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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身有隐疾-第3部分

小说: 身有隐疾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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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主任还没到教室,周围的位置陆续被来报到的同学填满,进校第一天,新鲜和尴尬并存,不少人忙着跟坐在身边的人攀谈,自我介绍,建立初步的友好关系。
高珣对这细密的织成网一样飘浮在教室上方的社交氛围一点不感兴趣,全副注意力都放在他手上那本书上。
“哟,这不是高老师家的小珣珣吗?”
高珣翻书的动作没有停顿。
对方好像也没有在意高珣的毫无反应,自顾自地对旁边的同学介绍起来:“这我初中同学,高珣,他妈是我们当时的班主任。”
“哇,那他应该很惨吧!上学放学都得对着自己老妈。”
“他成绩那么优秀,怎么会惨呢?惨的肯定是我这种学习不好靠家里两张钞票念重点学校的人啊,每次考试完都要听他妈说教一番,什么不上进啦,给全班的平均分数拖后腿啦之类的。哎可惜这个世界就是这么现实哈,小珣珣这样优秀又清高的学子好不容易通过日以继夜地学习才考上了二中,结果没想到还是要和我这种靠老子的人同班三年啊哈哈哈哈哈。”
他语气嚣张,言辞间不仅嘲讽了高珣,还顺带显摆了一把家里不俗的财力。
毕竟能得到二中每年那少得可怜的几个所谓‘自主调节’的名额,要花费的绝对不会是笔小数目。
高珣手指轻捻,又翻过一页书。
这人等了一会儿见他真的没接茬的意思,有些沉不住气地按住高珣手上那本书,敲了敲桌子。
“喂,我跟你说话呢高珣,没听见啊?”
高珣终于舍得把垂在书页上的视线抬起来了,这位找麻烦的,声称是他初中同学的人,他想了好几遍,都没能把对方的名字记起来。
“不难考。”
见对方一脸断线不明白他在说什么的蠢样,高珣只好语气平静地进一步说明。
“我是说二中,没有你讲的那么难考。”
这下原本只是在他身后交换着眼色等着看热闹的几个男生,表情也有些微妙起来。
因为他们可是实实在在,像刚才人家说的那样,日以继夜地努力学习才考上的。


开学第一天,高珣就给不少人留下了“眼高于顶”、“目无下尘”的印象。
虽然他自己并不知道。
不过不着急,因为接下来的高中生活里,高珣会切身感受到这些印象带来的影响。



最先开始遭殃的是高珣的课本,被人拿圆珠笔画得乱七八糟,高珣推着自己的眼镜非常认真地看过了里面关于生殖器的涂鸦以及每一句精彩丰呈‘问候’他妈的话。他反应平平,隔天就从教务处买了新的课本依旧老神在在地上他的课。
他的风平浪静一定刺激到了作出这样行为的人,哦,具体来说就是那个他的初中的同班同学,关耀。
现在高珣能记得人家的名字了。
关耀花钱爽快,身边迅速聚拢了几个以他马首是瞻的同学,高珣成了他们这伙人首要的捉弄对象。而班上其他的同学,要么是带着“反正被欺负的不是我”的幸灾乐祸跟着起哄架秧子,要么是“我只想好好读书管别人的闲事干嘛”的干脆对班里发生的事情选择视而不见。
因此对这班上的一部分人来说高珣是调剂他们枯燥的学习生活的倒霉鬼,对另一部分人来说他虽然成绩优异却是个可有可无的隐形人。
无论是哪一种吧,高珣觉得自己都并不在意。

但在某天早晨他走进教室,发现原本应该放着自己课桌的那块地砖居然空了的时候,他停顿几秒还是忍不住笑了一声。
越来越没有创意了。
高珣本来想问埋着头写作业的同桌有没有看到关耀他们把桌子搬哪里去了,随即想到他同桌是把他当隐形人那一类的,应该不会在这种时候和他说话。
幸好自从发现他桌子里的东西会不翼而飞之后高珣就每天把所有书和作业统统带在书包里,不然他大早上的还得去教务处买书。
关耀和他几个小兄弟神气清爽地吃完早饭回教室时正好赶上高珣从外头搬着课桌进来。
“这种过时电视剧剧情你们打算要一直玩下去吗。”他甚至语气平常地跟关耀说了句话。
见他们一脸吃惊地堵在后门没有要让开的意思,高珣把桌子放了下来,安静地看着他们。
那波澜不惊,面不改色的样子一瞬间让关耀产生了,自己才是那个正在被欺负的人的感觉。
为什么会有高珣这种让人生气的家伙??


