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失-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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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na安静的看了他一会儿，柔声道，“走之前，我想听你拉一回琴。”
虞桀嗤的一声笑了，自嘲道：“你要是早来半年，我还能拉给你听。”
Dana却摇摇头，温暖的手掌覆在他的头顶，“想想贝多芬，想想那些没有手的钢琴家。”他笑了笑，柔声道，“三个手指没知觉而已，不是什么大事，对吧？”
虞桀没看他，也没说话，安静的喝完牛奶，放下杯子，起身离开。
手搭上冰凉的门把手时，身后是Dana一如既往地，坚持不懈地，仿佛永远带着笑意带的声音：
“一个月，离开之前我可以听到的，对吧？”
回答他的是虞桀开门离去的背影。
Dana无声的浅笑。
尽管虞桀什么都没说，但他知道，他答应了。
第44章 破碎
今天，康复中心门口没有游溯的巴博斯。其实游溯昨天就和他打过招呼了，说是今天有个饭局，不能“顺路”来接他。
但走出医院，看着空荡荡的马路，心里还是难免有点儿失落。
今天傍晚有点儿凉，太阳缓缓没入这座城市边缘。夏天又快结束了啊。
回到公寓的时候才晚上七点多，没吃饭，也不觉得饿。这个时间游溯应该还没回来，但他还是忍不住去敲了敲门。等了半分钟，果然没人回应，虞桀转身，回了自己空荡的房子。
太阳已经完全落山了，余晖照不亮的房间昏暗。虞桀接了杯凉水，两三口喝完，又在整个屋子唯一的床上坐了一会。
角落的琴箱他很久没打开过了，扔在屋子里没有光的地方和一堆空酒瓶一起闲置着。
他安静的盯着琴盒，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走过去轻轻拂了拂琴盒上的灰。
打开锁扣，黑亮的琴杆微微反光，马驹
昂首嘶鸣，色木的香味扑鼻而来，像被封印了太久终于重见天日。
他把琴拿了出来，随便往地上一座，架起琴，手指下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微凉光滑的触感。
这把琴叫“莫格”，打他记事起就一直陪着他。姥姥坐在草坡上拉琴，他就躺在姥姥膝头看着不远处雪白的羊群，和仿佛伸手就能碰到的湛蓝天空。
那些记忆太遥远，他甚至快要记不清姥姥的脸。可厚重悠扬的琴声从没断过。
拿起琴弓，虞桀右手试着握紧它，手掌刺痛，琴弓颤抖着抵上琴弦。他拉琴的姿势向来洒脱随意，骄傲的仿佛全世界都不在眼里，还从没像现在这样拘谨又小心翼翼过。
心脏砰砰的跳，艹，他从没想过他居然也会有摸琴时感到紧张的一天。
虞桀轻轻呼了口气，手腕微微用力，悠扬低沉的琴声响起…
短暂仓促的一个长音过后，琴弓脱手，落在地板上发出轻响。
虞桀还算平静，他怔怔的看着自己不停颤抖的右手，半晌，将琴收进琴盒，坐在地上轻轻的按摩仿佛撕裂般剧痛的手腕。
…
游溯这边，＇山海楼＇最雅静的包间里两家人齐聚一堂。王鹤景的父母对他很满意，游溯的父母也很欣慰，两个孩子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但家境相当，年龄相仿。
游溯车祸住院期间，王鹤景还是游溯的主治医生，游爸游妈对她喜爱又感激。
“好…好…”游爸感慨的点头，小声对游妈道，“也算是因祸得福，因祸得福啊…”
儿子出车祸前不久，还突然跟他们说自己喜欢上了一个男孩儿，铁了心似得要跟人家过一辈子，游爸气的心脏病发，游妈差点一夜白头。谁知出了场车祸九死一生后，游溯再没提过这事儿，甚至不记得有过这么一个人。
一开始他们两个老人还很担心，可后来发现除了忘了这么一个本就不该出现的人，儿子一切正常。
他只是回到了他原本的轨道上，这个正常的，不受非议的人生轨道上。
“天意，这就是天意。”游妈拉着未来儿媳妇儿的手拿手绢抹了抹眼泪。
王鹤景的父母不懂他俩的此时万千感慨，还笑说：“我们嫁女儿，怎么您二老比我们还舍不得？”
这是两家人第一次见面，也算是订婚宴。两人年纪都不小了，王妈也想尽快把婚礼的日子定下来。
王鹤景他爸呢，讲究挑女婿看酒品，拉着游溯没少喝。游溯这些年生意不是白做的，不说钱赚了多少，酒量是早就练出来了。未来岳父灌他灌的费劲儿，游溯没喝大，先把自己给撂倒了，拉着游溯讲他的傻女儿如何不听父母劝，痴心的为了一个“渣男”浪费了8年时间。
