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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

请继续,爱我到时光尽头-第16部分

小说: 请继续,爱我到时光尽头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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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漫长的等待时间里,母亲从来没有哭过。她不是一个爱哭的女人。虽然寨子里人人都在私下议论说“命真苦,男人不要她了”之类的感叹,但她没有掉过一滴眼泪,只是埋头做自己的事情。她不是那种任人轻贱的女人。
  可如今她在哭。她瘦削苍白的面庞没有泪水,嘴一张一合,却没有哭出声音,那是绝望的干嚎。她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
  那种无助和撕心裂肺,至今记忆犹新。
  母亲瘫坐在公园冰冷的石板上瑟瑟发抖,和他一般高。吴维以抱着她:阿妈,别哭了。你还有我。
  母亲忽然不哭了,反手抱着他,亲他的脸:是啊,我还有你。我早该知道,一个人的人心变化起来,是连禽兽都不如的。阿妈不哭了。
  第二天他们在他单位外又遇到了他一次。曾经的那个父亲从有着门卫的大院子里出来,嫌恶的看一眼站在路边的他们,只说了三句话。
  我没这个儿子。我跟你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们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他们在这个大城市里逗留三天后,没了钱,不得已回了沅西。足足两天两夜的火车,她一句话不说,一口饭没吃,甚至连水都没喝一口。
  没有人知道她怎么撑着回了沅西。当天晚上她发起了高烧,什么都糊涂了,什么都说。最后终于累了,最后昏迷不醒,半夜的时候她在月光下,把正在熟睡的吴维以抱出了屋子,放在树下的大石块上。她倚门而坐,最后去灶台拿了把火,往屋子里一扔。她躺回床上去,看着火苗舞动起来,烧掉了屋子里所有的书,曾经是他的书。房屋的木架在她眼前轰然坍塌。
  木质结构的屋子见风就燃,那场火没有控制住,烧掉了整个屋子,他在睡梦中差点被烧死,还是邻居家发现得及时,救回了他,却没有救回方圆三百里内那个最漂亮的姑娘。
  清晨的第一束阳光洒进山寨,均匀洒落在每个角落,包括那间依稀看得出本来结构但已全部毁灭的小屋子上。
  只有黑乎乎的残垣断壁和置身其中孤零零的小男孩。他伸手出去,碰了碰那张碳化的木床。
  有东西轰然垮塌。炙热的烟尘迎面扑来。
  什么都看不清了,什么都——没有了。
  二十一
  旧年一过完,工地上就进入前所未有的繁忙期。导流洞也提前半个月施工完成,验收过关。辛苦一年的众人拍手相庆。一个项目结束自然要喝酒庆祝,干脆就在洞内干了大碗酒,宛如古代的英雄侠客,豪气干云。等不到众人四溢的酒香散去,爽朗的笑声回音传来,大江截流的准备工作也逐渐展开。
  这一代是所谓的属亚热带季风气候,受东南亚季风影响很大,春季湿润,夏季多雨,每年的汛期大致从四月中旬开始。汛期来临之前截流江水迫在眉睫,工程组进行了几番资源调整,大量的人力物力都调配到了截流现场。
  因为斯瓦特河面较窄,施工难度不大,设计中采取河床一次拦断的方式。大量的石料运来,几千立方米的石料石渣在江边堆积如山,并且还以高密度不停的运送过来。实际的测量工作也穿插着展开,吴维以每天在工地现场和实验室来回数趟,几十立方米的混凝模块倒入江中,再捞起来,测量记录数据,一个不拉的全部要看,随时做好应对的准备。
  一辆大型的运输车沿着路过来,吴维以退后了两步,待车停稳后同开车人打招呼:“老袁,现在身体好点了吗?”
  袁祥从窗户里探出头来,挥舞了下手臂,一张脸上全是灰:“没事,早没事了。我现在好得很呢。”
  吴维以颔首:“那就好。”
  “吴总你让一让,我准备倒车。这里乱七八糟的,到处都是石头,磕磕碰碰的,小心受伤呢。”
  “是的,安全重于泰山。”
  边说边转抬起目光,下意识的去寻找江边高台上那块注意安全的高大警示语牌。牌子自然是完好无损的,旁边正在修缮的厂房也基本上完工,厂房前有两个熟悉的身影在附近的树荫下交谈。走得近一点,果然是陆筠和周旭。
  印象中他们两个人,只要有时间总在一起的。陆筠似乎在笑着说些什么,点头之后又摇头,把手里的文件夹交给了周旭然后转身朝另一个方向离开;周旭在她离开后却没有动,低着头颇为认真的看手里的东西。
  吴维以若有所思,静静看了二人片刻,沿着石阶走了上去。数步之远时叫他:“周旭。”
  因为现场施工的机械声非常大,吴维以刻意扬高了声音,可声音没传到被呼喊者的耳中,吴维以摇摇头,来到他对面,再叫了一声。周旭这下子听得真切,抬头看见来人,立刻笑着招呼:“吴总?我刚想过去找你。”
  他把手里的文件地给他,吴维以看了看,是一些水电站的资料,密密麻麻的都是英文和公式,空白处有一些铅笔写好的批注。
  “陆筠给你的?”
