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隐于风声-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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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事,他轻易不跟队员们讲,这些半大小子对这种事情也没什么概念,但从二人对话中,也明白Sight一路走来实属不易。
“情怀发电啊。”林升摇摇头,“情怀还是发不了电,没钱什么都不是。”
然后老队长又絮絮叨叨地说了些NMO的事,叫陆焜也理解他们,及时止损是情理之中的事,不能自己当傻子还逼着人家当傻子。陆焜应和着点头,没把吴总硬要把他儿子塞进来的事儿告诉林升,只让林升以为是单纯的止损措施,不想叫他也跟着生闷气。
第33章
Sight的五名少年默不作声地听着,这些话每一句听起来都跟他们没有太大关系,却又每一句都像是提点他们。林升跟陆焜聊起往事来忘了照顾他们几个,直到他皱着眉头想去点烟时,这才想起几个年轻人来。
“你们几个小孩不介意我抽烟吧?”林升问。
几人摇头。林升这下安心,摸了摸裤子口袋,一拍大腿,对陆焜无奈道:“唉,我看我真是年纪大忘事了,都忘了我戒烟啦。”
陆焜没说话,掏出自己烟盒,林升笑着抽走一根。点烟的火机自然也是陆焜的,林升缓缓吐出一口烟,这才慢悠悠道:“其实还是戒了好。”
灰白色的烟雾笼着他的脸,眼睛被厚厚的眼镜片儿折射得有些变形,陆焜转身开窗,好散散这二手烟。外面,骄阳把空气烤得热浪,顺着不大的窗口溜进来,轻轻推走林升面前的烟雾。
“我已经戒烟三天了。”林升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然后他叹了口气,狠狠地抽了一口。他这次吸得太猛,烟草的味道呛在喉咙里,林升憋着脸,呼噜几下,到底没有咳出来。他的手指熏得发黄了,熟练地夹着烟,却不自觉微微颤抖了两下,反手把烟头摁熄在桌面上,在玻璃板上落下一圈黑灰。
“真的,好好干。”林升盯着桌子上那个灰痕,头也不抬道。
又过了一会儿,林升该去上班了,几人这才离开。
回去时跟他们来的时候一样,一路无言。天色渐暗,车厢里的每个人都守着一扇窗口,沿途店铺霓虹灯花花绿绿的灯光接连从他们脸上流过。随后,随着他们离城区越来越远,天也越来越暗,车厢内变得同郊区的道路一样幽暗,在无光的密闭空间里,五双十几二十岁少年的眼睛却愈发明亮起来。
只是这次陆焜还是没有把车开回基地。他们最后在一家开在边郊艺术区的火锅店前停下来,有林升的例子在前,几人都以为这又是带他们来拜访前辈,没想到陆焜竟是单纯带他们来吃饭的。
“位子是早就订好的。”几人跟着服务员往里走,陆焜回头对他们几个说,“你们看这里生意这么好,好不容易订上的,退掉多可惜。”
所以他还是没说白天的事。池逍晃在最后面,神情怏怏,心事重重。
陆焜订的是个包厢,听前面人进去的动静,像是乔子峰也在。陆焜走在最前面,但却不是第一个进去的,他站在门口等着最后关门——
其实门也不必非要他来关,所以说他是在等池逍也未尝不可。
但池逍没跟着进去,他在门口停住了,还拉上了门。
“怎么了?”陆焜问。
池逍张了张嘴,还没等他说出点儿什么,陆焜便催促道:“有什么吃完再说,先进去吧。”
说话间,陆焜已经搭上了门把手,打算推门进去,池逍为了阻止他,情急之下把手覆在了陆焜的手上。陆焜停下了动作,扭头看他,池逍有些讪讪地缩回手。
“反正就是,就是那个……”池逍有点语无伦次,他定了定神,小声道,“就是你怎么不说点儿什么啊。”
陆焜反问:“我应该说点儿什么?”
“就是,就是……”池逍脸颊微红。他看起来急切地想要表达自己的想法,又似乎不愿就这样吐露心声,如此反复,跟自己较劲个没完。
陆焜这下也不催他,就这么静静看着他。
火锅店走廊的灯光暗得有些暧昧,池逍歪歪靠在墙上,懊恼地垂着头。
“先生麻烦让让,我们要上菜了。”两个服务员推着推车过来,陆焜让开门口,叫她们进去。他走到池逍身边,道:“先吃饭吧,不然就没的吃喽。”
“不行。”池逍面露难色,态度却依然坚决。
陆焜问:“那怎么办?”
池逍垂着眼睛,到底还是别扭道:“就是……就是你怎么不说点儿什么,关于今天的事儿。”
“那池总觉得,我应该就今天的事儿发表点儿什么长篇大论?”陆焜故意逗他。
池逍臊得慌,刚想反驳他,可抬头对上陆焜笑眯眯的眼睛,反驳的话也让他说得也没了气势。
“你……就是都这样儿了,你怎么还不骂我们啊。”池逍说到后面,声音弱得跟蚊子哼哼似的。
陆焜觉得好笑,伸手揉乱他的头发:“你都这样儿了,我再骂你,是不是太过分了?”
