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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部分

逐鸟记_江无七-第12部分

小说: 逐鸟记_江无七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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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正思,你也知道我从小没接触过什么正常的性关系?”秦正语冷笑,“也是,我在那么长一段时间里,身边几乎只有你一个男的,我要变成同性恋其实也很正常是吧。”
  秦正思脊背上都在冒汗,是的,秦正语又在提醒他,他的恋兄情结。他没想到这种恋兄情结会扭曲掉他的性取向,或者说……秦正语难道对他有那方面的念头?他没敢再想下去,只要一想到这个念头他就要崩溃,他只好说:“事情已经发生了,也没什么办法,你如果觉得这样开心,就去找男的吧。你快十八岁了,我不能决定你的人生,就这样。”
  秦正语的肩膀垂了下去,他长长地从胸腔吐出一口气,然后说:“对不起,哥,我没早跟你说……算了,反正你也知道了。对,就像你说的,事情已经发生,我的性取向暂时没法改变,我会答应你做好防护措施的。好了,我想自己一个人静静,你出去吧。”
  他忙不迭地说完这段话,然后就把秦正思半请半推地给弄了出去。锁上房门,他趴到床上,无声地哭起来。愚蠢,活该,自作自受,他不停地在心底咒骂自己。但随着眼泪的流逝,他又感到一种负担在缓缓地逝去,心中发出一阵阵麻木的刺痛来。
  其实之前他和丁满做爱的很多次,包括这次,他都没有给房门上锁,纯粹是故意的。这是一个小小的危险的举措,意在一种疯狂的激进的渴求,他害怕秦正思知道,却又隐隐期待着秦正思早点知道,他甚至有时不停地幻想秦正思看到他和别的男孩子做爱的情景,那种甜蜜的危险引诱着他去明知故犯,终于在今天得到了实现。但结局比他想的要差一些,秦正思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怒火,他甚至努力地表现得像个明理的兄长,但越是这样,秦正语越觉得自己在他心中是没什么特殊地位可言的,秦正思对他压根没有什么独占欲,他有种要将他扶起来然后推离身边的趋势,秦正语一察觉到这个趋势就要情不自禁地伤心。他不免又在责问自己:那么你到底想秦正思对你说什么呢,你难不成还希望他说你怎么可以跟别的男孩子上床,你明明是我的——这种可笑的话不成?你他妈以为你是他的情人吗?你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你以后只会离他越来越远,各自结出果实来……想明白了这个道理就快些起身去洗把脸,然后装作一个没事的正常人,喝水吃饭说话睡觉,努力地做个正常人。想打炮的话满大街都是男人,同性恋那么多,随便找一个都行,为什么非得是他?你他妈是不是有病,秦正思说你不正常,这句话固然伤了你的自尊心,但其实他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你本来就不正常,丁满都指责过你的不正常和变态,你本来也差不多承认这点了,还为秦正思所说的不正常的评价而感到愤怒而伤心,根本就是个故作清高的虚伪之徒罢了。
  被褥在脸颊下面变得越来越湿,也越来越凉。他拽着被子,几乎想用手指把它绞碎。
  秦正思也许看出来什么了吧,他刚才说的那句话,多露骨,如果连这个都看不出来,那么秦正思未免也太迟钝了。但是即便他察觉到了自己对他的那种心思,又能如何?秦正思这种性格,习惯了做个端着的好人,即便是知道了这种事,也决计不会摊开来说个清楚明白。他宁愿把这些东西都给包藏好,然后伪造出一个兄友弟恭的假象,逼迫秦正语和他一起演戏。秦正语想想都觉得很可悲,这种可悲像雨像雾,罩住了他的全身。他感到无孔不入的忧郁,正在慢慢地张开嘴准备吃掉他的肢体。
  而他现在进退两难,搞不清自己到底打算走到哪里去。去朝秦正思更近一步,以寻找那种带有肉欲色彩的希望吗?还是退后一步,干脆离他越来越远……秦正语如何也想不明白,没法抉择,但现在他只是觉得后面那种让他更难以接受,更痛苦。
  晚饭的时候,他一句话也没说。
  秦正思倒是还很平淡的样子,给他盛汤夹菜,与往常并无二致。秦正语没看他,只是闷头吃饭,东西吃到嘴里都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他决心现在开始就把秦正思当个苹果或者西瓜来看,反正不要把他当秦正思,尽量忽视就好。
  那晚他睡得很迟,失眠得厉害,直到天光微亮才疲倦地合上了眼,无梦的睡眠中却也很不安稳,总要时不时地惊醒。十点多的时候他接到了一个电话,是丁满的。他迷迷瞪瞪地去接,就听见丁满在那边说话,声音很吵,人声嘈杂,秦正语叫他说大声点,丁满仿佛在吼一般,说:“我今天要走了!你过来送我吗?!”
  “啊?”秦正语一下子坐了起来,“走?去哪儿啊?”
