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西泮-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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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吃完了,抬头,“你话真多。”
宋槿书盯着他,“那你说,好不好吃。”
穆千珩又夹了一块鸡丁放嘴里了,吞下去才迎他视线,“和你一样好吃。”
他眼角都弯了,“我都说很好吃的……我比你厉害吧?”
他捏了捏他的脸,“嗯,厉害得要上天了。”
两个人的一顿晚饭也吃得很热闹,今天宋槿书的话很多,饭后照例是煎药喝药时间,喝完他就被男人带浴室去,鸳鸯浴总是比普通的澡要漫长……
男人有些恶趣味,在浴室里面要他看镜子,两个人的视线一同落在他的纹身上,他感觉他更用力了。
最后宋槿书腰酸腿软,被男人抱到床上,他给他吹头发。
吹风机的风热乎乎,耳边又是嗡嗡嗡的,宋槿书觉得很舒服,有些昏昏欲睡,但是才放下吹风机的男人又覆在他身上撩拨,他很快清醒。
其实作为一个嫖的主儿,他很想在这事情上强势一点试试占据主导,但是做不到,可能是由于身体不好的缘故,他总是容易觉得累,不舒服,他放软了调子求饶。
到最后穆千珩也没有停,但是他变得很温柔。
很温柔很温柔。
在床上宋槿书的声音一软,柔得能滴出水,其实让他更想肆虐,但是宋槿书的身体太糟糕了,穆千珩一遍一遍慢慢用手用唇感觉他的身体,他想记住这个轮廓这个触感以及这种无比亲密的感觉,他又想在他身上烙下印记。
他身上有他的名字,这还不够,他想让他完完整整属于自己,总觉得怎么要也不够。
宋槿书躺在床上,伸出手触碰他的脸,抚他眼角,在黑暗里那双幽深的眼眸显得更专注,里面只有他,他伸手抱住他,眼角有泪溢出,慢慢滑落。
…………
第57章
翌日早。
穆千珩醒得早,但是躺在床上足有近一个小时没怎么动,原因是,宋槿书躺在他怀里。
大抵是因为头天晚上折腾的时间长被累到了,宋槿书到八点多才迷迷糊糊地睁眼。
睁开眼就看到熟悉的脸,那种感觉像做梦,他手抚上他面颊,恍惚了几秒,男人气息已经迫近,他在他唇上吻了一下,“早。”
宋槿书愣了会儿,才清醒过来,手揉了揉眼睛,“你还没走……”
嗓音里带着睡意未散的哑意,他有些讶异,住在一起这段时间他多半走得很早,像这样和他一起醒来的次数屈指可数。
男人不说话,手意有所指往下,他一个激灵,一把按住,“你哪里来的精力!”
穆千珩轻笑了声,“你这是在夸我?”
宋槿书使劲摇头,“你怎么了,打了鸡血似的……你都不会累的吗?”
他的手回到他腰间轻抚,“你体力不好才总累。”
他拉住他的手,“别总是做做做的,大清早的……你要是不急着走,和我说说话吧。”
穆千珩微微蹙了一下眉,“说什么。”
确实是不急着走,他提前空出来了大半天的时间。
宋槿书靠住他胸口,“说什么都行,你和我说说话。”
他平日里就不是多话的人,也不擅长寻找和制造话题,搂住他在他发顶亲了下,“别为难我了,你想说我倒是可以听着。”
觉察到男人的动作,他唇角弯起来,他很享受这种亲昵,比起做Ⅰ爱来说他更喜欢这样。
宋槿书想了想,忽然问:“你对以后有什么计划吗?”
穆千珩微怔,隔了几秒才回答,“我这种人,能有什么计划。”
他又问:“你去过曦城没有?”
曦城在海边,穆千珩之前还是出差的时候去过一次,呆的时间不长,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问这个,他说:“怎么,你想去?”
“嗯,其实我在曦城呆过三个月,”宋槿书回想着,“曦城的海很漂亮,我的人生其实别的计划都没有,但是最后我想去曦城,我想去海边。”
穆千珩垂眸,视线里触手可及就是他的身体他的脸,但他又觉得这一切很遥远,他的思绪纠缠在他话中的两个字眼里——
最后。
他有些出神,抱着他,继续说:“我小时候就喜欢海,一直想去海边,上高中的时候我和穆千珩喂养过一条流浪狗,它叫船长……”
宋槿书仰起脸,手在自己脸上比划一下,“它是白色的,但是有一只眼睛这一块,都是黑色,它瞎了一只眼,像那种独眼的海盗似的……”
他轻轻笑起来,“所以我叫它船长,那时候我就想,等有机会了,我要带它去看海,我想有一条自己的船,我和船长一起出海。”
他眼底充满憧憬,闪闪发亮,穆千珩的手抚着他头发,眸光幽沉,“那条狗后来呢?”
