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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

重宴_季昀-第15部分

小说: 重宴_季昀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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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婶拼命地磕头,仿佛谷衍下一秒就要带走她年幼懵懂的儿子。
    “妈,您怎么了?”赵虎从门外回来,对母亲说道。
    沈屿正要出门洗手,赵婶突然发力,紧紧地抱住沈屿的双腿,犹如濒死的母兽一般朝儿子咆哮道:“快走啊,你快走啊。”
    赵虎怎么会走?
    他的母亲因为不断地磕头求饶,脸上满是被玻璃碎片刺破的血,仿佛毁容了一般。
    赵婶嘶吼着让赵虎离开,赵虎快步走进来抱住母亲,朝谷衍大声吼道:“你们抓我吧,不要为难我妈。”
    谷衍悍然施压,厉声道:“都给我闭嘴。”
    阿麦眼神微动,缓缓后退,直到门前。
    赵婶绝望之际,看到阿麦,她凄然道:“阿麦,你告诉他们啊,虎子怎么会是嫌疑人呢,你和他们讲啊!”
    沈屿看向阿麦,察觉到她要偷跑,厉喝道:“不准走,她也是目击证人之一!”
    谷衍在车上时,就已经把全部的卷宗给沈屿看过。
    沈屿非凡的记忆力绝不是浪得虚名,他立刻将赵婶开口唤住的小女孩和卷宗上的名字对号入座。
    女孩一直安静地像个影子一样,直到沈屿厉声喝道,她才缓缓地抬起头看向众人。
    阿麦坐到一张长凳上,安安静静地等待他们继续说话。
    沈屿忍着痛,把赵婶扶起来。
    “我那天在阿澈哥哥家睡着了,不知道他们去哪里了。”赵虎看了一眼阿麦,小声说道。
    “谁可以证明?”谷衍道。
    “阿澈哥哥一直陪着我,他可以证明。”赵虎低下头小声说道。
    赵婶紧紧攥住儿子的手,凄切道:“我也可以证明,我的儿子不会杀人的。”
    “你睡了多久。”
    “就一个下午,后来我就回家了,接着继续上学了。”赵虎老老实实道。
    “你为什么会突然睡着?而且一睡一下午?”
    沈屿突然发问,他的目光深沉如水,仿佛能够看穿别人所有的秘密。
    赵虎突然闭上嘴,小心地看了一眼阿麦。
    “难道还有隐情?”谷衍玩味地问道。
    “你说啊,都到了这个关头,还有什么不能说!”赵婶打了儿子一巴掌,怒骂道。
    赵虎捂着头,迫不得已道:“其实我是那天和张军他们打架,头被打破了我就昏过去了,后来阿澈哥就把我带到他家去休息了。”
    赵婶摸了摸自己儿子的头,果然后脑勺有个大口子,她恨铁不成钢又要打,沈屿抓住她的手,直视着赵虎道:“你们为什么吵架?”
    赵虎楞在原地,眼睛扑闪扑闪的。
    “回答我,你们因为什么起了冲突。”
    阿麦抬头看向赵虎,也在等待他的回答。
    “他们想去看蓝乌龟,我也想去,我们就打起来了。”
    “谁家的蓝乌龟?”沈屿步步紧逼。
    阿麦突然一笑,轻轻柔柔地说道:“我家的。”
    “不用继续问下去了,人是我杀的,因为他们扔了我的鞋子,我一怒之下就拿斧头砍死了他们。”
    她叙述的语气稀松平常,仿佛讲述的事情无伤大雅一般:“我把他们砍得很碎,尸骨扔在义庄门前的老槐树下,头骨抛在村子前面的护城河里。”
    众人的目光集中在她身上,她却一点也不在意。
    她拍拍身上的灰,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你们可以抓我,但我未满十四周岁,不负任何刑事责任,很快你们就要释放我。”