  周旭说:“这是以前的一些老的水文资料,原始文件太多,当年也没人仔细看。我昨天从纸堆里找出来,我看一下,觉得有点意思,不过里面有几个小地方我不太明白,小筠就帮我翻译了一下。”
  “帮你翻译是吗,以后翻译之类的事情也找我帮忙,”吴维以表情难以察觉的一变,随即正色看他:“这段时间你跟陆筠经常在一起,每天都会见面?”
  周旭有一瞬间的砂岩。通常情况下,吴维以找他都是为了公事,难得这样说起陆筠。工地上已经有了不少关于他们俩的玩笑,没有什么恶意,多是闲聊时的玩笑,不外乎“吴总对待小陆真是难得的好”、“两个人走在一起挺配的”云云;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往往也是实情。他对她,的确不一般。周旭一默,怪异的酸楚浮上心头。心知跟领导争辩起来不是个明智的选择,可忍不住一句话还是出了口。
  “我们是见面很多。小筠说她这段时间比以前轻松,愿意帮我的忙,我自然求之不得。我跟她相知相交这么多年的感情,无论怎么说,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吴总,你那么忙,实在没有必要过问这种小事了。”
  尖锐的回答是意料之内的,吴维以无意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示意周旭跟他一起去厂房里看看;地上全是水管和一捆捆的电线,两人绕过去后他才缓慢地,字斟句酌地开口:“这番话你听了会迷惑是正常的。不过我有我的考虑。我希望你多她在一起,她在什么地方,她在做什么事情,甚至日常生活中的小事,这些你都要看在眼底。”
  周旭完全拿不准他的意思,但感觉得出来他话里的分量:“你不说我也会注意的,不过你为什么跟我说这个?我不懂。”
  “我也同样不明白,”吴维以抬头静静看着天空。没有空气污染,这里的天空碧蓝而纯净,宛若出见世面的小姑娘,“刚刚我的话是请求。”
  话里有着明显的深深的焦灼,如果是另外一个人说出来,给人的感觉恐怕是忧虑到极点;既然是吴维以说的,那就不可能。他看上去镇定一如往昔,除了紧抿唇角和微蹙的眉头,别人什么都看不出来。周旭迟疑片刻,勉强笑了笑:“请求?”
  “当成我给你的任务也可以。总之,不要忘记我的话。”
  纵然有千百个问题想问,但猜到他不会回答,便一如平时接受任务的状态:“好。”
  吴维以宽慰似的一笑,又说,“陆筠的性格你很了解?”
  周旭笑起来:“了解啊。小筠她啊,是那种别人找她帮忙都不会拒绝的,只要有任务拼了命也会做好的性格。大学的时候出去野外考察,她摔了腿,不愿意影响进程,她愣是要着牙坚持,半句喊痛的话都没有。后来到了小镇上找了医生一看,小腿肿得像大象腿。现在还有后遗症,没办法很好的掌握平衡,崎岖的山路走起来有些困难。”
  “她很不容易。”吴维以薄唇微微一压,几近叹息的一句话就从唇角飘了出来。
  但他的心思不在话语上,而是更远的地方。周旭侧过目光,瞥到他的侧脸。即使以同性的目光来看,外表的的确确完美得无可挑剔,一旦见过就不会忘记的脸。让人心理阴暗的生出不平之意。却也没办法嫉妒,模样还可以说是天生的,但他能力超群也是铁一样的事实。他专业水准极高,性格认真和稳重,处理事情无人不服。周旭在心里苦笑一声,如果大学时班上有这样的同学,大概全班男生都找不到女朋友吧。
  压力实在太大,仿佛填江的千钧石块此刻压在自己的肩头。
  那番话之后,周旭就时刻留心起陆筠。实际上两人不在一起的时间居多,他也会拜托跟陆筠一起工作的人多留心陆筠的动向。吴维以的话对他到底还是有影响的,不可能忘记。
  被拜托之的工程师听到他的要求后,无不大笑:“哦?这可是真是的追人家啊。”
  周旭笑嘻嘻的不否认:“哎,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这种待遇却让陆筠哭笑不得:“你们怎么都这样?”
  “怎么了?”