宋槿书一愣,眼底黯了些,“我也不知道,后来我进了少管所,也不能喂它了,它瞎了一只眼睛,行动也不是很方便,自己找吃的很吃力……也不知道有没有好心人喂它。”
船长是流浪狗,对吃的要求不高,宋槿书那时候自己都穷得不得了,省出自己的馒头喂船长,他其实并没有多热爱小动物,喂船长只是因为他觉得一条瞎了一只眼的流浪狗觅食太困难了。
他人缘烂到极点,在学校没什么朋友,第一次喂过船长,船长就一直跟着他走,那时候他就心软,狗比人好太多了,他厌倦和人打交道,最后将船长当成了自己的朋友。
穆千珩静了一阵子,忽然嘶哑地说了句:“流浪狗的寿命都不长。”
宋槿书进入少管所之后不久他就离开临城二中了,在那之前临城二中清理过后院,他是从别人口中听说,后院有几条经常出没的流浪狗都被集中处理掉了。
他不确定船长在不在里面,他最后一次见到船长是宋槿书认罪读检讨那天下午,他逃课翻墙到后院,有一处台阶是他从前和宋槿书经常一起喂船长的地方,他过去的时候船长在。
他知道船长是在等宋槿书和他喂它,和宋槿书熟了之后他经常陪着他喂船长,他也会给船长带吃的。
但是那天他没有带吃的给它,他带着一个信封,他从里面拿出钱来数。
那些钱他存了很久很久,快够了。
——江苒本来,很快就可以做手术了。
他坐在台阶上,数着数着,红了眼。
夕阳的余晖照在他身上,最后他手抖得厉害,钱都快拿不住,视线也是模糊的。
——江苒没有回家的那个晚上,江妈妈为了找江苒出了车祸,当晚就在医院去世。
宋槿书毁了他的一切,毁了他整个世界。
船长那时候好像是察觉到他的情绪,凑近了,像是想要安慰他,无措地围着他转,似乎想要靠近却又不敢,然后他对船长说了他和船长之间最后一句话。
准确的说,他是对着船长,吼了一声,滚。
他的声音很大,船长受了惊吓,转身跑掉了。
后来他再也没有去过后院,他不知道船长是不是还在那里,等着宋槿书去给它吃的。
男人的话让宋槿书愣了几秒,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他觉得他有些煞风景,但想了想,又说:“其实死亡不一定就是坏事,如果没有受太多苦就好,我在少管所的时候想起它,最怕的是它挨饿,不过我想……”
他像是在安慰自己,“穆千珩说不定会继续喂它。”
他也不是很确定,毕竟一开始船长是他喂的,穆千珩也有可能因为他迁怒到船长,他想到又觉得有点难受,努力想要换轻松点的话题,微微仰头亲了下男人的下巴。
“以后我们要是在一起,我带你去曦城看海,迟早我要有一条自己的船,带着你出海,好不好。”
穆千珩眼神有些复杂,隔了几秒才微微笑了下,笑得很勉强,“哦,我和狗一个待遇?”
他说:“船长在我心里可不仅仅是一条狗,它是我很重要的朋友!”
他笑着捏了捏他脸颊,脑海中还是他刚才那一句,穆千珩说不定会喂它。
他这会儿反应并不快,只是慢慢地想,他真是想的太多了。
宋槿书是个很矛盾的人,浑身充满绝望的气息,活得像是没明天,但却又在很多事情上抱着很不实际的期望,风投的事情也是,明明陆厉行已经提醒过他,但他不知道是心存侥幸还是什么毛病,不撞南墙不回头,非要等到最后一刻才肯完全死心。
他想,他不介意让他这心死得惨烈一些。
两人在床上磨蹭一会儿才起床洗漱,一起吃了早饭,宋槿书看Jade十分悠闲,“你这么闲,要不要和我一起去风投中心?”
穆千珩坐在餐桌对面闻言没抬头,“要出结果了?”
“差不多,”他还是吃得很少,手拿着勺子搅合碗里的粥,又说:“算了,你闲着吧,我去。”
结果很有可能不好,他搞不好马上就要知道自己倾家荡产了,这种情况下带着他,让Jade看他落魄的模样,他只会觉得更难受,Jade不是什么暖男,也不可能安慰他,落井下石的可能性要更大一些。
万一结果是陆厉行估计的——最糟糕的那一种,至少,他也要自己先缓冲一下吧,还要想想怎么和他说,想起这茬他犹豫了会儿,问他,“你那句话是不是真的。”
“什么?”穆千珩视线从手机挪开,睇向他。
“你说你从来没抱太大希望,没期待我给你赎身。”
“怎么突然问这个。”
宋槿书盯着他一阵,又低下头,“我怕我让你失望。”
怀抱希望再落空的感觉,要比没有希望更糟糕,他很清楚。
穆千珩想了想,最后笑了,笑得有些落寞,“失望也不过人生常态,我不是没经历过。”
哪怕绝望,宋槿书也不是没有给过他。
宋槿书闻言再抬头,男人已经恢复一贯的懒散淡漠表情,无谓地道:“我早说过,这工作我习惯了。”
宋槿书讪然笑了笑,声音小下去,“……那就好。”
他很怕让他感到失望。
想到会让Jade失望,就总会回忆起八年前他站在台上认罪读检讨,抬眼时看到穆千珩的那双眼,那种无声的控诉和指责。
饭后宋槿书换过衣服,拿了手机准备走,Jade一反常态地好心将他送到了门口,他看到他这样,笑得有些狡黠,“怎么,舍不得我啊?”
