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继续,爱我到时光尽头-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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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筠心跳如鼓,花了眼睛。
两人站在草坪中的石板路上,苏兆仪伸出手朝前一指:“吴维以在喷泉背后,他一般都是这个时候出来转转。”
其实在苏兆仪说话之前,陆筠已经看清楚喷泉后的坐在轮椅上的黑头发的那个人,他的侧脸在断断续续的喷泉中若隐若现,好像在永远无法实现的美妙梦境出现过的脸。
抓在手里的行李箱和提在手心挎包一下子掉在地上,砸得脚背生疼。疼痛让所有的知觉都回来了。
陆筠提起一口气,穿过草坪直直地朝那个人走过去。她走得慢,喷泉的飞溅出细小而洁白的水花,落到衣服和脸上,就像细小的针刺激着皮肤,每刺一下,理智就回来一分。
地中海的阳光原来不仅仅是妩媚的,也是温柔的。照耀得一切的细节都那么逼真。夕阳下的那个人影子被拉得很长,都碰到了洁白的喷泉石。走得近了才发现,他穿着白色的病号服,正在看书,微微低着头,书页摊在膝盖上,护士站在他身后,缓慢地推着轮椅行走。美好得好像文艺复兴时期的油画一样。
陆筠快步绕到轮椅前方,一把抓住扶手,在吴维以抬头的一瞬间,身体里的力气就像水一样流走了,膝盖面条一般软下去,就这么跪在了轮椅前面,仰起头看着他。
他穿着白色宽大的病号服,脖子下的锁骨若隐若现。放在书页上的那双手骨节分明可见。他瘦了。他头发也比以前短了一些,脸色有种久病之后的苍白,眉眼五官宛然如画,那双眼睛还跟以前一样,如同上好的黑玉,倒影出自己的影子。
吴维以完完全全怔住了,他想起很多事情。在梦中想过很多次再次看到陆筠时是什么场景,可怎么都没料到,会是在这种情况下。他张了张嘴想说话,可却惊讶的发现,什么声音都没能从嗓子里冒出来。
时别两年后的相见,物是人非。仿佛是一辈子的时间。
过去的记忆随着晚风摇摆,就像细长弯曲身躯的蔓藤,慢慢缠绕上夕阳。
护士诧异于这样的忽然事件,但她也明白这两人间暗潮汹涌,不是她可以介入的,于是悄然后退数步。
陆筠把头埋在他的膝盖上,死死抱着他的双腿——她只知道,这个人,是她人生中唯一的依靠。明明已经是六月,可身体还是瑟瑟发抖。
吴维以忍住眼眶的潮湿,伸手抚上她的头发,轻轻开口:“小筠,乖,别哭了……别哭啊,我在这里……”
两人维持这个并不好看的姿势太久,直到苏兆仪用干脆果断的手段把陆筠从吴维以身上提起来为止。
苏兆仪瞥了陆筠一眼,镜片下一道莫名的光迸射出来,说了句“他的腿刚做了手术,现在还在恢复期”,陆筠傻了眼,连哭都忘记了,只是花着一张小脸发怔;苏兆仪又看了眼轮椅上的吴维以,用听不出任何感情的声音平铺直述:“她不知道也就罢了,你也不提醒她?”
这话差不多是严厉的责备了。陆筠几时听到有人这么跟吴维以说话,轻微的愕然闪过眼底,被苏兆仪抓了个正着,立刻匆匆低下头去,听话地垂首站在轮椅旁。
吴维以握着陆筠冰冷的左手,同时微微抬起头,对苏兆仪微微一笑,客气地说:“我的腿好多了,苏医生,多谢你。”
他那么恳切地道谢,苏兆仪摇了摇头,又看了眼天色:“天要黑了,去吃饭吧。”
护士过来要从陆筠手里接过轮椅,陆筠没有说话,把书从吴维以膝盖上拿起来,又理了理他膝盖上的小薄毯,俯身吻了吻吴维以的脸颊,再不动声色地抬头看了眼护士。护士眼睛眨了眨,露出个心领神会的笑容,转身走了。
吴维以纵容地笑了,“你还是这么调皮。”
陆筠推着轮椅,从后弯下腰,唇贴在他耳边,慢慢说:“照顾你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假手于人。”
苏兆仪带着陆筠的行李和挎包走在他们身边,不予置评。
他们走得很慢,回头就看到天边最后一抹色彩褪了下去,天地间变成了黑颜料的染缸,暮色渐渐苍茫。
吴维以的病房就在一楼,单独的一间,并不大,但屋子里的东西一应俱全,条件极好。他的腿究竟怎么回事?在意大利,这样的病房,这样的医院,需要多少钱?陆筠肚子里有几百上千个问题,但一点不着急,只要能见到吴维以,别的什么事情都好说,来日方长。
吴维以指了指卫生间:“看你哭成什么样子了,去洗把脸。”
陆筠尴尬地躲进了卫生间,匆匆带上了门。
吴维以一下子收敛了所有的笑容和表情,无奈地开口:“苏医生,我很感谢你带小筠过来,但不论如何,你应该事先通知我一下。”
苏兆仪在沙发上坐下,长途跋涉的疲惫这时才从脸上显示出来:“别逞强了,最想见到她的不是你吗。她费了很大力气终于找到了我,我不想骗她。我看到她就想起了晓晓,她们两个,真不知道谁比谁可怜。”
提到温晓,吴维以就陷入长久的沉默里。
卫生间有水声,苏兆仪听了一会,淡淡地开口:“当然这也不是你的错,不用自责。现在的手术很成功,保持规律的锻炼复健,一年内应该能完全康复。我只是想,快两年了,大家都耗得精疲力竭,也改有个了局了。”
三十三
没有在病房参观多久,三个人去了医院的餐厅。
陆筠没有心情吃饭,她也永远不习惯欧洲的食物,胡乱吃了一点,剩下的时间几乎都在看着吴维以。这么一看,许多刚刚没有发现的细节也都发现了。吴维以的病号服很宽大,握着勺子微微抬起手臂时,就可以看到他右臂上隐约的一道疤痕。
陆筠眼眶忽然就红了,又怕同桌的两人发现,悄悄垂下了视线,盯着盘子里花花绿绿的意大利面发呆。
一顿饭吃到尾声,苏兆仪问她:“你今天晚上留在医院还是跟我走?”
