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无尽时-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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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舒放摆弄着手机，头也不抬，“他出去接个电话，说等会儿就回来。”
　　“……出去很久了吗？”愣了愣后，游安朗又问。
　　“你刚唱两句他电话就响了！”舒放又是一脸遗憾，把手机举起来给他看录音页面，“我只好录给他听啦！”


第3章　03
　　夏瑜想的没错，夏天的阵雨确实突然下又突然停。
　　就在游安朗上台弹起琴唱起歌来后不到十秒，窗外大雨就从瓢泼状变成了滴水状。
　　整个店内注意到这一点的估计只有他。
　　因为当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游安朗身上，而游安朗的目光越过人群落在他身上时，他第一时间转开脸看向了玻璃窗。
　　下雨的夜晚，温馨的咖啡馆，动听的歌。
　　所有人都心情很好，夏瑜却莫名烦躁，甚至坐立不安。
　　幸好手机铃声响起，他如获大赦般立即起身，跟舒放说了一声就出去接电话了。
　　站在灯光昏暗的屋檐下，靠着两扇窗之间的墙壁，夏瑜接起电话，电话那边是个温柔的女声，礼貌亲切地问他：“您好，请问您近期需要买房吗？”
　　“谢谢，没钱，买不起。”夏瑜笑了，“不过谢谢。”
　　“那不好意思打扰您了，祝您生活愉快，再见。”电话挂断。
　　夏瑜把手机收好，双手插进裤子口袋里，背靠墙抬头看天。
　　天已经全黑，点点滴滴的雨不疾不徐地敲打着树叶，远处校道上的路灯正一盏盏亮起。
　　耳边除了一点雨声，便是身后一墙之隔的店内传出的音乐声。
　　突然间，音乐戛然而止，接着是人群起哄着再来一首的吵嚷声。
　　夏瑜还是一个人站在外面没有进去，等到游安朗回座位跟舒放说起话来，被墙外窗边的他都听到的时候，看见雨彻底停了。
　　夏瑜想了想，拿出手机给舒放发了条微信，说临时有事先走一步。
　　回到宿舍，夏瑜打开电脑，漫无目的地上网。
　　忽然，屏幕右下角有个卡通兔子的头像闪动起来，夏瑜点开，是一条文字消息——
　　“诶，你在听《天天想你》哦？我也超喜欢这首的！不过我最喜欢陈绮贞的版本，感觉比原唱好听呢。”
　　夏瑜一愣，扫了眼自己头像，原来显示着正在播放的曲目。
　　他静了静，回复那个小兔子——
　　“好，我听听看。”
　　打完字，他去音乐库搜了搜，果然除了原唱外，还有很多歌手的翻唱，索性点了全部播放。确实各有各的感觉，可是，他竟然觉得都不如那个人伴着雨声吉他声的短短几句。
　　“怎么样？好听吧？”新消息，加个亲亲表情。
　　“嗯，好听。”夏瑜回复，也加一个亲亲。
　　*
　　晚上八点多，游安朗跟舒放分别，回了自己宿舍。
　　一进宿舍就听见贾林打游戏的效果声和不时的笑骂声，看见李敏带着耳塞写作业。
　　原本米白的地砖已经被踩得脏兮兮，左一团卫生纸右一只臭袜子。
　　游安朗皱起眉头，去拿扫帚和拖把。
　　游安朗拖地时，贾林无动于衷地继续游戏，李敏倒是在本子上写了几笔就从椅子上站起来，转身对他说：“不好意思，又让你搞卫生。”
　　游安朗笑了笑，把拖把递给他，“不好意思的话，就你来吧。”
　　“啊？”李敏愣住，接过拖把，“可我作业还没做完啊……而且，也不是很脏吧？”
　　游安朗坐回自己椅子上，笑说：“还不脏呢？”
　　游戏声突然中止，贾林拍了拍桌子站起来，“当然不脏！男生宿舍不这样还叫男生宿舍吗？”
　　游安朗一愣，也站起来。
　　李敏拿起拖把拖起了地，对贾林说：“好了好了，我搞卫生吧。”
　　“搞什么搞！不搞！”
　　贾林按住李敏的手不让他动，仰着脸怒道：“游安朗我忍你很久了！我知道你们基佬爱干净，可我们是纯爷们啊！你家不是很有钱吗？有本事去换个单间住啊？！”
　　游安朗呆住。
　　“……贾林你别激动。”李敏拉住贾林的衣角，再转向游安朗说：“安朗你别往心里去，这周是该我搞卫生，我忘了，我现在就搞。”
　　贾林绷着脸打算再次喝止李敏时，游安朗忽然笑了，笑出了声。
　　好像领悟了什么似的，他点点头，笑得一脸愉快，轻声说：“好。”
　　“好什么？”贾林一头雾水。
　　“换个单间住啊，你刚说的。怎么这就忘了？”游安朗笑着说，走回自己位置收拾东西。
　　李敏松开拖把，目瞪口呆，半晌才问：“安朗你真的要走？”
