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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部分

冰下鱼-第13部分

小说: 冰下鱼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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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了个饭。饭后,钟俊同和钟父进了书房,留下时沂和宋苑容待在一起。

宋苑容坐在堆满柔软抱枕的飘窗上,翘着只裹着丝袜的脚,懒洋洋钩毛线,一边钩针,一边问时沂:“听说你也跟去伦敦了?”

“是,俊同生病了,我很担心。”

宋苑容手上动作顿了顿,又开始继续钩针,状似不经意地问:“小时,你是真喜欢男人?”

时沂沉默着,细茸茸的睫毛在灯下像是新长的细小春草,细瘦鼻梁轻微翕动,像是斟酌,像是沉默。他伸手帮宋苑容钩出了一时绕不出来的线,坐回原位后才开口道:“我喜欢俊同。”

宋苑容拧起修得精细的眉毛,嘴里“嗨呀”一声,被这小年轻的直白的话臊得说不出话来。

宋苑容干巴巴地说:“那,那俊同和你结婚,不是合你心意了吗?”

“是。”时沂没有拐弯抹角。他也不知道自己哪来那么多的勇气,支撑着他说了很多平常急于回避的问题。

宋苑容一时说不出别的话,干脆把手里治了一半的围巾递给他,“你会织吧?给你织。”

时沂没拒绝,接过后问:“继续接着双元宝织法织吗?”

宋苑容“啊”一声。她以前没织过围巾,最近得空了照着网上教程新学的,也不知道自己织的是什么织法。“行,就这么织。”

她越看时沂越稀奇,一个男人,这么白净,这么好脾气,这么会做菜,还会织围巾。她当时想着给钟俊同找的媳妇儿都没这么合心意。就是一点不好,是个男的。

唉,怎么就是个男的呢?宋苑容想不通。自己儿子以前也没有这方面倾向啊?怎么一朝就,那个词叫什么来着?哦,出柜。

“时沂。”钟俊同站在二楼,弯腰倚着阑干喊他的名字,“上来。”

时沂看看手里的毛线,一时不知道怎么办,就被宋苑容接过,催促道:“快去吧,俊同不是找你吗?”

时沂这才上了楼,刚一上楼就听到钟俊同附在他耳边说:“小老太太没欺负你吧?她嘴巴坏,心眼儿不坏。”

“没有。”时沂弯着眼睛笑了笑。

两人走进房间,钟俊同刚想转身说话,就被时沂轻轻一推压在门上。钟俊同有些错愕地笑了笑,没伸手推开,就任由时沂把手抵在他的胸口,像是甘愿承受压制和禁锢似的。

他一米八五的高个子,就这样被时沂一米七四的清瘦男人压住了。像是一只温顺的绵羊扑倒了傲慢的雄狮。

时沂抬眼看他,只看到钟俊同近在咫尺的薄红嘴唇轻轻弯起来,似乎心情愉悦。作乱的人倒是红了脸,却兀自强撑着说:“你说好的,给我看。信呢?”

钟俊同衬衫领口上露出的喉结清晰性感,极快地滚动了一下。他看着时沂慌乱闪烁的眼,像是南方夜空的群星,他低头亲吻星星,湿润清洁而单薄。

“给你看。”

他把时沂抱起来放在床上,转身去拿那本沈从文选集。书页翻动,停留在夹着茱/萸粉信封的那一页。

钟俊同把信抽出来,递给时沂,语气自嘲:“我总是晚一点。”

时沂不是傻子,心里明白了几分,脸红心跳地接过,还要说一句:“那我打开了。”

“嗯,打开吧。”

信封被沿着火漆小心撕开,里面躺着一张白底蓝线的信纸,认认真真叠了三叠。

他抽出,紧张地咽了口口水,又慢慢展开信纸。

信纸上的少年字迹笔画如刀,峭厉峻拔。上面写着:

【时沂:

我就不说你好了。因为我早上刚刚跟你说过。

我这次数学只考了一百四十三分。我知道那七分扣在哪里。

今天餐桌上的粥是你做的,不是时妙。我也知道。

你的脸在冬天太苍白了,红色的围巾会让你更暖和。不过我也只看到过你冬天的脸,你这张沉默的雪青色一般忧悒的脸,在春天和夏天会是什么样子的呢?我想知道。

沈从文写:“我一辈子走过许多地方的路,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形状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

我没走过万里路,也未行过什么桥,天上的事情和我更没有关系,另外,我滴酒不沾。但是最后半句应该是适用的。

我也不知道我在写些什么,简单直接一点,就是我很喜欢你。

如果你愿意,我有一辆新的自行车,可以载你去这座城市的十七条街道兜风。我会骑得很稳。】

落款是端端正正的钟俊同三个字。

时沂反复反复地看这封信,一遍遍咀嚼又玩味。这封信好像比他读过的所有书都艰涩难懂,但是又是这样简单直白、爱意昭彰。

“为什么当时不给我呢?”时沂小心攥着这封信说。

钟俊同紧张地舔舔唇缝,不愿再提当时颓唐心境,只是故作洒脱:“因为我当时想,不如当面跟你说。我本人总要比这封信吸引人。你万一答应我了呢?”

