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中人-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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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子里静悄悄的，常叔自顾自说：“我俩是一个地方出来的，从小就认识，十几岁的时候就好上了，小地方，容不下这些东西，父母嫌我们恶心，我家里有两个兄弟，所以很快就和我断绝了关系，我先来的清北市，他知道了，也执意来，两人都没什么学历，就只能干些苦力活，后来我在餐馆里端盘子，他帮人送货，跑去跟人家后厨学做饭，那些大师傅不爱搭理他，没事就羞辱他，他脾气其实不好，但是忍着，就为了让大师傅教他一手，我看不惯，要和那些人吵，他反而劝我，说人家骂就骂，能学到东西就成。后来认识了来饭馆吃饭的一位老师，也亏长的好，老师问我要不要学表演，我说管饭吗？要钱吗？老师说管饭，不要钱，就这样误打误撞当了旁听生，后来老师退休了，他儿子接他去美国，临走前推荐我去演一个角色，剧组有个演员知道我是同性恋，把我给举报了，人家导演就不用我，我没戏演，打算回去继续找活干，他不肯，自己跑去工地干活，攒了一点钱后，我俩就在后街开了个烧烤摊子，没想过长干，他还一心想让我去演戏呢，谁知道一晃眼，二十多年都过去了。说好了过几年就关店回老家，他自己反而先走了，留我一个人，他这辈子对我就没说过假话，老了心思反而活了。”
　　在一个红绿灯面前，乔海眨眨眼，把眼泪逼回去。
　　陆民说：“叔，您就留在清北，大家也能照顾您。”
　　常叔摇摇头：“我又不是老的不能动了，让你们照顾什么？我得带着他回家，我知道他其实也想回老家，他父母年纪大了，我回去还能尽尽孝，清北不是我俩的家，留在这里，始终是异乡客。”
　　车子到店铺门口停下，三人下了车，陆民想留下来陪常叔，常叔说：“走吧，让我一个静静，我还有好多话要给他说，你们在，我不方便说，今天谢谢大家了。”他从自己包里翻出一个信封，塞到乔海手里：“这钱我不能要，你拿回去还给大家，你们能来，叔就已经很知足了。”
　　乔海不接：“常叔，这是大家的一片心意，您就拿着。”
　　“拿了，晚上做梦梦见他，他肯定要说我。”常叔执意不要，转而塞到陆民手里：“叔不缺钱，这么晚了，你俩回去吧。”
　　说完，他转身关了卷闸门。
　　乔海和陆民坐在车里，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那时候他俩还在剧组，约着要回来吃烧烤，后来一直没想着来，总觉得以后还有机会，世事难料，转眼间便是物是人非。
　　乔海看着身侧的陆民，陆民侧头看窗外，轻轻说：“走吧。”
　　车子发动，乔海忍了一路，不想忍了：“师哥，去我家吗？咱俩好久都没说话了，我妈说你随时都能来我家。”
　　陆民看着窗外飞逝而过的风景，淡淡说：“你看见后面那辆黑车了吗？”
　　乔海下意识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
　　“从殡仪馆一路跟到现在。”
　　“靠！”乔海拍了下方向盘，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有完没完，每天都跟！”
　　陆民低头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他说：“送我回家吧。”
　　乔海在下个路口偏道，把陆民送到他家，临下车前眼巴巴的：“师哥，我们之间真的没有事了吧？你不要对我爱答不理，你这样对我，我心里难受。”
　　陆民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既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乔海一颗心七上八下：“自从雪乡分开后，我就觉得你对我怪怪的，师哥，你有话就说出来，你说我听。”
　　陆民反问他：“我说了，可是你真的听进去了吗？”
　　“上次是我不对，我不该推你，我发誓再也没有下次了。”
　　陆民看着乔海真挚的脸庞，有些心软，又有些悲哀，他想，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
　　下了车，他俯身撑在车窗上，对乔海说：“这段时间我们暂时不要联系了，大家都冷静一下。”
