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绒花-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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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行人,害怕车子摔落悬崖,害怕自己随时会被甩到黑暗深处……
可希伸出手,轻抚着他的脸。阳光从窗户里斜斜地穿进来,照在云修脸上。
这张在光和影中完美呈现的脸,让她心旌摇曳。她用细长的胳膊撑起身体,慢慢凑近他的嘴唇。
一阵细微的风顺着纱窗飘进来,吹得瓶中的花瓣瑟瑟发抖。
作者有话要说: 哥哥的醋坛子翻了
☆、柏原妈妈之死
程雄坐在办公桌前看财务部提交的上季度报表。
几分钟前,主任把这一沓资料放到桌上后,支吾了半天:“柏原好像发现了那几笔钱有问题。”
程雄心中一烦:“不是叫你做的吗!他怎么会知道?”
主任搓着手:“他说,干完了手头上的,看还有没有别的事情。我那天忙着开会,以为是另一笔账目,就让他入库了。没想到……”
“所以,还没补好漏洞的帐就这么被人发现了?”
主任不知所措。
“还好是柏原。换一个人,你这职位怕是保不住了。抓紧弄完!马上等下笔资金入账,赶紧把这个包袱甩出去。这次拖延时间太长了,万一出现差池,风声传出去,想补都晚啦!”
主任唯唯出去了。
程雄坐在那里出神,犹豫着要不要叫柏原过来,问问他的想法。
刚才看过柏原做的帐,一笔一笔,很有条理。还做了上季度的财务管理通报,对公司主要经济指标完成情况、预算执行情况和交叉稽核情况都做了较为仔细的记录与分析。
不知道算不算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工作上,他像他妈。
他放下资料,把摇椅转向外面。落地窗的玻璃上,一个女人的形象渐渐清晰起来。
这么多年,他从没去看过她。只有每年九月,偶尔看到小姨子从小区门口花店里出来。车子一掠而过,从后视镜看见小姨子袅袅婷婷的身影,知道又是一年了。
她是个能干的女人。五官端正,留着一头简练短发。他第一次见她,就知道这个在财务室里埋头检查乱糟糟旧账的女人,是个可用之才。
周父曾经说过,女人是没见识的,不要想着为女人改变什么,而要想着让女人为你做点什么。所以,程雄看待女人,基本上是本着实用目的。
她之所以给他留下印象,不仅仅是出色的业务能力。虽然光凭这一点,就让人赞叹不已。短短三个月内,她就理清了之前财会部门的旧账,并开始积极构建新的有效的财务记录、审核系统。工作走上正确轨道,她也开始受邀出现在各种年会、交流会上。
严格来说,她不是个漂亮女人,但她有一股独特气质。说话时,声音不高不低,有条不紊。跟她对话,不会觉得咄咄逼人,但无意中又被她灌输给自己的言论击倒,输得心服口服。程雄就是被这种风度打败的。
行业内,经常有人说,再是美女都不要打内部员工的主意,弄不好反而更难管理。这类话,一般是老总们私下聚会时经常挂嘴边的,兔子不吃窝边草,算一种乐子。
说归说,总有人把持不住,跟女下属发生这样那样的暧昧。当局者迷,等程雄意识过来,事情已经有些偏离轨道了。
一个月后,她拿着孕检单,以勒索者的身份在办公室里坐下。照理说,男未婚、女未嫁,不缺钱又没家长反对,这桩事情最好办。
问题是,程雄不想结婚。尤其现在,事业正蒸蒸日上,没理由因为一个下属怀孕,就忙不迭地给她一个名份。
他牢记周父的话。真要结婚,他会选择一个门庭相当的,而绝不是个财会。而且,这女人如此急要结婚,让程雄怀疑她是不是一开始就有预谋。
他把孕检单随手一扔,说要钱可以,但结婚不可能。
她昂着头,站起来:“好吧,给我钱,我去打掉。”
程雄被将住了,没想到她这么干脆。
对于这个正处在事业高峰的男人来说,婚姻有风险,但保住一个有可能是继承人的孩子却是当务之急。有很多老板,不缺女人,却中邪似地怎么都生不了儿子。
他不想冒这种风险。于是,重新拿回单子,语气软和下来:“别急。我是身不由己,好歹理解下我的处境。这样吧,先安心养胎,把孩子生下来,到时自然会给你个交代。就算我不想,也不会让孩子没有妈妈!”
