度拍了足有十几张。
  ……


第38章 
  俩人离开影楼,宋槿书还处在兴奋之中,摆弄那个冰箱贴,“我好久没收到过礼物了。”
  穆千珩无语,“那不是礼物,那是人家派发不完剩下的,随手给了你两个。”
  但他还是很得意,“那不还是送的,送的就是礼物。”
  他笑说:“你真容易满足。”
  “我真的很久没这么高兴了,”他靠过来,挽着他手臂,“其实工作挺好的,虽然辛苦,但我还是很开心,有工资,有可以说话的同事,还有小礼品,有你来……”
  穆千珩皮笑肉不笑,“哦?我是在小礼品的后面?”
  宋槿书赶紧说:“越重要的越靠后,压轴的。”
  穆千珩笑着捏了下他的脸,“走吧,回家。”
  带着这个男人,宋槿书拉不下脸坐公交,忍痛坐了出租车。
  晚饭后他洗澡的时候粗略算了一下钱,只算了一半就不敢再算下去。
  有时候他觉得现在应该是比小时候要好了,毕竟和那时候有上顿没下顿不一样,如今按理说怎么都不至于饿死,但是这种没钱带来的压迫感很沉重,没有经历过那种极度穷困处境的人不会懂,他对于贫穷有一种异乎寻常的恐惧。
  从浴室出来,男人又坐在他床上翻书。
  手里的书还是那一本,宋槿书就只有这一本书,太宰治的《斜阳》。
  见他出来,穆千珩将手里的书放床头柜子上,“你怎么喜欢这种书。”
  “这书不好吗?”
  宋槿书用手抓了抓头发,动作很慢,上了床,喃喃了一句:“幸福感这种东西,会沉在悲哀的河底,隐隐发光,仿佛砂金一般。”
  这是书里的话,他靠住床头,“我很喜欢这句话。”
  其实他还喜欢太宰治的另一本书《人间失格》,里面有一句话他也很喜欢——生而为人,我很抱歉。
  “因为一句话喜欢一本书?”
  “差不多吧。”
  他又调整姿势,刚躺下,他翻身搂住他,动作很快地吻住他的唇。
  按照着男人以前的频率,他估计今晚也是跑不了的,所以也不抗拒,乖顺地回应,尽量放空脑子。
  今天应该算是这多少年来他最高兴的一天了,他的人生本来就活一天算一天的,他决定不去想那么多,尽量多享受当下。
  然而他发现这男人床上有些劣性越来越不受控制,譬如此刻出口的话。
  “上次弄你的时候,你是不是在想着穆千珩………”
  穆千珩这三个字将宋槿书生生从情Ⅰ欲中拉扯回来,他手抵住他胸膛,喘息凌乱地道:“你真的不要再提他了,我都说了……很变态。”
  他手在下,话音半带着调笑,“我这不是为了你?把我当成他,你不是更有感觉么。”
  他已经彻底没了兴致,按住他的手腕,“我不想做了。”
  两人对视几秒,穆千珩将手收回去,从床头抽纸巾擦,姿态慢斯条理,丝毫没有被拒绝的窘迫,倒是十分从容淡定。
  屋内气氛有些僵滞,宋槿书仰面躺着,不知道为什么,心底有些火气,不吐不快。
  “你这是报复我上次说你是替身吗?总提他……而且这个时候提起个你甚至都不认识的人,你难道就不觉得奇怪?”他将被他解开的睡衣扣子一颗一颗系上,才听见男人的声音。
  “我以为,你会希望是他抱你。”
  “不要把你的想法强加在我身上,我没有这种想法,”他摸着高热未散的面颊,“我不做那种梦,穆千珩有喜欢的人,而且他最讨厌我。”
  穆千珩背对着他,还在擦手,力道变重,纸巾都被擦破了,他低低问了句:“你做什么了,让他讨厌。”
  宋槿书不说话了,翻身背对着他,阖上眼眸。
  穆千珩将纸巾扔掉回来,关掉了床头的台灯,房间陷入黑暗中。
  听得见彼此的呼吸,氛围极为诡异,宋槿书突然说了句,“我都没有对你以前的事情好奇,你为什么要好奇我的事。”
  他的气息并未像之前的夜里一样靠近,声音在夜里听起来竟有些苍凉,“我只是想不通,你真有你说的那么喜欢他,为什么还要做让他讨厌的事,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不做那些事,你们可能就有机会,说不定……”
  他顿了顿,“说不定现在在一起。”
  那样,他们就不会是现在这样。
  他掌心攥紧,有种情绪很尖锐地在胸口涌动,好像随时都能变成犀利的刀刃,刺破这种他刻意维持的假象。
  宋槿书手盖住脸,鼻尖发涩,声音闷闷的,“我和他不可能,从一开始就不可能,我配不上他,而且……”停了几秒,“他喜欢的是一个女孩。”
  穆千珩默了几秒,“他们在一起么。”
  “没有。”
  “原因呢?”