　　“师哥，”乔海伸手抓紧陆民的手，他心里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师哥，无论你做什么决定，都不要质疑我对你的爱。”
　　然而陆民只是抽回了手，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乔海回到剧组继续拍戏，这天下了戏，高星把手机递给他：“纪鑫刚刚找你。”
　　乔海给纪鑫回了电话。
　　纪鑫自从演完《良辰美景》之后就一直没有工作，工作室给他安排了采访，他不去，因为他家境的关系，高冰很少为难他，反正他不去，那正好把工作分配给其他人。
　　电话一打就通，乔海说：“找我有事？”
　　纪鑫说：“今天下了戏有事吗？我正好在你拍戏附近，没事出来吃饭。”
　　乔海笑道：“可以啊。”
　　晚上八点，他借了剧组的车去了约定地点，纪鑫请他吃火锅，两个人开了一间包厢，乔海进来的时候，火锅已经开始滚起来了。
　　他深呼吸一口：“好香啊。”
　　纪鑫拿着一双筷子，慢条斯理的往锅里下菜，等乔海坐定后，才开口：“你最近挺忙的啊。”
　　乔海苦笑：“瞎忙，高冰塞给我三部戏，我实在演不过来。”
　　“你没给他说？”
　　“说了，说让我好好演就是了，反正你也知道，他看不惯我，四斤拨千两打发我。我现在特别担心这些剧播出来的质量，前段时间甚至还拍了一部电影，听着唬人，其实就是那种放电影院里没人看的鬼片类型，你猜我拍了多少天？10天，整个剧组从导演到演员加起来不到10个人。我问导演，这种戏拍了不是赔本吗？导演说，怎么可能，到时候电影院下线，放到视频APP上，总有人点进去看，只要有点击量，他们就赚钱，赔不了的。”
　　纪鑫忍不住问道：“陆民呢？他怎么说？”
　　乔海这下连笑都笑不出来，低下头：“我们已经很久都没有联系了。”
　　“分手了？”
　　乔海迟疑一下，然后摇摇头：“我们闹别扭了，现在是冷静期。”随即他故作轻松的对纪鑫笑：“没事的，冷静期一过，我俩又会好，情侣嘛，都是这样，吵吵闹闹，没事的。”
　　既是对纪鑫说，又像是安慰自己。
　　纪鑫想说什么，但是忍住了，倒是乔海问他：“你怎么回事？看起来对演戏没多少心思，宋梦说本来安排你和她们一起接受采访，结果你全部推了。”
　　纪鑫夹了一片毛肚放在火锅里：“我现在有别的计划，可能会回去帮大哥打理家里的生意，但是目前还不确定。”
　　“挺好。”
　　两个人边吃边聊，足足吃了一个多小时，纪鑫道：“我看你最近微博很少发，你没事多发一发，剧也快播完了，你也该给自己巩固巩固人气了，你观众缘还挺不错。”
　　乔海闻言，夹菜的手顿了下：“忙，没时间。”
　　“怎么会？就那么几分钟的时间，我看你微博最近全是广告，你的粉丝都催到我这边了。”纪鑫半开着玩笑：“你不会因为陆民，所以不怎么经营微博了吧？我记得之前你还因为粉丝的流失难受过。”
　　乔海不知道怎么回答他这个问题，便笑哈哈的混了过去，他说：“哪有，是真忙。”
　　“那现在不忙了，你发条微博呗，几分钟时间，随便发点什么，自拍也行，就当我替你粉丝要个福利，行不行？”纪鑫怂恿他。
　　乔海有些哭笑不得：“你有毛病？”
　　“发条呗，你信我，你现在特火，你这条微博绝对能上热搜。”
　　“怎么可能，”乔海有些不信：“我也上网看过，现在师哥的人气都远远的超过我。”
　　“你看的是哪个网？”纪鑫说：“不会是你俩的cp粉超话吧。”
　　乔海吃惊道：“你怎么知道这个超话？”


第23章　
　　纪鑫面色冷淡：“高冰卖力的在后面推波助澜，微博上哪里都是他们的身影，怎么会没人知道。”
　　乔海放下筷子，神色凝重起来：“你的意思是，那个超话里，有工作室的水军吗？”
　　“准确的说，是陆民的水军，”纪鑫恨铁不成钢：“乔海，你就没觉得不对劲吗？刚开始剧播出来的时候，你的人气是不是最旺，后来为什么过个年，陆民的人气就超你上去了？”
　　乔海说：“因为师哥演的比我好。”
　　“放屁，”纪鑫忍不住骂了句脏话：“因为人家会带节奏，你没发现人家现在慢慢把剧的热度往人身上引吗？”
　　乔海是真没有留意到，他知道“陆海”的超话挺疯狂的。
　　超话里的粉丝给他们起了很多昵称，包括不限于小海、小乔、小陆等等，最为广泛流行的便是“师哥”和“师弟”了。
　　师哥自然是指陆民，师弟指的是乔海。
　　她们对着乔海和陆民的每一条微博都细心研究，对于他俩的每一个采访都认真钻研，小论文一样的微博随手就能发一篇。
　　乔海曾认认真真拜读了一遍，发现这些论文一样的微博最后的结论就是“两人相爱”。
　　是这样的吗？乔海有些迷茫，自从陆民说双方冷静一段时间后，他就不敢给陆民打电话，怕他反感自己，但是超话里的每一条微博都明明确确告诉他，师哥的确是爱着他的，而且爱的很深情。
