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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请勿洞察-第6部分

小说: 请勿洞察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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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刚才起,莱尔德一句话也没有和她说,她再次靠近储物间,想开门看看里面,莱尔德也没有阻止她。
她小心地打开门,储物间里一切正常,只有手电筒和一些小东西掉在了地上。架子和墙壁上毫无异常,那扇门仿佛只是幻觉。

安吉拉让莱尔德待在家里,先带小杰里去了医院。她外出的时候,凯茨夫妇回到家中,发现客厅乱七八糟,午饭做了一半晾在厨房里,小狗糖糖不见了,而莱尔德精神恍惚,焦躁不安,又开始讲述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凯茨先生对此十分忧心。在他看来,莱尔德五岁时受了刺激,现在症状又复发了。仔细回忆起来,这孩子当初就并没有完全痊愈,这五年里他一直都有点神经兮兮的,和任何人都合不来。

等到安吉拉抱着杰里回到家,她已经冷静下来,准备好了对雇主的解释。
她被推倒在地,杰里受了伤,糖糖突然失踪……这一切都确实发生了,都是实话。对于“理智”的成年人来说,这不算撒谎。
如果她说出那些疯话,就可能因此受到投诉,家政公司也许会重新考虑她的评分,甚至彻底将她解雇……幸好,凯茨夫妇信任她,还非常感谢她能够第一时间带杰里去医院检查。

自那天后,安吉拉又在凯茨家服务了六个月多一点。在那六个月中,她再也没有见过奇怪的门。
只有一次,她从梦中惊醒,用余光发现窗外好像有什么人……她转头望去,窗子一切正常。
更奇怪的是,刚才她迷迷糊糊看到的好像不是自己房间的窗户……那扇窗户更大,玻璃的颜色更深,而她住的房间只有一扇不到半平米大的透气窗。
她没有多想这件事,只要不想,不靠近,就不会再看到更多。

后来她找了个机会,与凯茨家友好地分别,休了个长假,换到了另一家去工作。
之所以她要离开,第一是因为她想以体面些的方式摆脱这幢房子,第二是因为她不想面对莱尔德。

因为她要“理智”,所以所有的疯狂都被推到了十岁的莱尔德头上。
起初他只是一个因创伤产生心理障碍的孩子,现在他已然被诊断为有攻击性、有幻想症、有残害小动物嫌疑的危险分子……

莱尔德很快就被送走了,按说安吉拉也不必再面对他,但凯茨夫妇总会和她提起那天的事,镇上的人也特别喜欢找她打听莱尔德的古怪之处……
这一切让安吉拉疲惫不堪,她知道自己的行为十分伪善,可她又并不为撒谎后悔,于是,逃离此地对她来说是最舒服的选择。

2002年12月24日下午,安吉拉在位于比安德市的自己家中,与女儿塞西一起准备晚餐。
再过一会儿她弟弟一家人会来拜访,与她们一起过平安夜。
弟弟一家准时到达,按响门铃,安吉拉开门的时候,一种说不出的古怪感觉突然氤氲在她心头……她的目光越过弟媳的肩膀,看到了走廊对面的房门。
那家的大门是漆黑的金属色,上面镶嵌着繁复的树藤纹样,门把手上还挂着铁环……
她记得,昨天那家人的门还是桐木色的呢,他们家竟然在圣诞前夕换了房门,还换成了这么夸张的样式?
在她注意到的时候,那扇门缓缓地打开了,门里泄出冷白色的光,在灯光有些昏暗的走廊里几乎有些刺眼。

这时小侄子向她伸出双臂,她蹲下来拥抱了他,再抬起头时,她惊讶得僵在了原地——对面哪有什么金属色的门?
而且她突然意识到,这幢公寓走廊内的门与门并非一 一正对,她站在自家门口,能看到的邻家门是在斜对面,而不是完全正对。
安吉拉询问弟弟一家,他们都没看到什么黑色金属门。从走进楼道到现在,从来就没看到过。

2007年2月,安吉拉不再外出工作,甚至不愿走出自己的房间。
2008年5月24日,安吉拉的外孙女出生了。
安吉拉长久不出门,今天终于鼓起勇气去医院看望女儿塞西和孙女。
她还没找到病房,就迷失在了医院里。她一路乱跑,穿过各种无关的科室,最后跑上了医院楼顶,在天台广场上蹲下来不停哭泣。

根据一名目击的护士说,安吉拉走路的样子小心翼翼的,好像随时担心会有东西会从角落跳出来伤害她,她在一个转角处停下来,犹豫了很久,最终转身跑向了错误的方向。
她不肯说出这样做的目的,也无法靠自己找到正确的路线。

2009年12月23日,安吉拉意外跌伤,腿部留下残疾,从此无法行走。
2012年1月15日,安吉拉在家人的安排下住进了红栎疗养院,在进行长期休养的同时,也接受精神上的治疗。