大概关耀是个有始有终的人,为了把过时电视剧剧情玩个遍,事情逐渐发展到连午饭时间高珣都没个清净的地步。
并且有时候已经用不着关耀来动手,那些曾经只是跟着看热闹的同学慢慢也加入到这场龌龊幼稚的游戏中来,毕竟既然关耀对高珣做了很多过分的事都没见高珣怎么样,证明欺负他是没有成本的,是很酷的,他们也可以这么做,所有人都可以这么做。
还有一句藏在心底的担心没有人敢说:万一不随着大流,下一个倒霉的人变成自己那怎么办呢?
于是原本只是某几个人的个人行为演变成了班里大规模的排挤。



高珣依旧还是那样。
只是把自己的午饭地点从教室转移了。
当然了,基于学校实际上的卫生情况,高珣不可能像电视剧里那样去洗手间吃饭。
他转移的地方是位于副楼的美术教室。
二中高一的学生是有美术课的,虽然和音乐课、体育课一样,明明一周克扣得都只剩一节了,偶尔还是逃不掉“任课老师忽然生病所以这节课我们来学习数学”的命运。
但是按照课表上来讲,他们还是有美术课的。所以相应的,也有美术教室。
一个学期难得几次照常上的美术课里美术老师注意到高珣的色彩感很好,构图也有点功底,对他印象挺深,因此在高珣问他借备用钥匙说想趁午休的时候在美术教室画画放松一下时他没有过多的犹豫就借给了他。


也就是在这个美术教室的门口,高珣第一次遇到了况怀谷。


那天高珣和往常一样,拎着自己的饭盒去美术教室吃饭,瞧见门口戳着个男生,握着教室的门把手摇了几下发现纹丝不动后啧了一声又转到窗户那里,试着推了推。
窗户没有锁,他很庆幸地叹了口气,然后顺着窗台爬了上去。
男生翻窗翻到一半,骑在窗框上时高珣差不多刚到门口把钥匙插进锁里。
他开门进去,对方也正好应声而落跳进教室。
两个人六目相对片刻,对方有些不好意思地摸着后脑勺冲他笑了笑说:“我来拿手机的,上节课落在这里了。”
高珣像没听到一样只是走到后排的座位上坐下,把手里的饭包打开,握着勺子吃起来。
男生找到了他遗落的手机揣回兜里后看着高珣一系列行云流水的动作忍不住好奇问:“你怎么跑到美术教室里来吃饭啊?”
高珣不声不响地继续吃他的饭,那男生却没有被这种让人下不来台的无视所击倒,耸了耸肩干脆反坐到高珣前面的位置上,趴在椅背上饶有兴致地看着高珣吃饭。
“我叫况怀谷,六班的,你呢?”







4。高老师,十六岁(中)

高珣压根没想到第二天还会在美术教室门口再次看到况怀谷。
当然也更不可能想到之后的很多天里都会在这里看到况怀谷。

“你想干吗?”高珣觉得自己不可能每天都在这样灼热而充满兴趣的视线下进食,不妨痛快点直接问问对方的目的。
“我想知道你名字啊,你为什么不肯告诉我?”
这个人难道就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了吗,为什么世界上无聊的人这么多?
“告诉你你以后是不是就不会再来这里看我吃饭了?”
在得到对方确认地点头后,高珣迅速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因此在隔天况怀谷也拎着饭一脸理所当然地对他say hi的时候,高珣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你昨天答应什么了?”
况怀谷拍着脑袋思考状了几秒:“答应不看你吃饭了。”
然后不待高珣接话,况怀谷先下手为强地晃了晃手中的饭盒:“我不是来看你吃饭的啊,我是恰好也来这里吃饭。”
高珣被他明目张胆地耍无赖行径噎得不想再说话。
美术教室不属于他个人,他没有剥夺况怀谷来此驻扎的权力,他猜想况怀谷不过是一时心血来潮,他的反应越激烈,对方搞不好就觉得越有趣,他的反应越平淡,对方大概反而会逐渐地失去来这里吃饭的兴趣。
高珣打定主意对此人视而不见,只当是多了团会碎烦的空气。


他的漠视政策实施一段时间后,出现了个小插曲。


星期一下午放学,高珣找不到自己的自行车钥匙了。
他很确定早晨停完车后有按照习惯把钥匙放进校服的左手边口袋里,那儿就是每天分配给它的位置,可是现在不见了。
高珣迅速回想了一遍一整天下来的细节。
应该是关耀那几个人。
课间操列队之前他们撞到了他,却一句话都没说只冲着他咧咧嘴就过去了。

“喂!高珣!!”
教室外面有人嬉笑着大声喊他的名字,高珣猜大概是要来正儿八经进行“还”他自行车钥匙的任务了,背好了书包,走出教室。
放学时间,走廊上拥拥挤挤聚了不少人,有自己班的也有其他班的,驻足围观着事态的发展。
高珣心里那种“太无聊了”的情绪又开始冒头。
“出来了出来了!耀哥。”关耀旁边成天跟着他进进出出的两个男生,高珣既说不全他们的名字,就随便的叫少年甲和少年乙吧,喜形于色地拍着关耀的肩膀道。
关耀挺乐呵呵地看着高珣走到自己跟前,从兜里掏出本应该在高珣左手边口袋里才对的自行车钥匙,在他眼前晃了晃:“看好!”
然后抡着胳膊把它抛了出去。
“哇他扔掉了哎!!”
“这下高珣惨了,怎么找啊!”
“喂喂,扔掉什么了?我都没看到啊啊,你们让我挤前面看一下!”
高珣随着关耀抛出的弧线,判断钥匙应该是会落在一楼中间有一座小假山的水池里后神色未变,从从容容地背着书包直接下楼了。