陆筠飞快地回答:“我在这里照顾维以。”
“也好,虽然他也未必要你照顾,”苏兆仪抬腕看了看时间,“你们两年没见,有什么话就说清楚吧,明天晓晓就回来了。”
吴维以微微颔首:“我有数。”
苏兆仪离开了医院后,两个人回到病房,陆筠担心吴维以的身体,委婉的的建议他上床休息,却被他不在意地挥手阻止,说:“我们去阳台。”
陆筠这才发现病房外有个小阳台,放着一张茶几,还有张凉椅,非常干净,看来是有人常坐在这里。夜晚有点些微的凉意,陆筠去屋子里倒了杯热茶放到吴维以手里才落座。
微风拂面,吴维以握着茶杯,慢慢阖上眼睛片刻,问陆筠:“绑架是怎么回事?”
说话时的语气语调和当年别无二致,曾经的熟悉感再次回来。陆筠确实没想到他在遥远的医院里也知道这事,可见信息时代实在太可怕,连个秘密都藏不住。但心里更多的还是酸楚的甜蜜感。她怕他担心,斟酌了一下措辞才说,“嗯,你看过新闻了?就跟新闻里说的一样,水电站差不多完工后,我跟其他两位工程师去伊斯兰堡处理点最后的事情,在庙里被劫持了,绑匪把我们关了三天,当时有二三十个人,我们互相支持着,没什么大事。”
吴维以沉吟片刻,又蓦然转过头盯着她,眼底的亮光几乎烫伤了她。
“可是有人质被打死了,你们几个是最后被释放的,还发生了枪战。”
几个月前的枪炮声响在耳畔,陆筠果断的把声音赶出脑海,表情轻松得很:“是这么回事,恐怖分子都被打死了。我们顺利的逃出来,没有伤到。维以,真的没关系,我不是那么脆弱的人。说真的,我当时其实并不害怕。”
吴维以静静看着她。
陆筠抬起目光,视线落在远处,“我真的不怎么害怕,不是因为我勇敢,我只是觉得,这两年过得太累,太辛苦了,快抗不下去了。被绑架也就那么回事,没有时间想别的,嗯,应该说别的情绪都麻痹了吧。”
吴维以沉默片刻,所有的视线都被眼睑盖住了,“这两年,没有联系你,对不起。”
陆筠苦笑,这个道歉又算什么回事,完全是搞错了。她喃喃说:“维以,维以,你还想瞒着我啊……我碰到吴雨了。”
“吴雨?”吴维以的脸上第一次有了吃惊的表情。
“是啊,她还带我去了趟沅西,我在她家住了几天,认识了她爷爷,他们把什么事情都告诉我了。你为什么会受伤我都知道了……我什么都想起来了,最后晚上你对我说的话,我每个字都想起来了。”
吴维以觉得前所未有的头痛,不过,既然话都说开了也没必要再藏了,“小筠,那是我自己的选择,你不要有心理负担。”
陆筠盯着他,把眼泪逼回眼眶里,一字一句地咬出来:“吴维以,你听好。我宁可去死,也不愿意让你来代我受劫。你给我好好活着……如果你真的死了,我也活不下去……”
“我知道,没有下一次了。”吴维以放下茶杯,轻轻握住她的手,还是一样的柔软,只是冷得雪一样。
陆筠狠狠看他一眼,扯茶几上扯了几张面巾纸擦脸。她不知道这一天的眼泪怎么这么多,仿佛一辈子的眼泪都流光了。
看到她勉勉强强收了眼泪,吴维以别开话题:“小雨现在怎么样?”