  这下换来更久的沉默,他静静听,就连他呼吸声都听不到了。
  他闭上眼,他以为宋槿书不会回答。
  但很久后他说话了。
  “那个女孩死了。”
  这一夜他没有去抱他,宋槿书就像之前一样,睡在紧靠着床边的位置,他想这个糟糕的睡觉习惯他是改不了了。
  这个夜里宋槿书做了梦。
  梦境十分混乱——
  他站在教学楼下,他看到从楼顶坠落的人影,重重砸在水泥地上,血液飞溅起来,他喘息着看自己的手,掌心里是血字的检讨书,他站在全校面前。
  他在认罪。
  将血字的检讨书读出来,他抬眸就对上穆千珩的视线。
  他站得很远,但他却清楚地感受到他眼底汹涌的恨意,他丢掉手中的检讨,想要向他走去,想解释,但迈不动步子,有冰凉的手,抓他的腿,他低头就看到鲜血淋漓的一具身体,抱紧他的腿……
  梦里面的情绪那么真实,他满心恐惧,只是不得动弹,嘶哑地说着对不起,再抬头,他竟站在铁轨上,有火车驶来。
  这个场景他在梦中已经再次经历过无数回,他不想被困在这里,明明知道是梦却无法挣脱,这个梦魇这样真实,铁轨的两边围着很多人,那些脸他不看也知道是谁,火车越来越近,他害怕了,想要逃离,但是总有人伸手把他推回到铁轨中央。
  包括那双沾着血的手,包括穆千珩的手。
  最后他抱着脑袋在铁轨上跪下来哭叫出声,耳边是火车的鸣笛声,视线里出现扑向火车的女人,他眼帘里只剩下一片血色,他尖叫起来。
  ……
  从梦境里惊醒,宋槿书浑身是冷汗,他喘着气坐起身,手摸着额头,眼泪已经不受控制地顺着眼角滑落。
  他浑身都在打哆嗦,一旁的穆千珩睡得并不沉,也醒过来,沙哑地问了句怎么了。
  “没事……”
  话出口,他发觉声线都在打颤。
  穆千珩觉察不对,揉了下眉心坐起身靠过来,“没事吧?你怎么了。”
  他还在发抖,踉跄着下床,“我没事……你睡吧,我想喝水……”
  “我去给你倒……”
  他话没说完,被他打断,“我自己去,你别管我了。”
  他甚至没穿拖鞋,赤着脚出去,关上了卧室门,转身一个趔趄,险些摔倒,扶着墙跌跌撞撞走到了客厅的那个洗手间,打亮灯,看到镜子里的自己,他摸了摸脸,只摸到眼泪。
  没有血。
  当然没有,那是个梦。
  但他总觉得有血溅在身上。
  他眼睛红的,眼泪还在涌出来,好像完全不受自己控制。
  他扶着洗手台,浑身瘫软地跪下去,喉咙里哽咽着,手还在发抖。
  脑子里浮现许久前自己见过的铁轨,上面的断肢,碎的内脏,大片的血……
  他干呕了几声,手捂住脸,快要压抑不住哭出声。
  他已经跪在地上,挪了下,几乎是扑着将洗手间的门关上,然后整个人瘫软地捂着脸靠着门啜泣起来。
  也不敢哭很大声,毕竟隔音有限,这里到卧室的距离也就这么一段。
  穆千珩没开灯,在黑暗里慢慢走到客厅,也听见了洗手间里压抑的哭声。
  他靠住墙站了一会儿。
  他不知道宋槿书梦见什么,他看起来很害怕。
  多年前他是没有见过他哭的,那时候他话很少,尽管他的生活不尽人意但也从不会在他跟前抱怨多少。
  他没有见过他一滴眼泪,更别说像这样哭泣。
  他好像很害怕别人发现他的软弱,那个晚上也是,他以为他离开了才敢放声哭泣。
  他缓缓迈步,走到洗手间门口,手抬起,快要触到门把,又停住。
  门板上有磨砂玻璃的一块区域,他能看得见他的身影,他们之间仅一门之隔。
  他将手收了回去,任由他的哭声重石一般碾在他心口。
  一直站到里面哭声渐渐停歇,他转身回到了卧室,这一夜直到天亮宋槿书都没再回到卧室来。
  他躺在床上,思绪一片混沌,他想,宋槿书到底是做了亏心事的……
  不然,怎么能被一个梦吓成这样。
  ……


第39章 
  宋槿书知道,一做那个梦,他这一晚上肯定是没办法睡觉的。
  以前也梦到过,即便情绪平复之后再合眼,脑海中也会不断浮现那些景象,每一次在这种梦境之后他已经形成习惯,彻底放弃睡觉这件事。
  其实他近来已经很少做这种梦了,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和Jade提到过去,居然又梦到,哭累了之后他在洗手间洗过脸出来,就在客厅沙发上缩了一团抽烟。
  这个夜晚变得无限漫长,和很多个在少管所里的夜一样,他只能在黑暗中睁着眼等待天明。
  手头的烟本来就只剩下小半包,都打发光才熬到了天快亮的时候,他只穿了睡衣,浑身都发冷,活动了下关节起身,蹑手蹑脚回到卧室里先把拖鞋穿上,心底暗嘲自己的狼狈,又悄悄去了外面洗手间洗漱。
  之后回了卧室一趟,是想拿了自己手机直接出门的,进去却发现男人已经醒来了。
  穆千珩靠着床头正抽烟,看见他进来,叼着烟抬头睨着他。
  他眼睛冰敷过了,但还有些肿,倒是不太明显,他手抓了下头发,笑得不太自然,“你醒了。”
  他把烟拿下架在床头柜上面的烟灰缸,对他伸出手,“过来。”
  宋槿书愣了下。
  “过来啊。”
  他重复一遍,语气很低很软,像是已经忘了头天晚上的不快,他慢慢走过去,被他拉住了手。
  穆千珩摩挲着他的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大半个晚上穿一件单薄的睡衣也不盖被子,他的手很凉,他拽了下,宋槿书没办法地坐在床边。
  他微微起身,抱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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