其实,他想的是,如果是女孩,那么给钱打发掉。如果是男孩,等到那时再做打算。
女人同意了。
十二月六日,她生下柏原。
孩子才过满月,女人天天催他办理登记。程雄渐渐有些不耐烦,似乎孩子只是筹码,她的目的就要当董事长夫人。考虑到孩子正喝奶,保姆说不好的情绪会抑制乳汁分泌,就不跟她计较,只是借故推脱。
等到孩子三个月、半岁,直至一周,程雄还是不去。她心里已经十分明白,慢慢不再提起这一茬。程雄以为她想开了。突然有一天,她带来一个女孩,二十岁左右,十分青涩。
她说:“这是我妹妹,毕业后没工作,想让她来帮忙带柏原。”
程雄当然没意见。
女人说:“我想了下,还是继续上班吧。这个要求,你应该能答应。”
程雄确实没什么好说的,本来她就在公司上班。而且让妹妹带孩子,跟家里保姆一起,更放心。
从这天起,她开始上班,除了没有一纸婚约,她跟程雄同进同出、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在外人眼里,基本上是妥妥的董事长夫人了。
程雄对她不再步步紧逼感到欣慰。因此,当第一次发现她在有些方面谋取个人私利时,并没有深究。她借助职位优势,很容易得手。
程雄暗自庆幸没轻易许她婚姻,这种女人,目的性太强,不是做配偶的人选。他远远注视着她忙碌的身影,心想:在你的能力范围内,能捞多少是多少吧!
但当第二次发现账目被做过手脚之后,他觉得不能再忍:这个女人可能留不到儿子过两周岁了!
他起初的想法是:找个恰当理由将她驱逐。但半年后发生的一件事,却让他痛下杀心。
连续几个月,财务内部消息被披露,给当时的竞争对手赢得数次机会。因为这次乌龙事件,他辛苦累积起来的基业遭受重大影响。
程父那时身体已经出现问题。幸好这一路过来,财务上虽有纰漏,却也没严重的违法违纪问题。在这个节骨眼上,周父推荐了沈道成,当时他还是个工作没几年的年轻律师。
周父说,一个公司要健康成长,没有个像样的法律顾问是不行的。如果当初注重这方面,就不会有今天这事。他虽然资历不怎么样,但头脑清晰,好好利用可能会为我们带来极大便利。
当初任用沈道成,程雄是有些顾虑的。他那长相就不像精干的人,况且,当时公司完全有财力聘请一个经验丰富的法律顾问。
碍于周父面子,看在他还在为公司出力的份上,勉强答应。但很快,他就发现这个年轻律师有着非同寻常之处。就任后,不但迅速帮助程雄解决了这次财务危机,还替他找出了幕后黑手。
最后查明:她与对手公司联手,策划了这起事件。
事后,程雄与她面对面交谈。她依旧挺胸抬头,没有一丝不安。
她平淡地说了自己的动机:作为一个女人,一个生了孩子的女人,男方迟迟不肯给出承诺,如果这个女人够聪明,就该为自己想好退路,为孩子想好退路。
程雄冷笑:“你的退路就是弄垮孩子父亲?”
“我没想弄垮你,也没这个本事。只不过弄点零花钱,这些钱,比起我为你承受的,不算什么。因此,当有人来找我,要我为他们提供情报。而那笔钱足够令我停止这种小偷小摸的行为,我也乐于接受。”
程雄哼哼一笑:“我没给你婚姻是对的。”
“你给了,就不会有这事。”
她说话时,没有丝毫害怕,好像只是在跟他探讨家庭计划。这让程雄极为愤怒。
一个女人能如此冷静地面对自己犯下的错误,并且这是一个有可能在非常时期会使他一败涂地的错误,还没半点悔意,不禁让他毛骨悚然。他觉得这是比出轨还让人难以忍受的举动。
如果要赶她走,现在正是绝佳机会。
他说出自己的决定,决定开除,让她从家里搬出去。
听到要她搬离,这个几乎不能被任何事刺激到的女人,第一次爆发了。
她可以接受撤职,可以到其他单位任职,但要把她从家里赶走,未免欺人太甚!除非她能把儿子重新装回肚子里,再去医院打掉,那么她愿意接受。
程雄对她这番言辞,不予理会。只让她抓紧回去整理行李。
她激烈地抗争一会,没看到效果,一时缄默不语。从一开始,她就知道这是个冷血的人。男人么,不过兴趣上来玩一下,玩过之后,想要儿子,才不得已把她留下。有没有这档子过错,迟早都会被赶走。她就是个工具,一个装孩子的工具。
缄默过后,她心绪难平。愤怒让她一改常态,打闹公司,砸了程雄办公室后,回到家,依然怒火难消,举起一把餐桌椅狂砸大门!
程雄叫司机制止她疯狂的行为,小姨抱着嗷嗷大哭的柏原,躲在二楼栏杆后低声啜泣。
女人被哭声吸引,把椅子扔到一边,径直走上去,一把抢过孩子!
程雄惊叫起来,让她放下孩子。
女人看着惊恐的孩子,眼里没有一点爱怜。现在她连这个孩子都恨,好像他也利用了自己。
她慢慢举起柏原,头发凌乱,带着胜利的恐怖笑容向程雄示威:“我可以走,但要带走你儿子。我给了他生命,就有权利带走!”