“还好,她为了找你,年纪轻轻出来打工,我把她骂回去读书了。”
“回去读书就好,”吴维以松了口气,“她太年轻,我怕她遇到坏人。”
“嗯,”陆筠笑微微,“她虽然是个小姑娘,见识一般人都比不上。她根本不把我当回事,对你的话言听计从。我最后发火了,把你抬出来她才听话的。”
“是吗,”吴维以瞧着远方,露出个罕见的温柔笑容,眸子里都是溺爱之色,“我看着她长大的,小时候她挺乖的。好些年不见,也不知道她变成什么样子了。”
陆筠心说在你面前她自然很乖巧了,可我这么大个人也不能跟她较劲是不是。笑了笑,慢条斯理地、仿佛是念着京剧念白的语气:“唔,什么样子吗,很漂亮。”
气氛在两个人刻意的营造下,倒是一下子缓和了。
吴维以又问:“工程怎么样了?”
虽然是疑问的问法,但语气是肯定的。顿时就回到了两个人最熟悉的话题上,陆筠一点点细致的叙述,吴维以慢慢听着,顺手拿过茶几上的纸笔算一算,就某一个问题详细的追问下去。这种专业性极强的聊天,怎么说都不会辞穷,片刻后,之前的感觉又回来。两年的磨砺之后,陆筠觉得自己的专业水平比起以前进步不少,可在吴维以面前,还是当年那个新手和学生。她郁闷自己的记忆力每况愈下,几乎不敢再直视他的眼睛,忍不住绷直了身子,下意识地咬着唇。
吴维以很久后才发现她的那些犹如蛛丝的紧张情绪,些微一怔,不动声色地放下手里的笔,“好了,不说这个了。太枯燥了。”
陆筠很高兴有了台阶下,抿着嘴说:“一时半会我也不记得太多,回去后我拿资料给你。”
吴维以颔首,“好。”
不过是一瞬间,当年的默契都回来了。
两人静了一会,夜风旁若无人地从阳台上轻轻刮过,荡起了莫名的涟漪;明明是夏季的六月,陆筠却觉得寒气从脖子滚到脚尖滚了个来回。意大利的确比比国内凉爽一些,陆筠站起身,去屋子里拿过毯子该在吴维以腿上,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问:“地震的时候,你受了多重的伤,除了腿,还有别的地方伤到了没?”
吴维以早就知道她肯定要问这个,摸了摸她的头发,温柔地开口,“我们现在不谈这个好不好?”
没想得到这个答案,陆筠微微一怔,抿了抿唇,旋即又笑着说了个“好”字。她心里是无法言说的惶恐,对吴维以的生活一无所知并不是这种惶恐的来源,更让她心惊的是吴维以根本不愿意让她知道那些事情。
被这样一打断,许多想问的问题也不敢再问,生怕再得到一个类似的委婉拒绝。一时间竟然尴尬得变成了哑巴。
好在敲门声适宜地响起来。
陆筠迅速冲过去开门,门外居然站着一位身穿白大褂,个子极高的年轻男人。她怔了一下才想起来原来这是医院,面前这人是位医生——不由得在心里苦笑,实在是因为这条件太优越的病房无比具有欺骗性。
年轻的医生对陆筠的出现感觉同样意外,目光在她身上转了转,笑着点头算是招呼。陆筠立刻挤出一个笑,立刻错身让医生进屋;估摸着是日常的检查,她又转身去阳台想把吴维以推进屋来,结果瞠目结舌地发现他抓着轮椅扶手自己站了起来,慢慢走下轮椅,拖着双腿,以极其不协调的步伐艰难地把自己挪进屋,走得异常缓慢,看之令人不忍。
陆筠几步奔过去要扶住他;但那年轻的医生倒是比她反应快得多,她一个闪神,医生已经到了吴维以身边,从另一侧抓了吴维以的手臂帮他站稳,另一只手扣在他的肩头,扶着他坐到病房的床沿上。
看得出来医生做这种事情已经非常熟练,陆筠完全被震惊到了,傻傻地问:“维以,你的腿居然还可以走路?”
吴维以对医生感激的一笑,退了退靠到病床的床背上,又拍了拍身边的床沿示意她坐过来,解释:“嗯,以前不行,手术后就可以了。”
陆筠脑子太乱,没意识到他动作的含义,依然呆呆站在原地,轻轻地“嗯”了一声。百感交集,这一天酸涩了不知道多少次的眼睛再次酸疼起来。
他这两年时间到底是怎么过的,为什么直到现在他才勉强可以靠自己的腿行走……
等回神过来,先看到医生蹲在地上把吴维以的裤子卷到膝盖上,一点点细致地检查小腿,两个人用她完全不懂的意大利语熟练的交谈,把那些拗口的句子说得又快又急,脸上一丝笑意也无,空气顿时压抑下来。
书到用时方恨少,语言这种东西也是,用的时候才觉得真是有必要掌握。陆筠的心一下子纠紧,站到床边一看,吴维以的膝盖以下蔓延着一条二十厘米长猩红的伤疤,缝合的痕迹历历可见。他的皮肤本来非常好,在医院呆了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