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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部分

清醒梦-第31部分

小说: 清醒梦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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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兆微凑近那张照片,整张照片都被他和柯希交缠的肢体占满了,光线又昏暗,但是凑近了看,能看到柯希身后隐隐约约的背景。那不是课桌、扶手、天台的栏杆,而是更柔软的正方体。浅米黄的配色……
  是沙发。
  李兆微研究着照片的拍摄角度,手指不知不觉地变得冰凉。这个角度,这个背景,因像素而模糊、仍然保留着特点的丝绸衬衫……
  这张照片的拍摄地点只能是他的家。
  他慢慢抬起头,看着对面的置物屏风。
  最上面的格子里本来放着一个插着红玫瑰的黑瓷花瓶。他还记得出去追杜航时,花瓶被强风吹掉,落在茶几下的地毯上。当时他来不及把花瓶捡起来,而他回来后根本没有余裕关心,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就连打扫卫生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
  此刻那个格子里空无一物,地毯上空空如也,本应在地上的花瓶消失了。
  李兆微慢慢起身,在房间里环视一圈,如果收起花瓶的是家政阿姨,她一定会和他说一声。不过那天他一直在躲着家政阿姨,她也可能把花瓶放在比较显眼的地方。
  茶几上、窗台上、沙发上都没有花瓶。
  太激动了,一动作就天旋地转。他强忍着头晕,在整个屋子里找了一遍,书房里没有,餐厅里没有,客房里没有,洗手间也没有。
  李兆微慢慢走到花瓶本来在的地方,朝置物屏风下的缝隙里看去。
  屏风下什么都没有,深色地板上久未清理的灰尘积得很厚,最深处残留着几道明显的指痕。
  他维持着跪在地毯上的姿势。一阵迟到的寒冷从背后蔓延下来。他抬起左手按着头,想把脑子里旋转的思绪压进去。冰冷的手指碰到滚热的额头,爆出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那天他确实产生了疑惑,只是他没有细想。
  他确实忽略了第三个人。
  李兆微伸手进去,沿着那指印轻轻抹过。肯定不是他留下的,也不会是柯希留下的。柯希的手指和他差不多一样长,而留下指印这个人明显手指比较短。如果是家政阿姨,她应该会用抹布擦灰,而不是用手进去乱抹。
  这个人会不会是杜航?
  杜航没有摸橱柜下面。想要在如此深的地方留下手印,只能像他一样趴在地毯上,把手伸进去掏。那天杜航一直坐在沙发上,或者在客厅里跑动,绝对没有趴在地毯上。李兆微敢发誓,要是杜航敢趴在地毯上,他肯定会对着他的屁股狠狠踢一脚,踢到他的肠子从嘴里吐出来。
  究竟是谁从橱柜下摸走了什么东西?
  有一种可能,是花瓶被人踢到了最下面,家政阿姨伸手把花瓶拿出来。
  李兆微又伸手进去,沿着那指印仔细体会。不,如果是花瓶滚进去,会有很浅很浅的痕迹;想要把花瓶拿出来,根据橱柜的高度,只能扒拉着它,让它滚出来。不管怎么样,都不会留下手指的痕迹。
  那个人是伸手进去,摸走了一样小小的东西。
  那天柯希开始沉迷气弹,李兆微一直想不通柯希是从什么地方找到的奶油枪。就连他自己都不太记得把奶油枪放在什么地方。当时杜航打伤了柯希,他痛得倒在地上。一个人,如果平时没有使用奶油枪止痛的习惯,怎么会忽然想到使用笑气来止痛?
  那天柯希一直在对他的外表发出评价,说,啊,是燕哥,是不是燕哥。
  不是他头发被打湿了,也不是他脸上沾了血,而是一个和他发型完全不一样的人,趁他出去追赶杜航的空档,进了房间,找出奶油枪,连着气弹一起给了柯希。
  柯希没有和他提起短时间内又来了外人的事。如果是杜航去而复返,柯希一定不会给他开门,更不会指使他去寻找气弹。
  那个人为什么能保证柯希不会朝李兆微提起?