  “不知道啊,先去我上海一朋友那儿吧。”
  “你去上海干嘛?你有毛病啊!”
  “你才有毛病呢,我要再不走,真的得给我爸妈绑起来塞去部队了,所以得赶紧跑……”
  “不是,你做好准备了吗,就这么急匆匆地跑了?”
  丁满在那头笑,“我从很久以前开始就做准备了,今天的车票也是早就定好的。”
  秦正语意识过来,“所以你昨天来找我不是偶然?”
  “对啊,临走前再打最后一炮,作为道别嘛。”
  秦正语哑然失笑,“你真他妈神经病。”
  “喂,说半天你到底过不过来送我啊?”
  “好好好,你在哪个车站?”秦正语一边把电话夹在耳朵下边,一边把床头的衬衫拽了过来。
  “北站啊,还有一个小时车就要开了。”
  “我现在过去,你等着,啊。”
  秦正语风风火火地出了门,临行之前看了秦正思的房门一眼,发现人已经不在了,或许回公司了吧。秦正语感到一种由衷的轻松,连天气在他眼里都晴朗了几分,在去车站的公交车上还听起了电子乐,快睡着的时候,终于被叫站声惊醒。
  他在乱糟糟的候车厅找到了丁满,那人坐在长椅上,旁边放了一个高高的登山包,低着头在看手机。秦正语走过去,往他面前一跳,丁满抬起头来,看见他,然后就笑了。
  “还真来了啊,速度挺快。”
  “嗯,你要走了总得送你一趟。”秦正语在他旁边的位置上坐下。
  “喂,秦正语,你哥昨天没把你怎么着吧?”
  “没,”秦正语扶着膝盖,扭头看他,“他还能把我怎么着?我怎么说也是他亲弟弟,他能打断我的腿把我逐出家门啊?”
  “是啊是啊,你是他亲弟弟,”丁满说话的时候把亲弟弟三个字咬得格外重,“他知道你想被他肏没?”
  “……你一定要说得这么直白吗?”
  “我这嘴就这样,谅解一下,啊。”
  “好吧……他那个,应该知道一点,又或者还不知道,反正,我也不知道……”
  “你他妈说绕口令呢?”
  秦正语忍不住笑了一下,然后去靠在了丁满的肩上,去看他玩手机里的游戏。
  “丁满,你走了以后想干嘛去呀?”
  “不干嘛,就随便找点事情做,有手有脚的总归饿不死,白领我是没法当了,刷碗端盘子总会吧,”丁满语气懒洋洋的,“赚了点钱,然后就去旅行,一边旅行一边打工,就这样走遍世界,很多外国小孩都这样啊。”
  秦正语嘀咕,“乱说的吧……就算真有,你又不是外国小孩,这里也不是什么西方国家。”
  丁满笑了,“哎,放心吧,其实人的生命力比你想的顽强很多啦。”
  “嗯,千万别死外头了。”
  “死外头才好呢,我就算是死也不要死家里头,落叶归根这四个字对我来说太可怕了。”
  “不理解你这种人。”
  “我还不理解你这种人呢。”
  “那就别尝试互相理解了。”
  “……秦正语。”
  “嗯?”
  “还没想开呢?”
  “不然呢。”
  “我看哪,你跟他,真的成不了。”
  “我知道,别老提醒我。”
  “我是怕你伤心过度忧闷而死了,那多不值得。”
  “人活着横竖都是会死的,一切都是命,怕什么。”
  丁满笑笑,没接他话。这个时候大厅响起了列车到站通知,丁满一听,说:“我要去检票了,趁现在还没什么人。”
  “嗯,走吧。”
  秦正语陪着他排队检票,在还差几个人的时候,他转身抓住了旁边秦正语的肩膀,然后低头吻上了他的嘴唇。秦正语感到一阵年轻而湿润的气息扑面而来,他没有抗拒,甚至张嘴让他的舌头伸了进来,激烈地滑动着。旁边响起了一些起哄声,秦正语没理,他光顾着回应对方的亲吻了。
  丁满亲够了就松开他,脸上是笑着的。“喂,再见了。”
  秦正语也笑,双手插在裤兜里,看他走进检票口,“傻逼,再见。”他说。
  那个背着高高登山包的背影消失在了不远处,秦正语感觉心头有一股空荡荡的失落席卷上来。他盘问自己是不是在某一刻,曾经对丁满动过心,也许吧,但他对这个问题不想深究,没有意义。他也不想问丁满到底有没有喜欢过自己,这同样没有意义。丁满是一只注定要飞走的候鸟,而他是被养在笼里的雀儿,能这样送他走已经是弥足珍贵的机会了。他只能祝福这个鲁莽而果敢的年轻人,像他所希望的那样自由自在,连死之前看到的世界也是自由自在的。
  昨天忙到忘记上来更文了,sorry!
