塑料玫瑰-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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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混蛋竟然还要求欧阳给他写封信作为生日礼物?
欧阳就算再不爱计较,他也不想再给郑源写信,哪怕就一封。
欧阳侧躺着,一只手捧着手机。一个不留神,手机就倾斜下来砸到他的脑门上。按了下手机的解锁键,郑源依旧没有回复。
郑源对于自己说过的某些话,似乎总是选择性忘记。
刚才的信息也只是开玩笑的吧?这会儿没准儿他已经呼呼大睡了。
欧阳绷直了手指,把手机推倒床沿边上,尽量远离自己。
脑袋里嗡嗡直响,似乎和手机的信号交融在一起,呱噪的要命。
欧阳爬起来喝了口水,坐在电脑桌前启动电脑。
电脑桌面上有一个名为“效果图”的文件夹,欧阳点开文件夹。只见里边还有3个文件夹,分别以最近几年的年份命名。
鼠标在显示着今年年份的文件夹上犹豫片刻。欧阳果断关上电脑,又重新躺回床上。想起以前看的关于萨满族的书里,写到萨满法师请大神的内容。那种天人合一,恍恍惚惚的感觉,就是此刻自己的感受吧。
闭上眼睛,灯光在视网膜上留下的光圈经久不散。
好久没发过烧了,上一次发烧是什么时候?已经是几年前的事情了。
郑源从主干道下水管道炸裂的现场跑回来陪自己打点滴。坐在医院走廊的蓝色塑料椅上,用手机写稿写到手抽筋,被值班护士一阵嘲笑。
对于这种嘲笑,郑源好像从不在意,反而挺受用,跟护士聊的开心。一直到蒋小凡从银行下班到医院看他,郑源才依依不舍的和护士道别。
其实,郑源这些年并非没有安定下来的机会,可是他似乎总是在逃避这种机会。
就像他在五年前那次“逃跑”。
想到这里,欧阳翻了个身,抓抓汗湿的头发,虽然明知那个记忆并不好笑,他还是没忍住勾了勾嘴角。
其实,对于郑源昨天之所以问自己那句话,欧阳心里也不是完全不明白。
郑源在读完大三之后曾经瞒着家人休学一年,跑到西北去游荡。没想到回来后,他父亲就被检查出肾癌晚期,折腾了半年去世之后,因此郑源也开始学着定下心来,学着把注意力放在家人身上。不仅如此,这几年来郑源也在尝试着将他和欧阳的关系圈定在既是家人又是朋友的范围内,对他有求必应。
其实几年前,当郑源说他要休学去旅行时,欧阳就彻底清楚,他是在逃避,不愿意安定下来。而自己能为他做的,只是在他累的时候给他一个可以回来的地方。
脑子里朦朦胧胧的跑过这么一大堆不知所云的内容,郑源依旧没有回复信息。
欧阳关掉手机,脸朝下趴在床上,把脑袋埋在柔软的枕头里,才能安心的睡去。
完整的睡意被震天响的敲门声打个七零八落。欧阳从床上猛的爬起来,戴上眼镜。虽然挂着窗帘,不过可以看出又是酷热的大晴天。
“欧阳,在吗?”伴随着敲门声,郑源急躁的声音隔着门板,更多了几分毛躁。
欧阳起身伸了个懒腰,昨晚的酸痛感已经彻底消失了,摸摸额头也已经恢复了正常的温度。他汲着拖鞋走到开门,探出头去装作不认识的样子打量着郑源,问到“你找谁?”
“我看你就是没吃药,什么发烧!”郑源看到欧阳气定神闲,气的转身要走。
欧阳伸手拦住去路,笑到:“多谢你来看我。快进来吧。”
郑源一脸你想气死大爷吗的表情,不情不愿的进了门。
欧阳走回床边坐下,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儿,赶忙问到:“你怎么知道我病了。”
“蒋小凡叫我来看看你,说你发烧了,电话又打不通。”郑源说着把手里的提着的袋子放在书桌着,拉过椅子坐下,观察着欧阳的脸色。
确定欧阳重新恢复青春活力,他便安下心来,将双臂盘在椅背上,下巴抵在手臂上,看着欧阳拉开窗帘,给窗台上的观音草喷水,给蜥蜴喂饲料。这些,没一样是郑源能养活的。
“我买了粥,不喝点儿?”看着欧阳一顿忙,郑源在一旁问。
欧阳走到桌前看看塑料袋里装着的饭盒,和蒋小凡昨晚买的一样,都是楼下粥店的红豆粥。只不过蒋小凡买的那份还放在床头柜上,怕是已经馊了。
“嘴里没味儿,不想喝粥。”欧阳在郑源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从书桌的抽屉里翻出半包520,却被郑源一把夺过来装进自己口袋。
“您悠着点儿行吗,嗓子都哑了。”
被夺走了手里的烟盒,欧阳开始收拾起垃圾桶,一边饶有趣味的打量着郑源的新发型。前天晚上完全被郑源莫名其妙的行动吸引了注意,现在仔细看看他的头发,相比于之前的长发,现在看起来更清爽,好像年轻了好几岁,像个大学生了。
“你这发型显得你年轻了好几岁。”郑源因为长相看起来比同龄人年轻,最忌讳别人说他年纪小,欧阳有时候专拣他不高兴地说,比如现在烟被他拿走的时候。
“走吧,去外边吃吧,看你瘦的。”郑源翻翻白眼,从椅子上跳起来。
“这附近的购物中心里有一家拉面还不错,挺清淡的,你也能吃。”欧阳提议。最近他一个人时,总是去那家面馆吃拉面。什锦拉面,一吃就是一个月,也不觉得腻。
嗯,郑源麻利的拿过欧阳整理出来的垃圾袋,一边掏出手机,不知道拨通了谁的号码。
“喂?我中午不过去了。嗯。欧阳发烧了,我得陪他去医院。啊,你们吃吧。又喝!不是昨晚才喝过一轮?小林?你跟她说死心吧,我才不把欧阳介绍给她呢……狗屁,就她那两把刷子还想攻破有守门员的球门,赶快死心吧……”
“同事聚餐吗?”郑源一路啰啰嗦嗦的讲完电话,欧阳在一旁小心地问,“不参加没事儿吗?”
