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都在等我们分手-第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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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后,林水程选择了“重新导入——林望林等悬崖车祸案模型”。剔除交易系统坐标。
他摁下回车的手指有些颤抖。
“计算结果:林水程。”
……
傅落银从书房里出来时,看见林水程趴在书桌边睡着了。
这个房子大,暖气比起星大那个小出租房有些不充足,傅落银在原地足足犹豫了半分钟,随后才走近他,伸手——把他抱了起来,往卧室里走去。
林水程身上突然悬空,他醒了一下,随后就发现是傅落银。
他像一只小猫咪被乖乖地揣在怀里,往卧室里送。傅落银也发现他醒了,神情紧绷,垂眼看他,和他视线对上了,又移开了视线。
林水程被他放进床里,裹好被子。
正当傅落银准备离去的时候,听见林水程轻轻叫了叫他:“傅落银。”
他硬邦邦地“嗯?”了一声。
“吃点东西,粥养胃。”林水程声音听起来低低的。
“嗯。”
“你和我遇见……”这句话,林水程说得有点吃力,“是,偶然吗。那天你在停车场等我,是……”
“……”不知道为什么,傅落银听见他问出这句话后,心里猛地一跳。
——他其实是有点不愿意回忆他和林水程的相遇的,因为那是一场错误的开始,他只是抱着找一个皮囊合心意的漂亮学生的想法,而林水程眼里看到的也不是他。
那时候的他,他自己都不喜欢,又怎么能奢求林水程喜欢?他只想把那段回忆揉碎、撕烂,彻底冲进下水道,恨不能在另一个好的时间与他相逢。
傅落银低声说:“你别多想。”
可是叫林水程别多想什么,他也不知道。
——因为遇到了他,所以命运注定让他在这个时候被血淋淋地撕开伪装,将最隐秘羞耻尴尬的一切呈现在眼前,让他注定知晓曾经的恋人和现在的恋人是兄弟的真相。
这也会是命运安排好的吗?
如同他是楚时寒案件的源头,他是那只蝴蝶本身。
他隐约察觉了林水程的这些想法,心底像是被玻璃渣一遍一遍地碾过,他在林水程床边坐下,好一会儿后,才说:“那些都是骗你的,迷惑你的东西,我哥……他不会因为谁被害死,只是因为那一天他走了那一条路。”
他声音绷着努力颤抖:“我遇到你也是因为我当时脑子被驴踢了,还在找替身,只是因为这样而已。世界上没有命运这种东西。”
“那你会觉得,你家里对你不公平吗?”林水程轻轻问,“你会不会想,如果自己早一点生出来或者……没有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是不是就能不受这么多苦。”
“说这些没有意义,林水程。”傅落银越听他说越觉得慌,“没有那么多如果的事情,我们好好过就行了。”
林水程安静了一会儿,然后说:“我们分手吧,傅落银。”
傅落银怔住了。
仿佛被一枚冰刃当胸贯入,傅落银这一刹那甚至停止了思考。
仿佛哭闹着向大人要玩具的小孩,以为这次赌气后会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但是家长却直接把他扭送去了派出所,告诉他是捡来的。
这不是他想过的走向。
“我听见你和苏瑜的话了,你不好做抉择的话,那我来做吧。”林水程说,“本来我们应该也不会有过多的关系。我没喜欢过你,我一直都把你当楚时寒的替身,之前对你好都是因为我觉得愧疚。”
傅落银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看起来有点可怕:“你说什么?”
“我没喜欢过你,一分钟都没有。”林水程安静地说,“这些天如果你要跟我闹,我想大概也闹够了,发泄够了。我们分手吧。”
第95章 落花春去01
“……我不分。”傅落银眼睛越来越红,他嘶哑着声音打断了他的话,“我不分。那是早上的事,我不分,林水程。我不信,我不答应。”
林水程看着他,还是用那种温柔安和的眼神看着他:“我也不想继续这样的生活了。我会联系禾将军,让她把傅老将军放出来,换我过去,这样的条件她应该会答应。”
“不可能。”傅落银还是硬邦邦地说,但是一向冷漠自持眼底已经涌现出了一丝慌乱,“你不要乱说话,林水程。我不……”
林水程轻轻说:“你现在不想分手,是因为你在我身上投入了太多东西,时间,精力,感情,名声……这些东西你放不下,以后会慢慢放下的。”
傅落银还是说:“我不……”他睁大眼睛看着林水程,魔怔了一样重复着:“我不分,不可能。”
林水程低下头,把脸埋进被子里,声音轻轻柔柔的:“早点睡吧。”
他背过身去不看他。
时间仿佛就在这一刹那凝固,空气沉闷酸涩得几乎让人没有任何反应余地。
傅落银没有走,他也没有动,他只是坐在床边,沉默不言。
被子里的人呼吸轻缓,这样温柔甜美的气息却是对他一刀一刀的凌迟。
傅落银的嗓音已经完全哑了:“你还能睡得着。”
林水程不答话。
他怎么能忘了呢?