　　她们剪了许多视频，视频里陆民看着他的神色，对着他说的话，都是“爱他”的证据。
　　乔海发现自己依赖上了这个超话，只要有空闲的时间，他就进去转一圈，从陆民那里得不到的回应，“陆海”的超话全给了他。
　　里面的每一个字都告诉他“两人相爱”。
　　超话里说“看，师弟五点半发的广告微博，师哥就紧跟着发了一条广告，这不是爱是什么！”
　　“啊啊啊姐妹火眼金睛，我也发现了，就立刻来超话了。”
　　“嗑死我了！嗑死我了！嗑死我了！”
　　乔海的那条微博其实是广告商要求这个点发的，因为情人节快到了，所以广告商特意在时间上选这个点，陆民的大概也是吧。
　　“啊啊啊姐妹们快来啊，我不允许没有人看过这个视频，快来看看我们的师哥是怎么宠师弟的。”
　　“我死了我死了，怪不得师弟一天傻乎乎的，原来是有人宠啊。”
　　“别问，问就是冬季恋歌。”
　　“咱们是不是得低调一点啊，太明目张胆的对他俩都不好，要不要堵柜门？”
　　“堵个屁啊，你看师哥的样子，每次看师弟，眼睛柔的要滴出水来。”
　　“我现在这么疯，完全就是被师哥按着头嗑，不是我要嗑CP，是我的CP逼我嗑。”
　　乔海看了那个视频，是他俩有次在接受采访，他眼睛有些轻微近视，那天主办方安排的凳子和幕后背景相融，他没看见，所以原地看了一圈后，有些迷茫，陆民就把自己的凳子给了他，后来周雅、宋梦、陈晓晓她们来的时候，也没看见凳子，陆民亲自把她们三个人的凳子都拿了出来。
　　后来有人把这个视频完整版放出来，超话里的粉丝说：“天呐！这是什么绝美爱情啊，为了给你拉凳子，我拉了所有人的凳子。”
　　“姐妹好会嗑哦，我看的时候真的觉得师哥人好好啊，又温柔又绅士。”
　　“真的，我一开始看剧的时候，被师弟迷住了，觉得师弟挺活泼可爱的，后来了解了下他俩，发现师哥真的超级好，属于那种知世故但不世故的人，又柔又刚，刚柔并济，师弟就有点傻乎乎的，和师哥相比，感觉差点。”
　　“找到组织了！我也是这样，对温柔的人没有抵抗力。”
　　“师弟领进门，师哥成男神！”
　　……
　　纪鑫拿起手机对着火锅拍了几张，然后让乔海发微博，信誓旦旦说：“你发，我敢保证，明天准是热门。”
　　乔海将信将疑，把照片放到微博上，并配了字：“好吃的火锅，好久不见的兄弟。”
　　他一发完，底下瞬间涌上许多评论，十分钟后，顶上热门的一条评论是：“啊啊啊是不是和师哥在一起吃啊！”
　　明显是CP粉。
　　然后这条微博评论里开始吵起来。
　　有人说：“姐妹坐稳了，上去！”有人说：“CP粉脸好大啊，第一次看到舞到本人面前的。”也有人说：“hello？有事吗？圈地自萌懂不懂？”“凭什么啊？都是粉丝，分什么高低，有本事你让你们家唯粉上去呗！”
　　……
　　乔海看的内心很复杂，好在半个小时后，这条评论被网友自己删除了。
　　纪鑫临走时拍了拍他肩膀：“你好好想想你的未来，总不能把这十年都耗在春生。现在好不容易能借着这部剧火起来，别给其他人做了嫁衣。”
　　被纪鑫这么一说，乔海感觉压力很大，偏偏这个时候，他的粉丝在群里问道：“哥哥现在拍的那个剧，我查了查，怎么感觉班底都没有听过？春生工作室到底是怎么给哥哥安排通告的？”
　　“而且感觉时间都相冲，我看在一线的姐妹返图，哥哥在机场大部分时间都在补觉。”
　　“妈的，高冰不是人！压榨员工。”
　　“后续活动跟不上，全给接的是什么烂戏！我听说陆民在接洽一部现代戏，班底特别有名。”
　　“警告！群里禁止谈论其他演员，专注自家，谢谢！”
　　……
　　乔海不知道怎么回答粉丝的问题，只好装作看不见。
　　高星给乔海看最近的通告，其中有几个杂志拍摄，乔海按照行程一一去完成，直到最后一个杂志拍摄，是双人杂志。
　　他终于看到了陆民。
　　陆民依旧是那副好好先生的模样，坐在化妆间和工作人员说笑，见了乔海，笑眯眯的打了声招呼：“好久不见。”
　　全然不是那晚冷淡的样子。
　　周边有人来来往往，乔海也笑了下，带着点讨好的意思：“好久不见，师哥，最近心情怎么样？”
　　陆民笑笑，扭过头开始和身边的化妆师讨论自己的造型。
　　乔海愣愣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和身边的陆民。
　　陆民笑的很开心，化妆师刚刚讲了个笑话，逗的他哈哈大笑，乔海想，怎么别人就能让他笑起来，自己就不行呢？
　　他神色有些落寞，觉得自己和这个化妆间的一切东西都格格不入，他和陆民之间，真的产生隔阂了。
　　给他化妆的工作人员说：“亲爱的，笑一个啦，这样妆才会美美的。”
　　他们拍的杂志名字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