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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部分

血绒花-第18部分

小说: 血绒花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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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一下下一代来得更切实际些。于是,这个活动逐渐演变成富豪子女们的相亲大会。
  现在的孩子都有个性,当然不能直接说相亲,表面上,它还是一场商务酒会,只是老板和太太们都很有默契地带儿女过来,给他们创造相识的机会。
  年轻人聚在一起,如果印象不错,也不需要大人操心,都会留下彼此的联系方式,以作进一步的交流。
  在这些富二代当中,柏原很受女孩欢迎。他举止潇洒、幽默风趣,总能逗她们开怀一笑。不过话说回来,让正值青春的男女凑在一起,郎情妾意,只要对得上眼,说什么都觉得有趣。因为被情迷了眼。
  小姨端着酒杯,跟前来搭讪的各路夫人轻轻碰杯。知道这些夫人什么想法,故而她的架子也端了起来,跟谁都保持淡淡的亲热度。
  她笑眯眯地看着外甥,听她们当面或背后评论柏原。比起当年自己在这个圈子里承受的非议,显然外甥的正面评价要比她多。
  她想起柏原两岁时在自己怀里大哭的样子,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姐姐怕想不到,儿子已经成年,长得玉树临风。如果当时她再冲动一点,把他从二楼摔下去……
  小姨晃晃脑袋,觉得自己喝多了。那些女孩们像一群花蝴蝶,热热闹闹围在柏原身边。
  跟这些名媛一比,沈佳琪就不算什么了。沈道成掌握着公司机密,所以程雄才会让两个孩子交往。否则以他的势利,就算佳琪再喜欢柏原,断不会让儿子娶下属的女儿。
  想到这,心中烦闷,也懒得关心那些夫人的溢美之词。多说无益,心仪也没用:他早成为他爸事业上的一件工具,用在该用的地方了。
  柏原过来时,小姨拿眼溜一圈周围,笑着说:“那些夫人,个个都想招你做女婿呢!”
  柏原取过服务员盘子里的纸巾,擦着额头上的汗珠:“这些小姐可不好伺候,比佳琪还难缠。”
  小姨来了精神,暗示他:“佳琪可不能跟这些女孩比。你要有心,大胆上吧!我来做你后盾!”她想:真要找个有财有势的,程雄怕也能处理好跟沈道成的关系。
  “开玩笑呢?就算没女朋友,我也不要,光说话就能累死我!”
  小姨拍他一下:“你眼光也有问题吧?这么多佳丽,就没看得上的?!看来,你跟云修也是半斤八两。”
  这下轮到柏原呆了:“你知道云修的事?”
  小姨意识到自己嘴巴快了,只好说:“听佳琪说过。”
  “那也没听你跟爸说啊?你要说了,他肯定不会这么太平。”
  小姨睁大眼睛:“我为什么要告诉你爸?”
  看着外甥一脸讶异,又说:“这是他自己的事情,我们就别瞎掺和了。”
  “那我要找那种女孩,你也不管?”
  小姨细眉一挑:“你什么意思?存心气我是吧?”
  柏原抓紧跑开了,来到弟弟身边。
  从酒会开始到现在,云修一直站在大厅边缘,没动地方。真耐得住寂寞。
  柏原挑了一块芝士蛋糕,一边嚼一边看着他:“你不出去,跟她们聊聊?”
  “聊什么?聊人生,聊财产还是聊婚嫁?”
  刚才几个女孩过来,他只是懒懒应付,别人便不肯再来了。
  在大厅中心,所有人都围在那里,搭个讪不算难事。但云修一直占据这块偏远地盘,让所有对他有想法的女孩必须暴露在父母的目光之下,来到这空旷之处,再在众目睽睽之下灰头土脸地回去,面子上太难看。
  这种负面磁场迅速在女孩中扩散,谁都不愿过来。就算高富帅,周围一大片都是,不差你一个。何苦偏要为你自掉身价呢?
  柏原想得更直接:这么多女孩,随便哪个都比朱可希强啊!
  但云修根本没想到这一块,他不愿意摆着姿态跟人套近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说到底,还是没有让他动心的人。
  柏原捏捏他的脸蛋:“你啊,真像一只海螺,吸附在石头上一动都懒得动。可海螺有一点比你强,潮水来了,跑得比谁都快。”
  云修掸掉他的手:“潮水来了,我也会跑。”
  柏原咳咳一笑。
  “在女孩堆里受瞩目,很开心吧?”
  柏原捕捉云修的视线,直看得他低下头去:“啊?你妒忌了?”
  云修躲开他的眼神,柏原眼中闪着热切的光芒,让他感到别扭:“谁会妒忌这种事?”
  柏原望着大厅中心,几个女孩也在朝这里张望:“知道她们跟我聊什么吗?”
  云修随口乱绉:“聊你如何有魅力?”
  “她们一直在说衣服,首饰。一个女孩说有次出去,别人背了限量版的包,就她没有。回去跟爸爸闹。爸爸冒火了:大家都带,还叫什么限量版?!