——林水程压根儿没有心,他永远这样冷静、安和,好像世界上发生什么事都与他无关,他永远能好好地掌管这一切。
他怜悯他、施舍他、陪伴他、照顾他,唯独不会爱他。
他不会生气,也不会悲伤,因为他根本不在乎。时至今日,他依然将他视作一个讨要糖果的孩子,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给过了糖果转头也就忘记了,只有他还牢牢地把那颗糖捧在手心,直到融化。
“你说话,林水程。”傅落银固执地叫着他,“我给你……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只要你说你是赌气骗我的,我就跟你和好。”
“那天晚上把你弄疼了,还让你发了烧,对不起,我是太嫉妒了。”他压着自己的情绪,尽量使自己的声音波动不那么大,“我嫉妒我哥,从小到大我什么都没有,他什么都有,但是他有的东西我不嫉妒,我只嫉妒他有你。”
“你说话,说你是赌气骗我的。”傅落银的声音低哑得接近破音,隐约透着歇斯底里的绝望,“你说话……”
林水程的平静如同阴霾的天空,一寸一寸地顺着时间聚拢蔓延,几乎要把他压垮。
这是沉默无声的审判,也是这段关系的最后通牒。
不知道过了多久,傅落银终于站起身走了。
黑暗里的薄荷香慢慢散去,气氛却依然沉闷。
林水程在被子里动了动,摸出了身上的手机。
手机亮起来,淡淡的白光照亮着他的脸。
林水程没什么表情,只是用力地把自己整个人蜷缩起来,用指尖慢慢地发送消息。
他与禾木雅联系过,他是有禾木雅的联系方式的。
他就这样一条一条地发过去。
“我是林水程。”
“我知道你们想要我,我同意过来,但是有一个条件,第一,取消对傅凯将军的指控,第二,加派人手保护我身边的这两个人:傅落银,林等,我不允许他们受到任何伤害。RANDOM已经从我身边夺走了几个人,我不能再失去我的爱人和亲人了。”
“我手上有破解RANDOM组织的钥匙。我对他们来说很重要。”
“如果你们觉得我的要求有点多,那么我也可以帮助全联盟的人回忆一下那个玻璃花房里发生的对话,禾将军应该也不愿意我和她的谈话内容被公之于众,因为你们实际上没有任何理由指控傅氏军工科技的基因计划,我反而有理由指控你们想要窃取和独占基因乃至伦理的所有成果。”
“以上是我所有要说的内容,希望你们可以考虑一下。”
打完这些字似乎就花光了林水程的所有力气,点击了发送之后,不到一分钟,对面打来了电话,同时发来消息:“方便确认一下是否是您本人吗?”
林水程摁了接听。
“您好,请问是小林先生吗?”对面是一个年轻男生的声音,听起来很阳光,林水程记得他的名字,他是禾木雅的保镖徐杭。
“是我。”林水程说。
“有关您短信中提到的情况,禾将军已经知晓,她表示会开个会来做一下研究。我们现在要确定几个问题,不知道您方不方便配合告知。”徐杭顿了顿,问道,“您现在的行动是自由的吗?您给我们发送的内容,是出于您本人意愿吗?”
林水程哑着声音说:“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傅落银不会强迫我。我为我的所有言行负责。”
徐杭苦笑道:“我们当然知道您可以负责,但是傅副处长……我就这么跟您说吧,您在傅氏军工科技园我们不是不知道,但是在您住进去第一天起,傅副处长就把这个地方武装成了一个军事堡垒,我们如果,我是说如果,在傅副处长眼里看来,闯进来,带走您,那么我们的安全可能是无法得到保障的,随便来一个展开式纳米炸弹,我们也会损失惨重。”
林水程说:“这也是我要求你们释放傅凯将军的原因之一。你们送傅凯将军过来,我跟你们走。”
“……”那边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片刻后说,“好的,请您等待答复。”
“对了,听您声音有点哑,希望您注意身体。如果您过来了,我们不会按照一般嫌疑人对待您的,这一点请您放心。”徐杭说。
林水程挂掉了电话。
深夜又沉寂了下来,无边的黑暗和寂静立刻又涌了上来。现实的疲惫几乎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缩在被子里一动不动,睁着通红的眼睛望着虚空发呆。
很久之后他才睡着。
在梦里,他看见了年少时的傅落银,他一个人挎着书包沉默地走在校园中,一身桀骜与孤寂。
他梦见自己在周六的下午借宿管叔叔的桌子写竞赛题,桌边放着他爷爷跨越大半个校园、颤颤巍巍送来的保温桶。
傅落银他经过他的窗前,歪头问他:“好学生,你怎么不回家?”