  当然是因为那人也是这房间的主人。
  那个人知道气弹里不是变声的安全气体,而是杀人于无形的□□。
  那个人为什么会知道杜航什么时候跑出去?十级飓风,气象台发布了天气预警,学校停课,公司停工,而杜航他们一个一个都来他家里拜访,未免太不把自己的生命安全当回事。
  这样想下去,只有一个可能:杜航之所以前来,是因为那个人让他来。
  来要钱,来殴打柯希,一直刺激到李兆微在飓风天跑出去;而那个人趁机进来,拿走了花瓶,以及花瓶里藏着的东西。
  李兆微仔细回想,但他无论如何想不起来那天杜航跑到门口,又突然折返,从地上捡起来的小东西究竟是什么。
  如果不是飓风吹掉了花瓶,大概花瓶里藏着的微型摄像机也不会掉到橱柜下面,害她伸手进去寻找,从而留下了手印。
  唯一不清楚的,是她为什么要毒害柯希。
  李兆微缓缓地抬起头,生怕动作太大,扭伤了僵硬的颈骨。他看着置物屏风中间的照片。李兆敏戴着网球比赛的奖牌,在美国万里无云的晴空下,对着镜头露出灿烂的笑容。
  柯希说不管发出什么声音,都不能帮助他。而现在房间里发出最大声音的是李兆微,他刚刚把整个屏风都翻了一遍。所有的摆件都拆开来扔在地上,水晶棋子砸在棋盘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每一个摆件都是无辜的,除了那个不知所踪的花瓶。他坐在一片狼藉的地毯上,心力交瘁,眼前的屏风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如果柯希还在尖叫,他几乎听不到,而房间里压迫耳膜的寂静,让他意识到,柯希不再发出任何声音。
  这比刚才的大喊大叫更让他害怕,李兆微颤巍巍地站起来,向卧室缓缓走去,站在门口,紧紧闭上眼睛,用最后一丝勇气推开卧室门。
  他将眼睛睁开细细的一条缝,柯希朝他虚弱地笑了笑,哑着嗓子说:“燕哥。”
  突如其来的放松掏空了他整个身体,李兆微想朝他走去,只跨出一步就摔倒在地毯上。今天他已经走了太多的路。经历了太多的痛苦。他跪在地毯上喘了好一阵子,才积攒起一点体力,爬到柯希前面,帮他解开铁丝。
  柯希的手腕上满是伤口,李兆微从抽屉里翻出湿巾,小心地擦干净狰狞的伤痕。柯希一声不吭,只是咬紧牙关,小小的腮帮子圆圆地鼓起。李兆微的眼眶又一次酸热,他知道柯希能做到,他相信柯希一定能做到,这个世界上绝对没有想做却做不到的事情。
  擦干净伤口,又在洗手间里找出医疗包,用绷带简单地包扎了柯希的手腕,柯希朝他晃着手腕笑了,戏谑地点了点他的胸口:“炎杀黑龙波。”
  李兆微含泪向后扬了扬脖子,说:“烧光我吧,黑龙。”
  今天情绪大起大落,折腾到傍晚李兆微已经精疲力尽,胡乱嘱咐了几句柯希要吃东西,冰箱里有外卖,就合衣倒在床上沉沉睡去。不知睡了多久,猛然惊醒,室内已是一片黑暗。而床头矗立着一个比黑暗更深的人形。
  心脏仿佛冻结在胸腔里,李兆微瞪大了眼睛说不出话,幸好那人咳嗽了一声,从声音听出来是柯希。
  李兆微长长出了一口气,抬手拍亮台灯。果然是柯希,他穿着短衣短裤,手腕上缠着厚厚的绷带,暴露在外面的皮肤泛着一层异样的红色,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李兆微。
  李兆微揉了揉眼睛,迟疑地问:“柯希?”
