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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部分

逐鸟记_江无七-第23部分

小说: 逐鸟记_江无七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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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行。”
  “这公司老加班,身体会熬坏的,不如辞了找另外一份轻松点的,反正你也不缺人要啊。”
  “其实也还好,我们公司算轻松的了,别的更惨,”秦正思笑笑,“等过了年以后吧,升了职,新岗位应该就能轻松一些了。”
  “嗯……”秦正语走过去,站在他身后,把口袋里那根链子掏出来,环扣打开,然后把它绕到秦正思的脖颈上去,秦正思知道他在干什么,也没拦他。秦正语把链子扣上,然后说:“我挑了很久的,你居然给忘了,我还以为你不想要呢。”秦正语走回去,重新坐在他的对面。
  “本来就不想要。”秦正思说。
  秦正语心里顿时就有些酸楚,面上也显出不快来,秦正思看了他两眼,然后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东西的价钱,你从哪儿来的钱?我可记得家里的那几张卡都在我手里呢,所以这钱归根结底还是我给你的。你跟我不是恋人的关系,不需要成天拿这种东西表达心意,你可以省钱给自己买,也可以撒泼叫我给你买,但总之不要送我就是了,浪费钱,真的,我知道你的心思,你给我做的那顿饭就够了,别整这些。”
  秦正语被他说的脸颊通红,心里知道他哥说的其实不无道理,但就是感觉格外地刺耳。他哥没把他当外人,一句客套话也不屑于说。家庭财务这种事情说个清楚明白也是对的,但那种训诫孩子的兄长口气实在令他愤怒,或者,根本不是个兄长,反而像个父亲似的。
  他低低说了一句:“我知道了。”然后准备起身去一下卫生间,正在这时他又被秦正思叫住了,“等一下,你转过来。”
  秦正语应声转过身来,秦正思指了指他的胸前,“你脖子上挂的什么?”
  秦正语见也没法可藏了,就直接把链子拽了出来,心里冷冷的,似有北风在吹。秦正思见了他脖子上挂的那条同样款式的银链,倒也没说什么,只淡淡地说了一句:“你小子花钱还挺大手大脚的啊。”
  “不用你管。”秦正语撂下这句话,转身就进了卫生间,然后把那链子摘了,揣进口袋里。他越想越气,又无计可抒发,镜子总不能被他捶碎——怕手疼,马桶也不能被他踢坏——怕腿疼,于是就站在原地气得几乎要跺脚。他深呼吸了几口气,然后洗了洗手,再出门去。
  秦正思已经吃完了,在厨房里洗碗。秦正语坐在客厅看他哥那宽宽的背影,穿了一件靛蓝色的毛线衫,还露出里边白衬衫的衣领。他看着看着就觉得心里不那么烦了,毕竟他也很久不见这人,不见的时候成天想着,见了又要跟人发脾气耍浑,岂不是浪费光阴?他叹了口气,心想,算了吧,能缠一天是一天,将来还不晓得怎么样呢。
  33。
  当晚秦正语是不管怎么说,也要留在秦正思这边睡觉。他在这里洗了澡,又穿了他哥的睡衣,像一条小虫滑进了他哥那又暖又厚的被窝里。秦正思被他整得没办法,就只能让他自己先睡,又说自己要去客厅里睡,秦正语说:“客厅里那沙发根本没办法睡,那么小,天气冷,你那毯子又薄……你难道怕我对你图谋不轨?呵。”
  秦正思气得在门口走不动路,终于还是折回来,把那厚被子一掀,自己也躺进去了。他转过头来冷冷地说:“今晚我们俩都没喝酒,清醒得很,你要胆敢做出什么事来,就等着瞧吧。”
  “你想干什么?”秦正语被他唬住了,眼睛瞪得大大的。
  “我非把你腿打折,再把皮扒了不可。”秦正思说着,把眼睛给闭上了。
  秦正语哼了一声,“去你妈的,你以为我五岁啊,吓得倒我?”