穆千珩没说话,只是笑了声,先揉了揉他头发,又把他抱到怀里,低头吻他,吻得很深很重。
放开的时候宋槿书觉得唇都在发麻,主动地抱着他亲他的脸,“你是不是有心事?”
穆千珩没回答,在他脸颊轻轻蹭了蹭,又低头,下巴抵在他肩头,深深呼吸,最后放开他,“去吧。”
宋槿书有些担忧地看着他,听到他又说一遍,“去吧。”
他推开门,迈出一步又回头,Jade还在原地看他,宋槿书说:“你会等我回来吗?”
Jade鲜少这样,搞得他也有些不安。
穆千珩默了默,最后点头。
谎言说了那么多,也不差这最后一个。
宋槿书放心了一些,这才离开了。
门关上之后穆千珩点了一支烟,靠着次卧的门扫了一眼,东西不多,很快就能收拾完,宋槿书这段时间主要出行工具是公交车和地铁,他现在没钱打车,去风投中心还要换乘,他觉得时间很宽裕。
他给许弋打了个电话,然后开始收拾东西。
这次提醒着自己,将电脑也带上了,收拾完他四下打量了整个房子,最后走到厨房。
冰箱上贴着那两个大白的冰箱贴,那天拿回来,宋槿书将自己那个贴上去,说它们是一对儿,应该要在一起,把他的那个也贴上去了。
……其实挺幼稚的。
他咬着烟蒂回想那一天的宋槿书,回想他脸上焕发的那种神采,回想他身着礼服,回头对他笑,回想他说,他很久没有那么高兴了。
他抬手,取下其中一个冰箱贴,金属的质感有些凉,他攥在手心,转身离开。
……
第58章
去风投中心,在公交车上颠簸的路上,宋槿书想到了一些很久远的事情。
陆厉行是个很厉害的风投顾问,他手里的钱其实一开始距离一千多万差得远,只有区区一百万。
这一百万是他讲价讲来的,叶宁的家人一开始说的是七十万。
他是没脸见穆千珩的,冤枉只是个相对的概念,他虽然没有欺负江苒,但是江苒死了,本来应该要找出施暴者。
而他认了罪,那个施暴者就永远找不出来了。
叶宁的话是对的,从他和对方要价开始,他就洗不白了,他是同谋。
他还记得当时,在教师办公室,他被人围着,校长,老师,甚至还有……
一个警察。
指着监控画面,告诉他,即便他不认罪,也有证据可以将他定罪。
他们说,如果他不认罪,在将他定罪之后还会将妈妈送到精神病院去,妈妈是不愿意去的,他也不愿意让妈妈去,精神病院里的病人毫无尊严可言。
最后他们说,如果他认罪,可以给他钱。
他在绝望中叫过老师,不止一次,班主任就在旁边,只是看着他,叫他认罪。
他捂着耳朵流眼泪,耳边太多声音,尽管他不想听,还是源源不尽涌进来。
他是被迫的,但也不仅仅如此。
那时候,被逼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太想要钱了……
钱能解决很多问题,一百万,他可以不用担心以后的生活,他和妈妈也不用再过得那么苦,他还能买用来镇定的药物给妈妈,他也许就不用总是挨打,他很怕挨打,很怕吃苦,那时候两种思绪拉扯着他,最后他对现实投降——
江苒已经死了,活不过来了,但是他和妈妈都还活着,他实在太想好好活下去了,他有个瞬间甚至想了想以后钱怎么花,但很快又被沉重的内疚压的呼吸不过来。
没有人会懂,江苒跳楼之后,他认罪,妈妈自杀,再到他入狱那漫长的一段时间里,他整个人都快分裂了。
他看着窗外,安静地想,没了就没了吧……
没了,也好。
这是他的罪,是他应该受的惩罚,他只是觉得有些遗憾。
如果17岁的他能再坚定一些,不要被贫穷和欲望改变,不要对这个世界投降,如果他能够勇敢,如果他能继续抗争,结果是不是会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