此刻,她身子紧靠栏杆,孩子悬空,随时都有可能摔下来。
程雄又急又恨:最毒妇人心!没有比这话更贴切地形容女人了。
“你不要激动,先下来,下来慢慢商量。”
“商量?”她脸上的肌肉一抖,“你让我离开的时候,想过跟我商量吗?除非,你收回你的话!否则,我跟他就死在这里,看你还能不能安心!”
孩子被妈妈悬在二楼空中,可能意识到了危险,不敢再哭。
程雄举起手,无奈地说:“好好,我收回。你住在这儿,一直住到死,随便你,行了吧!”
女人要求写字据,签名盖手印。
搞财务的女人,从来只信单据。
程雄摇头叹气,只得答应。他明显看到她手臂在颤抖,怕万一抓不牢,儿子就会掉下去。
“先把孩子抱进来。”
女人警惕地看着他,程雄说:“就算我现在把孩子夺过来,也不能整天看着啊。你放心,我说过的话,一定兑现。但要摔着孩子,我跟你没完!”
小姨从她怀里抱过孩子。
程雄一边写保证书,一边回想程父说过的话。姜还是老的辣,他吃过苦头才明白这道理。
再聪明的女人、优雅的女人,涉及到利益就是这副德行。女人是洪水猛兽,你若不能控制她、利用她,反过来她就会毫不留情地将你淹没吞噬。
她拒绝离开,但也没准备好好过日子。
武侠小说里,女人受过刺激后,一夜之间就会性情大变。她好像就属于这类人。她抛掉以前处变不惊的气质,开始想方设法折磨他。
有天晚上,程雄被迫躲进书房求清净。她太烦,烦到无法容忍。他手里拨弄着钢笔,忽然想到一个人:他的私人医生。
多事的八月即将过去,马上又到她生日了。程雄想,我不去看你,你怕也不肯见我。谁让我们是一段孽缘呢?
小姨子开始忙着去找姐姐喜欢的花、喜欢的酒。其实,他觉得,酒是适合她的,骨子里透着凛冽。花跟她不配,她也不爱花。她爱花,不过想彰显自己品味,并非出于由衷。
他望着玻璃上的形象,喃喃自语:不能怪我。要怪,怪你自己,怪你太咄咄逼人!
那晚,他把医生开给他的安眠药放入杯子,倒上开水。
看着药片在水中融化,变成烟雾状弥漫开来,心理变得奇妙,像在专心研究一个魔法。他端起来,轻轻晃动,直到看不见药的痕迹。
开药前,赵医生有些不安,一再要他确认自己的失眠程度。程雄说:“你多开点吧,省着麻烦。我总不会傻到吃几片都不知道。放心。”
程雄知道她睡前有喝水的习惯。但并不刻意放在她床头柜上。只借机让她来趟书房。
女人进来,立刻闻到她身上的酒味。哦,差点忘了她另一个习惯:喝酒。稍有不快,她就倒上一杯酒,自斟自饮。这点,程雄不很喜欢。没过多久,两人再次争吵起来。
程雄扫见那杯水,它安静得像一个待命者。
女人结束战斗。随手拿起那杯水,一饮而尽,重重甩上书房的门。
程雄呆呆坐下来:他没有错,没有给她送去这杯水,也没逼她喝下。本来这是给自己准备的,但她抢着喝了。
她的死,是自找的,与我无关。
死不了的给她灌下毒…药都不会死,要死的,绕到十万八千里,她还会折回来找死。这就是她的命。
两岁没到的柏原,早已不记得妈妈被人抬走的那幕,也不记得他曾被妈妈高高举过头顶,以死相逼。他的记忆中,妈妈只是石碑上的那张照片。对于死去的人,这或许还算一点安慰。
而对程雄来说,那个关于她的预言,巧妙地变成了现实。
☆、无法触碰的心思
云修带着同情的微笑,瞥一眼身边的柏原,他才从一群女孩中间脱身,抽空来这边找几口吃的。
这里是泰豪国际酒店顶层的旋转餐厅,平时接待入住酒店的VIP客人。今晚,金光闪闪的大厅里,觥筹交错,衣香鬓影。每年十月,本市企业家协会都会组织这种高端酒会,算是半公半私,一面联络感情,一面谈生意。
刚开始那几年,整场酒会都是创始人和高管来凑热闹,但慢慢地,性质发生了变化。在这种地方,正儿八经谈生意并不现实,老板们迅速意识到:与其说些合作无望的商业计划,倒不如展望一下下一代来得更切实际些。于是,这个活动逐渐演变成富豪子女们的相亲大会。
现在的孩子都有个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