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西泮-第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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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千珩蹙眉打断，“时间有限，先说要紧事。”
许弋还维持着递出手机的姿势，“先生，他病了，情况很糟糕。”
这几天许弋虽然不能进病房，但和穆千珩其实也不是完全断了联系，发过那么几条短信。
穆千珩重伤昏迷，身边一直有人，很多时候夏绯云和穆商还有穆晚承这些人也在，所以许弋发信息内容必须慎重，避免别人拿到穆千珩的手机看到什么，听到穆千珩转入普通病房的消息之后他其实就给穆千珩发送过一条有关宋槿书的信息。
虽然只写了“已接”两个字，但接的是什么别人不知道，穆千珩是明白的。
其实这个计划从头到尾宋槿书就是因为被牵连进来受一点罪，不存在危险，穆千珩心里有数，看到短信之后也就放心了，这几天他其实不是没有想过宋槿书，人在生死线上走一遭，想法总会发生一些变化。
那时他中枪后和夏绯云上车，倒在后座的时候其实有一瞬想要起身从车窗看他一眼，只是已经来不及，疼痛剧烈，血液从身体中流失的速度比他想的还要快，车子驶动的时候他阖上眼眸想着他苍白的脸，居然生出些许茫然和悔意。
他其实很害怕，他知道的，他以为他将他丢下了。
但没人知道，其实他自己也会害怕。
如果他回头，看他一眼，他不确定自己还有没有勇气继续往前走，宋槿书还在这个世界充满恐惧孑然一人，他不确信自己可以真的不管他。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下来，他甚至都没有好好和他告别，忽然就觉得自己对他太苛刻了，在他害怕的时候没能抱抱他，哄哄他，如果真那么倒霉死了，他觉得这会成为他带到坟墓里的遗憾。
做这个计划的时候他就知道里面的风险，但他不那么在乎，穆商不同于穆晚承，很难糊弄，赌注不够大是不行的，既然赌了，要是真死了，愿赌服输，生死他看的不是很重，但在车上的时候他忽然想到，死了，就再也见不到宋槿书了。
最后在病床上醒来，他竟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但随之而来的是穆商，穆晚承，夏绯云……
这个世界，这些他肩头的担子也都一并回来了，在病床上痛的时候也会想，为什么在身边的不是宋槿书。
但那都是重伤和疼痛以及命悬一线时候的脆弱，多数时候他是不容许自己脆弱的，他还有很多事情必须要做，想他的时间和空间都很有限，他想他只要安全就行，等他恢复了就会去见他的，他首先还是要处理好后续的事情。
他怎么也想不到，宋槿书居然又病了，所以听到许弋所说，怔了一瞬，“什么病？”
“他有慢性胃炎，今天复发了，而且很严重，疼得厉害，还……”
许弋有些迟疑，其实现在穆千珩的事情很多，而且伤也没好，不该说这些，但他担心现在隐瞒，到时候有个万一，穆千珩问责他承担不起。
“还什么？”
许弋硬着头皮道：“还咳血了。”
穆千珩脑子有些空，愣了几秒，“为什么会咳血？”
“不太清楚，”许弋说：“不多，就一点，我本来想带他再去医院做检查，他不配合，他说这种情况以前出现过，不用管，最近他饭也不好好吃，晚上睡觉还会哭……先生，他真的很担心您，胃炎是神经性的，您给他打个电话吧，让他安心，他可能会好一些。”
宋槿书是有这样的毛病，以前他身体也总出各种各样的小状况，只要不是疼到无法忍受，他都尽量不去医院，这些穆千珩是知道的，但他却不知道他以前也曾咳血。
现在又因为他，旧疾复发。
他沉默了几秒，接过许弋手机，觉得有些沉重。
许弋很自觉地去了外面关上门，他拿着手机，屏幕上就是宋槿书的号码，按下拨通听着彩铃的时间里他有些恍惚，最后听到电话接通，那头传来有些沙哑的男声：“许弋？”
他的唇动了动，一时间居然想不到要说什么，只是听见他的声音竟有些心痛的感觉，很突然也很莫名其妙，但又掺杂了一丝说不清的温暖悸动。
宋槿书又问了一声，“许弋，你有事吗？”
穆千珩听出他浓重的鼻音，轻声问了句：“你又哭了吗？”