“高珣?你在这里捞什么啊?”
高珣蹲在水池边上向和他说话的那人看了一眼。
对方和善地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显得怪朝气蓬勃欣欣向荣的。
高珣于是认出来,是况怀谷。

况怀谷等了会儿也不见他回答,干脆过去蹲在他旁边又问了遍。
“找什么呢你?”
通过这些天两个人在美术教室里“相处”的午饭时光,别的了解虽然还说不上,但高珣对况怀谷此人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特性多少是知道一点的,所以他在况怀谷准备要问第三遍之前简单地打发了钥匙俩字。
“钥匙?什么钥匙?家里钥匙?啊,不是美术教室的钥匙吧?”
况怀谷说着也有些着急了的模样,撸起袖子把手往水池里放。
高珣没来得及阻止。
他火急火燎地一边在水里捞着一边小声念叨,哎你这人,那我们明天不是没地方吃饭了啊。
全然是打算在美术教室长期吃下去了的架势。
高珣手上的动作一慢,然后不知自己怎么的,竟觉得有些久违了地想笑。
“你是不是停下来了?继续找啊!”况怀谷听边上没了水的声音,赶紧督促。
高珣擦了擦脸上被对方大开大合的找寻动作溅着了的水:“是自行车钥匙,我自己找就行了。”
况怀谷停顿了有零点几秒吧,随即没有理会高珣,手仍旧在水里翻着。
“刚还没问你,你钥匙怎么会掉到水池里的?”
高珣沉默以对。
况怀谷早猜到他不会乖乖配合着一问就说了,故意撩起水拍了他几下:“说不说?不说我可哪吒闹海了啊。”
这下高珣真的笑了。
“幼稚。”
“你要不说我还有更幼稚的呢,告诉我嘛。”
“没什么。就是无聊的人做的无聊的事情罢了。”
况怀谷把这话来回念叨了几下,明白过来:“你们班有人欺负你?”
“欺负?不算吧。”
“大冷天把你钥匙扔水池里还不算欺负吗?”
“要我感觉到难受才算是欺负吧。这种顶多是……”
况怀谷服了他这副无所谓的淡定态度,没什么好气地问:“顶多是什么?”
高珣想了想,微微扬起嘴角说。
“顶多是无聊的人做的无聊的事情罢了。”


钥匙最后是找着了,况怀谷找着的,高珣一天内对他笑了两次,况怀谷有些飘飘然,耍着赖说自己累死了骑不动车了要高珣载他回去。
高珣比了比自己没座位的自行车问况怀谷介意坐车兜吗?
况怀谷只好偃旗息鼓。
此次事件过后,两个人的关系产生了一些积极的变化。
最明显的在于吃午饭时况怀谷终于不再是高珣眼里的一团空气而已了,他说十句话,高珣也会视内容回上三五句。
甚至在况怀谷不无得寸进尺地叫他‘小珣’时,高珣也只是缓了片刻便简单的回了个带着疑问的嗯?
至少不是当清风过耳没有听到,况怀谷就挺满意了。


况怀谷班里的男生知道他在美术教室吃饭,偶尔会来敲窗户,催他吃快点好去和他们打球。
高珣和他认识的时间久了,渐渐也听过自己班上的女生谈论他,她们恪守着小小淑女的那一点矜持,并不会去做什么惹人注意的大胆举动,不过是在况怀谷经过班级门口,冲着里头笑一笑时红着脸低头把这青春期悸动的心烦意乱排解到一张张卷子里去。然后课间和自己要好的女朋友一起,假装不经意地提起况怀谷的笑,互相打趣,揣测着,接收那笑容的主人究竟是她们其中的谁。
接收那笑容的真正主人眼皮都没朝被敲响的窗户抬一下,四平八稳地对坐在面前大口吃饭的人说:“你可以回你们班去吃。”
况怀谷嘴里还塞着饭呢,抬起手来跟外头那几个男孩子猛挥了两下,让他们赶紧撤。
“这样不吵了吧?”
高珣已经装好了自己的饭盒。
“……我是说真的,你没必要一直来这里吃饭吧。”
“那你不是要一个人吃饭了?”
高珣扶了扶眼镜,有点玩味地问:“所以你是在同情我?”
况怀谷慌忙咽下嘴里的饭,同情?可能有一点吧?毕竟高珣应该是被班里的同学欺负了才会躲到美术教室里来吃饭的吧,但直接这样回答高珣是不是会生气啊……
“不是,我就是,哎我有权力选择跟哪个朋友在哪儿吃饭的吧?”

扔钥匙究竟算不算欺负这件事前几天况怀谷又拿出来和高珣讨论过。
况怀谷主张,高珣受到了校园霸凌,一定要及时和老师或者家长沟通,如果放任不管,听之任之,那对方的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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