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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部分

谋杀始于夏日-第20部分

小说: 谋杀始于夏日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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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上海,学校我已经联系好了,专业是金融或者机械工程,你可以选,”时湛阳坐上放弹夹的铁皮台子,手肘支在膝盖上,侧目看着邱十里,“都是对家里工作有帮助的。”
  邱十里在袖口上擦了擦枪口,随手把它放下,“我没上过学。”他垂眼看着大哥的脚踝,怔怔地说。
  “你可以看看学校是什么样子,和同龄人接触试试,”时湛阳温和得看不出什么情绪,“也不用读什么学位,不用太拼命,轻轻松松当个普通大学生就好,过一两年就能回来。”
  能回来又是什么意思?邱十里的困惑没有消解,“我……一定要去中国吗?三藩市也有很多大学,我可以去考。考上了我就会认真读,有什么事情,我留在这边,也方便帮你做。”
  “中国治安更好吧,禁枪的国家,这得多安全,在那边咱们一点生意都没有,”时湛阳笑了笑,“上海的生煎也最好吃。你不是喜欢吗?”
  邱十里忽然懂了,可能时湛阳就是要他走,“兄上,”他轻声问,“你想让我去?”
  “我想让你去。ナナ,十八岁你就能回来继续帮我了。”时湛阳脸上竟有淡漠的哀伤,但更多的,是一种不容推却的坚决,“你就在上海,多交几个朋友,少想事情,我会每天和你打电话。”
  他一旦这样,那就是真的下定了决心,不愿意说的,他也一个字都不会多提。于是邱十里就不再多问,简洁地答应下来。
  深冬的积雪化开了,水也解冻,林地中心的湖泊边,那对儿翡翠鸟已经繁衍到第二代,一扇扇小小的羽翼,碧玉铃铛般点缀在水面上,芦苇中,邱十里拉上时湛阳,一起去看了半个下午,他听着轻快的鸣啭,告诫自己,不要问,不要多想。
  他只是把那枚贴身的御守从颈上一把扯下,塞到时湛阳手里,“它替我陪你。”
  “什么傻话,”时湛阳爽朗地笑,“放心,我每天抱着它睡。”
  之后的一切都快得不可思议,跨越一个大洋,去到另一个大洲的另一个国度,也就是要花上一天多的时间而已,你只需告诉自己,你将换个地方生活。时湛阳一直把邱十里送到大学的门口,没有进去,只是在车子里吻了他,拢着他的颈子,吻他的眼睛、脸颊、嘴唇、脖颈……还有那对已经习惯了现状的耳垂,吻了很久。
  车里还有别人,邱十里不想喘得太大声,就憋得一个劲打哆嗦,时湛阳也有颤抖,不过多数都压下去了。吻完了,他倒是足够干脆利落,简单嘱咐开车的老K和副驾驶的邵三送邱十里进去,帮他收拾宿舍,自己则开门下了车。
  邱十里浑身都是烫的,他居然还流了泪,不知从何时开始,泪也是滚烫,不想出声,他就抿着嘴给自己擦,惶急地回过身去,透过厚实的后玻璃看。只见满路的桃花缤纷,更高的还有梧桐和细柳,好一派沪上春光,一地都是叽叽喳喳过来报到的新生,阳光葱茏,春风是毛茸茸的,而时湛阳挺拔地站在这流动的混乱中,正笑着对他挥别,隽永得像尊静止的雕像。
  可雕像不会笑得那么生动,更不会压着那么多感情和颤抖,生动地亲吻他。邱十里警告自己争点气,咽下喉头的抽噎,擦干眼角,平静地靠回椅背,又过了几秒,他就能笑了,并且笑得无可挑剔,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邱十里的大学生涯格外顺利。
  他适应性极强,也不是不擅长和人相处,只是觉得费力气,以前打打杀杀的,不用怎么刻意经营,自然而然就能称兄道弟,放在普通环境里倒是要顾及考虑更多。不过,既然时湛阳要他多交正常朋友,他就算费力也要交,他长得不错,口才不错,体能极佳,请客还大方,甚至军训后就高票选上了班长;时湛阳又要他学金融或者机械工程,他也要做得彻底,选课后干脆两个系院来回跑。
  虽然他连身份证和学历档案都是作假的,但这事儿似乎只有他自己知道。两边的教授们都对他格外包容,在图书馆熬通宵,也只有新交的那些朋友连着串大惊小怪:“邱大班长,你就等着猝死吧!”