    她伸出双手,递到谷衍面前,轻柔地说:“现在,逮捕我吧。”
    未满十四周岁的人杀人,不负刑事责任。
    执法人员可以责令她的监护人对她加强管教,也可以将她交由少管所收容教养。
    这些一点也没错。
    中察室的其他外勤人员已经将阿麦带走,暂行拘役,留下赵婶母子二人和谷衍、沈屿二人四目对视。
    赵婶低声道:“这不可能啊,她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情呢?”
    赵虎受惊过度,已经说不出话来。
    谷衍沉吟道:“阿麦是你们村里的人吗?”
    赵婶急忙道:“怎么会是我们村里的人呢,我们村哪能养出这样的孩子。”
    见她会错了意,沈屿解释道:“她从外面搬过来的吗?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赵婶的记忆回到几年前,那个像小公主一样娇艳的女孩第一次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样子。
    阿麦和阿澈是同时从市里过来的,哪个省哪个市没人知道。
    市里的孩子和乡下的孩子不同,前者娇身惯养,后者皮实好揍。
    前者客气疏离,后者咋咋呼呼人来疯一样。
    因此阿麦和阿澈的到来,一点也不讨人喜欢。
    不讨村里的人喜欢,也不讨孩子们的喜欢。
    两个小孩子流落异乡,没有亲人,温饱吃穿都是问题。
    他们开始就睡在义庄里,义庄除了棺材就是死人,倒也算一处遮风避雨的地方。
    渐渐地,他们俩学得乖巧起来,开始知道捡东西吃和帮村里人做事。
    村里人不排斥他们,但也没什么人对他们好,除了赵婶一家和一个捡荒的哑巴老太太,他们俩几乎处于种透明人的状态。
    “那个老太太后来被汽车撞伤了腿,瘫在床上。她不能说话,腿又不能走。阿麦认她做奶奶,就在她的那个捡破烂的房子里照顾她。”
    赵婶微微叹息,又朝谷衍恳求道:“您真的不会抓吧,她是个孝顺孩子,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谷衍淡淡道:“这些不是看她不孝顺决定的。”
    沈屿一直在听,这时问道:“她有名字吗?”
    赵婶脸上一红,小声道:“我们都不知道她的名字,喊她阿麦是因为她常在稻田里捡麦穗。”
    “她有名字。”赵虎嚷嚷道。
    赵婶拧住他的耳朵,恨恨道:“有就有呗,你嚷嚷什么?”
    “你知道她的名字?”沈屿把赵婶的手松开,蹲下身认真。
    赵虎被这么温和对待又有点不适应,他蔫蔫地低下头,道:“我,我不能说。”
    “我不告诉别人,这是你的小秘密。对吗?”沈屿低声道,“你悄悄地告诉我,你的小姐姐很有可能是帮别人背黑锅了,只有你能帮忙救她。”
    赵虎皱着眉头,似乎在考虑。
    沈屿掏出怀里的牛奶糖,递给赵虎道:“这是阿麦喜欢的,我们救出她以后,你和她一人一半好不好?”
    谷衍想起自己当年送不出去的药,感觉自己预估到了这颗糖的最终命运。
    赵虎舔了一下嘴唇,怯怯地问:“不说可以拿吗?”
    沈屿轻轻一笑,道:“可以,作为你保守秘密的奖励,你是个值得信赖的男子汉。”
    赵虎点点头,把糖放在了自己的口袋里。
    沈屿站起来打算和谷衍离开,突然感觉自己的衣角被人拽了拽。
    贪吃的小胖子把糖塞到了沈屿手上,仰起头说:“我还是想等阿麦回来以后,我和她分着吃。”
    他又用力扯了扯沈屿,示意他蹲下来。
    赵虎凑到沈屿耳边,轻轻地说道:“长安,我听见阿澈哥哥喊他长安。”
    与此同时,拘役室的大门缓缓打开。
    阿麦像是感应到了什么,面色苍白,血色尽褪。
    阿麦注视着关上的大门,感觉自己与那人一墙之隔。
    一双蹭亮的黑色男士皮鞋“哒哒”停在门前。
    与她一门之隔。
    