他本来沉默乖巧,一般不怎么搭理人,但是他鬼使神差地对他举了举手里的竞赛题,安安静静地回答说:“要比赛。”
“哦。”傅落银说,他做了一个深嗅的动作,嘀咕道,“宿管叔叔又在炒菜了?什么东西这么香。”
林水程不知道为什么,觉得他没有吃饭;没有理由,他就是这样觉得。其他学生们都回家了,或是在校园里拉着父母说着一周的事,还会回宿舍的只有有家人送饭却要比赛的好学生,和没有家人送饭也没找到开着的食堂的叛逆少年。
他又瞅了瞅他,犹豫了一下,轻轻说:“你过来跟我一起吃吧。”
……
凌晨时,林水程被猫踩醒了。
毛茸茸的尾巴扫过他的脸颊,带起他眼尾残留的、湿凉的水痕,温热粗糙的猫舌头舔着他的指尖。
“喵。”
林水程睁开眼,望见一只奶牛猫趴在他胸口,绿幽幽的眼睛看着他。
“……首长?”
林水程不知道为什么这只猫会出现在这里,他揉了揉眼睛,从床上坐起来,摸了摸它。
首长拼命地蹭着他,甩着尾巴,喵喵叫着,仿佛在倾诉相思之情。
林水程伸手捋着它的小脑瓜,轻轻地问它:“你的小跟班呢?”
刚问完这句话,床尾一陷,一只小灰猫也跳了上来,凑过来要林水程摸他。
傅落银把这两只猫都送了回来。
看到小灰猫的一瞬间,林水程下意识地去摸了摸它的尾巴尖,但是什么都没有。
他把两只猫一起哄了哄,摸了摸,随后打开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上午七点了。
他披衣起身,轻轻推开门。
外面空空荡荡,傅落银不在客厅,但是和客厅打通的餐厅桌上却有了一点变化——餐桌上堆满了一大堆林林总总的化学试剂和样品,更多的是锥形瓶,就是林水程一直用的那种。
走进了再看,樟脑和硝酸钾、氯化铵,硫酸铜这些东西撒了一大堆出来,透明粉末和蓝色粉末混合黏在桌上,散发着有点刺鼻的气息。
这些东西林水程再熟悉不过,硫酸铜,硝酸钾,氯化铵,乙醇和樟脑混合,溶液在温度变化时可以析出晶体。
也叫风暴瓶。
林水程怔了一会儿,直到小灰猫和首长都从房里溜了出来,蹲在他脚边仰头瞅他,他才回过神。
他走到冰箱前,伸手打开冰箱,想把昨天晚上剩下来的一些冷冻鸡肉给两只猫喂一点,但是打开冰箱时,他又怔住了。
冰箱已经被清空了,里面满满当当塞的都是风暴瓶。
清一色的蓝色溶液,这么浪漫的小玩意骤然挤了一大堆在这里还有点滑稽。
现在是冬天,室内温差不大,显然是有人想了办法,试图把风暴瓶塞进冰箱里,以为过一晚上就能析出结晶。
林水程垂下眼,查看了一下。
冰箱上层有二十多瓶,下层冷冻柜还有三十多瓶——全都冻成了冰。没有一瓶析出晶体,最接近的一瓶是硝酸钾放多了没有完全溶解,晶亮的棱形晶体沉淀在瓶底。
他几乎能想象那个场景,高大冷漠的男人认真地坐在餐桌前,按照配方慢慢地配风暴瓶,一边做一边搜索,拧着眉毛查资料,就这样做了一夜,大部分都还是错的。
林水程最终在智能垃圾箱里找到了冰箱里被腾出来的所有东西,包括没有用上的半只冻鸡。
垃圾箱里堆满了揉成一团的纸条,随便捡一个展开,就能看见上边歪歪扭扭的字迹:“不分手好不好,猫和风暴瓶我都补给你。你不要难过。”
再捡一个,展开:“不分手”
再捡一个,展开,上面只剩下他的名字:“林水程。”
再剩下的都看不清了,或许写了什么,都用原子笔狠狠地涂黑了,揉成一团,全部丢进了垃圾桶。
第96章 落花春去02
屋外开始下起暴雨。
林水程抱着首长坐在落地窗前,透过重重雨幕看见科技园的大门打开了。
军用空间车驶入,傅落银一身黑色风衣,在雨幕中低头下车。在他身后的院门外,也慢慢聚拢了更多军用空间车,上面漆着航天局特有的星环标志,应该是禾木雅的人。
一夜和一个早晨的时间,想必各方面都已经谈妥。
林水程的东西已经收拾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