  “还有气弹吗?”柯希说。他一开口,那声音把李兆微吓了一跳。可能是下午说话太多,他声音像生了锈的水管,带着来自肺部深处的嘶嘎声。
  李兆微彻底清醒了,爬起身,顾不得全身酸痛沉重,握着柯希的手想把他拉过来。手指和柯希手相接触,摸到了一样冰凉的东西。柯希的左手里紧紧握着奶油枪。
  “扔了。”李兆微说。看柯希像是没听懂,又给出了更明确的指令,“把这东西扔掉,柯希!”
  柯希置若罔闻,又说:“燕哥,还有气弹吗?”
  那声音里含着地狱来的气息,让李兆微不寒而栗。他劈手去掰柯希的手指,没想到柯希的手劲大得异乎寻常,紧紧握住奶油枪完全不松手,整个左手像是变成了钢铁直拳。挣扎两下,柯希猛地抬手,奶油枪威力十足地砸中李兆微的下巴,几乎把他下巴打进脑子里。李兆微闷哼一声,向后摔在床上,眼前跟着金星乱冒,柯希丝毫没有顾惜,左手沉重地压着他胸口,整个人翻身上来压着他小腹,眼神凶光毕露地俯瞰着他
  台灯下,柯希的右手闪过一道明亮的光弧,高高悬在他鼻尖上方,光弧颤动不已。
  是放在餐桌上的锯齿状水果刀。
  李兆微看着那把不锈钢刀,原来躺在刀刃所向之处是如此的恐惧而无助。柯希的刀尖向下一寸,刀锋反射出一千点碎裂的灯光。
  “给我!”
  李兆微咬紧牙关不说话,柯希放下了刀,不锈钢刀的刀刃紧紧贴着他脖子,传来一阵阵尖锐的冰冷。柯希发出他从没听过的低吼声:“给我!”
  “没有了。”李兆微说,“你一定可以的,熬过今天,熬过这次,你要去什么地方,我都送你走……”
  刀刃嵌入几分,李兆微被动地抬起头,柯希简洁地命令他:“现在!”
  “不可能。”李兆微说。
  柯希眼神发呆,好像无法理解什么是不可能。他的脸上也起了一层皮疹,明明是那么苍白、精致、光滑的皮肤。
  “忍一忍,明天我们去看医生,好吗?”
  柯希眨眨眼睛。李兆微感觉他压在胸口的手有些松开了,猛地拧住柯希的手腕,把他甩在地上,腾身跃起冲进了小浴室。然而柯希的反应比他预计得快了太多。在李兆微转身关门的一瞬间,只感到胸前一阵冰凉,像雷声大作前的闪电,接着才是炸雷般轰然作响的痛苦。
  柯希上身的米色短衣迅速迸射出一片鲜红色,李兆微是个一米八几,一百四十多斤的男生,这些血一直被囚禁在他的身体里。血在床单上迅速蔓延,试图从囚禁它的身体里逃走,获得自由。
  李兆微倒在小浴室冰冷的瓷砖上,洗手柜被粗鲁地打开了,柜门撞到了李兆微的肩膀。橱柜里的东西被扔在地上,奶油枪的声音像遥远的雷声。李兆微模糊地想着,为什么总是躺在不同的浴室瓷砖上呢。为什么要把气弹从衣柜里搬到浴室里呢。
  眼前逐渐变成了摇晃的黑白色,就连顺着水泥地流淌的鲜血也是黑色,一路通往看不见底的深渊。只有橱柜下的黑暗里闪着忽而鲜红,忽而惨白的光点。那光芒是如此的稳定,像是夜晚最明亮的星宿,也像是正在工作的mini监听设备。他耳朵里嗡嗡作响,分不清回响在脑海里的哭声究竟是不是真实的声音。
  “燕哥,燕哥!我不是人,我不是人,我对不起你,燕哥,你醒醒啊!燕哥!”


