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而今夏-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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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也无事可做。章远赶完作业,扔给翘首以待的“阿香婆”,拎着相机跑到校园里拍了一些何洛想要的雪景。在学校服务社冲洗胶卷时,他想了想,买了一张二十元的IC卡。
白天打长途是全价。中午时分,人流涌向食堂,电话亭前空荡荡的。话筒那边也是一片嘈杂,女孩子们唧唧喳喳的,声音清脆,像一群快乐的雀鸟。在沸沸扬扬的说笑声和纷沓的脚步声中,章远努力分辨属于何洛的那部分。他想听到她的声音,一分钟的等待也嫌漫长。又忽然不知道如何开场,如果楼长说她不在,他便如释重负。
这样矛盾,他能在耳机中听到自己越来越清晰的心跳声。
然而她踢踢踏踏地跑来,有一点儿不均匀的喘息,“喂,你好,请问是哪位?”
“是我。”他努力保持平静,让语气听起来欢快些。
“嗯……你最近也挺忙吧?”尾音有些挑高。
“还好。你生气了吧?”
“生气?”
“嗯。”
“我也挺忙,前两周都在期中考试。”何洛说,“忙得都没时间生气了。再说,谁说我生气了?”她笑了两声,有些勉强,稍作沉默,“你是不是怪我?”她轻声问,像做错事的孩子。
“没有,我在怪我自己。”章远说,怅怅地出了一口气。
“如果你有什么不开心,一定要告诉我,不要憋在心里。”何洛扭着电话线,想要触摸他的叹息。
“我会的,你也不要想太多。”章远说,“有些话我随口一说,你随耳一听,不用太担心。”
二十元的卡只能支持十多分钟通话。直到出现断线的嘟嘟声,何洛仍舍不得放下听筒。
十一月,北京出奇地冷,已经到了零下十度。可说到三十三年一遇的流星雨,凛冽的寒风便无法阻挡一颗颗热切、浪漫的心,校学生会特意订了两辆校车,拉着同学们去郊区。田馨听说后羡慕不已,跑来找何洛一同出城,说:“你们学校就是贴心。”
“多谢多谢。”沈列说,“同学的称赞,就是对我们工作最大的肯定。”
“她又不是咱们学校的。”何洛笑。
“这就是你狭隘了吧!为人民服务,永无止境啊。”
“你这个同学嘻嘻哈哈的,很自来熟啊,典型的北京男生,贫嘴。”田馨附在何洛耳畔说,“好在人还清清爽爽的。看我们班那个北京的,油嘴滑舌,还邋邋遢遢的。”
“你总愿意一棒子打翻一船人。”何洛笑她,“哎,既然你对沈列印象不错,介绍给你怎么样?”
“好啊好啊!”田馨嘻嘻地笑,“像你和章远这样水到渠成的不多,你情我愿、干柴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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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5 听说她爱你(2)
何洛伸手去戳她的软肋。田馨笑着躲避,“喂喂,说老实话,你们当时是怎么看对眼的?交代交代,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那次篮球赛吗?当时他一直拿你当示范,摸来摸去的。”
“你说得真难听,他不过是捉着我的手而已。”看来还是要对这个八卦女王有所保留地坦白。
“捉着手还不够?要是我们不在场,那会是什么后果!”
何洛又掐又拧,两人笑成一团,又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高中趣事。田馨感慨说:“你们那么心有灵犀,羡慕死我了。”她又握着何洛的手,“这已经很难得了,就算现在辛苦点儿,再过三年多,在一起读研究生或者工作,不就好了?”
“你怎么一下这么现实了?”
“章远给我写过E…mail,问我你是不是不开心。”田馨说,“本来我不该透露他的信,但实在有些担心你们两个,对话总像在打哑谜。”她顿了一下,又说,“有矛盾就吵出来,想念对方就哭出来,这很难吗?”
“……其实你一点儿都不幼稚。”何洛说,“他们总说你像个孩子。”
“我就是个孩子,孩子多好,又简单又可爱。”田馨撇嘴,“你们纯粹是感情太好了,没事儿找事儿。俩人都是高手过招,空气刀,呼呼的,不见血就杀人。”
何洛莞尔,“对,我们吃多了撑的。”
“可不,我让章远和你把话挑明了说,结果他说我添乱。天,怎么又成了我是吃饱了撑的?”田馨翻着白眼,“要不是一路看你们走到现在,都成了咱们班校园情侣的样本,我才懒得理你们呢。”
半夜下的车,等到两点多的时候,众人已经被冻透了。有人围了一圈点篝火,烧完零星的树枝,就开始烧身边一切可以暂时抛弃的书本。
“知识就是力量,知识就是生命。”田馨搓着手,上下牙打战,“喂,那个沈同学,你那儿还有知识吗?”