时值夏日,火锅店里空调开得很凉,可池逍觉得自己的大脑都要热得融化了。陆焜又揉了两把他乱糟糟的小短毛,招呼他进去吃火锅,包厢里的灯光要比走廊里明亮许多,池逍站在原地,里面暖黄的光被门板翻出来,越过陆焜宽大厚实的肩膀,落在他的脸上,池逍觉得不单是大脑,他整个人都要化掉了。
第34章
火锅很好吃,只是后来这顿火锅吃得像是忏悔饭一样。
氤氲热气下面是油亮亮的红油,又烫又辣,池逍热得流鼻涕,至于面前纸巾已经堆成小山的莫达,大概也是被辣哭的。这晚的饭桌上,谁说了什么话,又是谁带头干杯,这一切池逍都不愿去回想。这天大家都熬到很晚,他眯着眼睛望着吊灯,那光在他视野中拉伸成一颗长手长脚的星星,池逍脑子里一片混沌,昏沉中仿佛有什么类似于围墙的东西轰然倒塌,眼里的光亮又似乎牵引着什么从废墟中钻出头来。
然后他歪了歪头,视线对上了陆焜。
说些什么吧,你。
说点儿什么吧,隐隐于——
错了,你是池逍。
池逍。
他突然变得失落极了,像是失去了一个美梦。
梦里的主角是个有着奇怪名字的剑客,独行仗剑于江湖,从风里来,又隐于风声。
那天,盛气凌人的小胖捂着受伤的额头哭得很惨。
“老师!是池逍打的!”
没错,竹剑在他手里。
“你为什么打他?!”
“……”
“你怎么能拿剑砸他的头?我说过多少遍了!不要打架!”
“……”
“你说你错了没!”
剑道部的训练场馆在校体育馆里,穹顶很高,把老师严厉的训斥声荡得很远。其他小朋友盘腿坐成一圈,池逍站在他们中间,直挺挺地站成了一根耻辱柱。
没有。他在心里说,可是他嘴上没有说话。
下面小朋友窃窃私语,那声音唧唧喳喳的,惹人心烦,可他却每一句都听得十分清楚。
“你知道吗?池逍没有爸爸妈妈。”
才不是。
“什么啊,我听说是他爸妈都不要他了。”
啊……算是吧。
“他刚刚打小胖的时候好吓人啊,我都快被吓死了。”
吓死活该。
“他不会是脑子有问题吧,精神病?”
去你妈的!!
可是池逍嘴上没有说话。
小朋友围成一圈坐,他站在中间,梗着脖子不说话。
只是竹剑还是在他手里紧紧攥着,攥得他手心都出了汗。
“你错了吗!”
没有。
“错了吗!”
没有。
于是那天是他最后一次参加剑道部的活动。冬日太阳早早落山,等他们解散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别的小朋友都有人来接,他拎着竹剑,垂着头从人群中走过。天色很暗,路灯却很亮,池逍拖着竹剑,剑头擦在地面上,被石子儿颠起又落下。
起风了,冬夜的风刺辣辣地冷,可池逍非但没有拉紧围巾,反而拉开了拉链,寒风从他毛衣孔洞里溜进去,池逍觉得自己要被这风刺成筛子。
然后小胖坐在妈妈自行车后座上,从他身边经过。
“妈你快点儿骑!饿死我了!你不是说今天吃酱猪蹄的吗?”
池逍从没这么卖力地跑过,竹剑蹭蹭地擦着地面,把小胖娘俩远远甩在后面。等他呼哧呼哧停下来,喘着粗气回头看,才发现人家早就拐弯了。
不仅是小胖娘俩,他身后一个人影儿都没有了。从远处开来一辆汽车,黄澄澄的大灯晃在他脸上,亮着转向灯右拐,池逍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寂静的路上,难过地哭了。
风太大了,太大了。
可是风太大了。
风就是太大了,一切都是因为风实在是太大了。
路边一排矮树压着树枝,蹭在池逍的头顶上,大风刮过,枝叶安慰般轻轻拍抚着他。
池逍落了一脑袋叶子,也不愿从树下钻出来。
太惨了,一个人怎么能那么惨。
没开灯的房间里,只有电脑屏幕亮着。那天他从弹窗广告上知道了CW,注册了第一个也是他唯一一个CW帐号。填写昵称那一栏的时候,窗外的冷风吹着哨子回旋而过,池逍嗒嗒敲击着键盘——
隐隐于风声,吧。
过了一会儿,奶奶推门问他,院子里的黄杨怎么落得遍地叶子。
池逍回,大概是风吹落的吧。
奶奶又问,他怎么把竹剑丢在黄杨下面了。
池逍说,不要了。
游戏界面里:隐隐于风声,请选择你的职业。
他点着方向键,在八个主职业里来回跳动着,最后还是停在了剑客那一栏——
欢迎来到混乱战争的世界,剑客隐隐于风声。
美梦或许就是从这时候开始的,他丢掉了竹剑,却成为了一个真正的剑客。
是这样吗,真的是这样吗?