　　“嗯。”游安朗说着，不多时便把桌上的电脑、书、水杯等私人物品放进了箱子里。
　　贾林眼睁睁看着游安朗慢条斯理地收干净了东西，一个人拎着一只箱子就走出了宿舍，还不忘回头跟他们笑着说了句再见。
　　“他真走了？”贾林一脸不可置信地问李敏。
　　“是，这下你高兴了？”李敏坐回椅子上，拿起笔，重新面对作业。
　　游安朗拖着箱子下楼，跟宿管阿姨打了声招呼，走去十栋二楼尽头的一间单人宿舍。
　　一到走廊上，就有个戴眼镜的斯文男生朝他笑着走去，说：“嗨！你来了？怎么不叫我去帮忙？”
　　“就这点东西。”游安朗指了指自己的箱子。
　　“还真这么少？”男生笑了笑，“那好，有什么要帮忙的你再叫我啊。”
　　“嗯，谢谢你。”
　　游安朗告别他后进了新房间，带浴室的小单间，外面连着个小阳台。
　　他简单地放好东西，倒了杯水喝掉，伸个懒腰走去阳台，看着路灯下的草坪发呆。
　　“李彭？你还在这？”刚才的男生也站在走廊上。
　　“嗯，雨停了，外面的风很凉快。”叫李彭的斯文男生笑了笑，跟游安朗一样手搭在栏杆上，看天发呆。
　　“是，今晚天气很好。”游安朗抬头看见夜空中不知何时挂满了星星，正一闪一闪地眨着眼睛。
　　“时间过得真快，又到六月了。”李彭感叹。
　　“嗯，又要放暑假了。”游安朗说。
　　“是啊，下学期就大二了。”李彭说着，侧过头问游安朗：“你暑假怎么过？”
　　“呃，还没想过，你呢？”游安朗转身侧靠着栏杆。
　　“我坐火车去找女朋友。”李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喂喂，干嘛突然虐狗。”游安朗笑。
　　“没有啦。”李彭挠挠头，“也不是感情多好，只是好几年了，习惯了。”
　　“嗯。”
　　游安朗应着，心想，要是暑假能跟夏瑜一起过就好了。
　　听说他家在塔山镇，距离Z市市区有点远，是偏僻的郊区，但农家乐挺出名的。
　　如果他要回家的话，自己就假装去度假，然后偶遇？
　　*
　　六月二十二日，商学院放假那天，游安朗特地发信息问了舒放，得到的消息是他已经回家了，而夏瑜第二天上午还有最后一场考试，要下午才会离校。
　　游安朗吃完午饭就去七栋楼下等着了，站在路边一棵榕树下，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里的各种社交软件，余光一直留意着宿舍大门。
　　终于在一点多，社交软件再也刷不出新状态的时候，夏瑜出来了。
　　他穿蓝格子衬衫，背一个白书包，就没有别的行李了。
　　“好巧！”游安朗立即收起手机，走过去打招呼。
　　“回家？”夏瑜看到他有点惊讶，但也笑着打了个招呼。
　　“嗯，你也要回家吗？”游安朗问。
　　“不，我去X大。”夏瑜跟他并肩走在林荫道上，目光看着前方说。
　　“我也去。”游安朗下意识就说。
　　“我去看女朋友，你去做什么？”夏瑜偏头看他，好笑地问。
　　“……”游安朗睁大眼，愣在原地，说不出话。
　　“怎么？”夏瑜停下脚步，不解地问。
　　“我去看男朋友。”游安朗看着夏瑜，突然眨眨眼，笑了。
　　“……”这下轮到夏瑜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骗你的。”游安朗笑得见牙不见眼，“我妈是X大英语老师，我去接她回家。”
　　“这样啊……”夏瑜说着，两人走出林荫小路，转入校道往南门走去。
　　“嗯。”游安朗带笑点头，用很低的声音说：“我没有男朋友，从来都没有。”
　　“……哦。”夏瑜有点恍惚地点点头，“我女朋友是英语专业的，说不定是你妈妈的学生。”
　　“哦，你学中文，她学英语，还挺互补。”游安朗说。
　　“嗯，我们计划毕业后去同一所中学做老师，她教英语，我教语文。”夏瑜说。
　　“你们在一起很久了？”游安朗低头看路。
　　“嗯，高二到现在，快四年了。”夏瑜看着前方，轻声说。
　　说话间，南门到了，两人在公交车站里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你们感情很好？”沉默片刻后，游安朗问。
　　“嗯，当然。”夏瑜看着车来的方向，回答。
　　上车后，夏瑜坐了司机后面的单人座位，游安朗只好坐去他后面的位置。
　　一路无话。
　　夏瑜靠着车窗看外面的风景，蓝天白云，晴空万里，盛放的凤凰花火红一片。
　　游安朗也靠着车窗，不过却是在看着夏瑜的后脑勺出神。
　　出神半晌后，睡着了，最后还是夏瑜推醒他，笑着说，“到站了。”
　　游安朗睡得有点迷糊了，牵住夏瑜推他胳膊的手，跟着他下车。