“昨天晚上已经喝过一轮了,没关系。”郑源咧嘴笑笑,把手机装进口袋。
周六的购物中心里,真不是一般的热闹。迎面而来的冷气和喧闹声,令欧阳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别说是因为发烧刚好,就是平时,他也更喜欢呆在安静的地方。拥挤的人群总是让他能量值迅速下跌。
郑源走在他前边,转过头投来询问的眼神,欧阳摇摇头。是他自己说要来这儿吃饭的,自己约的饭,哭着都要吃完。可偏偏不巧,来到购物中心四层,就连平时冷清的拉面店门口也排起了等座的队伍。
郑源找店员拿了等座号码,冲坐在店对面走廊上的欧阳摇摇手中的小纸条,“还难受吗。”
“早好了。”欧阳摇摇头。郑源站在他旁边,朝楼下张望。
“怎么了?”看他那一副东张西望的样子,欧阳拍拍身边的空位示意他坐下来等。
郑源敷衍地点点头,说到:“等我下。”便消失在不远处的扶梯上。
几分钟后,郑源像变魔术般从背后变出两个三角红豆烧和一杯柠檬茶。
“饿了先吃这个垫垫吧。刚转了一圈,哪家也不比这家人少。”把手里的吃食一股脑推到欧阳手上,郑源趴在走廊的栏杆上,盯着正对面的儿童乐园发呆。
欧阳被他买的东西逗乐了。这些年郑源还是会买这种小女生和小孩子高兴的东西安慰自己。虽然不怎么爱吃红豆类的甜点,欧阳还是装作津津有味的啃了两口。柠檬茶也很甜,他把密封塑料杯递给郑源,郑源撇了撇嘴,拿在手里捏来捏去,发出规律的咔啦咔啦的声音。在人声嘈杂的地方,听见这样日常的声音,欧阳却觉得莫名安心。
“对了,你前天晚上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结婚了你怎么办?”欧阳问道。
“没意思。”郑源依旧望着对面的儿童乐园,听见欧阳的问话,摇摇头。突然他像想起什么似的从钱包里取出一张绿色银*行*卡*。银行的信用贷已经放款,郑源先取出15万存在这张新开的户头里。他默不作声递到欧阳手里,尴尬的眨巴眨巴眼睛说:“这里边有15万,你拿去买房用。”
看到郑源递过来的绿色银*行*卡*,欧阳先是一愣,之后忙赶忙推回去,说道:“你之前不是给了我5万吗?加上之前那套房配的违约金,差不多了。”
“就当是我妈给你结婚用的。税费、装修都要钱,别让人家看低了咱们家。拿着,密码是把你生日和出生年份倒过来。”郑源说完抖一抖手中的银*行*卡*不再说话,欧阳也不再问,接过卡片。抬头看看拉面店门口,依旧不见空座出来。
“我结了婚,我家也是你家。”许久,欧阳这么说。
郑源苦笑着埋下头,看着地下一层冰场里的小孩们练习摔跟头。
“算了……那你生日想要什么礼物?”欧阳换个话题,继续找话说。
“不写信的话,什么都好。”
一瞬间,欧阳似乎看见他脸上流露出失落的表情,揉碎了,掺在笑里。被欧阳看在眼里,就像颗糖衣药片,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欧阳正待说出两句解释的话,郑源突然转过身,一脸老猫发现猎物时的兴奋表情说到:“对面的儿童乐园有手绘活动,我去画一笔,你在这儿歇会儿吧。”
说罢,他便将柠檬茶交回到欧阳手里,一路带风的向对面的儿童乐园奔去。
欧阳叹口气,看看手里的东西,食之无味,弃之可惜。而他和郑源的谈话一旦触及一条微妙的线,郑源总会躲之不及的避开。
勉强吃完红豆烧,喝着温吞的柠檬茶,突然就失去了吃拉面的热情。眼看就要排到他们了,郑源依旧没回来。欧阳把手里的包装袋扔进一旁的垃圾桶,打算去看看郑源究竟在干嘛。
不看还好,一看可把欧阳乐坏了。
郑源正和一群还没上小学的孩子围坐在儿童乐园前的一张椭圆形矮桌上,埋头于面前的蜡笔画。郑源左手边的一个看起来5、6岁小男孩时不时的扭头看看郑源的画,指手划脚的对郑源说着什么。
“这个人颜色涂得太黑了!小猫是黄色的,应该先上色的,你看,都和后边褐色的地板混在一起了!”凑近点儿,就听到小男孩儿老师一样严肃得指导着郑源,郑源坐在塑料小凳子上听着,连连点头称是,手上却依旧任性的涂涂抹抹。
站在一旁看着,他们两个就像是一对兄弟,或者说一对父子也不为过。
这种毫无违和感的画面,是欧阳以前不敢想象的。他站着静静的看着,直到郑源发现他。
郑源一脸小孩子用功过后的得意表情,举起手里的画给他看,“在你这个专业人士面前班门弄斧了,不过还不错吧?”