宋槿书夜里没睡好，本是吃过药躺床上打算补眠的，电话里传来这个男音让他睁大眼，脑海陷入空白，手指也是僵硬的，他坐起身，将手机紧紧贴在耳边，那边很安静，他眼泪顷刻间就落下来，“没……没有。”
但声音却是颤抖的，那端男音隔了几秒低沉响起：“别哭，我没事，好好的，很快就会去见你。”
他的手胡乱擦着眼泪，“你中枪了，还流血了……”
穆千珩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句忽然想笑，但丝丝缕缕的疼痛在心中蔓延，他攥紧手机，语调变得格外温柔，“我真的没事，你呢？”
他两只手捧着手机，有些哽咽地道：“我也没事，许弋把我救出来了。”
穆千珩笑了下，“我说过你不会死在那里。”
宋槿书安静下来，当时他说这句话，他确实并不相信，他以为他是随意糊弄他的，毕竟当时情况凶险，谁也说不准。
“我听许弋说你现在胃炎复发，还……”
他顿了顿，眉心蹙紧，“咳血是什么毛病，为什么不去医院检查？”
“没事的，”他深吸口气，情绪稳定了一点，“以前在少管所也有几回，都好好活到现在了，我这些都是小毛病，你呢，你到底伤在哪里了……”
“槿书。”
他忽然叫他的名字，以一种无比轻柔缱绻的语气，叫得很亲昵，他不知所措地愣住。
他嗓音沉哑，哄着他，“听话，去医院做检查，许弋这段时间会照顾你，你按时吃饭，好好休息，等我有时间了一定会去看你，但在那之前你要保重身体，你乖一点，不要让我担心，好么？”
他抿唇，隔了几秒才“嗯”了一声。
许是因为这一刻的气氛太过于微妙，他竟也未曾深思他的话，他说担心他，他也不去计较真假，他的乖顺让穆千珩心头一软，“不会让你等很久的，好好看病，等着我。”
宋槿书点着头，想起隔着电话他看不到，他说：“我等你。”
穆千珩时间实在有限，也不可能无止境聊下去，挂断电话之后他将许弋叫回楼梯间，把手机还给许弋，“他答应我去看病，你尽快带他去医院确定一下咳血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另外让他做个全面的体检，需要治的毛病尽早治。”
许弋也松了口气，接过电话，想起个事儿。
宋槿书对穆千珩的计划不知情，赫旭对着穆千珩开枪，他情绪完全失控，丧失理智地想要夺枪杀赫旭，结果被赫旭的人扭得手臂脱臼，到现在手臂动作还不是很利索……
他最后还是决定先不和穆千珩说这些事，现在得尽量少让穆千珩操心其他，宋槿书的事情只要他乐意配合去医院就能解决。
穆千珩问：“董事会那边有消息了么。”
许弋回：“是的，您太久不在公司，之前发起的几个项目现在被董事会的人拦截下来，而且有人已经动手干涉其他成熟的项目运营，有几个大股东也不太稳，另外，您那个在国外的堂弟穆凡前天回到桥市了，应该也有动作。”
穆千珩撩着唇角笑了笑，“老爷子这两天在做什么。”
“老爷子可能是想找九爷麻烦，但是现在难度有些大，毕竟老爷子和九爷早年确实有这梁子，老爷子又已经金盆洗手，在云城这里人脉也有限，现在又是尚娱的董事长，怕影响到尚娱……”
许弋停了下，“一切都和您预计的差不多，程烨那边也解决了，九爷说程烨不会再出现。”
穆千珩略一思忖，“注意观察董事会动向，尤其是穆凡那边，有什么事情及时给我发信息。”
许弋点头应下，想起什么，又问：“那那个支票，还要不要给宋槿书？”
穆千珩抬眸睇向他，“我给你的时候怎么说的。”
许弋回忆了一下，“如果出现最糟糕的结果，就给他。”
穆千珩问：“我死了吗？”
“……”
许弋灰溜溜的，“我明白了。”
“给他钱，人跑了怎么办。”穆千珩手动了下轮椅制动阀，准备走。
指不定可能还要去会所找少爷……
许弋推着轮椅，迟疑了会儿还是说：“先生，我觉得他就算有钱也不会跑的。”
穆千珩淡淡笑了笑没说话。
很多事情宋槿书不知道，他自己其实也没想到，宋槿书会恐惧担忧到这一步，但事已至此，他更没办法告诉他真相。
就让他相信这一切好了，他想，这样他就很乖很听话，反正目前一切还在他掌控中，如果顺利达成目的，摆脱掉婚约和穆家，以后……
他开始想他从来不曾计划过的，未来的事——
他觉得，和他在一起，也未尝不可。
……
第122章
确认穆千珩没事，宋槿书的精神状态总算好了些，翌日在许弋陪同下去医院输液之后，又进行了体检。
许弋安排的体检项目多而繁杂，这一去折腾掉了大半天，结果没能一天出完，许弋去取片子的时候回来，带着许婷婷，宋槿书就愣住了，“你怎么在这里？”