    第24章 蓝乌龟 五
    
    “只知道长安,不知道姓吗?”沈屿轻声问道。
    赵虎摇摇头,有些挫败。
    沈屿正要说话,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来电显示林桓。
    “我现在在忙,稍后联系你。”沈屿匆匆道。
    “老三,你在调查九曲的案子吗?”对面问道。
    沈屿眼神一动,起身到屋外接电话。
    谷衍看向赵婶,道:“你刚刚还说到一个孩子,他叫阿澈?”
    赵婶点头,谷衍一下一下敲着桌子,道:“能不能多讲一些。”
    沈屿出门后,林桓已经自顾自地说起来。
    “我也是听一个长辈说起来。”
    林桓缓缓道:“说来也怪,二审那件高官受贿案后,有两个参与其中的检察官都莫名自杀了,一个跳楼身亡,一个吃安眠药过量离世。”
    林桓的声音带着鬼魅的幽冷,继续道:“后来家里面闹出各种各样的丑闻,一时喧嚣四起。”
    “奇怪的是,他们各自的孩子在父亲离世后一夜蒸发,消失不见了,这也算得上是建国以后的奇事了吧。”
    沈屿握住手机手微微发白,他淡淡问道:“你知道他们的名字吗?”
    林桓低声道:“那两位检察官,一位姓赵,一位姓明。”
    他继续道:“那两个孩子我也托人打听了一番,一个叫赵长安,一个叫明澈。”
    错开的点,缓缓连成一条线,浮现在沈屿眼前。
    对面仍然在说话:“参与办案的另外一位检察官,他是明澈的表叔,最终代表其他人进入庭审。”
    “我听说他也在中察室,这次也来九曲了吗?”
    沈屿进门拉住谷衍道:“来九曲的人里有一个叫明国强的吗?”
    谷衍拉起他往外跑,大风刮着谷衍和沈屿的脸庞,两人的呼吸仿佛交融在一起。
    沈屿被谷衍紧紧地拉着,自己也尽力靠着他,终于听到了那句话。
    “拘役的人向我确认指示,明国强屏退其他人,自己进了拘役室。”
    拘役室内,一片静寂。
    那扇门被人缓缓扣响,接着被钥匙打开。
    赵长安整个人像扔到雪地里的仓鼠一样,因为寒冷和恐惧,剧烈地颤抖起来。
    那人和当年毫无两样。
    他慢条斯理地为自己套上白手套,脸上露出一个儒雅的笑容,温和道:“小长安,你跑得真远。”
    谷衍开车向拘役所疾驰而去,沈屿把林桓和他说的事告诉他。
    谷衍一边开车,一边回应道:“明国强带了人,拘役所的人未必能拦得住他。”
    “我听说了明澈的事情,他的精神有问题,赵长安想要顶替他的罪,我们得尽快过去。”
    拘役室内。
    明国强扯过椅子,坐在长安身前,如同猎手注视被捕的猎物,姿态悠闲。
    “是你把我爸爸推下去的,他根本不是自杀死的。”
    长安冷冷地说道。
    明国强嘴角噙笑,道:“你还看见什么了?”
    长安厉声道:“这还不够吗,你杀了人,国家工作人员,这还不够吗?”
    明国强摇头,淡淡道:“你还太小,不懂大人的世界。”
    “比起这件事,我更想知道的是,那天的晚宴上,你到底看见了谁,又听到了什么。”
    那是一场再寻常不过的晚宴。
    入席的都是彼此相识的同事朋友,有长安和明澈的爸爸,也有明国强。
    大人的聚会无聊透顶,长安吃了一点就拉着明澈出去透气。
    明澈性格温和谦逊,由着她胡闹,两人一直玩到外面的花园。
    “别出声,快点走。”明澈捂住长安的嘴巴,附耳说道。
    他们站的地方在大树后面,大树前有几个大人在低声说话。
    他们生于高官家庭,当然知道多听多失的道理。
    明澈拉着长安的手缓缓退后,准备立刻离开这里。
    长安被他拉着,直到两人离开那里,她才轻轻地问道:“阿澈,那个人怎么带着面具啊。”
    明澈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长安察觉到明澈的慌张,也就没再问。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
    她想告诉阿澈:“那个人好像看见我们了。”
    长安的记忆停在这里,对上明国强慢慢转冷的脸。
    明国强脸上仍然带着笑,不过笑意转冷而已。
    他缓缓道:“你果然在那里。”
    长安涩声道:“你是怀疑对不对,仅仅是怀疑,你就杀了我爸爸和阿澈的爸爸。”
    “明业成的死和我无关,我只是告诉他,他和他儿子,明业成只能选一个。”
    “既然是这样,你为什么又要逼阿澈做那种事情!”
    长安声嘶力竭地质问道。
    “那种事情?”明国强饶有兴味地问道,“你是说明澈背着明业成回祖宅吗?”
    长安忍住胸腔中的哀痛:“阿澈的爸爸已经死了,你逼着阿澈背着他的尸体走了那么远,你怎么能那么狠毒!”
    “那是因为他太聪明了。”明国强淡淡地说,“他察觉到明业成的自杀另有隐情,总归是我们家的孩子,我不忍心杀他,只能把他逼疯。”
    明业成当时头七刚过,尸骨未寒。
    明澈作为独子跪在父亲的棺木前,明家其他长辈立于两侧。
    灯火葳蕤,冥币纷飞。
    明国强突然当着明家老小道:“祖宗有法,父亡子哀,明澈按理应当背着父亲,从祖宅背到义庄,以示孝道。”
    这条古法,早已被废弃已久,无人遵从。
    然而自明业成死后,明国强已有一支坐大的架势。
    搬出这条旧法,除了明澈的母亲竭力反抗,无人敢说话。
    明澈无声地跪在那里,无悲无喜。
    直到明国强不耐烦了,要对明澈的母亲动手,明澈才起身。
    他拦住明国强,低声说:“我背。”
    从祖宅到义庄,十几里的路。
    明澈一个单薄的少年,硬是一声不吭把冰冷的尸体背了过去。
    长安第二天早上才知道,她跑到义庄,抱住明澈哭着喊他的名字。
    “阿澈,你别这样啊,我害怕,我害怕啊。””
    少女目睹疼爱自己的父亲被人推下万丈高楼,未敢出声告诉任何人。
    直到遇见少年,才把害怕、委屈、担忧倾泄而出。
    “你别这样啊,阿澈,我害怕,我害怕啊。”长安抱着他哭着说。
    明澈浑身泥泞,没人数过他一路跌倒了多少次,即使有人数过,也没人扶过他。
    他与之前的温润通透截然不同。
    这次以后,他的反应很慢。
    就像是暮气沉沉的老人一样。
    长安感觉自己快要哭到断气时,一只冰冷污浊的手缓缓摸着她的脸。
    明澈的眼里一点光也没有,抚摸她的动作似乎也只是一种本能。
    他僵硬地为长安擦去泪,一字一顿道:
    “长安,别怕。”
    作者有话要说:
    取名已经废了,让我们把这个案子速战速决。
    
    第25章 蓝乌龟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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