2015年5月13日,安吉拉的女儿塞西前往红栎疗养院探望母亲,半路上,她接到一通电话,打电话的正是莱尔德·凯茨。
他说明了自己的身份,表示也想去探视安吉拉。塞西曾经听母亲提起过“莱尔德”,但并不知道此人成年后仍然与母亲有来往。

安吉拉平时总是神情恍惚,但她竟然还记得莱尔德。听说他要来探望,她表现出了极大的期待。
她一再对塞西交代,让他快点来,快点来。
塞西本想让安吉拉与莱尔德直接通电话,但安吉拉年老后听力下降得很严重,当面说话时都得比手画脚,几乎无法用电话交谈。

2015年5月23日下午,莱尔德·凯茨和列维·卡拉泽抵达了盖拉湖一带。
他们迷路了两小时,终于在探视时间结束之前找到了红栎疗养院。

TBC


8………

列维停车的时候,莱尔德摘下了领巾和项链,戴上白色环领,准备伪装成真正的神职人员。
“你开车迷路的问题还是这么严重。”莱尔德念叨着,翻下遮阳板照了照镜子,把金丝边眼镜换成了细黑框眼镜。
列维边倒入车位边说:“都是因为你瞎指挥,没有你在的时候我从来不迷路。”
“车轮没回正。”
“你闭嘴。”

倒不是列维嘴硬,他一个人跑东跑西的时候真的不怎么迷路,每次碰上莱尔德(旧称霍普金斯大师),他都会遇到标识不清的小道、没有路标的小镇、地图上不存在的岔路、被树丛遮挡的隐秘弯道等等……
每次“偶遇”莱尔德,他们都会被所调查的事情引到荒僻难走的地方,即使在大城市里也一样。

两人下了车,望向山坡上曲折的小路。路两边是茂密的灌木,中间空隙只能两人并肩行走,无法行车,只能步行。
红栎疗养院位于一座树木繁茂的山丘上,在停车场里看不见任何建筑,只能看见无边的树林。
据莱尔德介绍,当你沿着小路慢慢走上去,疗养院会在某个转角后突然映入眼帘。

列维边走边说:“我怎么老跑到这种僻静的地方来?怪事怎么就不会发生在迪士尼乐园里呢?”
莱尔德问:“你是说哪种怪事?泛指一切未解之谜,还是特指‘不协之门’?”
“门。”
“你以为迪士尼乐园里没有么?”
列维嗤笑道:“别把creepypasta当真。”
莱尔德说:“不是,我说的是东京迪士尼的事(注1)。你不知道吧?2009年的一天,当地一家六口在游览灰姑娘城堡时,四岁的小女儿和十五岁的长子失踪了,而且是在次女和父母的注视下失踪的。据他们描述,当时长子领着小妹妹进了一扇门,他们跟上去时,门就消失了。就像从没出现过一样。”

列维说:“真有这事?但我觉得不太对……‘不协之门’的目击报告通常有个共同特征,那就是,‘门’的模样大多十分古老,或者充满异域风格……如果灰姑娘城堡附近出现这样的‘门’,那怎么会只有一个家庭受害?迪士尼里有很多古朴或华丽的门,这么一来,难道不会有很多游客误入吗?”
莱尔德说:“根据那个家庭的描述,他们看到了一扇银灰色的感应滑动门,位于城堡侧后方向一处墙体的外部。门上没有标识,没有把手,幼儿靠近并触摸它之后,它自动向左侧滑开。你想象一下这扇门的模样,如果你在游乐园里看到它,你觉得它是什么?”
“员工入口,”列维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当然……迪士尼应该不会设置这么突兀的员工入口。”
“对,一般人都会以为是员工入口。所以,即使也有别的游客看见过这扇门,其中大多数遵守规矩的人也会选择主动忽略它,而不是靠近去观赏它。更何况,‘不协之门’的出现过程一贯十分短暂,估计不会有集中且大量的目击者。”

看来,“门”不一定十分古老,它们只是与环境格格不入。列维问:“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我是说东京迪士尼的事。如果迪士尼乐里出了事故甚至凶案,肯定会被人炒得满世界皆知,但我从没听说过这件事。”
莱尔德说:“有时候,越严重的事越不为人知,反而是瞎编的都市怪谈倒随便怎么传都可以。毕竟我是个灵媒。我和你一样,有自己的消息来源,”
“你真的是个灵媒?”列维不止一次想过这个问题,也不只一次随口问出来。
莱尔德没回答。他停下脚步,弯腰撑着膝盖,抱怨走上坡的小路太累……
列维没理他,也没等他,只是继续向前走。他曾见过“霍普金斯大师”被一条比特犬追着跑了好几条街,莱尔德才没这么柔弱。
列维早就发现了,莱尔德想岔开话题的时候总爱演戏,但演技一如既往地差。

在列维看来,莱尔德浑身写满了“可疑”和“骗子”这两个词,即使他不自称“灵媒”也一样。
列维想起上次与莱尔德的“偶遇”……莱尔德在凯茨家提到过,他们俩一起调查过一个“篱笆墙”事件:

