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的孩子-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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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介四处回头张望，却不见周边有任何人影，於是心下更是起疑，便放轻了脚步，往刚刚叹息声传来的方向移动找寻。田介从司令台的右侧圆柱悄悄靠近，发现圆柱后有一人，正看着手机，良久，又自发出了叹息声。
田介大奇，这人看背影一下子就认出了是班上的高人杰，於是田介又偷偷观察了一阵子，高人杰正盯着的手机里面一个女孩子的照片。手机里的女孩子，相貌甜美可爱，两颊有浅浅的梨涡，笑容好像朵盛开的花一般灿烂。
如此一来，田介马上了然於心，看来，高人杰这小子是相思病犯了，正一个人躲在这司令台发愁，只是虽然那照片中的少女美丽归美丽，但是年龄似乎比他们小了许多，这倒是让田介有点意外。
原本自己就烦恼缠身，千丝万缕拆解不开，田介想想，反正自己的这些烦恼他一时半会也不会有头绪，倒不如来劝解一下別人。
「高人一等高人杰！」
田介用班上同学平时嘲笑高人杰明明是矮个子，却叫「高人」这个名字，所发明的顺口溜来调侃他。
『哦！阿介』高人杰见田介出现，顺手把手机关暗，收进了口袋。
「啊你心情很不好吗？」田介本就不善作伪，也不拐弯子，单刀直入地就发问「因为你刚刚手机里面的那个女生对吧？」。
见田介都直说了，高人杰也不想隐瞒，回答道『嗯……，没错』。
「哇！」虽然早被田介猜了个大概，但实际听见还是感到惊讶「没想到耶，你女朋友年纪很小耶，国中妹哦？不用烦恼了啦，年纪不是问题！」田介尽可能地想了些慰借的话语。
『呸呸呸！』高人杰踢了田介一脚『你这个水泥脑袋田介，別乱说话！她是我妹妹！』。
田介大感意外，於是跟高人杰要了手机来看，照片中这女孩身形高挑，长相脱俗，只有细细观察下眉眼间，与高人杰有那么一点点的相似处，实在看不出来是同一个生产线出厂的，可见造物基因之奥妙。
不过，这高人杰看着自己妹妹的照片叹气，又是为什么呢？田介更想不通了。於是高人杰娓娓道来。
『你看我妹，美不美？』
「嗯…很美啊」
『我永远忘不了，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爸妈曾经把我跟我哥叫到客厅，四个人，气氛凝重的那场家庭会议』
『虽然我当时很小，但是那天晚上我们家庭会议的画面却是那么深刻……』
『记得当时我们家里状况很拮据，我跟哥哥从小到大也都是知道的，一直以来也不会跟家里要求什么玩乐，什么享受，只知道家里环境不好，我们得乖』
『某天晚上，我跟哥哥被爸妈叫到了客厅，爸爸表情凝重地跟我们说──妈妈怀孕了。因为他们尊重我们，虽然我们还小，但都身为家里的一份子，所以才找我们一起开会讨论这个情况，』
『原本靠著妈妈也在外面兼了一份工，才勉强让家里经济撑得下来，如今，妈妈怀孕了，无论是否影响兼工，多了一个孩子，往后势必家里的环境会更加辛苦』
『爸爸妈妈当时，是已经作了要拿掉孩子的决定，只是不想瞒著我兄弟俩，才跟我们开了那场家庭会议』
『哥哥当时表现得很成熟，他说，能够理解爸妈的决定，他会支持爸爸妈妈』
『但不知怎么的，我却好像发疯了一般，不断哭闹。我不断地大叫…我要弟弟妹妹！我不读书，不吃饭都没关系！我要弟弟妹妹！』
『你要知道，我当时年纪多小，况且，又是我一票对三票，我得要闹得多大，这才让我爸妈回心转意，留下了我妹！』
『后来我们一家人虽然过得更苦，但是我们撑过来了，现在妹妹也长大，聪明又贴心，成为我们家的开心果，也越来越漂亮，才国小六年级，就好多追求者了』
「嗯……」田介听得入神。
『现在那场家庭会议，成为我们家里不再公然讨论谈论的秘密，我们都暗自侥幸，还好当初把妹妹留了下来』
『从小到大，就是我跟妹妹最要好，什么事都让她依靠。可是，怎么知道，昨天却因为发现她偷偷交了男朋友，而与她大吵一架，我本来应该要保护她、支持她的，我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子不谅解她，跟她起冲突呢……』