　　离开了空调环境，燥热的空气一下子涌上来，游安朗才恢复清醒，连忙把手收回来。
　　下车就是X大校门，走进去没多远就见到一栋三层的红砖建筑，是外语学院的教学楼了。
　　“我到了，你呢？”夏瑜走上台阶，回头问。
　　“哦，你走吧，我去教师宿舍。”游安朗站在他身后，眼神落寞地看着他。
　　“嗯，好。”夏瑜微笑，“我等下就不回学校了，假期愉快。”
　　“……嗯。”
　　游安朗没挪步，目送夏瑜走进大厅转角上了旋转楼梯后，才低头离开，漫无目的地沿着随便一条路走远了。
　　没有去教师宿舍。
　　妈妈是在这里当英语老师没错，可是她老早就放了假，现在已经跟老爸在国外游山玩水了。
　　又不想一个人就这样回家，于是到处闲逛。愣是在那么晒的太阳下逛遍了整个X大校园，才找了个广场边的长椅坐下。
　　身后是独木成林的百年古榕，眼前是几棵开花的洋紫荆，风吹来，几朵紫红色的花朵飘落。
　　游安朗低头对着地上的落花发呆。
　　不久后，太阳移动位置，把树荫带走了。
　　游安朗热得额头冒汗，站起来，往广场斜对面的小卖部走去。
　　*
　　夏瑜到了教学楼二楼的一间多媒体教室外面时，教室里还剩几个女学生刚交完卷还没有走。
　　她们看见突然出现的他，瞬间眼前一亮，再看见谢苏收好东西走去他面前时，目光中带上了羡慕或嫉妒。
　　而轻而易举就用帅气男友拉了仇恨的长发美女并没有显得多高兴，反而语气相当冷淡地对男友哼了一声，说：“哟，夏主编还记得我呀？”
　　“你说什么呢？”夏瑜习惯性接过她的兔子形书包，哭笑不得。
　　“暑假不编杂志了？”谢苏说着牵起他手，跟他往楼下走。
　　“不编了，陪你。”夏瑜眼带笑意，语气温柔。
　　“这还差不多。”谢苏笑起来，“那现在陪我去吃西餐，然后看电影。看完电影呢，坐夜车回家吧。”
　　“好，”夏瑜微笑着说，“都听你的。”
　　不多时，两人走出校门，正逢绿灯，径直走过人行横道去往对面某家西餐厅。
　　游安朗站在不远处的公交车站旁，正靠着树看手机，无意间抬眼，刚好看见他们的背影。
　　黑色长直发，粉色连衣裙，纤细的身材。
　　那女孩和一身蓝白的夏瑜走在一起实在般配。
　　两人还牵着手。
　　游安朗突然不想等公交了，随手截停一辆出租车，上车后把头仰靠在椅背上，闭上眼长出一口气。
　　手里的手机，越握越紧。


第4章　04
　　九月开学后的第一天，下了一天的小雨。
　　夏瑜从饭堂出来，一手拎着打包的午饭，一手撑着伞，沿着山边小路往宿舍走去。
　　滴答的雨声中，路边草丛里的褐色岩石形状的扬声器里传出广播台节目的声音。
　　女主播声音甜美，读完一封听众来信后，笑对搭档说：“这位听众希望听男主播清唱一首《天天想你》哦。安朗，话筒交给你了，唱吧！”
　　短暂电流声后，一个慵懒男声说：“不要。”
　　“为什么不要？”女主播问。
　　“嗯……”游安朗说，“因为这首我不会啊！”
　　“好吧，那你会什么？”女主播笑。
　　“校歌？”游安朗嗓音带笑。
　　女主播笑着说了几句什么后，播放了原唱。
　　音乐声响起来，夏瑜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停住了脚步，已经在雨中站了很久。
　　他定了定神，加快步伐走回宿舍。
　　下午，他拿着整理好的厚厚一叠关于古籍的资料去找教授。
　　准备敲门时听见门内有陌生男声在和教授交谈，便站在走廊上等他们谈完。
　　片刻后，办公室的门被打开，白发满头的林教授和一位神采奕奕的正装青年一起走出来。
　　“小夏来了？”林教授笑容慈祥。
　　“嗯，资料整理好了。”夏瑜礼貌地对那青年微笑了一下，然后把手中资料递给教授。
　　“这是你沈师兄，今年的文艺界红人，你们聊聊。”
　　林教授说完，拿过资料转身走进办公室去放，把空旷的走廊留给两位得意门生。
　　“师兄好。”夏瑜微微欠身，主动问好。
　　“夏瑜是吧？常听老师说起你，连续两年国奖，很优秀啊。”沈师兄笑容亲切，眼神欣赏。
　　“师兄更优秀。”夏瑜笑。
　　“你就客气吧。”沈师兄拍了拍夏瑜肩膀，笑眯眯问：“老实说，你知道我是干嘛的吗？”
　　“……”夏瑜抬头，无言以对。
　　“哈哈哈！什么年度红人，你看，听都没听过吧？”沈师兄大笑起来，自我介绍，“我叫沈雄，比你老十届，现任《潮流画报》主编。”
　　“啊。”夏瑜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看过我们杂志吧？”沈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