  邱十里只是笑,“暂时应该死不了。”
  上海是个宜人的城市,风也宜人,雨也宜人,日和夜都朦胧又琳琅,邱十里在这温柔中,有时却会觉得自己笑得有点累,嘴角和脸都发麻。只有每天和时湛阳通话的那几分钟他是真实的,做了什么,认识了谁,他都想倾吐,恨不得把二十四小时都诉说出去,可这会儿,他发现自己也还是笑着,窝在被子里,或者躲在图书馆外的灌木之间,兴奋得就像捧着天大的一个秘密,这秘密还是钻石做的。
  只能说真笑虽然看起来傻,但不会让人感到疲倦。这是邱十里得出的结论。
  在电话里,还有视频中,时湛阳总是耐心地听,温柔直接地给出建议,却很少说自己最近在做什么。邱十里只知道他很忙,比以前更忙,从管家和几个队里的老伙计那儿零星听到,老大很少回家,周末也都在外工作,没有急活要带,他就泡在其他州的工厂里,或者大桥对面的办公室待着,不怎么在家里露面。
  于是邱十里也就没再盼着假期,回家有什么用呢?在那栋四层小楼其实很冷,他不想见谁,似乎也没人想见他。
  上大学的第二个月,也就是四月出头,邱十里忽地发现了些许端倪,不出几天,他就在假装逛商场的时候把尾随的老K和邵三抓了个现行。
  “老大要我们守在这里啦。”本帮小吃店里,邵三咬着拳头大小的烧麦,满口含混地这样解释。
  老K捶了他一拳,“放屁!老大是要我们在这儿找人,顺便看看三少爷。”
  邱十里已经在食堂吃过了,给他俩倒了两杯可乐,要他们慢慢吃,“就你们两个吗?”
  “不是,”老K咬断一大筷子面条,囫囵吞下,“一共十来个兄弟,都在这片呢。”
  “这么多?”邱十里皱眉,“为了看着我,还是为了找人?”
  “……说实话,都有。”老K从自己碗里给邵三加了两大块牛肉。
  “找谁?”
  “老大没有细说啊,神神秘秘的,”邵三立刻把两块肉都吃干净了,跟饿鬼似的,“就说是个姓秦的外科医生,六十岁左右,只有一只耳朵,高个子,之前在日本待着。”
  “是有消息说他最近定居上海。”老K叹了口气,“找他做什么呀,大海捞针的,老大也不肯告诉我们,就说是抓到了也不能打不能收拾,好好把人押回去。”
  邱十里也琢磨不明白,但他至少懂了一点,看这两位穿得落魄,胃口又这么好,大概是自己大哥的经费没给到位。
  “我知道了,你们这是准备找上一阵了吧,”他说,“上海物价这么高,大哥应该多拨点钱的,我去跟他说。平时多叫兄弟们一起出来,我请大家吃饭。”
  老K一脸腼腆,“您年纪还小——”
  邵三则喜笑颜开地把他推到后面,自己给邱十里敬可乐,“好嘞,我替兄弟们谢谢小嫂子!”
  邱十里一愣,“什么小嫂子?”
  “啊……”邵三被老K狠狠拧了大腿,哑着口,“就是,就是……”
  “别听他胡说!”老K怒道。
  “行了,”邱十里低垂着脑袋揉了揉脸,叫服务员过来结了账,兀自起身就走,“我回去上课了。”
  都快九点了,他哪有什么课,只是他无比清楚地知道,自己现在脸红得没法见人罢了。


第二十章 
  当天晚上十点出头,邱十里在视频里提起给部下们加钱的时候,旧金山那边是清晨。
  时湛阳正在办公室里吃早餐,显得很不好意思,就好像自己没把盯梢的给安插妥当,反而还穿了帮。
  虽说用“盯梢”这词并不合适,他也料到凭着邱十里的敏锐,自己那十几个笨伙计被抓到尾巴是迟早的事,但他就是有种强烈错觉,自己宛如一个无聊到无敌的大变态,成天就知道闷不吭派人监视异地小老婆。
  又说起那位“独耳秦医生”,时湛阳心里就更有鬼了,只肯遮遮掩掩地搪塞,于是就不太想看镜头,低着脑袋猛喝咖啡。这模样搞得另一端的邱十里也莫名其妙地跟着害臊,单单说起今天陪花粉严重过敏的室友去医院还把人给弄丢了的笑话,看大哥笑一笑,就弄得自己满面都是奇怪的红,好像自己也过敏了一样。更别说开口问问“小嫂子”的事——这要怎么问得出口!
  万一时湛阳也没听说过这外号,反过来问他——邱十里就只能用被子把自己整个蒙住了。
  好在,时湛阳并没有把注意力放在他的不自然上,咬了一口三明治,“一个大活人,怎么会弄丢的?”他问。
  “他有脸盲症,抽完血出来就把别人认成我了,都穿纯红T恤衫和黑牛仔裤,身材也很相似,”邱十里解释道,“然后他跟着那个人去候诊厅排队,我们两个平时话就不多,人家一直不聊天,他正好嗓子发炎,也没有觉得不对劲,等人家被念了名字自己进屋看病,他才知道找我。”
  时湛阳哈哈大笑,“脸盲还可以这么严重的吗!”