说着说着，高人杰迳自哭了，而田介也没有再答话，眼角泪水滚滚不止。
第37章 逆光少女
◎
竹女校园又到了社课时间，电波如同往日一般，带着篮球校队练习。训练到一半，不管怎么样，都无法集中精神，心乱如麻。
想到前几日与慧茹激烈的争吵，电波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做的是对还是错，她该自责还是埋怨？
自从前天电波在众人面前给慧茹难堪之后，慧茹已经第二天请假没来上课了，原因电波自然心知肚明，然而强烈的自我怀疑，也让她心虚地不敢与慧茹联系。
满腔杂念作祟下，电波在篮球场上的训练完全不在状况内，队员们都劝她休息一下吧。电波想想，出去透口气也好，走出篮球场外大口喝着矿泉水。忽然，迎面一阵强风彿来，将她的头发吹乱。
这阵风，好像吹开了她心中一丝丝的魔障，当她的自我设防稍有纾解，光线就找到了缝隙，照进她心中的阴暗。
电波像是大梦初醒一般，连跑带飞，本能地移动了脚步，奔向校园的另外一个场馆，手中的矿泉水瓶不经意地掉落，洒了一地也不知晓。
电波来到了管乐团所在的大楼，想要向管乐团的社员们询问一下慧茹的消息。电波站在社团教室外的窗边向内张望，果然找不到慧茹的人影，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该向谁询问，忽然间，耳边传来了碎碎细语。
『呿，做了这么过分的事，怎么还敢来啊』
『对啊，整个形象破灭了，越看她越讨厌！』
『她以为她是谁啊，这样对小茹学姊』
『滚吧，烂人』
『……』
电波大感意外，一直以来，应该说，打从她出生有记忆以来，能听到別人被后议论她的，总是极尽赞美的言语，不是说她相貌绝伦（多漂亮、多帅气），就是赞美她运动才华、课业优秀、气质出众等等…听到早已麻木的话语。怎么今天，传到耳边的，却是如此难听不堪的议论。
电波回过头，瞪向那群说閒话的学妹们。以电波素日的霸气，光是眼神就足以杀人，谁料，那群学妹竟完全不为所动，不但无所畏惧，反而声势更加高张，几个人甚至直接对她开骂
『跩什么跩！浑帐东西！』
『滚回篮球队！別在我们管乐撒野！』
『烂人！看了就想吐！』
电波没来由地，给人这样劈头大骂，一股气也不知往那里撒，握紧了拳头，僵直在原地。
突然，一个人影闪过，将她拉着往团练教室旁的走廊跑去。被强行拖离了莫名其妙的战火，电波回过神一看，将自己拉来此处的，正是前天那位，被慧茹公然责骂，自己看不过去，而替她出头的学妹。
电波发现，那学妹纤细柔软的手，仍牵握着自己的手，於是缩了一下，将手脱开。
「你…，找我做什么？」
『电波大大……，我有事一定要跟你说』那学妹又再牵起了电波的手。
（在竹女，学妹们私下都称呼电波为「电波大人」、「电波大神」等等…。因为基於对她的崇拜，称呼她学姊不太适合，叫她学长又不对，所以都这么尊称她。然而也有许多人就直接简称她为「大大」。）
「怎，怎么了。我跟你没有什么好说的」电波看学妹神情激动，为免学妹产生一些非分异想，所以连忙将她的手再次甩开。
『哦，不。您误会了啦！』这学妹显得有点急了『我要跟你说的是小茹学姊的事！』。
「哦！？」电波眼睛一亮。
『唉……，大大，这次您真的是误会小茹学姊了。』
『虽然您是为了我出气，但是，小茹学姊平常对我这么好，要是我不把误会说清楚，那我真的是该死了！』
「等等…，你是什么意思？你说清楚」
『前天，你因为小茹学姊当众责骂我，而与她冲突，但是话说回来，她会骂我，那全都是我自己的错呀！』
『小茹学姊是我们管乐团的教学长，平日最看重我们学妹们的练习，无论是功课的分配，或是技术练习的进度，那真是一丝不苟的。』
『她也不会看不起我们这些功底比较浅的学妹，常常一对一教学，陪着我们练习，好像我们的进步比她自己还重要，也是因为她这样的耐心，让我们大家都对她都是由衷地感激敬佩』
『最近，我们的期末技术考核要到了，小茹学姊更是担心我们每一个人的程度，因为若是没有通过期末考核，很可能下学期，将无法继续待在乐团，小茹学姊是替我们每个人担心呀！』
『然而，都怪我自己贪玩，已经连续好几周，都没有依照进度练习，前天团练时，小茹学姊为我们验收，而我的进度仍停留在好几周前，我是累犯这才让学姊又是担心，又是气愤地要把我赶出教室……』
