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云流水-第1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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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好吃。”
楚行云看她犹豫了一下,便道:“好吃就好吃,不好吃就不好吃,我是你哥又不是外人,你想什么就说什么。”
楚燕低着头:“假……假嫂子做的更好吃……一点点。”
两人吃完,拎着行李,出了门。
渡口边,帆只过,千里烟波楚天阔。
“哥哥,我们……动身去找嫂子吗?”
楚行云没有回话。
他脑海中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小白人,一个小谢人。
小白人跳出来道:“快走啊,愣着干什么?不落平阳什么人?十年来没人抓得住他!武功那么高,瞧他射箭那样儿,有可能会被什么崔绛抓住吗?定是又有什么阴谋计俩,还用得着你巴巴地跑过去瞎搅和?你们恩怨都结了,管那闲事干嘛!”
小谢人什么也没说,蹲在地上,呜呜地哭。
小白人踱着步道:“再说了,不落平阳落得如今下场也是他自找的!有些案子可能是莫须有的,但总不能十年来桩桩件件都是别人栽赃陷害他吧?他或许没强‘奸过那么多女的,但哪怕有一个,你又怎么救他?你救了他,那当年他做坏事的时候,怎么没人去救那些小姑娘?”
小谢人还是什么也没说,抱着小脑袋,呜哇呜哇地哭。
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
哭哭哭就知道哭!哭有什么用!谢流水你个笨瓜!
“哥哥……哥哥?”
楚行云抬手敲了一下太阳穴,赶走脑中小谢人,回过神:“怎么了?”
楚燕:“船夫问我们准备去哪?”
楚行云沉默着,忽而拉起妹妹,拎着行李,跑下了大船舫……
船夫追下来:“哎哎哎,客官客官,您上哪去啊?”
“换一条你们这里最快的船,要最快的,上靖州,中正山。”
楚燕仰着小脸,问:“哥哥,我们去那做什么?”
楚行云握着封喉剑,不答话。
剑上挂了一只小熊——谢流水做的那只一叶熊,正晃悠悠的,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瞧着他看。
楚燕戳了戳他:“哥哥,嫂子是不是在靖州呀?”
楚行云捉住小熊,捏了捏,又捏了捏,终是说:
“嗯。”
舟车劳顿,楚行云顾不上,一到靖州,立刻下船,换千里马,直上中正山。
武林盟就建在山中,设有六部,各司其职,六部头领与盟主共事,同领江湖白道。其中断案判刑的叫审部,楚行云探查了一番,想托点关系,了解案情,最后发现不落平阳这案子的主审人……竟然是慕容?
东北少主小慕容,在他眼前蹦跶:
“哎呀楚行云!你搁这干啥捏?有段时间没看着你,最近噶哈了?走,咱先整一顿去!”
“……等等,慕容兄,你……你当主审?你会判案?”
“说啥呢?我咋不会判,我能着呢!”
楚行云仔细问了问,慕容还真不会判,他不过是奉母命,出来挂个职。世家子弟,早些在武林盟中活动,对他们只有好处。真正断案的另有其人。
此人名叫端木观,是一位严谨的副审官,断案公正,风评很好。
托慕容的关系,楚行云弄来了不落平阳的犯案卷宗,他随手翻了翻,心中一惊,这位副审官名不虚传,案宗很认真,不是瞎判的,人证、物证,受害姑娘及家属的言辞,还有谢流水本人的供词,全都有,不像江湖上那些捕风捉影的卷宗,而且强‘奸案的数量比江湖上传的少了很多,莫须有的案子一个字都没有,所记载的桩桩件件,都是铁证如山。
楚行云头剧烈地痛起来。
他稍稍翻过一遍,坐不住了,问慕容能不能进大牢里看看不落平阳。
慕容不明白楚行云为何对一个臭名昭著的采花贼这么上心,不过他看楚行云似乎不愿明说,他也不明问,楚行云的为人他是知道的,而且还救过自己的命,这点小忙,他还是愿意帮的。不过他对犯人牢房全不了解,只好让副审官端木观带着他。
主审官慕容发话了,端木观也没什么可说的,照办带路。楚行云本以为死囚大牢定是建在地下,湿潮黑暗,不想却是一座高高的石塔,谢流水被关押在最顶层。
每一小石间,一面是玄铁栅栏,一面是一小格方窗,一点阳光和风,透进来……
楚行云道:“没想到这里……住的还可以。”
端木观笑了笑,回:“死囚犯住的最好,吃的也最好,其他犯人就没这么好了,毕竟,他们还有幸活着,这里的犯人,马上要死了,全当给个恩典……就是这间了。判死刑之前,我有问过这个不落平阳,问他到底真名是什么,需不需要通知亲朋好友,善恶生前事,最后送个行也好。他说没有,也不肯说名字,问他有什么遗愿,他也不说话。”
端木观打开玄铁栅栏,候在门口:“死囚大牢不能随便进出,你进去若有什么话,趁早说吧。里边那人若改变主意,想见亲友,也请他尽快说。案宗你看了,死刑基本是确定的,只是……怎么死或许还可以商榷。如果你有心的话,可以向上周旋一二,我只是个副审官,没有那么大的权力。”
“多谢、多谢。”
楚行云迈进牢里——
地上铺着厚厚的干草,没有床,只有一张小桌子,靠着窗……
谢流水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他蜷成一小团,脑袋埋进臂弯里,只露出半边脸来。夕阳的光,透过小方窗,飘落成一圆橙黄,投在桌面上,暖光微醺,拢了他的左颊疤。楚行云窝了满肚子疑问,正大步走过去,要拎起此贼好生质问!却见这家伙胳膊肘动了动,已自醒了,睡眼惺忪间,一双瑞凤目半睁开,略带慵懒地瞧着他……
楚行云被看得挪不动脚步。
谢流水眼中一惊,坐起来,牢牢地盯着楚行云,像确认眼前不是幻影,最后,小谢笑起来,笑得像一只小狐狸:
“楚楚,你怎么来了?”