  “我妈就是你妈,怎么说话的呢你。”
  秦正语没再说话,用一条手臂支起身来,越过秦正思的胸膛,要去关那床头柜上的灯。秦正思见他突然压过来,本想发作,却听秦正语说:“我关灯呢,别紧张。”
  室内一下子陷入了黑暗,秦正思想到,他这弟弟睡觉的时候从来容不得一点光线存在,他自己倒不一样,喜欢开着一盏昏黄的灯。
  两人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冬夜的风在呼啸着,发出呜呜的叫声,又一边击打着窗玻璃,让它们吱呀乱响。秦正思被窝里多了一个人,自然觉得比往常暖了许多,不由得昏昏沉沉地要入睡了,一旁的秦正语见他根本不打算搭理自己,并且加班加点的应该也很疲惫,于是也不骚扰他了,自己也迷迷糊糊地睡起来。
  秦正思睡到半夜,突然被一个人声吵醒。他醒来,转头看旁边,是他那弟弟在说梦话,嘴里唠唠叨叨的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他支起身来,把耳朵凑下去仔细地听,也听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只是忽高忽低,疯了似的。他重新躺回去,心想这孩子大概在做什么噩梦,正要重新睡的时候,又听见他发出类似啜泣的声音,重新去看,就见他似乎真的在哭,一行清泪自眼角淌下,渗进短短的头发丝里去了。他哭的时候倒是比较安静的,那眼泪一行接一行地流,无声无息,也不知道是因何而起。秦正思看着看着,心里就有些酸疼,觉得对方这时候看起来格外地可怜。
  秦正语从小就是个爱哭的,被奇怪的大人吓到了要哭,没买到喜欢的四驱车要哭,就算是最顽劣调皮的初中时期,也是每每挨了他的训,都要悄悄哭一阵子。后来长大了,就极少在他面前哭过,变得越来越冷,越来越乖僻。除了那次……秦正思叹了口气。那次秦正语在他面前,比以往的任何一次哭得都要痛苦。秦正思心里又想,自己今天对他说的话大概还是伤到他了,但他又不敢轻易地对秦正语和颜悦色,如果还像以前那样亲昵温和,他怕秦正语永远都不会从那种错误里走出来。
  秦正语哭了一阵,就又完全静下来,只留两道泪痕在。秦正思用手掌轻轻地抚摸他的耳朵,还有脸颊,发觉他的脸颊冰凉。
  为什么他和秦正语会走到今天这种地步,连稍微好好地说句话也不行。秦正思越想越觉得心里透上来一阵阵的惆怅。他是看出来了,如今,是秦正语走一步,他退一步,秦正语见他一直退着,自己也不敢多加前行,而两人中间隔着的那道沟壑,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深。也许不会有弥合的那天了。
  第二日秦正思醒来,发觉秦正语不在被窝里。他趿拉着棉拖鞋,走出去一看,秦正语窝在沙发里看着手机,见他醒了就说一句:“我帮你热了早餐,在这边。”
  秦正思走过去,看见桌上碟子里摆着几个牛角包,还有一杯豆浆。他嗯了一声,然后进了卫生间洗漱,出来以后才开始慢慢地吃。他问:“你出去买的?”
  “嗯。”
  “你起了多久了?”
  “七点半起的。”
  “周末起这么早干嘛。”
  “你还不是九点就起了。”
  “昨晚睡太早了。”
  秦正语嗯了一声,把两条腿架在沙发扶手上,然后又专心地玩他的手机游戏,传出的音乐声很欢快。游戏连着输了几局,他靠了一声,就转头问秦正思:“今天周末,你打算要干嘛?”
  “不干嘛,就待家里休息。”秦正思一边喝牛奶,一边把电视给打开。新闻已经播完了,正在放送一档某卫视的综艺节目,几个年轻人在泥堆里打滚争一个水果,丑相毕露,秦正思看着完全笑不出来。
  “天气这么好,为啥不出去走走?”秦正语闷闷的,“待家里多无聊。”
  “天气好个屁,”秦正思都懒得搭理他,“你自己开窗试试,冷风一下子把你刮倒了。”
  “不会啊……”秦正语站起来,走到窗户旁边,隔着玻璃看那窗外被风吹得婆娑起舞的树叶,冬日的暖阳像一层桐油刷在上头,楼群面朝远方整齐地排列着,小孩们骑着脚踏车在行人当中穿梭,脖子上的围巾随风起舞。秦正语把额头靠在窗边,说:“看起来今天天气挺好的。”
  他拉开了窗,一阵刺骨冷风倒灌进来,把人的头脸都包裹进去,他立刻把窗子又给关上了。
  他听见秦正思在他背后笑了一声,“都说了很冷,你还不信,这下还打算出去么?”
  秦正语蔫了,缩头缩脑地回到沙发上,嘴里还嘀咕:“好不容易有个周末还要宅在家里……”
  “周末有什么稀奇的,我看你在学校应该课也不多吧,估计天天睡到大中午。”秦正思把碟子里还剩的一个面包朝他推去,“你这么闲的大学生,还在乎周末放假。”
  秦正语把那面包用纸巾裹了拿在手里,正要入口,听见他这么说,就笑了一下,“我是不稀罕放假,可我稀罕跟你在一起啊。”说完,也不管秦正思突然变了的脸色,就默默地吃起面包来。
  秦正思干笑了一声,没说什么。心里难免有些触动,这种话放在以前,他大可当做幼弟的戏语,现在可不同了,说什么都有暧昧的气氛,着实叫人尴尬。
  秦正语吃着,又口齿不清地说:“你老不回家,我十天半个月都见不到你一次,能不稀罕吗?”