王鹤景笑的无奈，小声对他道：“我爸，性格小孩儿似得。”
游溯不介意的笑笑，悄悄回她：“做父亲的嘛，都是爱女心切。我姐当年嫁人的时候，我爸也是这样的。不过我姐夫没什么酒量，这一点上你爸运气不太好。”
王鹤景笑着白了他一眼。
包间里其乐融融，两家人都很高兴。只有游鸢一直没说话，有点儿心不在焉。
游溯要结婚了，她该开心的。她比谁都希望自己唯一的弟弟能过得幸福。只是她总忘不了去年大年夜，游溯对她说那番话时的坚决，和后来医院里有个小孩儿黯然破碎的眼神。
…
今天复健结束的早，虞桀想请Dana吃个饭。
“你帮了我这么多，我还没好好请你吃顿饭呢。”小孩儿有点儿不好意思的挠着头。
“好啊，”Dana笑笑，脱下身上的白大褂，换上自己的休闲外套，“去吃什么？”
虞桀想了想，他还从来没这么郑重的请人吃过饭，不知道该怎么安排，犹豫着问道：“那什么…你想吃什么？我请你吃饭，还是按你喜欢的来比较好吧？”
Dana沉吟了一会儿，“火锅怎么样？最近天有些凉了。”
“好。”虞桀点头。
两人一起出了康复中心。
虞桀挑了□□附近一家人气比较高的连锁店，里面一年到头人满为患。在路上的时候他就订了桌，到了店里还是排了十分钟的的队。
进了店里，虞桀把菜单交给Dana让他看着点。Dana中文说还可以，看的话认识的东西真不多，认真研究了半天就点了两盘羊肉出来。最后还是得虞桀来。
两人点了菜，静静围着桌子等着锅底沸腾。
“游溯，这边。”
身后那桌传来一个女声，虞桀顿了顿，转头看去，正好看到了微笑着向她走去的男人。
没穿精致考究的西装皮鞋，简单的休闲卫衣和牛仔裤。除了商务应酬，和熟悉亲昵的人在一起时，游溯才会是这幅打扮。
这世界有时候就是这么小，全京城大大小小上千家火锅店，偏偏他们同一天同一时间就选了同一家。
两桌之间隔着一道镂花屏风，游溯没看到他们。他径直走到女人对面坐下，歉意地笑笑：“不好意思，路上有点儿堵。”
“没事儿，我也刚到没多久。”
“点菜了么？”游溯道。
“点了你爱吃的手切羊肉和豌豆黄，还有拼盘毛肚什么的，你看还要些什么？”
“差不多了，”游溯道，“他家糖卷果儿不错，不尝尝？”
“我不爱吃甜的。”
“啧，我也是。”游溯笑道。
虞桀听着他们的对话，身子有点僵硬。
这时服务员开给他们上菜，虞桀问他要了两瓶白酒。
Dana背对着游溯他们，没注意到虞桀的不自然。只是听他要了两瓶白酒不禁愣了愣，提醒道，“两瓶会不会有点多？你知道的，我酒量不好。”
在美国时他俩一起喝过一次酒，一杯鸡尾酒下去Dana是被虞桀扛回医院的。
虞桀勉强冲他笑笑，“两瓶都是我的。”
Dana有点无奈，“我说了，你现在最好不要喝酒，对你的手和心理治疗都没好处。”
虞桀心不在焉的应着，全部注意力都飞到游溯那桌去了。
“我妈说下个月有好日子，婚礼就订在那天，你看行么？”王鹤景道。
游溯想了想，下个月应该没什么事儿，点头道，“当然可以。”
“婚纱我打算租，这玩意儿一辈子就穿这么一回，买回去也是放着，怪浪费的…”话没说完，被游溯打断了。
“要买，这个钱你不用帮我省。”游溯边说边将涮好的肉放在她盘子里，“你也说了，这婚一辈子就结这么一次，这点儿浪费必须的。一会儿吃完饭，我陪你去挑婚纱。”
他们说话声音并不大，但虞桀隔着镂空屏风也能隐约听出个大概。
听着他们的对话，虞桀脸色越来越苍白。碰巧这时候服务员送酒过来，虞桀直接从他手里夺过酒瓶，拧开瓶盖儿咕咚咕咚一口气灌下去了大半。
Dana一个没注意，一瓶已经快见底了！他吓了一跳，才想到跳起来制止虞桀，“WHAT FU/CK YOU DOING？！”
他从虞桀手里夺过基本空了的酒瓶儿，虞桀也没和他争，赤红着眼睛一抹嘴，扶着桌子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HEY！ WHERE ARE YOU GOING ！”
他们动静不小，顿时吸引了周围的人的注意，游溯也看了过来。
他看到有人绕过屏风，接着，出现在他面前的是虞桀拉满血丝的双眼和苍白的带着不正常的红晕的脸。
游溯也没想到在这儿都能碰到虞桀，顿时愣住了。
虞桀扶着屏风，艰难的走到他们面前，双手撑着桌子深深吸了口气，呼吸间满是酒气。
他侧过脸，用那双渗人可怖的眼睛深深地看了王鹤景一眼，又缓慢地转过头看向游溯，声音喑哑颤抖：
“你说…你要结婚了…？”
王鹤景被这个突然出现的漂亮男生眼里的癫狂吓到了。她犹豫的看向游溯，疑惑道：“这是…哪位？”
虞桀突然哈哈笑了，死死盯着游溯的眼睛，几乎咬碎一嘴牙，“哪位啊？嗯？我是谁？告诉她啊…我是…谁？”
