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_流烟萝-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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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检查结果出来时，刘唐觉得自己的世界坍塌了，整个世界黯淡无光。
然后是长达两个月的治疗康复，他再次回到工作岗位，不再像以前那样拼命，积极治疗，却还是无法阻挡病情的恶化。
第二次是半年前，一觉睡醒，他发觉自己起不来了。他打电话给他爸妈，之后又是住院治疗。
再次出院，他爸妈再不许他独自在外面居住，让他搬回了家。工作也辞了，他的工作忙起来向来不分白天黑夜，哪怕因为身体的缘故，上司给他的工作不再那么繁重，但他的身体仍然撑不住。
然后是这一次。
并不是没有怀过希望，最初的时候他也曾期待过治愈，但是治疗得越久，他就越明白，他完了。
这并不是绝症，会在短时间内透支人的生命力，然后死去。他的生命很长，可终有一天，他会瘫倒在床，再也起不来，有思想，却没有行动力。
就是这样，才让他感到绝望。
这半年他的情绪很不好，也正因为如此，他爸妈才同意他出来旅行，希望他能散散心。
可是他又躺在了病床上，以这样惨烈的方式。
刘唐觉得医生看着自己的眼神是异样的。
也是，他身上那样的痕迹，任谁都能猜到病倒前他干了什么，刘唐只能用他们不认识自己来安慰自己，出院之后他就会回江城，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再遇到他的主治医生。
也幸亏他住的是单人病房，不然这几天他可能都住不下去。
“醒了？”费文新进来，手上提着一袋水果，“你这日子过的可真够潇洒的，害我跑上跑下累得半死，嘿！回去了我一定要找个地方好好按摩按摩。”
刘唐没搭理他，去翻袋子，翻出火龙果说：“我不吃这个。”
“我是买给你吃的吗？我是买给自己吃的！”费文新白了他一眼，抢过火龙果，用水果刀将皮切开，“我刚问了医生，明天可以出院，回江城了你要不去医院再看看？”
“再看吧！”刘唐剥着柚子。
一看他这样，费文新就忍不住训他：“刘唐你不能总这样！要么动手术要么好好治疗，总能治好的，你不要总这么悲观，人得癌症的都每天笑呵呵的呢！”
“这柚子挺好吃的，”刘唐抬头，笑嘻嘻的说。
费文新觉得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不生气，但总觉得憋屈，他三两口吃完火龙果：“行吧！你自己看着办，反正日子是你过！”
“这件事，你没告诉我爸妈吧？”刘唐突然想起来，问了句。
“没说，”费文新知道刘唐的脾气，“你也别总这样，什么话都不说，叔叔阿姨多担心你。”
“说了他们得更担心，”刘唐笑了笑。
“随你吧！”费文新摇摇头，从兜里翻出刘唐的手机，“刚才那人又打电话过来了，我没接，你看看要不要接吧！”
刘唐打开手机，这几天沈文安打了一共67个电话，短信发了一百多条，短信内容从道歉到哀求，他都看了，却一直没回。
他是个病人，不管和谁在一起，都是拖累。
他不想拖累沈文安，也不想看到当他得知真相时的犹豫表情。
不如就这么断了。
手指点到了删除，刘唐却又犹豫了，下不去手。
“其实我觉得你要是还喜欢他就回个电话过去，谈谈恋爱其实没什么不好的，也许他不会在意呢？”费文新看到刘唐难受的样子说，“他是哪里人？要不我现在给你订机票？”
刘唐关掉通讯录，低声说：“他是成都人。”
费文新表情一亮：“那挺巧的啊！家住哪里？我把人给你带过来？”
“我能提前出院吗？”刘唐问他。
“等等，我去问问，”费文新以为他想通了，连忙跑去问医生。
做了一系列检查，办了出院手续。
刘唐换好衣服出来对费文新说：“你先回江城吧，我自己一个人去就行。”
“我等你吧，反正我还有假。”
“不用，我自己去就行，”刘唐收拾东西，扭头问他，“手机买了吗？”
“买了，号码这里没法补办，你有事给我发微信就行，”费文新说。
他也是倒霉，刚从峨眉山回成都手机就被偷了，这两天都是用的刘唐的手机。
说完了费文新反应过来了：“你真不用我陪你啊？”
“不用，”刘唐摇头，“我会小心的，有事会给你发微信，你放心吧！”
“那行吧，”费文新点头。