一群农场里的孩子在篱笆边做游戏,其中一名儿童翻过篱笆后突然失踪,再也没有出现(注2)。
那段篱笆很矮,中间有明显的缝隙,大多数儿童的视线都能越过它看到同伴。目击者说,失踪者翻过去后还向篱笆走了两步,然后就不见了。
其他儿童说,当时附近没有任何陌生人或野兽出现,篱笆附近也未发现任何隐藏的洞穴、井口或流动土壤。

那次,列维伪装成渔业与野生动物部门的人,在农场附近溜达了将近一星期。
他认为这次事件并不一定是“不协之门”引起的。因为篱笆是农场自有的,它并不是一个古怪突兀东西,在场的其他儿童们也没有看到过任何具体的、能用“门”或“入口”来形容的东西。
而莱尔德却认为这一定是“不协之门”:目击者说,失踪儿童向着篱笆走了两步,然后失踪,那么这个孩子很可能已经在篱笆墙上看到了某种通路。
至于其他儿童为什么没看见……大概是因为他们位于篱笆另一侧,从他们的方向看不见“门”,只能看见正常的篱笆。

“篱笆墙”给列维留下了两个疑问,一个是事件是否与“不协之门”有关,另一个则是:为什么“霍普金斯大师”的消息如此灵通,总是与他“意外地”相遇?

列维第一次接触“霍普金斯大师”是在四年前,他们都来到一个疑似闹鬼的房屋里进行调查。
列维的假身份是地产中介,“霍普金斯大师”则是被这家人请来进行驱魔的。当时列维和事主都觉得这个“驱魔师”太过年轻,一看就不可靠。
最终他们发现“闹鬼”是场误会,与未知现象无关。从那以后,“霍普金斯大师”开始频繁出现在列维身边,每次列维追寻到有价值的案例,可疑的“灵媒”准会跟着出现。

有几次,列维甚至怀疑自己被安了追踪器。“霍普金斯大师”每次都说是巧合,是命运。
今天列维才终于明白,这事既不是巧合,也无关追踪器,只是因为他们都在追踪同样的东西而已。

虽然这也不能解释为什么莱尔德总是特别消息灵通……列维只能认为,大概他和自己一样,身后有着某种不方便公开的组织和渠道。
列维暂时不想追问莱尔德的真实身份。那个人是莱尔德·凯茨,是见过两次“不协之门”的珍贵见证人,光凭这一点,就很值得与他合作。

两人在小路上拐过几个弯,道路坡度趋缓,依山腰而建的红栎疗养院终于出现在一片林木后面。
“疗养院”听起来比较温和,实际上这栋建筑看着更像小型监狱。大门边设有守卫房,院墙非常高,上面架着铁丝网,透过铁丝网能够看到院落深处的两栋矮楼,每个窗户上都安装了全封闭的金属栅栏。

走进院子的时候,莱尔德深呼吸了几次。
列维注意到了这一点。
他忍不住猜想,也许莱尔德还没有与回忆达成和解,也许这里仍然是他最不愿踏足的地方之一……他从十岁开始,在这里生活了五年,精神病院肯定没法给他一份正常的校园生活,在别的小孩学习成为大人的年纪里,他却终日与疯狂相伴……

列维正想着,莱尔德突然凑过来问:“你皱着眉头,想什么呢?”
“我在想,为什么安吉拉好像比你疯得厉害。”列维说。不是撒谎,他之前确实思考过这一点。
“我觉得你不是在想这个……”莱尔德狡黠一笑,“啊,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了。别乱猜了,不然我直接告诉你吧……”
“等等,我乱猜什么了?”
莱尔德凑得更近些,小声说:“我没有在这里被性侵过。不要胡思乱想,也不要为我难过。”
列维斜了他一眼。
莱尔德赶紧补充说:“噢,等等,刚才那句话有歧义!我的意思是,我没有在任何地方被性侵过,不要为我难过。”

“莱尔德……”列维捏着眉心,叹了口气,“这里的护工打过你,对吧。你在凯茨家没有否认这一点。”
莱尔德微微吃惊了一下,声音故意带上了颤音:“是打过……那时他们的管理手段实在是很不规范。后来这里换了负责人,改进了工作方式什么的……但愿现在没有这种事情了。”
“哦,你觉得疼吗?”
“那时我还是个小孩呢,当然很疼了。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他们打得挺好。”
列维对他微笑,推开大门,走进楼房。

找到护士台之前,莱尔德一路上都在谴责列维,罪状如下:刻薄、冷酷、不尊重人、容易迷路、缺乏同情心、没有团队精神、倒车入位不熟练、吃汉堡先吃肉再吃别的太恶心……
列维已经不止一次收到这些谴责了。最后一项是新添的,该罪名成立于今日,在盖拉湖畔生效,具体来说,生效于二人在公路休息站买午饭的时候。

到了护士台,莱尔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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