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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部分

白日事故-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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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记得在心理课上,老师曾经讲过这样一段话,大意是,友情是所有纯粹以情感维系的感情中,最稳定的一种。胜过爱情,更胜过单单的有好感。哪怕你和你的好朋友很久很久都不见面,再见面,你们也能用零到二十分钟的时间,把两个人之前相处的感觉拉回到分离之前的样子。你有很多个朋友,但一般情况下只会有一个爱人。猜忌、占有、退让,相较于爱情,这些行为思想在友情里都会被弱化。很多人不会有一段从一而终的爱情,但却会有很多陪了一辈子的朋友。
  这是整个学期的心理课上,他唯一认真听的一段话。开始听完时不以为然,觉得二者根本没有可比性。但最后老师的一句玩笑话,却让他猛地惊醒。
  老师问大家,这是不是也能从一个方面解释人们平时所以说的,不能“杀熟”?
  底下的同学在笑,在窃窃私语。老师接着说,而有意思的是,一旦一对朋友间产生了什么超出友情的感情,但只是一方有意的话,那么这段友情有百分之九十的几率会进入危险期。要想渡过危险期继续存活,要么,他们之间至少有一个情商很高的人,要么,他们之间至少有一个情商很低的人。不然,挑明一层窗户纸,两个人之间会再隔上千层万层。
  易辙在那时恰与老师对上了视线,他想,他那时的神情一定足够茫然,所以那位老师才会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
  课堂上几秒的空白,没有人知道他经历了怎样的漫长无望。
  拉回思绪,易辙低头笑了笑。
  所以说,不能说的话,就要永远憋在心里。
  病房里此时安静得出奇,去打水的妈妈还没有回来。易辙回头看看,那个女孩儿也闭上了眼睛。
  病房的墙壁都是白色,说来也奇怪,白色,大概是被赋予感情`色彩最多的一个颜色。医院、婚礼、葬礼,美好或哀伤,希望或绝望,竟奇妙地贯穿了人们的一生。像是在白色环绕的地方,所有事情,哪怕是不可说的、该被埋藏的贪婪欲`望,也能被允许与这个人世坦诚相见。
  易辙握着许唐成的手,低头,也垂下了目光。
  让自己的感情有了不该有的变化,是他的错。
  以后再不会了,他会永远保留着方才在来时路上的想法,会安安心心陪在他身边,让他生病的时候,难过的时候,永远可以心无芥蒂地播出第一个电话。
  轻轻一吻,落在他的小拇指。
  从此桥归桥,路归路。
  停了很久,易辙才终于抬起头。
  他将许唐成的手放回到床上,仔细盖好。
  做完这一切,才后知后觉涌出一阵怅然。两只手合在一起,撑在额头上,他埋头待了很久,才让自己稍稍平静下来。不知是因为一天滴水未进,还是因为刚刚强行剥离了一部分存在很久的情感,他感觉腿脚开始发麻,甚至这种感觉顺着脊椎,一直爬到了头皮。他用胳膊撑着腿站起来,想要去用冷水洗把脸。
  但猝不及防,突然起立的晕眩间,对上了一束视线。
  隔壁的女孩儿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正呆愣地看着他。
  易辙没作声,低了低头,稳住身子,放轻脚步走了出去。
  门在阖上的时候甚至没有发出声音。
  女孩儿盯着男生离开的方向,半天,才如梦初醒般,叹了口气。她不知道隔壁的两个人之间有怎样的故事,但那样一个吻,却可以给她带来太多猜测。
  被刚才的一幕震撼到,突然想再看一眼那个一直安静躺着的人。
  转回头望过去,她却惊诧地发现,一直睡着的人不知什么时候早已醒来,正举着那只贴了一条胶带的手出神。
  床上的男生似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朝这个方向稍稍转过了脑袋。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这个男生的正脸。
  苍白,憔悴,没什么表情。
  他只看了自己一眼,就将目光转向了房门。没一会儿,又把手放回被子里,重新闭上了眼睛。
  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每一个故事都会有一个结局,却很多,都不会轰轰烈烈,幸福美满。
  她忽然觉得心口难受,钝钝地疼。因为刚刚的一个对视间,她分明看到,那个高高的、沉默的男生,红了眼眶。


第二十八章 
  医生给开的是要输三天液,但到了第二天,许唐成除了还是很虚弱、无法进食外,已经没什么别的症状。急诊的临时床位不可能一直占着,易辙要给许唐成办个住院,许唐成却拦住他,说让他问问医生,可不可以回学校输液。
  问过医生,医生给开了转院单,拿了两天的药。
  这两天许唐成都只能喝一些米粥,甚至刚开始的时候,只能喝米汤。学校里食堂卖的粥要么太稀,要么太稠,易辙转了一圈,实在没什么看上眼的,便自己跑到学校附近的一个粥铺,打包了两份粥。
  大冬天的,用衣服裹着,送到许唐成宿舍的时候都还是热的。
  “这个是小米南瓜粥,这个是蔬菜粥,”易辙把两个保鲜盒的盖子都打开,“一个甜的,一个咸的,你想喝哪个?”