顶着剑客名号的是隐隐于风声,而不是池逍。
那池逍是什么?
一个无所事事的傻逼——
不,这样说太蠢了。
一个总是不开心的小男孩——
听起来好像也不聪明。
一根土产麻花——
太别扭了。
池逍瘫在扶手椅里,浅浅冒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看着陆焜。
“想什么呢?”陆焜问。他笑意盎然,暖灯光下,硬朗的面庞也变得柔和。
想到了,池逍终于想到了。
是电竞选手池逍,Sight队员池逍,以及——
“你。”池逍轻轻道。
你的池逍。这才是完整的句子。
也不知道陆焜听没听清楚,总之他似乎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抬手揉了揉池逍的脑袋。
池逍突然想起来那天冬夜里的矮树,树枝搭起一条长廊,他走在树下,脑袋让枝叶从头撸到尾。
被揉脑袋的滋味真是太好了,有人关心的感觉真是太棒了。
可是——
“你为什么打小胖?”
“我乐意!”
不是的,因为他骂我是个没人要的小孩。
“你背上怎么弄得这么长的一道红印?”
“你管不着!”
是小胖打的,明明不是我单方面打的他。
“你想回来继续练剑道吗?”
“我才不稀罕!”
不!我……
池逍叹气。
“开心点嘛。”陆焜无奈,“小小年纪哪来那么多心事。”
池逍摇头,惆怅道:“我们成功人士的心事就多得就像是莲藕一样。”
他这话说的有点儿毛病,像是脑子一秃噜,把心事跟心眼混为一谈。常言道,多吃藕长心眼,到了池总这里,成了多吃藕增心事。不过陆焜立刻接道:“里面灌满了污泥?”
池逍:“……”
第35章
火锅美味,一桌子人其乐融融,乍看起来,退赛风波就这样结束了,然而也只是看起来而已,就在Sight全员离开会场的那一刻,往后几天就注定了不会太平。
一行人回到基地,少年们回了房,剩下两个老板在客厅里从长计议,共商未来。
乔子峰倒了两杯水,递给陆焜一杯,转身坐在他对面道:“说说怎么办吧,陆老板。”
“好好训练,再赢回来。”
乔子峰叹气:“这跳得有点儿快。那退赛的事儿呢?”
“退都退了,还能怎么办?”陆焜不以为意。
“是不能怎么办,但是你知道退赛这事儿在网上已经写成什么样儿了吗?”乔子峰有些焦躁,手指甲嗒嗒点着桌子,“不尊重对手这顶帽子扣得有点儿大了啊。”
“道歉声明我去发。”陆焜说。
乔子峰幽幽看他一眼:“你知道就好。”
陆焜什么也没说。
静谧的夜里,夏虫叫得越来越欢了。陆焜无法根据那些声音辨别虫子的种类,乔子峰也是,或许只有虫子自己才知道自己是谁。陆焜低头划着手机屏幕,在“Sight退赛”话题里,从最新的一条滑到最后一条。那些微博里,有来自于路人的恶意,有粉丝的失望,还混着对他的个人攻击——大概是有人扒出退赛是他要求的。陆焜神情漠然,麻木地盯着屏幕。
过了一会儿,乔子峰说:“这些他们看见了吗?要不这段时间,还是先别让他们上微博的好。”
“已经看到了吧。”陆焜头也不抬道。
乔子峰无奈,想到那些只会打游戏的小孩,不由得埋怨陆焜几句:“不是我说,你还是太冲动了。在他们面前我也不好跟你唱反调,可是——”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叹气道:“总之已经这样了。”
“是啊,已经这样了。”
陆焜跟着道。他切换到Sight的官方帐号,编辑微博。他没有写太多,寥寥几句话而已,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错字之后点了发送。随后又换回自己的帐号,转发了官方帐号的这条微博。转发栏里,陆焜对着手机愣了好一会儿,还是打上了“抱歉”二字。
网上从来不缺深夜党,他们像是根本不需要睡眠似的,整日挂在网上。陆焜刚发出去,底下就有了评论,ID眼熟,是个老粉丝,问他这声抱歉是对谁说的,是Sight还是Fight。陆焜没有回复她,只是在她的评论下点了个赞。
“可能是我错了吧。”陆焜开口。
乔子峰没好气道:“你要么把‘可能’俩字去了,要么在前面加个‘不’字。”
“那就不可能是我错了。”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