许婷婷说：“废话，这是云城啊，我在这里做手术，今天来换药的。”
她脸上胎记的部位被白纱布盖着，宋槿书也明白过来，他这段日子过得混乱，居然忘了问许弋自己在哪里，稀里糊涂的到现在才知道他是在云城。
许婷婷皱着眉，“没想到这么快又见到你了。”
许弋笑了声，将许婷婷推宋槿书跟前去，“你先陪你槿书哥哥一会儿，我要再去医生那里取个结果。”
许婷婷在宋槿书旁边坐下了，“我听说大哥受伤了。”
宋槿书点头，“嗯。”
“你没去看他？”
宋槿书有些讪然，“我不能去。”
“因为他未婚妻在吗？”
这个问题太尖锐了，宋槿书面色更白，许婷婷这丫头说话总是这样，叫他没法回答。
“二哥说，过两天会带我去看大哥，”许婷婷炫耀似的说：“到时候我要和夏绯云要个签名，我有个朋友可喜欢她了。”
宋槿书淡淡笑了笑，转过脸看着她，有些失神地问：“你有很多朋友吗？”
许婷婷想了想，“也不是很多，真心的就更少，还有的只是觉得我有个胎记很可怜，觉得同情，但我其实不需要……”
宋槿书眼眸掠过一丝黯然，“但你还是有朋友的。”
“当然有啊，”许婷婷很得意，“总不能因为长了这么一张脸就自暴自弃吧，我对别人好，别人一定也会对我好的。”
宋槿书笑了。
记忆里，那个活得小心翼翼要靠讨好得到友情的江苒已经变得有些模糊，太久了，原来那个曾经改变了他人生轨迹的人已经离开了这么些年了。
……
当晚，许弋带着许婷婷和宋槿书一起回到了酒店。
许婷婷被许弋叫过去，本带着玩的心思去，孤儿院管制太多，不像在酒店里自由自在，她计划追完最近在看的电视剧，但九点多就被许弋下任务：“今天你睡觉之前陪你槿书哥哥聊会儿天。”
她不是很高兴，“既然叫我来不给我玩儿，为什么还要叫我？”
许弋看了一眼卧室紧闭的门，宋槿书进去已经有一会儿了。
“叫你的不是我，是你大哥，你槿书哥哥最近晚上睡不好，你陪着他说说话，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自己清楚，要是再惹他伤心，你以后日子不会好过。”
许婷婷愣了几秒，更郁闷了，“要我说话，又要我哄着他？到底他是小孩我是小孩？”
许弋被逗笑，“那你就当他是小孩吧，反正你大哥的脾气你清楚，这两天你大哥受了伤，你槿书哥哥不能去看他，其实很难过，你大哥知道你聒噪，叫你来是为了给他宽心，让他有个人说话，但你要说多余的，你大哥真不管你了，那二哥也帮不了你。”
许婷婷哭丧着脸，“我怎么这么惨啊！”
话是这样说，看了会儿电视还是很自觉地在洗漱过后去了卧室想陪宋槿书说话。
果然宋槿书睡眠不好，从回酒店躺到了快十一点还醒着，许婷婷坐下来才发现他带着耳机。
宋槿书摘掉耳机，许婷婷已经凑过来，“你在听什么？”
宋槿书将手机拿出来关掉了，“听音乐呢。”
其实他听的是那段录音，被绑架的时候见穆千珩要走，那一刻他本来差点就要喊出来，告诉穆千珩其实江苒的死和他脱离不了关系，但他被人捂了嘴。
总是这样，在他想说的时候说不出，过后又觉得，还是不要说了吧。
他如今重伤，他更不可能提起这些。
但是不说，他可能还要受制于他，被禁锢在他身边，他也没什么力量可以和他对抗，事实上……现在的他，也没有真的要逃离他的心，这很可怕，肖麒说过的话犹在耳畔回响，他又开始厌恶自己。
绑架的事情也让他看清了，不论穆千珩和夏绯云关系如何，他们都是会结婚的，到那一天，他又该怎么办？
许婷婷讲起最近看的偶像剧，她一向话多，宋槿书听了会儿困意也沉沉袭来，他其实已经很久没有睡好觉了，这一夜竟难得好眠到天亮。
第二天许弋带着他去输液，顺带拿到所有检查结果，和医生聊了聊他的情况。
没能检测咳出的血，咳血的出血源不确定，可能和胃炎有关，但也不排除呼吸道或者肺部出血，医生一听他烟瘾很重，首先就是建议尽快戒烟。
许弋勉强应了，继续谈下去，医生拿着一堆检查报告和片子给他分析，结果就是宋槿书的身体实在是已经差劲到极点了。
血项和微量元素有很多不达标，目前除却胃病之外，肺部有个钙化的病灶是以前肺炎留下的，医生说，继续这样抽烟还有可能复发，其他器质性病变也就是时间问题，宋槿书现在还年轻，年龄一大很多问题都会浮现出来。
许弋很头疼，医生叮嘱的注意事项太多，脑子都记不住，最后只能拿出手机来一条一条记下，末了医生叹口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