楚行云看着他、看着他,琵琶骨被穿了,手筋被挑了,脚筋也断了……
霎时间,所有的质问吞回肚里,化为乌有,他忽而,什么话也说不出口,良久,才道:
“不是你哭着叫着求我来救你吗?”
“啊?”小谢蛾眉微蹙,一脸疑惑,“我……什么时候?”
楚行云答:“我做梦的时候!”
谢流水:“……???”
作者有话要说:不要怕,不要慌,要相信自己追的文,是最甜的文=w=
第四十八回 揭皮记2
谢流水愣了好一会儿;笑得前俯后仰。
“有什么好笑?”
楚行云盘腿坐在他面前;盯着他,没来由地心头火起;这人都变成这样了……断手断脚断武功;还这样没心没肺。
谢流水抿着嘴;摆摆手:“不好笑不好笑,你说的真对!都是我不好;胆敢给小云云托梦,太不像话了!”
楚行云没工夫跟他瞎扯,直截了当问:“那些案子……都是你干的?”
谢流水渐渐收起了笑容。
“我看过案卷,证据确凿;你……还有没有什么隐瞒的……”
楚行云想问他,有没有严刑逼供,有没有替人顶罪,有没有……
“没有;是我做的。”
谢流水看着他,忽而一笑;他倾身,凑过来一点,压低嗓音:
“楚侠客;你是对我抱了什么幻想?”
楚行云心中一沉;这种笑,和谢流水方才见到自己的笑不同,像胶水一样刷在脸上;这家伙一旦这样笑起来,小流水就好似蒸发成了小雾团,叫人猜不着、摸不透,再也看不清楚了。
谢雾团眯着眼睛:“我本来就是一个采花大盗,你从一开始不就知道吗?楚侠客千里迢迢跑过来,不会就为了问我这个吧?”
楚行云不说话。
是,他千里迢迢跑来问一个采花贼,强‘奸过民女吗?
真是可笑。
相对无言,缄默蔓延。
谢流水干笑了几声:“不……不是吧?我还以为……是你那妹妹又出了什么事,你才赶着来问我局中谜团……如果是这样的话,楚侠客恐怕……要失望了。来一趟不容易,多在靖州呆一会吧,权当出来春游。”
“既然都是你做的,那为何……你以前还说……”
“我以前……”谢流水探寻地看着他,“有说过什么吗?”
楚行云闭上嘴,他仔细回忆了一番,谢流水说过,那些案子不全是他做的,可他也没说,全都不是他做的。
“为什么?”楚行云问,“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
谢流水耸耸肩:“因为我坏呀。”
“我是一个用下半身思考的雄性,需要发泄一下自己的兽‘欲,不可以吗?”
楚行云看着他:“你可以花钱……买风流。”
“可我没有钱啊。”
谢流水斜靠着窗,光从他身前过,却照不明他的面容。
“我很穷。你们有钱人张口闭口就是花点钱就可以巴拉巴拉,有没有想过没有钱的境况?楚侠客,读一读这仨字,没、有、钱。唉——你人帅多金,自然有大把的美人往你身上贴。我又穷,又毁容了,我能怎么办呢?”
“把刀疤遮一遮去当小白脸。”
谢流水意味深长地盯着楚行云:“我卖,你买吗?”