  然后她指着自己脖子:‘我爸说,这条钻石项链才是限量版,今天特意看了一圈,都没这种样式。’我跟她说:‘你也是限量版’,她就害羞了。我接着说‘因为,除了你,别人都不可能是你’,她愣了,搞不清这是在夸她还是损她。”
  云修拍他一下,笑起来。
  “我俩要是女孩的话,爸爸估计很头痛。女孩太费事,自己的衣服首饰不能重复,紧跟潮流,还不能跟别人重样。开口闭口都是这些身外之物,我在中间站得头疼。一会功夫,就有两个人前后过来,叫我离另一个人远一点。我想,还是离你们都远一点比较好。”
  “恭喜啊,成妇女之友了。”
  “你猜小姨怎么说?(模仿她那尖嗓音)那么多佳丽,就没你看得上的?聊天都嫌累,还能谈恋爱啊?”
  云修突然不接话了。
  柏原问:“你在这半天了,也说点好玩的给我听听?”
  “没你有气场。”云修叹一声,“我这人,真就那么不讨人喜欢?”   
  “是你想太多,不要在意他们的看法。”
  说完,望着云修。他侧颜的线条细腻流畅,鼻尖勾出柔美的弧度,嘴唇泛着粉色,微微撅起,像一个正在使性的孩子。
  其实柏原想说:你是最讨人喜欢的人,最想让人亲近的人。
  但他没说,虽然心里并不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合适:只不过把对方的疑问句变成肯定句。从语法上来说,这个回答才是标准的。可这话说出来,终归有些暧昧,而且他不确定云修会作何反应,很可能会抄起身后的盘子朝他扔过来。
  傍晚时分,细细的雨丝飘在空中。
  柏原抬头,发现云修站在办公室门口,安静地看着自己。
  他已经连续好几天没有回家。两星期前,这个在女孩们当中刮起一股小旋风的男人,此时脸色疲惫,嘴唇上挂着明显的胡茬,耷拉着眼皮,无精打采。
  这段日子里,兄弟俩即使见面,柏原也不再说笑,像完全换了个人。
  云修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无意中做错了什么,惹得他态度大变。但他心气高,不肯问原因。柏原冷冷的,他也冷冷的。本以为过几天又会嘻嘻哈哈,但情况并没有好转。
  于是,思忖着可能跟自己无关,难道,跟佳琪分手了?各种猜想在脑海里周旋,终于还是忍不住。在柏原看到他之前,云修已经在财务室门口徘徊了很久。
  见他并不热情,心里凉了一截,问:“你,回家吗?”
  柏原没立刻回答,而是把桌上的资料下意识一拢,云修注意到了这个动作。
  不知道这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爸爸依旧正常上下班,小姨问起柏原,只说,有事要他办。再不肯多说一句。
  “事情没做完,可能回不去。”
  “哦。”
  “这几天都是自己开车?”见弟弟点头,柏原勉强微笑着,“我们云修也会开车上班了。”
  “说得我好像弱智。”
  “我是夸你。下班时候人多,小心点开。不要学我。”他语速缓慢,语调不连贯,没有以前那股俏皮劲,也许连夜加班太累。
  云修环顾办公室:“突然说,要把我调到你们部门,知道怎么回事吗?”
  柏原垂着眼,听到问话,都能看见他咽唾沫时上下剧烈浮动的喉结。
  “这个,可能是爸爸的意思吧?当初我在人力资源部也就待了一年,你聪明点,学得快,可能想让你早点熟悉财务工作。”他声音黯哑。
  云修以为他会高兴地过来搂住他。但柏原不但没这个意向,还表现得很平淡,像有点不欢迎。
  他的倔强劲上来了,把包一放,说:“那我今天不回去了。在这里陪你,算提前熟悉工作。”
  柏原眼神摇摆,犹豫不决。
  “怎么,不喜欢我在这?”云修再次注意到他手下的资料,依然被捂得紧紧。
  “又没带换洗衣服,算了。”
  云修没理睬这个理由:“你愿意让我留下帮你,我就留下。你想自己做,怕我发现什么,我就走。”
  听得柏原有些难为情,自觉松开了资料上的手。内心似乎经历一场长途跋涉,过了好一会,才吃力地说:“那你在这吧。”
  公司外面的地灯陆续亮起。透过办公室窗户,能看见不远处的中心公园。亮着橘色灯光的摩天轮在这细雨飘摇的秋夜里缓缓转动,仿佛怀揣重重心事,不能轻快地旋转。
  过了一会,柏原像很见不得人似的,偷偷拿出一叠文件:“这些,能帮我签名吗?”