  “是啊,”邱十里也笑,“走散之后我一直找他,电话也没人接,谁知道他在皮肤科候诊!我呼吸内科的医生都联系好了。不过他确实皮肤过敏比较严重,脸都肿了半边,眼睛也肿得走不好路,课都没办法好好听,他说上海的春天太凶猛了。”
  “嗯,太惨了,好可怜啊,”时湛阳这么说着,却一点也没个同情的样子,“在宿舍吗?照他脸给我看看。”
  “还在住院观察呢,”邱十里拿着笔记本在屋里晃了一圈,三人宿,现在只剩下他一个,“还有一个室友和女朋友约会去了,不回来。”
  时湛阳满意地点点头,“那我们可以聊到很晚。”
  邱十里方才就听到有人敲他办公室的门,已经连着好几回了,可时湛阳跟他聊着,就对人家爱答不理,“我明天早上还有考试,兄上也要工作啊。”
  “也对,”时湛阳说着就把遥控窗帘拉上,窗外簇亮反光的一座座玻璃大厦顿时不见,那边的光线暗下来不少,只有台灯还亮着,“不刺眼了吧?”
  “不刺眼了。”邱十里一头雾水。
  “睡吧。不要关电脑,放在枕头旁边。”
  邱十里反应了一下,才明白大哥这是要看自己睡觉,“你还要见客人。”他心跳得怦怦的,不知大哥这是什么爱好,只得小声道。
  时湛阳不为所动,轻轻松松地给秘书拨了见客电话,又挂掉听筒道,“客人又不会看我屏幕里是什么。”
  “这样我睡不着的。”
  时湛阳笑道:“试试看。加班好辛苦,我也需要充电啊。”
  紧接着,秘书领人进屋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时湛阳站起来和人握手,西装随意敞着,领带和前襟忽然离得很近,就像要蹭在镜头上一样。
  什么充电?我是电源吗?邱十里呆呆盯着屏幕愣了几秒。这根本就是不容拒绝。他下床关了大灯,又拿了适配器,给枕边的电脑插上,然后他就老老实实地躺下了,是仰躺,用余光偷偷瞧着对面。
  时湛阳显然看到了这一切。虽然他已经把麦克风关掉,邱十里听不见那边任何的声响,却能看到他对自己的笑容,转瞬即逝的一抹,如同晚春柳叶上的融雪,那绝不是对别人的笑,邱十里就是可以确定。
  至于之后,他的确失眠了一小会儿,也不记得自己睡着之前,时湛阳到底见了几个访客。不过他记得自己睡着之后开始疯狂做梦,一个接着一个,和屋外的雨夜不同,全都是安全又干爽的美梦。
  第二天,邱十里按掉六点一刻的闹钟起床,下意识一摸,电脑已经滚烫了,再一看,对面夕阳如丹,不少大厦星星点点地亮起灯光。
  “ナナ,早上好。”时湛阳背对着浓浓暮色,放下手里的几张文件,抬眼看着镜头,“你会说梦话啊。”
  “早上好,大哥。”邱十里有种恍惚感,他觉得自己的夜晚真短,或者说,是时湛阳的白天太长,长得能容下自己的睡眠和梦境。“我都说了什么?”他一边解睡衣扣子,一边问道,忽然想起自己睡觉时用日语和人吵架的荒唐事来。当时室友听不懂,也不知道吵的是什么,但他大哥是听得懂的。
  他又想,千万别被什么下属或者客人听见了。
  却听时湛阳道:“我的名字。”
  邱十里脱衣裳的手指猛地一僵,垂着脸,缩着肩膀,慌慌张张地把睡衣扯下去,给自己套上T恤。
  时湛阳双手合拢搭在鼻尖,很发愁似的,“你很少当面和我说这三个字呢。好像没有过?其实说后两个字我就会很开心啦。”
  “那样叫,很不礼貌,”邱十里摆弄着手指胡乱道,“我去晨跑了,你要好好吃晚饭。”说罢他立刻合上电脑,这才敢钻出被子去穿裤子。
  刷牙的时候,他默默想,时湛阳,湛阳,光是想想就要舌头打结了!
  睡着的自己是怎么做到的?
  另一边,时湛阳面对着漆黑的屏幕,没忍住笑出了声。邱十里方才翘起的发梢就仿佛晃动在他眼前,细顺的腰身也在,面团似的白花花一片,闭上眼看得更清。
  他确实也没说谎,大概是下午两点,他刚刚处理完某位买家的欠款问题,正烦躁,忽闻电脑里小弟叫起自己的名字。
  他觉得神奇,仔细一想,这么多年自己还真没听邱十里叫过一回,倒是天天被老二那混球呼来喝去。接着,更奇的就来了,连在这几声呼唤后面的,竟是“我爱你”三个字,说了许多遍,绝非幻听。
  光线太暗,他看不清邱十里的面容,却看得见他紧抓床褥的手指,葱白般安静地陷在深蓝的蓬松里面。两个词,一共六个字,他甚至未曾幻想过,这次却接连听了个够。
  其实也不太够,他很快就开始幻想后两个字被单独叫出来的效果了。无论是“时湛阳”,还是“我爱你”。他在备忘录上把这天正儿八经地记录了下来,事件、天气、日期、具体的分和秒。往前翻几页,写的无非是出货讨债之类的破事,还有几个死人名字,因此这页巴掌大的纸片就显得格外突兀,也格外珍贵。
  之后他的状态就一直相当奇怪,看起来不像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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