“那你上一次为什么不给我呢?”

“。。。。。。我还是不能确定你怎么想的。”钟俊同就是个胆小鬼。

时沂咬咬嘴唇,看着钟俊同不说话了。

钟俊同突然紧张起来:“写得这么糟吗?”

不应该啊?他不是还引用了沈从文的经典情书吗?

时沂站起来,踮脚钩住他的脖子,清瘦的身体嵌进钟俊同怀抱,柔软的嘴唇贴上,主动献吻。

钟俊同的心脏停了一下。他知道,这个吻是给十九岁的钟俊同的。

但是现在的钟俊同厚脸皮地心安理得地享受了这个甜蜜的吻。

  25 第二十五章
 
两个人亲了好一会儿,亲得舌根发麻了才微微松开。

钟俊同的鼻梁抵在时沂的鼻梁上,气息尚未匀,刚才那一个吻到了后来已经有了浓烈的情爱意味。他的胯下鼓起一大团,抵在时沂的小腹上,吻至动情处还不由自主地撞了两下。

时沂的脸颊微红,后知后觉地害羞起来,把脸轻轻别开,却又被钟俊同的手箍着下颚和耳朵,轻捧着转了回来,“你难得主动一次。我很喜欢。”

时沂耳热,瓮瓮地说:“你现在怎么像个初中小男生似的,每天把喜欢啊爱啊挂在嘴边。”

钟俊同面无羞色,更逼近时沂,唇从他的鼻尖上一擦而过,挺嚣张地笑了一下,尾声扬起,“我还想做*爱。”

钟俊同说这种事情的时候,一点羞赧遮掩都没有,好像做*爱就是一件跟吃饭喝水一样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你总是在想这个!”时沂轻飘飘瞪他一眼。

钟俊同一把把他抵在书架上,滚烫雄健的身躯紧紧相贴,热浪滚滚。他低头在时沂的颈窝里磨蹭亲吻,像一只大型犬一样用鼻子进行记忆,不停地闻时沂身上的味道,末了,又低声笑:“你也在想了,是不是?”

时沂好像不知道自己多容易情动,他情动的痕迹有多明显。汹涌情/欲笼罩下的时沂,灰雾似的眼睛沾染晨间露水一样的泪光,细茸茸睫毛颤动着,眼神胡乱飘荡,就是不肯直视他的爱人。他的腰又是软的,在钟俊同的怀里一点劲儿都用不上。

他好像镀着一层薄薄的易碎的冷灰色的壳,但是只要钟俊同叩指一敲,就会露出鲜热多情的真实肉体,金色的浓稠欲望如水一样流淌。

譬如现在,钟俊同就发现了。但是时沂依然嘴硬,他的嘴硬也是温柔求饶的:“没有,你别说了。”

钟俊同这才记得把房门踢上,腾出一只手落了锁,这是隔绝外界的手又放到了时沂的裤子上,搭在他的皮带上。他乌浓带笑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时沂,看着他羞恼却温柔承受的眼,手里啪嗒一声,解开了皮带。

时沂这次的求饶依然不管用,他被迫贴在冰凉的书架上,世界晃动着,他眼前白光团团,如烟如雾。那本被塞回的沈从文文集就在他的脸颊边,书脊也变了形似的不停扭动。

周遭的声音冷却凝固,只有钟俊同贴在耳边的喘息。

等到了夜里十点。宅子里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像是被藏在一个罐子里。

时沂坐在马桶上,仰着颈子晕晕地眯着眼睛,已经有倦意。

钟俊同进来说:“我帮你?”

时沂轻轻踢了他一脚,没什么力道,还是蔫儿蔫儿地说:“你下次戴套就是帮我。俊同,你不能老是这样。”

钟俊同把他抱进浴缸,嘴里认错:“嗯,都听你的。”

但是时沂知道,钟俊同什么都可能听他的,床上的事情,就是钟俊同的一言堂,就是他专断独裁的地方。

等两人干干爽爽上床睡觉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一点。

钟俊同好似精力无限,还抱着时沂黏糊糊地亲,被有了睡意的时沂拿手隔开,“别闹了。睡觉吧。”

钟俊同握住他的手,拢在胸口,又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下:“早知道,我早一些告白了。”

时沂笑笑。

如果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十九岁的钟俊同不会告白,二十七的钟俊同照样会和时沂结婚。

人的选择都是重复的,一而再,再而三的。

他已经算很幸运,虽然等得稍微久了一点,但是终究让他等到了。

他心里想,他自己不是主动的人,钟俊同肯为他走一步,他已经很感激了。

“俊同,”时沂突然发问,“是我爸爸让你娶我的吗?这个诺言是真实的吗?”

钟俊同沉默了。

他抱着时沂,眷恋地抚摸,只是说:“你希望它是真实的吗?”

钟俊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如果说有,他是对时沂又一次撒谎,如果说没有,时沂是不是会再次被残缺的父爱伤害呢?