  云修接过资料,像是各种报表、现金流入流出账目表什么的。
  他对财务不很懂,大学里学的那些,基本上都还给老师了。而且,那时候学的东西,大多只是皮毛,具体到工作,并没什么作用。他对财会也不感兴趣。一想到有一天,要像柏原那样在这个部门呆上一两年,也许还更久,他就有些担心。
  程雄的本意,是想让他们熟悉公司运作,尽量做到什么工作都了然于胸。不要到时,被财会坑骗也浑然不觉。但对云修来说,进入财务部是个不小的挑战。
  他找个座位坐下。翻看了几页,越看越乱。于是,只专心看签名一栏。
  “要代签你的名字吗?”
  柏原用手托着额头,像快要支撑不住,似乎连说话都是一种痛苦:“既然是这个部门的人了,就签你的名字。后边那一栏,我会接着签。”
  云修唰唰就给签上了。
  他不是多想提前体验这份工作,只是想让那个被工作折磨坏了的人早点回家。
  两人待在一起,罕见地很少说话。
  早过了下班时间,周围十分安静,能听到头顶的灯管发出轻微的滋滋声,还有笔尖在纸上的沙沙声。
  笔的尖端划过纸面,刮出一道又一道伤痕。
  

  ☆、两个死人和两个活人

  小姨在姐姐墓前坐下时,雨点落下来。
  她拿出伞,撑开来;像朵红色蘑菇开在墓碑前。
  体会过跪着跟死人聊天的痛楚,所以从几年前开始,她每次来都带个小板凳,坐在墓前,慢慢开聊。
  随着年纪增大,变得不太在意别人的眼光。就算偶尔有人好奇地张望过来,她也一脸无所谓:这种地方,有谁认得自己呢?难看就难看呗!
  墓碑前放了束蓝色妖姬,像一簇盛开在幽灵地界的火焰。
  听说这种花的颜色是后期染上去的。低级些的,直接粗暴地拿颜料蘸;高级些的,把成长期的白玫瑰剪下来,用蓝色颜料慢慢喂,相当于啜毒,夜以继日地吸取色素,直到蓝色蔓延至每一条叶脉,颜色迥异,恍若脱胎重生。
  不知怎的,听老板介绍完,她觉得这种花跟姐姐很像。
  小姨躲在伞下,头顶传来密集的雨声。她把下巴靠在自己的小包上,抱怨道:“你每年过生日,差不多都在下雨。再有不平,这么多年也该消停了吧?我多不容易,以前拖着两个孩子,现在呢,想穿双干爽鞋子,你都不肯成全。唉!
  花喜欢吧?新品种。你在世时,怕没见过这种。那家店老板又换了,真是奇怪,人一茬一茬地换,店还是老样子。人还没有花长久。
  老板是个年轻的姑娘,一边包花,一边啰嗦:‘花束代表一心一意。配上满天星,就更迷人了!’
  我心想,谁在乎这些骗人的说法。
  她手法娴熟,用一层丝棉纸衬着花朵,外面用手揉纸包装,扎上蓝色的丝带花。扎好后,自己先陶醉了一会,然后跟我说:‘夫人,很漂亮吧?’
  收钱时,她甜甜地一笑:‘您这样的气质,应该男人送你才对!’
  我也想啊,可谁有这份心呢?心里不快,就没打算附和,冷冷回答:‘我是送给死去的姐姐!’
  她立刻意识到失言,赶紧捂上嘴,好像这么做,我就能忘掉她说过的话似的。我心满意足地欣赏着她的局促,生活平淡乏味,貌似活着,也只剩这种卑微的乐趣了。
  柏原没来,你不用看了。最近工作很忙,我都没机会看到他。
  现在看来,可能是想要让柏原做继承人吧。你曾经那么费力争取,又何必呢?该是你的还是你的,不该是你的,终究强求不来。
  像我,曾经幻想过给他生个儿子,结果呢,连个女儿都生不出来。人的命是注定的,想多少福受多少罪,也是注定的。
  我活了大半辈子,算是看透了。名份、地位、金钱,都是次要的,丈夫也是次要要,那些膝下有一儿半女的人,我是真羡慕!这辈子马上就要见底,有时候半夜醒来,真害怕得很。没个人听我絮叨,只能不停地逛街、做美容消磨时间。别人看我悠闲,背后快要发疯似的孤独,有谁看得见?!
  人老了,会不由自主地想象年老时的情景。柏原是我外甥,不用担心没饭吃,没钱花。但真正老到连路都走不动时,不知道谁还会记得我?
  我这一生,不像你那么善用心计,却也没真心待过人。人与人之间不就这么一回事么?未必都惺惺相惜。善于掩藏的,表面上真诚一点,容易交朋友,容易有男人为她赴汤蹈火。像我这样拙劣的,只能就这样浑浑噩噩地度日。
  总想着,以后我会在一个大房子里老死。等到化成枯骨,或者等邻居闻到腐烂气味,才能记起我来。一个人,晚景要这般凄凉,还不如现在就死。可真去死,又缺乏勇气。这就是人的可怜之处吧?”
  说的过程中,眼泪掉下来。小姨用胳膊夹住伞柄,空出手去取包里的纸巾。
  今天没化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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