“知识没有,手纸倒是还有。”他掏出一卷来。
“别,这能烧多会儿啊?”何洛拦住他,“还是留着擦鼻涕吧。”
“流星怎么还不来?它可晚点了,航天部要追究责任的。”沈列说,“哎,我来讲个笑话吧。”他一扬手,“关于手纸的,听过吗?”
甜蜜温馨的对白刹那涌现。
何洛捏着衣角,仰头,流星尚未出现,心愿已经许好。
夜空宁静,比夏天的夜里更深邃。
记忆中蛙叫虫鸣的如水夏夜。
一颗已经足够了。看一颗星,许一个愿,便是章远的目的。
“啊,流星!”张葳蕤蹦蹦跳跳地大喊着,指向空中缓缓滑过的光点。
“那是飞机……”“阿香婆”不留情面地打击着,转身和朱宁莉说,“看你这个老乡穿这么少,脑袋冻坏了吧?”
“哎呀,很像的,等这么久,自我安慰一下吧。”张葳蕤哈哈大笑,耳朵和鼻尖都是红的。
朱宁莉把自己的帽子递过去,“我穿得多。”
“不要啊,那你怎么办?”张葳蕤问。两个人推推搡搡之间,第一颗流星飞快地划过天际。围观的人哇啊叫成一片。
并没有想象中烟花般满天盛开的流星雨。
章远摘下围巾和帽子,塞在张葳蕤手里。“这才像话!”朱宁莉说,“如果刚才不是你死命地催,葳蕤也不会跑得那么匆忙。”
“车不等人。”章远说,“喏,你戴着,回头让朱古力给我。”
“你再叫我朱古力!”朱宁莉挥着拳头抗议。
“谁让你起这个名字?”章远揶揄道,将羽绒服的帽子扣在头上,“我走了,你们慢慢看。”
“那我们怎么回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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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5 听说她爱你(3)
章远呵呵一笑,“我只答应带你们来江边,说过带你们回去吗?”
“你!”朱宁莉气结。
“我在这儿也没有用,又没开车。”他耸耸肩,“反正都要打车回去,你们三个坐一辆还松快些。”
隔天,张葳蕤去等朱宁莉下课。人都快*了,她还踮着脚向教室内张望。“你们班长呢?”她问,“我还想把围巾还给他呢。”
“给我也一样,我也是班长。”朱宁莉一把抢过她手中的纸袋,撑开一看,“噢,洗得干干净净的,还用了丝毛柔顺剂。”
“当然,滴水之恩嘛……”她一甩手,继续探头。
“别看了,没来。”朱宁莉说,“缺课大王,还班长呢。谁知道他真在寝室自学,还是跑出去瞎逛了?”
“那为什么选他做班长?”
“他在全班成绩最高啊。清华上线645,他考643,背吧?”
“啊!这么厉害!”张葳蕤一脸惊讶,“居然和清华只差两分!简直是偶像啊!”
朱宁莉蹙眉,“你花痴了?我可以介绍班上其他人给你认识,唯独这家伙不行。”
“为什么?难道你先看好了?”
“去死!”好心当成驴肝肺,“他有女朋友的,在北京。‘十一’的时候,他站了十八个小时的火车去看她。”
“唉。”张葳蕤重重地叹气,“好男人都是名草有主的。”
“这么快就认定人家是好男人了?真是天真。”朱宁莉哂笑。
“什么天真!?我又没说自己对他一见钟情。”张葳蕤吐吐舌头,笑着说,“有一个这样的哥哥也不错嘛!反正我们都姓张。”
“拜托,人家是立早章,你是弓长张!”
“哈,反正写成英文就一样啦。”张葳蕤眯着眼睛笑。
学校组织秋冬定向越野赛,要求各系队伍中至少有两名女生。何洛报了名,周六一大早去圆明园跑了一圈儿。回到学校时,她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还当当地敲着饭盒。“你怎么穿得这么运动?”原来是沈列。
“我去踩点儿,熟悉一下地形。”
“嗯,一般女生都没什么方向感。”沈列笑道,拿着饭勺悠悠地划圈儿。
“可惜我不是一班的,是二班的。”何洛说,“啊,你身为队长,就这么打消队员的积极性?罚你请我们全体吃饭。”
“不就吃饭吗?来来来,现在就去。”沈列招手,“第一食堂的米饭,随便吃,管够。”
何洛笑着摇摇头。她站在楼长室门前,把周围几个寝室的信都挑拣出来。章远的来信也如期而至,翻过来,封口处画了一只小猪头,大鼻子占了圆脸的二分之一还多,旁边写着一行小字:“Would you kiss me?”