『虽然被学姊这样责骂，但是，我心里真是丝毫都不敢对学姊有任何怨怼，我知道是我自己对不起学姊，我又怎么可能埋怨学姊呢……』
「等等，不对啊，那…慧茹当时不是当著众人的面，用羞辱的语气，叫你＂印尼妹＂吗？难道，她不是在嘲笑、歧视你的出生血统吗？」
『您真的误会大了！唉……小茹学姊是怎么样的人，您难道不了解吗？＂印尼妹＂本来就是我的绰号，是我让大家这么叫我的！』
「什么？」电波难以相信。
『我的妈妈确实是印尼新娘，小时候，我因为妈妈的身份，还真是被同学们嘲笑排挤过……。我也曾经不喜欢自己的血统，觉得，为何我不能跟大部份的同学们一样呢？为什么，偏偏是我，要被当成异类一般看待？』
『但是，当我渐渐长大，我才发现，只有你开始停止歧视你自己，才能真正消灭一切的歧视。在那之后，我都会直接告诉同学们，我的母亲来自印尼，她现在已经是一位名符其实的台湾媳妇，而我也欢迎大家叫我印尼妹，我爱我的身份…』
电波听完印尼妹的全部陈述，这才彻底醒悟自己的愚蠢。一方面气自己出于跟本的不信任，进而怀疑慧茹的人格，对她产生误解，另一方面，却又暗暗欣喜，还好一切都是自己的误会……。
原本，当电波从体育馆出来的时候，就已经下定决心，要去挽回慧茹，无论慧茹是不是真的那般恶劣，自己都想要跟慧茹好好面对解决。一直拉不下脸的电波，原本是想要先从管乐团的同学那边，打探一下慧茹的消息，怎知道，一来就被
乐团学妹们恶言相向，甚至，竟亲耳从印尼妹口中，听到了事情的始末。
然而，伤害已经造成，电波现在也顾及不了什么颜面，於是拿出手机拨打慧茹的电话。连续好几通，都没人接听，发了好几封简讯，也没有回应，电波此时此刻，才是真的慌了！
细细回想起来，从认识的第一天，到现在，慧茹何时不是对自己全然无私地坦诚相待？是自己，是电波自己一直以来的自我设限，对慧茹猜疑与度量，不断地患得患失，一步一步，将慧茹越推越远……。
面对一个将自己的心，赤衣果裸（禁字）交出的女孩，电波却因为猜忌与不信任，狠心地在众目睽睽下，把对方的真心恣意蹂令（禁字），曲解与羞辱。
电波实在无法想像自己对慧茹做了些什么，万般自我责难、自我贬损、批判下，电波崩溃似地往活动大楼外奔跑，完全没有目的地奔跑，直到双脚错乱而把自己绊倒，正面扑倒在地…。
联络不上慧茹了…慧茹要离我而去了…慧茹这么善良的女孩，我不但没有保护好她，却这样伤害她……，都是我的错…，慧茹…慧茹……
累积了几天的郁闷，一次爆发，电波趴在地上，脸埋在土里，出乎自己意料地，嚎啕大哭了起来！此刻的电波自责又无助，只能放声大哭，哭的是对慧茹的歉意，是害怕挽回不了慧茹的恐惧，更是长久以来，自己对这段关系不安感的宣泄……。
已经好久，没有眼泪从眼眶中冒出的经验，上衣次有记忆的哭泣，是国小三年级时，跟翰林吵架闹绝交，和好时的抱头痛哭。往后的八年以来，不再有任何掉泪的记忆，这感觉，是多么地陌生却又痛快呀。
哭了一阵子，电波突然听到头上传来了一声娇笑。
『呵，哭什么哭。这么大个人了，也不羞？』
电波抬起头来往上仰望，整张脸沾满了泪水与泥土，肮脏不堪。循著声音的方向，看到左上方的围墙上坐着一个人影，是一个少女，逆着光，少女的身体周遭好像被光圈环绕一般，闪闪发亮。
电波的哭泣一时间还止不住，仰望着那人影，哭得更厉害了。
那浑身发光的少女从墙头上跳了下来，走到电波身边，将她轻轻地扶起身，并为她仔细地擦去脸上的泪痕与沙泥。
「你去哪儿了…，你跑去哪儿了……？」
那会发光的少女也不答话，自顾自地为电波擦拭泪水。
「为什么你穿制服？你不是请假吗…茹」
女孩果然就是慧茹，她将电波整理完衣衫，於是笑了笑说道
『学你的呀！来学校，也不代表一定要进教室吧？哈』
电波看着慧茹，慧茹真的好美，由内而外散发出强烈的光芒，还是留着俐落有型的齐颊短发，一身订制合身的制服纯白无瑕，却不知道这身制服是不是被自己用奶茶泼得一身的那件？抑或是一件全新的呢？总之是一点痕迹都看不到的了……。
『看什么看，这么好看啊？』
「好…，好，当然好看」电波有点语无伦次。
「我……，我」电波欲言又止，不知道怎么开口「我很抱歉，错怪了你…」
『你觉得我现在很好看，对吗？』慧茹打断了电波。
「嗯…」
『我的人呢？现在的我，你还喜欢吗？』
「当然喜欢！」
『我真的不知道，我应该要长成什么样子，才是我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