  “我那是工作忙……”
  “你就尽管放屁吧,我虽然读书不怎么样,但也不是傻逼,你要躲着我,我还能看不出来?”秦正语恨恨地说着,嘴里咬那松软的面包,却像在咬人肉似的,“也不知道有什么好躲的,我是你弟,又不是什么野兽……”
  秦正思看他在那里莫名其妙地较劲儿,忍不住觉得他很好笑,一种小孩撒泼犯浑的架势。他说:“你可不就是野兽么,还是处于发情期的那种,我哪知道你能做出什么来。”
  秦正语不由得脸有点红,“反正……我又不可能把你给上了,你就放心吧,总归你不是吃亏的那一个。”
  “你说的这是什么狗屁话,难不成你以为你被我……”秦正思说着也有点语塞,“算了,不情愿的那一方就是吃亏的,不分上下,懂吗?”
  “可是对于你这种人来说,上别人总好过别人上你吧,毕竟,你以为那种事不痛啊……我不跟你说了,跟你讲不通。”秦正语气呼呼的,脸颊通红,站起来把盘子收了,要端进厨房。
  秦正思暗自庆幸他也不好意思再讲下去,坦白说,这是他和秦正语第一次讲这种事情,对于那种他暂时还无法理解的性交行为,他本能地就有些排斥,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秦正语最好还是别再跟他讲这种东西,实在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
  然而他又无可避免想起生日的那个晚上,秦正语爬上了他的床,求着他做这做那。那种放浪的形态除了令他惊讶而无措以外,还有一种教他事后想来心寒的意味。秦正语必然不会是天生的这幅样子,他在青春期的时候也许跟一些他的那种同类,学了不少这种把式,他年纪尚小,不该早早地就变成这种样子。他也大概知道,他们同性恋的圈子,一夜情遍地皆是,欲望的池沼里除了美妙的性之外,还有骇人的各种脏病。倘若有一天,秦正语也……他不敢多想这种事,又开始后悔之前为了种种原因避开他,实在是有失责任。他这孩子,天性放纵,对他不闻不问,不管不顾地,也许真的会出事也说不定。
  秦正思坐那儿凝神想了半天,就看见秦正语洗好了碟子和杯子,擦着手出来。他穿着厚厚的棉睡衣,因为尺码有点大,所以袖口老是掉下来,他就站那儿重新把袖口折上去,因为感觉到了秦正思的视线,他就疑惑地抬头看向他,眼神有点愣怔。
  “秦正语……”
  “嗯?”
  “你过来。”
  “哦。”
  秦正语趿拉着棉拖,啪嗒啪嗒地走过来,坐在他旁边的沙发上。秦正思脸色有点凝重地看着他,“我问你一些问题,你给我诚实回答。”
  “看什么问题吧。”秦正语摇摇脑袋,然而想了想,又点点头,“算了,我都跟你说,反正我最大的秘密你都知道了,其他的事也都没什么重要的。”
  34。
  “我就是想问你,你现在还跟圈子里的人约炮么?”秦正思尽量口气严肃。
  哪知秦正语根本是不太在意这件事,“哦,你说这个啊……那你还记得,之前来家里被你撞见的那个吗?暑假的时候。”
  “当然记得。”秦正思哪能把那惊涛骇浪的一天给忘掉。
  “那人姓张,”秦正语弯下身去,往桌上的茶壶里倒热水,茶叶浮了起来,“是职校的,性格挺好。我跟他这个学期又见了一次,然后他忙着毕业找工作,也就没有再见过面了。”
  秦正语说着,把滚烫的茶斟进小白瓷杯里,往他哥面前推,“除了他,我就没有过性生活了,确实是想,也找不到人。”
  秦正思忍不住皱眉,“你就一定要跟这些人鬼混?不能找个正正经经的男孩子?”
  秦正语沉默半晌,又冷笑道:“我倒是心有所属,只可惜那人太无情,我有什么办法,再说了,人生这么短暂,还不知道能有几年快活时光呢。”
  “纵欲是要付出代价的,一朝梦醒,下场惨痛,”秦正思也不喝那茶,只把双手交叉在一起,搁在那桌上,“我还是希望你老老实实找个好男孩,不要再跟人鬼混了。”
  “秦正思,你还是不懂,我们这种人,又不可能像你们一样,生活中到处都是异性,都是恋爱的可能,再不济也能相亲,我们只能在小圈子里找,找来找去……大家也都迷茫了,堕落了,反正都知道没有什么将来。圈子滥我知道,但是你们那种寻常人恋爱的机会对我来说还是太奢侈了,我不可能干等着天上掉馅饼……再说了,”秦正语低下头去,无意义地攥着袖口揉来搓去,“一个人的心可以说变就变?我知道你巴不得我立刻把真心给别人,反正你也不稀罕,我也巴不得啊,可惜我没办法,控制不了它。”
  秦正思的心海被他一番话搅得翻滚不休,乌黑的浪花一层层地拍打上来。他定了定神,才勉强开口:“不管怎么说,先从恋爱谈起,不要随随便便跟人上床,等不到对的人也不要自甘堕落,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也不懂吗?”
  “圈子里想安心谈恋爱、能专心谈恋爱的还是太少了,你们男女之间就算有了结婚证可能还会出轨,更别提我们这种人了,”秦正语说话声音变得越来越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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