何洛哭笑不得。她已经收到过暴牙老鼠、满头羽毛的印第安人、机器猫叮当……寥寥数笔,精练传神。有一次周欣颜拿了何洛的信,乐不可支,绕着何洛左一圈右一圈地转,然后搂着她的脖子问:“Shall we kiss?”又大笑,“‘十一’的时候没kiss够,还是你抵死不从?害得章同学隔着一千多公里地索吻。”
何洛面红耳赤,打电话嗔怪章远。他哈哈一笑,说:“那是她们嫉妒你,男朋友多才多艺。”此后依然故我。
猪嘴就猪嘴吧,何洛还是忍不住将信封放在唇畔轻轻一吻。牛皮纸熟悉的味道钻入鼻子里,仿佛带着北国清冷的气息。
何洛本来想读信之后午睡。然而读到后来,她的面色凝重起来,拉紧帘子,躺下,辗转反侧。一会儿,又起身刷地拉开帘子,坐在桌前想了半晌。
田馨看到何洛有些惊讶,“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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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5 听说她爱你(4)
“没事儿,来看看你还不成?”她扬了扬手中的糖炒栗子。
“得了吧!咱们前两天不刚刚一起看了流星雨。”田馨撇嘴,“我又不是你家章远。你有这么想我?”
何洛在外面跑了一上午,灰头土脸的,跟着田馨一起冲了澡,回来时冷风一吹,发梢有些发硬。想起章远解释为何夜里没有回电话,她又心疼又惆怅。
“我是不是太小气了?”何洛坐下剥栗子。田馨正聚精会神地抹着面膜,哼哼哈哈地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章远说,有个女孩子非要认他做哥哥,他没答应。但是那个女孩子每次见面都喊他‘哥’,他不知如何应对。”
“唔、唔、唔……”田馨点着何洛,发出各种古怪的声音。
何洛苦笑,“没错,我是和他说过,让他不要再和那个女生班长起摩擦。那是因为我觉得他高考之后孤僻了许多,我不希望他把自己封闭起来。我可没让他答应做人家的什么大哥二哥啊。”
田馨心急,跑到水房洗脸,回来时嘴角额头还有点点绿泥的痕迹,劈头就说:“你傻了?让他和班上女生搞好关系!?这用搞吗?没有人缠着他就不错了!哈,现在后悔了?”
“团结本班同学是应该的,可这次,那个女生不是……”
“这也没什么稀奇的,人家看不到他有女朋友,就当作是没有。”田馨说,“平心而论,虽然自大、有时候话多点儿,但总体而言,章远是个好同学,长得也……也对得起观众。你忘了郑轻音……”
“章远拒绝了她啊。”何洛插话。
“章远拒绝她做女朋友,可并没有拒绝她当朋友。”田馨说,“不能大意,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尤其是这样看似单纯的女生,什么都不畏惧。我建议,为防患于未然,做掉她!”
“我相信章远。”何洛低头。
“那你还大老远来和我说这些?”田馨撇嘴一笑,“你是觉得,每天出现在他身边的应该是你。虽然不是章远同学主动,但你心中仍然很不舒服吧?”
“你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何洛叹气,抱腿坐在床沿,下巴放在膝盖上,“我们只有很多回忆,当他真正需要别人支持、关心的时候,我却不在他身边。我心里……很……唉,你说怎么办?我想起他就会心疼,但是我不敢说,我怕他知道了会比我还难过……”
田馨点点头,说:“你这个柔弱的样子,可怜兮兮的,都不像我认识的何洛了。”
“我应该什么样子?”
“坚强、独立,又很有主见。”田馨说,“那时候你说想做外交官,我还说那你不如做*第二。”
“我根本没有什么人生计划……”何洛说,“我只想把手边的事情做好。至于以后,我的未来是……”
“做贤妻良母吧?”田馨大笑,“章远啊章远,就这么扼杀了我国的*第二啊。”
何洛说:“我现在都讨厌这样的自己了,犹犹豫豫、前怕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