“我知道了。”时沂很淡地笑了一下,“我清楚的。他不会为我想那么多。我当时想不通,只不过因为不敢想象你是喜欢我的。”

钟俊同把他抱得更紧,黑暗的房间里,一丝光线也无,可是他们可以凭借呼吸确认对方的存在。钟俊同不知道怎么补偿时沂,只能说:“我爱你,时沂,我爱你。”

好像他的爱可以补偿时沂未能拥有的父爱似的。

“你缺什么,想要什么,都开口向我要,行吗?”

钟俊同有了除事业之外的雄心壮志,他愿意把时沂圈在他的花园里,时沂需要书,橙汁和电影,他可以提供,时沂需要空气,阳光和雨露,他可以施与。时沂想要挚友,父亲和爱人,他可以充当。

时沂的世界东缺一角,西漏一块,他都愿意变成石头,熔化自己去填补和圆满。

时沂鼻子酸酸的,轻轻地应下自己年轻丈夫的轻狂承诺。

钟俊同的手指在黑暗中摸索时沂的脸,确定他没哭,又逗他:“我撒谎,才能把你骗回家。不然你。。。。。。你是不是要去北都?”

父亲去世后,时沂实在无所留恋,已经买定机票收拾好行李准备去北都找顾勉。继母找人些不三不四的亲戚堵在家门口,破口大骂,说时沂要抛弃寡母,难听的话他至今想起都觉得胆寒。

“是。”时沂轻声说,“要是你不和我结婚,我就逃去北都,和顾勉一起做童书。”

钟俊同一听到顾勉的名字还有点不忿,咬牙切齿地说:“那你现在不能想了。时沂,我要你知道,你选择和我结婚是最佳选择。你为我舍弃的,我一一偿还给你。”

时沂笑笑。

提起顾勉,时沂就不得不想起很久远的事情。他问:“你、你这七年怎么过的?你甚至都没有主动来找过我。”

“还能怎么过?学习,拼命学习,把所有零碎的时间都用来学习和工作。这样,我就会只是偶尔想起你。”

“这样啊?”时沂轻轻问。

钟俊同顿了一下,闷闷地说:“骗你的。我快疯了。我只有逢年过节才能见到你,打一声招呼,说两句话。你就不理我了。”

时沂听得于心不忍,挣扎着翻坐起来,倚在他的胸口,“我这么坏?”

“对。你在折磨我。”钟俊同道。

时沂探身亲了一下钟俊同的唇角,“我和你,是一样的。”

钟俊同所受的苦,时沂同样受过。每一分苦,原来都由两人共同品尝。这样想想,黄连苦味都有了一丝千回百转的甜蜜。

  26 第二十六章
 
第二天的时候,时沂和顾勉约在咖啡馆见面了。

顾勉到的时候,时沂已经到了有一会儿。圆桌上放着一杯摩卡,时沂正低头看书。他今天穿了一件烟灰色大衣,里面是一件白色羊绒衫,解下的围巾叠好,就放在膝盖上。他看书的习惯还是这样,用左手翻书,耳朵里听不进事情,相当的心无旁骛。

“时沂。”顾勉出声笑道:“来得这么早?”

“没,也刚到。你喝什么?”

“美式吧。”

顾勉趁着时沂点单的工夫,翻了一下他正在看的书,“这本书我没订到?你这回去英国带的吗?”

“嗯。你如果想看,可以借去看。”

“恐怕不行了。”顾勉看着时沂,“我这两天就要回北都了。”

“。。。。。。哦。”时沂低声说,“抱歉,你来找我,我没能陪你。”

顾勉直直地看着时沂。时沂跟大学的时候好像不太一样了。他大学的时候像是个隐形人,沉默寡言,几乎不跟人交谈,形容畏怯。顾勉当时就想,他可能在以前吃过不少苦。

他也是机缘巧合才分到时沂的寝室。他当时念汉语言文学,带时沂去听了一次儿童文学课。那以后时沂就常常陪他去上课,他坐在教室里玩手机,时沂就提笔做笔记。

他难免有点自作多情起来,因为和孤僻敏感的时沂成为了最好的朋友。

“哥。”顾勉其实很少叫他哥,除非有事相求,“求你了,再考虑一下。”

时沂用细长勺子搅了搅咖啡,还是淡笑着拒绝:“不了。”

顾勉心里突然有了个急切的疑问要脱口而出,但是还是独自咽下。

他笑了笑,脸上有种珍稀的朝气蓬勃,像是个毛躁的孩子,“那算了。”他转而问:“你和钟。。。。。。钟俊同,还好吗?”

时沂笑了一下,这一下却和刚才很多下淡笑都不一样,浓稠的甜蜜在眼底荡漾,璀璨生动。顾勉只听到他短而笃定的一个“嗯”字。

“哥,你很早就喜欢他了吧?”顾勉问道。

时沂不是不会拒绝人,看看他拒绝自己,不是熟练又果断吗?

时沂抿了一下唇珠,好像追忆:“嗯。蛮早之前就喜欢了。”

“可是你为什么大学的时候没有去找他?之后工作了好几年,为什么也没有去找他?”

时沂现在回忆起当时心境已经没有苦涩,只是有一分历经千帆的惆怅,像是阵痛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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