两人在医院门口分道扬镳，费文新去机场，刘唐则打着去找沈文安的名义去了车站，坐上了去九寨沟的大巴。
从成都到九寨沟坐大巴得七八个小时，到九寨沟时已经是晚上。
他住在离车站不远的宾馆，睡觉前才给费文新发了条微信。
费文新收到微信时已经在江城，正和女朋友约会，收到刘唐的语音，才知道自己又被这家伙耍了，顿时暴跳如雷。
思来想去，也只是给刘唐发了条语音：你混蛋！
刘唐听了语音，忍不住笑了起来。
心底的阴霾仿佛都被扫去，整个人似乎也松快了些。
其实不是的，那些痛苦的开心的事，只是被他压在了心底，用钥匙锁了起来而已，一如他之前的方法。
但锁终究会有打开的一天，该来的始终回来，逃避只是短暂的。
但是，管他呢！
刘唐想，得过且过吧！
第十一章
三月份的江城寒意未消，天色一暗，气温更是降了下来，路面上起了一层薄雾，在霓虹的灯光照射下，五彩缤纷起来。
下午刚下过一阵雨，地面仍是湿漉漉的，路面上车水马龙，十分拥挤。
步行街周围一向是拥堵路段，这两年在修地铁，又有红绿灯镇守，车辆经过时更是如同蚂蚁慢行。
刘唐左手手肘撑在车窗上，右手把控着方向盘，看着前方略有些意兴阑珊。
等了十来分钟，车子一路走走停停，才算过了最近的红绿灯。
拐弯在拐弯，到了地下停车场门口又开始堵了起来。这个点来步行街的人多，四周到处都是拥挤的人流，刘唐看着前面的车一辆辆进去，十分怀疑里面还有没有位置。
终于到他了，领了卡进去。
刘唐一路开一路看，终于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个空位。
他是约了人吃饭，餐厅在步行街后面的，那里是欧式的风情街，都是欧洲古老的建筑风格，很有异域风情，每年都能吸引大批新人前来拍婚纱照。
尽管刘唐平时不大喜欢出来逛街，但也来过几次，主要还是吃饭。
餐厅是陈梅梅特意在网上搜索，比较了装修格调、服务态度和食物味道之后才选定的。时间订的是七点半，可刚过五点他就被陈梅梅女士赶着出门了，生怕他迟到。
不过也真是，他家离步行街并不远，不堵车的话半个小时就能到，可是这一路堵车下来，硬是花了快两个钟头。
相较于步行街来说，风情街这边的人流量要少许多，并不会显得拥挤。
刘唐说着手机地图找到的餐厅，装修的确挺高大上的，迎宾长得也挺漂亮，看到人过来便笑着说：“欢迎光临。”
这是一家西餐厅，装修也是典型的西餐厅的风格，红、黑色为底，温暖而昏暗的灯光，镜面的墙壁……
刘唐深觉陈梅梅女士也是煞费苦心。
由侍者领着坐在已经订好的位置上，刘唐让他们先上了杯水。
正是靠窗的位置，从落地窗往外看去，是高大的教堂，教堂外面有许多人，或是在等待，或是一群人商量着晚上的活动。
对方很准时，七点半刚到，便由侍者领着走了过来。
那是个妆容精致的女人，身材并不顶好，不够高，估计不到一米六，虽然因为穿了高跟鞋看着并不矮，不是很瘦，当然红色的呢子大衣很好的裹住了她的身体，应该是不算胖的。
“你好！”她笑着和刘唐打招呼，“我是谢莉。”
她取下脖子上的围巾坐下来，刘唐招来侍者，让他们将菜单拿过来。
菜是由谢莉点的，她很有分寸，价格不高不低，口味并不重，偶尔也会询问刘唐两句，不过，这显然是一个平时习惯自己做主的女人。
谈话是由谢莉主动的，她从事的是销售行业，能够从看起来很细微的点切入，轻易挑动谈话的气氛。
谈话渐渐深入。
“听说刘先生是本地人，是建筑师？”谢莉切着牛排，她的指甲应该是新做的，以玫红色为底，上面贴着亮片，很漂亮。
“我以前是建筑师，”刘唐的神色淡淡的，“暂时没有工作。”
“哦？”谢莉挑眉，“柯阿姨倒没有和我说过，你是打算换工作吗？柯阿姨说你考了一注，工作应该蛮好找吧！”
相亲都是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并不一定需要编造，但总会挑选适当的内容去说，刘唐并不惊讶陈梅梅女士会隐瞒他的身体状况，只是现在，他无意隐瞒下去。
他停下切牛排的动作，用纸巾擦了擦嘴巴。
这是一个很慎重的动作，向人预示着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很重要，果然，谢莉的表情凝重了起来。
“我偶尔会在网上接些相关的工作，但以后可能不会正式从事这一行，”刘唐说着，便看见谢莉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我的身体并不是很好，并不适合高强度的工作，目前我正在休息。”