  “吴总啊,这段时间,他起码要跟我说三次注意安全,问我这一天有什么的安排,都要去哪里,老实说起初还觉得受宠若惊,不过现在有点不明白了。地方就这么大,难道我还会丢了吗?我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
  原来以为吴维以把看顾陆筠的事情都交给自己了,却没想到他比自己还要认真。想到此节,周旭苦笑,最后才挤出一句:“反正,你小心点。”
  一码事是一码事,正式上工的时候一点也不敢懈怠。投掷试验进行了三天,现场演练又持续了两天,不断的好消息传来,设备人员基本上满足了需求,导流洞成功分流了大约一半的江水流量,达到了预期的标准。
  所有人一连数日都没有休息。连续的开会加班,截流的最后一日终于到来。那日阳光晴好,设备的轰鸣与江流的咆哮交替呼应,堤头上到处都是器械和材料,人都淹没在其中。平时从不消失的河风都被装载着截流用料的运输车所阻截,远不如平日的凶猛。就像电影的高潮到来的前奏一样,水电工地上再一次迎来了建设史上的高潮。
  凌晨到中午,吴维以在江边一呆就是十几个小时,现场控制全权负责,所有数据的实时记录第一时间反应在面前的电脑屏幕上。嘴唇干裂,头发乱糟糟的,钱大华拍着自己的脸,递给他一杯水:“哎,都吹得要毁容了。”
  吴维以没有抬头:“江水的脾气真不好摸,不敢懈怠啊。”
  说完猛然想起事情,疲惫中抬起头,目光迅速在现场扫一圈,眉心皱起,问钱大华:“今天看到陆筠了没有?”
  “没有吧。”
  转头去问身边的指挥组的其他人,得到的答复大同小异。从今天一早开始,就没有人看到她。愈发担心起来,把手里的资料一扔就站起来,四下问:“技术组的其他人都在,她去哪里了?”
  在场诸人大都是一早就驻扎在此,这个上午脚步都没挪一下守着现场,自然也不会看到陆筠。众人都纷纷摇头表示不知。
  焦急之时恰好周旭抱着一堆资料进屋,吴维以的问题听了个尾巴,马上回答:“半小时前我看到她了,在导流洞那边,昨天晚上就去了。”
  石头落回了心底,吴维以呼出一口气,重重的重新落座。
  狭窄的临时指挥室里大家都各忙各的,长期的精神高度集中后疲劳是显而易见的,钱大华有心活跃气氛,又说:“吴总,我发现这段时间你对小陆很关心吗,一分钟看不到都在担心呢。”
  大家都笑起来。
  跟别人的善意的玩笑不同,吴维以勉强扯了扯嘴角,一幅不欲多谈的样子,对表情凝固着的周旭说:“谈正事吧。情况怎么样了?”
  周旭是技术组的骨干,他把所有的情况加以整理后汇报给吴维以,一条一条理得清楚,分毫不乱;钱大华盯着他看了会,待他离开指挥中心后才半感慨地说:“小伙子很聪明啊,学东西很快,做事也比最开始踏实多了。”
  “人总要变得可靠起来,”吴维以说,“咱们出去看看。”
  清新的水汽和沙石气在空气里环绕,确认截流进度良好之后,钱大华叠起手臂,眯起眼,指点着空中说:“我这辈子,也参与了十来个水电站的修建,不论规模大小,每次看到江河截流的场面,还是感慨万千。以人类的力量,居然跟江河挑战,让我觉得,充满了成就感。以前的苦恼也好,后悔也好,痛苦也罢,都不重要了。”
  吴维以极目远眺,所有的资料和数据在脑子飞驰而过,然后才是对江山大川的感慨和过往旧事的追忆。
  他缓缓露出微笑:“是,别的,都不重要了。”
  巨石和钢笼仍在投下,龙口渐渐缩短。滔滔江水激烈的一滚一滚冲击过来,浪花飞溅到空中,发出困兽般的咆哮。站在江边的人群显得如此渺小,仿佛成了背景。
  二十二
  正是春天,夜幕开始降落,启明星在透明的月亮附近依稀闪烁;夜晚的到来并没有让波澜壮阔的斯瓦特河奔流变得黯淡,而别有一番神秘感觉,若是诗人在此,想必要吟唱一番。流淌了几万年的河流第一次被拦腰截断,只是让人感慨人类的力量。
  龙口合拢截流成功,周旭终于空闲下来,匆匆赶到导流洞口,几经周转之后终于在洞口下游的山岩背后的监视器前找到陆筠。她浑身都几乎湿透。在这里呆了一天,监控水流速度,测试阀门受到的压力,常在水边走,绕是再小心工作服也湿得七七八八。
  和另一位工工程师交接了任务之后,她终于站起来。
  工作的时候还不觉得,一松懈下来身体的力量也随之溜走;河水冲进洞口带来的风劈头盖脸的狂风,带走了衣服上的水气和人的体温,人也寒冷起来,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周旭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好了,回去换衣服吧。”
  陆筠回他一个笑:“好的。”
  两人就像平时一样,笑着散步走回宿舍。一路上所聊的除了今日截流的情况就是大坝的现状。在水利问题上的讨论,工程师们从来就不缺乏话题可讲。
  一路上遇到熟人不少,打听好了开会时间,回到宿舍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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