游溯看出来他喝了酒，不禁皱起了眉。虞桀喝多了什么艹性他还是清楚的，他心理素质还没好到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下陪他丢人。
“一个朋友。”游溯淡淡和王鹤景解释道，又转头对虞桀说，“要发疯到外面来。”说着起身往外走去。
“有什么不能在这儿说的？”虞桀却挡在他面前没打算让开，“嗯？你就告诉她我是谁啊！我是谁？！反正我他妈也好奇的要死，我在你心里到底什么地位？！”
虞桀不管不顾的大吼大叫起来，Dana从后面按住了他，“桀，有话出去说！”
虞桀大口喘着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Dana说的没错，没错…他不应该在这儿发疯…
“好…出去说…”虞桀愣怔点着头，顾自拉着游溯的手腕往外走去。
“哎！”王鹤景急急站了起来，却被Dana拦住了。
“不好意思，我朋友有点喝多了，”Dana歉意道，“但相信我，他没有暴力倾向，不会做出伤害游溯的事，他们之间有一些事情，需要他们自己处理…我建议你现在不要去打扰他们…”
王鹤景不可思议的盯着这个混血青年，Dana却大大方方的坐到了之前游溯的位置上，按着王鹤景的肩让她也坐回座位，大大咧咧道，“THAT ALL RIGHT ；来，我们吃我们的，不用管他们，我保证他们半小时内就回来了。”
王鹤景：“…”
火锅店外面正好有个小公园，这时候里面没什么人。虞桀背对着游溯，呼吸粗重，努力压抑着身体里四处乱窜的暴戾。
“你要结婚…？”冷静了半天，他还是只能问出这一句没用的屁话。
“是。”游溯坦然的点头。
“哈哈…哈哈哈哈…”虞桀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笑了起来。
他转过身来看着这个面不改色的男人，心里说不出是难过更多一些还是愤怒更多一些。
“杨渭说我不懂事儿…我努力去改…”他想狠狠质问游溯，声音却哽咽的厉害，“你说我自私…根本不知道怎么去爱人，我也努力去学了…”
“想你想的睡不着觉我不敢打一个电话，复健最疼的时候我忍着不去见你…因为我怕我他妈又刺激到你！有时候实在想你想到受不了了我只能去喝酒，喝醉了还他妈要把手机卡拔了不然我怕我控制不住会给你打电话！”
酒意上涌，虞桀站的踉踉跄跄，眼泪随着吼声大滴大滴的往下掉，“你们都他妈说我不懂事儿，都他妈说我不会爱！可你们谁他妈教过我啊？！啊？你们谁他妈教过我怎么做才是懂事儿怎么做才算会爱啊！”
“我以为我努力了，我懂事儿了，你就能想起我…”虞桀颤抖着伸出手指着游溯的鼻子嘶吼，“可我他妈现在才明白你他妈就只是不爱了而已！！”
“闹够了吗？闹够了就回去。”游溯听着他的指责，浑然不觉自己的手也在颤抖，他尽量冷静地沉声道，“我说了，我想不起来你…”
“你想不起来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你他妈为什么送我做复健？！为什么管我！”虞桀不管不顾的大吼大叫。
“你以为我想管你？！”游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激动，像是想极力撇清什么似得，他红着眼睛奋力回击道，“要不是Dana给我打电话说你需要心理治疗要我配合，你以为我他妈会管你？！！”
瞬间，小孩儿像是被人点了穴似得怔在原地。
过了很久，他才颤抖着说出一句不完整的话，“你…知道我…”
…知道我有病？
“对，知道…”游溯强装镇定的冷声道，“所有人都为了你的病忙的团团转，涂医生，Dana，还有我！…可你自己呢？！你明知道自己不能喝酒还回回喝的酩酊大醉！你明知道自己的手不能再受伤了但每次都故意挑这只手自残！你不接受心理治疗，复健的时候乱发脾气！你问我为什么管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管你了吗？！你以为你对的起谁？！！”
游溯声音也在颤抖，“虞桀我告诉你，一个连自己都不爱的人，不可能知道怎么去爱别人。像你这种人…别人对你再好也是白搭…”
虞桀呆呆的看着他，无声的掉着眼泪却说不出一句话。
对，像他这种人…怎么配去爱别人？
游溯说的没错，他这种烂人，别人对他再好也他妈是浪费…
明明心里是这样想的，可看着游溯转身离开的背影他还是慌了，慌的口不择言。
“游溯，有时候我真想说去你妈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