看着眼前像一锅炖菜板的涂鸦,欧阳忍着笑竖起大拇指。郑源不仅写字丑,画画也是丑的可以。
小男孩看到郑源在一旁炫耀,冲他吐吐舌头,小声念叨着:“画那么难看还臭美。”
郑源拍拍小孩儿的脑袋,笑道:“你懂什么,帅的人一般画画都比较难看。小家伙你将来肯定能当个大画家。”
小男孩好像听懂了什么,又好像没听懂,思索片刻,冲郑源吐吐舌头,继续埋头在自己的创作里。
郑源在儿童乐园门口的前台付了钱,把A4大小的画纸卷成一个细卷,交到欧阳手里:“送给你,为了安慰你没买到房的失落心情,我特意画了大别野和大肥猫,回去好好欣赏吧。”
欧阳接着画,又好气又好笑。不过看着郑源认真的表情,便没再多说什么,把画收进挎包。
结果错过了拉面店的等位,饥肠辘辘的两个人还是在购物中心地下一层的大时代吃了饭。
看到郑源端到自己面前的一大碗冒着热气的鸡丝面,欧阳瞬间觉得被治愈了。
“房子,不急着买了了吗?”郑源递过一次性筷子,问道。
等了半天,郑源终于提起这个话题了。欧阳搅拌着汤碗里发丝般若软的龙须面。
“买,只是这一时半会儿没这么快找到合适房子。”
郑源埋头吃面,没接话。又吞了几口面,他盯着过道对面的大妈收拾好餐盘,忤自摇摇头。那个咣当响的清理推车上,堆满了粘着残羹冷炙的餐具。
“其实我不明白,你们可以等等,有经济实力再买。”
“怎么说,想要在这儿扎根,房子是必须的。”欧阳一面回答着,一面回想起昨天蒋小凡的反应,开始怀疑起自己说的话了。或许对于蒋小凡和她家人来说,房子只是一个借口,而不是一个指标,“虽然这里有各种让人不喜欢的地方,但是只要是看中其中一两点,就还能坚持下来。”
郑源知道,欧阳的一两点理由,当然就是蒋小凡、还有他在设计院那个无聊到爆的工作。他吞了口面,开始观察大妈在下一个过道收拾碗筷。他飞快地眨巴眨巴眼睛,每当他有话塞在喉咙想说不能说,或者打算说谎时,总会有这种不易被人察觉的小动作。
“买了房,就是几十年的贷款了,跑都跑不了。我自己真是想都不敢想。”
确实,要求郑源为了什么原因安定下来,确实基本没可能。欧阳再清楚不过。
“你不需要。”欧阳提起筷子把龙须面送到嘴边,轻描淡写地说。
郑源听到欧阳的这句话,筷子扒拉地饭碗震天响。他最讨厌别人说他是本地人,不用为生活犯愁。实际上,他们家孤儿寡母的难念经谁知道呢?令他没想到的是欧阳也会这么说。
“我不是那个意思。”欧阳放下筷子,“我是说,如果有人在这里等着我,不管我去哪里,都有人等我回来,就像你不管去哪里姥姥都会等你回来一样,我也不会给自己这些压力。”
不知道为什么,方才郑源和小男孩儿肩并肩坐在一起画画的画面无声地溜进欧阳的脑海,异常清晰。也许几年后,郑源也会和某个人结婚、生子,然后陪小孩子一起画画、一起玩儿。他本来就那么喜欢小孩儿。
“嗯。”
“蒋小凡家里说不上大富大贵,但是女儿都是富养的。我家这样的情况,蒋小凡愿意跟我,我总不能委屈她。”
“知道,别再解释了。”郑源把餐具递给推着清洁车经过的大妈,从餐巾纸盒里抽出纸巾擦了擦桌子。
“谢谢阿姨。”他冲大妈点点头,扭头不经意般对欧阳说,“我下周调职到房产事业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