楚行云不想跟他探讨这个,转而道:“有钱人的钱也是自己一分一分赚来的,你武功高,真有心想要赚钱的话,不难吧。”
“哦,照你这么说,我先要用武功赚钱,然后花钱去搞人,可我现在轻功跃闺房,就能搞,更加省事。我为什么还要辛辛苦苦赚钱来花呢?”
“你那样叫强‘奸,不叫招妓,性质不一样。”
“所以……”谢流水脸上显出奇怪的表情,“强‘奸犯罪有应得,被关押在这,在条条证据面前,不得不老实承认了自己的罪行,最终判处死刑。楚侠客到底是对哪里有疑问?大老远的跑过来找我?”
楚行云被他噎了一句,一时不知说什么,只道:“我想不明白,你分明弄得来钱,又会易容,武功也高,想要发泄一下欲‘望,有很多种体面的方法,为什么一定要……”
谢流水很无解地笑了一声:“楚侠客,我不知道我以前是不是有什么言行让你误解了,如果有的话我很……抱歉?我那时处境可怜,你又是我的宿主,我不得不讨好你。可是,你瞧,我现在是自由身,好端端的一个人。我怎么想、怎么做,说句实在话,到底关您什么事呢?”
“谢流水,不用顾左右而言他,这招对我没用,回答问题。”
“啧。”谢流水皱了皱眉,“听过无差别杀人不?有些人杀人是因为仇恨,有些人不是,他就是单纯喜欢杀人,没什么原因。也有些人呢,就是觉得强‘奸刺激,他就喜欢这么干,故意这么干。好奇宝宝,你还有哪里不理解?”
“都不理解。”楚行云回,“你这么干,你自己爽了,那别人怎么样,你没想过吗?”
“我当然想过了。”谢流水道,“可是,你再仔细想想,别人怎么样……
“关我屁事?”
“楚侠客好了伤疤忘了疼,不记得我们怎么相遇了?那晚……你可棒了。”
楚行云噌地站起来,听不下去,他往门外走去,太阳穴突突地跳,肝火直冒,立时就要发作,有一句话卡在他喉咙里,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你娘若泉下有知,真为你感到难过。”
但下一刻,楚行云就把这句话咽回去了。
不要拿他已故的亲人去伤害他,口舌之快,没什么意思。
楚行云沉默地走出去,副审管端木观锁上了玄铁栅栏,楚行云抬脚正要走,屋里却传来一声:
“喂。”
楚行云停驻脚步,回头,夕阳落了一半,石屋里暗了些,谢流水坐在那一束霞光里,看着他,问:
“楚侠客真的在意我死活吗?”
楚行云不明白为何这么问,但想了想,如实地点了头。
他看见谢流水笑了——似乎是笑,黄昏里逆着光,他看不太清楚……
“哎呀,没想到,我的遗愿生前就能达成,死而无憾了。”
楚行云站着没动,他以为这人还要再说点什么认真的,等了一会儿,却发现他所要说的,似乎只有这一句。
“天色不早,走吧。”副审官回身带路。
楚行云最后看了一眼,然后跟了上去,就在那一刹那,他看见谢流水张着嘴,用唇语道:
我有一个惊喜给你。
楚行云脚步不停,余光微瞥,瞥见谢流水很吃力地抬起左手,有些得意地微笑着,他五指微张,朝自己挥了挥手:
“再见,楚楚。”
五指微张……
五指……
五指?
谢流水的左手小指早被自己剁了!他怎么可能……
楚行云停步回头,难以置信。谢流水看着他,默不作声地收起了手,他歪着脑袋,一脸无辜。
前面的端木观转过身,疑惑道:“怎么了吗?”
“没,没什么。我看看这门……玄铁的?”
“是,吸真气,防越狱。就连十阳,恐怕都耐不过。楚侠客,走吧,按规矩不能久留。”
谢流水目送楚行云离开,他看着自己的手,摊开,又握紧。
他本来是想给他一个惊喜的,甚至还想炫耀一下:
你看,我又长出了一个新的小指!很神奇吧?
可是,楚行云那副样子,不像是惊喜,倒像是……惊恐。
谢流水想起楚行云看肖虹的目光……他看肖虹一夜之间断手全好,就像在看一个会不停再生的肉瘤子。
想来,他也是这么看待他的。
小谢收起左手,好好地藏进了袖子里。
他怎么忘了?超出常理,难以接受的东西,在普通人眼中,不叫神奇……
叫怪物。
金红的夕阳沉进夜幕蓝里,晕出一点紫色的余晖,谢流水渐渐把自己蜷成一团,缩进角落。
楚行云心如乱麻地从石塔里走出来,马不停蹄地复刻了不落平阳的案宗,风风火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