  18。
  秦正思在那次以后很久也没回过家。
  他平日里虽然工作忙,但大抵每个周末都能回家来一趟,现今是连着两三个星期见不着人影了。他给秦正语打了几通电话,说是加班,秦正语却连句话也不想跟他说,就直接把电话给撂了。
  他不想听秦正思这种拙劣的借口,他哥完全就是不想面对他罢了。从那日以后,两人就再也没提过那件事,短时间内就达成了一种心灵上的共识,避免了某些尴尬。秦正思或许还是没法接受他弟弟是个同性恋的事实,估计也不敢把这种取向的起因往他自己身上牵引,秦正语觉得颇为好笑,没成想他哥竟然就这么着给他逼了出去,然而他还没放大招呢。
  没有秦正思的日子里,他开始料理起自己的那点事。高考成绩出来以后他惊讶地发现自己考得竟然还可以,算是踩了狗屎运,超常发挥,而他原本以为自己彻底要栽了,实在是世事难料。他估摸了一下,还是填报了之前的那个学校,然后就心如止水地等着录取通知书来。这些事做完以后他才给秦正思打了个电话,报备这些的语气很平静。
  秦正思在那头说:“我知道,我查过你的成绩了,超出你的水平了,很不错。”
  “嗯。”
  “志愿填好了?”
  “嗯。”
  “哦……你之前就跟我说过的,学校还可以。”
  “嗯,就这样吧,没事我挂了。”
  “诶等等,你……”秦正思连忙叫住他。
  “什么事?”
  “哦,也没什么,”秦正思在那头笑,“就是想说你现在在家应该挺无聊的吧,没想着出去玩吗?之前我还想带你出去……”
  “不会,”秦正语打断他,看了看窗外响晴的蓝天,偶有飞鸟掠过视野,“我过几天跟班里同学出去玩,在海边过夜,他们说当做是什么毕业的告别仪式吧。”
  “好吧,那……你要没钱了的话在我那屋的柜子里拿。”
  “知道了。”
  也许是因为好几个星期没见到秦正思了,秦正语听他的声音都觉得有些失真。他跟秦正思讲电话的时候刻意地装出一副冷心冷肺拒人千里的面目,想必他哥也感受到了一些难堪,但他就是忍不住,要跟他哥这样子置气。仿佛只有这样,他心底的那些细密的伤口才能稍微地放出点黑血来,不至于淤得太久,都成脓疮了。
  他在秦正思柜子里拿了钱,然后又收拾了几件衣服,隔天就搭上车,往海边去。
  他们的这个城市并不直接临海,而是要到隔壁市去才能见到海的面貌。秦正语不懂为什么好像高中生毕业就一定要来海边,撒开脚丫乱跑。他在公交车上摇摇晃晃的时候就看见金色的沙滩在阳光下连成一片,闪得人眼球发疼,人们在沙滩上半裸身躯,追来逐去。秦正语再往远处看,就看见青蓝的海,颜色比天空要深上些许,一道道白浪朝着岸边的礁石袭来。
  秦正语见到了他的同学们,来的人不多,但跟他都还算玩得挺好的。女孩们穿着裙摆很大的连衣裙,头上都戴着带花的草帽,男孩们则都只穿了衬衫和花里胡哨的沙滩裤,他们朝秦正语打招呼,有几个男孩过来问秦正语丁满怎么没来,秦正语呵呵一笑,“他啊,跑路了。”
  “啊?”
  “离家出走。”
  “靠,为什么啊?”
  “我哪知道。”
  “你不知道才有鬼!”
  秦正语懒得睬他,就笑笑说:“我真不知道嘛。”
  他们这群刚刚卸下考学重担的孩子,终于得到了一个在碧海蓝天下自由跑跳,什么都不用思考的机会,只任由烈日与海水把那些过去的沉闷与抑郁给冲刷而走。秦正语仰面朝天漂在海里的时候,被阳光照得眼皮发红,像要燃烧起来一般。整个世界都很安静,海水充斥在耳孔里,把外界的声音都过滤得只剩下恒久的嗡鸣。他在这一方被夏日的阳光晒得暖热的海水里漂着,仿佛漂回了母亲子宫的羊水之中,不用想任何事情,远离现实,自由稚嫩,全然空白,接近原始状态的寂静……
  他多么希望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晚上回到了旁边的民宿吃完了饭,一行人又趁着月色跑到了寂静无人的海岸。夜风习习,远方的海浪在沉默地拍打着岸边的礁石,他们围坐在一起,中间放了一盏发光的手提灯,每个人都只被照出了身体的一部分,下半张脸发出幽幽的光。但他们不觉阴森可怖,倒还是兴奋而喜悦的,他们商量起了玩点游戏——不外乎就是真心话大冒险这种烂大街的游戏,有个男孩拿出了一只啤酒瓶放在正中,开始转动,瓶口指向谁谁就遭殃。
  接下来许多人都说出了一些高中时代无人知晓的秘密,比如自己曾经记恨过哪个好朋友,比如某次数学老师杯子里的蚯蚓其实是他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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