第40章 第四十章
  门口有连绵不断的咔嚓咔嚓声,柯希一声不出。他不知道来的人是不是他期待的那个人。但门口的声音越来越大,他慢慢回过头,透过茶几和茶几上的一片狼藉看着玄关。
  防盗门开了,一个女声说了什么,有人又含糊地回答着什么,他没听清,也不关心他们搞什么把戏。过了一阵子,一只黑色的高跟鞋踏进了玄关,穿高跟鞋的女人身后跟着一群穿白大褂抬担架的人。
  那女人毫无顾忌地走进来,光亮的黑色鞋子踩在米白的羊毛地毯上,尖头高跟Louboutin,一身纯黑阿玛尼套装,拎着Chloe,左手握着一杯星巴克,面带微笑地扫视房间。
  她的目光和柯希相遇了,起初她似乎没意识到自己正和一个人对视,直到柯希眨了眨眼,她才跟着眨了眨眼睛,定神看着他。
  “李兆敏吗?”柯希哑着嗓子说。他已经好久没说话了,一出声嗓子干涩得发疼。李兆敏眼波微微一转,重新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你还活着?”她轻快的问,“桌上的披萨还是什么的,都长毛了。怎么不扔?”
  “对不起。”柯希说。
  李兆敏微微一笑,看起来心情好像真的很好:“听说你快有一个月没去上学了?李兆微呢?”
  柯希抬手指着最里面的卧室。李兆敏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把星巴克放在门口的鞋柜上,带着那群抬担架的人朝卧室走去。半路在柔软的地毯上崴了一下脚,她一左一右踢掉高跟鞋,推开了卧室的门。
  李兆微仰面朝天躺在床上,胸口涂了一堆止血凝胶,又粗糙地绑了绷带,银灰色的埃及棉床品上一大片干涸后的暗红血迹。李兆敏看着弟弟一动不动的身体,片刻后移开视线,环顾着房间,视线在磨损厉害的沙发上停留片刻,又盯着拴在固定杆上,蜿蜒如内脏的黑色链条。
  李兆微忽然发出□□声。她吓了一跳,向后退了一步,踩到一样坚硬的东西。她低头一看,是一把水果刀,靠近刀柄的刀刃处残留着血迹。她思索片刻,从Chloe里拿出一个透明的塑料袋,垫着手把水果刀装好放进包里,向前走了两步,打量着李兆微。
  他的脸色惨白得吓人,但胜在骨形流畅,在拉紧窗帘的幽暗里依然称得上美人。
  他□□一声便不再出声。李兆敏伸一根手指到他脖颈处,摸到弛缓而不容置疑的脉搏。
  她转过头,朝身后的人勾勾手,那些人迅速展开急救装备,把李兆微小心地抬到担架上。李兆敏离开卧室,在半路蹬上高跟鞋,到玄关拿过星巴克,看着几眼狼藉的沙发,迟疑片刻后收好裙摆坐下,抬脚放在茶几上,用鲜红的鞋底对着柯希。
  柯希忽然发现自己盯着的手办是李兆敏上次送来的。但他已经忘了这个手办的角色是谁。他清了清嗓子,说:“谢谢你能过来,本来还想叫救护车的,没想到你会突然打电话……总之,谢谢你救了燕哥,我用你教的方法给他止了血。他能活过来吗?”
  李兆敏双手捧着杯子,悠然说:“我弟弟没有那么脆弱,他命大。你放心好了。死不了。说起来,这还是咱们第一次见面呢。你好啊,柯希。。”
  “你好,李小姐。”柯希说。
  李兆敏像打量工艺品一样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微微一笑:“你长得真漂亮。不怪我弟弟为你着迷。”
  从李兆敏嘴里出来的称赞让他后背隐隐发凉。
  “谢谢。”柯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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