谢莉脸上的表情已经有些勉强：“哦……”沉默许久又问，“刘先生现在是自己住吗？”
“不，我和父母一起住，”刘唐摇摇头。
“这样啊……”谢莉点点头，“听柯阿姨说你买了房？”
“对，”刘唐点头，看到谢莉笑了笑，又说，“只是我爸妈怕我发病，不放心我一个人住，所以现在和爸妈住在一起。”
谢莉脸上的笑容再次变得僵硬，之后便不再主动说话，她不说话，刘唐乐得自在，只当自己是跟人拼了桌。
吃完饭，刘唐提出送谢莉回去，谢莉客气的说：“不用了，我有个朋友过来，自己过去就行。”
结账过后，刘唐和谢莉在门口分开，连联系方式都没有留。
这顿饭吃了不到半个小时，出来时刚过八点，步行街正是热闹的时候，各种音乐的声音夹杂在一起，十分热闹。
刘唐刚上车，系好安全带，手机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陈梅梅。
刘唐叹了口气，接通电话：“妈……”
一听见声音，陈梅梅女士就问：“怎么样？”
“我吃完了，现在回家，”刘唐说。
“怎么这么快！你们多聊聊啊！这个女孩子真不错，虽然家庭条件一般，学历不高，不过人是真有本事，年初刚升的销售主管，月薪上万呢！当然咱们家也不是要媳妇的钱，主要是脾气好，追他的人可多呢！”
“是啊！她条件那么好，怎么看的上我，”刘唐边说话边将车开出去。
陈梅梅女士是个暴脾气，最是听不得他这话：“哎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什么叫怎么看得上你，你长得又帅，房子车子都有，就是现在没做事了，一个月收入也有上万块，怎么就配不上了！”
“妈，”刘唐笑了起来，“您当然觉得我什么都好，行了，晚饭吃了没？有什么要我带的？”
“早吃了！”她想了想，“我想吃周黑鸭了，你给我带那个吧，我要鸭舌和鸭脖。”
一出来就碰到个红灯，前面又堵了，刘唐往前张望着：“好，我带回来。”
正打算挂电话，陈梅梅突然想起来：“对了，你顺便去妞妞她们补习班把她接过来吧！”
“我姐呢？”刘唐皱眉，“又加班？”
“加什么班啊！出差了，估计得一个星期才能回来，”说起这个，陈梅梅女士就忍不住抱怨，“她倒是轻巧，人都到北京了才打电话回来，她是吃准了我不会不管妞妞是吧！”
“您可不就是不会不管吗？”刘唐开玩笑。
“行了！你早点回来，到时候跟我好好说说！”
刘唐哀嚎一声：“妈……”
妞妞上的补习班离刘唐家并不远，开车才十几分钟。
补习班是私人的，租的居民区外围的门面，两层楼，并不很大，分了几个小房间，一年级到六年级都有。
刘唐以前去接过妞妞，里面的老师也见过他，看到他过来，就让他进去了。
一进去，刘唐就听到了孩子的笑声，叽叽喳喳的，却让人不自觉放松下来。
找到妞妞的教室，刘唐推门进去。
教室里有三十多个孩子，都是周围居民的，有几个刘唐还认识。
妞妞正趴在桌子上写作业。
因为刘唐的缘故，他家里在纠正妞妞坐姿上一向很严厉，她平时也很乖，只是一离了长辈的视线，就有些原形毕露了，让人颇为头疼。
“媛媛，你舅舅来啦！”
妞妞后面的女孩子看到刘唐，拍了拍妞妞的肩膀告诉她。妞妞立马坐直了身体，转过头来偷偷看了刘唐一眼。
刘唐瞪了回去，她的身体顿时一缩。
察觉到这边的动静，教室另一边原本弯着腰教学生做作业的青年转身看了过来。
那人一转身，刘唐脸色顿时一白，整个人都僵住了。
冤家路窄！
那人的目光也是一凝，然后走了过来问：“你是向媛媛的爸爸？”
他的声音并不大，客气而疏离，如一根刺一般扎在刘唐的心上。
妞妞听到了，趴在后面同学的桌上，伸长了脖子笑嘻嘻的说：“老师！错啦！他是我舅舅！”
“哦，这样……”青年点头，“对不起，我还以为……”
刘唐却只是盯着他，没有说话。
妞妞已经收好了东西，背着小书包跑过来，张开双手要刘唐抱。
刘唐这才回过神来，察觉到自己看着对方，心里有些慌张，连忙蹲下来抱住妞妞，掩饰自己刚才的失态。
妞妞“吧唧”亲在刘唐脸上：“舅舅舅舅我可想你啦！”
刘唐笑了起来，抱着她站起来：“哎哟！这么喜欢舅舅啊！”
而当目光落在青年脸上时，笑容便淡了下去，神色略有些不自在，“那我带她回去了。”
“嗯，”青年点头 ，看着他抱着妞妞离去。
妞妞看着老师，笑眯了眼，冲他招手：“老师我走啦！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