  许唐成举着勺子,手上还有很浅的、被胶带贴白了的痕迹。他抬头,看到易辙被风吹红了的脸。
  这家粥铺他知道,味道很好,却离学校并不算很近。走着去要二十分钟,即便是坐公交,也没有能够刚好到达的车次,前后的站台都还和粥铺隔着不近的距离。
  看到易辙看向自己的眼睛,许唐成突然发现,那里面早已装了太多他没办法回应的东西。
  小心翼翼,万分珍重。
  他从前不曾注意,现在却再无法忽视。
  “我喝小米粥吧。”低头避开他的注视,他将另一份推到易辙面前,“你吃了没有?”
  易辙摇摇头,又把那一份也推回给他:“我不饿,你先吃。你可以换着喝,米就先吃一点点就行了,把两个的汤都喝了。”
  许唐成沉默地舀了一口,递到嘴里。
  很香,温度也正合适。
  又喝了两口以后,他对易辙说:“你快去食堂吃饭吧,再晚食堂没饭了。多吃点,你这两天也没吃好。”
  他病两天,易辙跟着忙前忙后,饥一顿饱一顿的,瘦得竟比他还要多。从前他的脸上有刚好合适的一点肉,今天再看,颧骨都更加明显了。
  易辙却还是摇头。他不放心,想要看着他吃完。
  许唐成还要劝说,却在这时,宿舍的门响了。成絮提了一个比他还要宽的大黑塑料袋,用胳膊肘拱开门,挤了进来。
  “怎么回事?”进门后,成絮立刻把袋子扔到一边的地上,跑到许唐成身边,“什么病啊这么严重?”
  面对他的问题,许唐成一愣:“你怎么知道我病了?”
  他生病的事,连班里同学都不知道,唯独知情的,也只有易辙而已。许唐成转头看向易辙,易辙连忙朝他摇摇头,表示跟自己没关系。
  “别人告诉我的。”
  成絮说这话时有些支吾,惹得许唐成奇怪。
  “谁?”他追问。
  成絮这才说了一个名字,许唐成听到这个陌生的名字,便更加奇怪:“郑以坤是谁?”
  “我同学。”一旁的易辙突然插话。说罢,又想起什么似的补充:“但我没告诉他啊。”
  按理说,郑以坤应该根本不认识许唐成,除了那张没有正脸的照片外,他都没见过他。易辙又仔细想了想,这才想起来,自己确实跟郑以坤说过要去医院。
  他那天突然冲出教室,又一夜未归,郑以坤碰到他之后自然要询问。但他也并没有具体询问什么,只是拉住他,问他去哪。易辙当时赶着要去陪许唐成输液,便随口说:“去医院”。
  坐在那里回忆,易辙觉得很纳闷,一句“去医院”就能读出“生病的是许唐成”、“病得很严重”了?
  许唐成听易辙讲了这件事,搅着粥没出声,不知道在想什么。等轰着易辙赶紧去食堂吃饭之后,他才回头又叫了成絮一声。
  “你和这个叫做郑以坤的,关系很好?”
  “没有,”成絮想都没想,立刻摇头,“他老爱逗我,我不爱跟他待着。”
  他说完,就把那个大黑塑料袋打开了。
  许唐成侧头一看,发现竟然是一个巨大的熊。刚刚被压扁了团在塑料袋里就够大了,此时展开,估计拉起来比成絮都高。他吓了一跳,差点被嘴里的粥呛到:“你从哪弄了个这么大的熊?”
  “郑以坤……给我的。”他把那个“送”字咽了下去。
  许唐成立时便觉得不大对劲:“你不是跟着老师去出差了吗?”
  成絮点点头:“是啊,但是我飞机刚落地,他就打电话,说在机场,然后硬要让我坐他的我回来。我上车后他说这个熊是昨天去电玩城赢的,非要给我。”
  若是在以前,许唐成还不会想什么。但医院的那一幕,使得他打开了一扇从未注意过的门。这两天翻来覆去地想着,回忆了很多以前的事情,不知不觉间,在某些方面变得更加敏感。
  与其说敏感,不如说是直觉。而更大的直觉是,这个叫郑以坤的人,不管是男是女,都不适合成絮。
  就从郑以坤告诉成絮是自己生病了,并且很严重来看,这个人就很聪明了。他能摸得清别人的想法,轻而易举地推断出脉络,补全一件事情的完整经过。
  而成絮……
  许唐成看了看正抱着那只大熊,琢磨着要摆在哪里的人。
  怕是被人卖了还要帮着人数钱,说差十块的那种人。
  许唐成又送了一勺粥到嘴里。想了这么半天事情,粥已经有点凉了,他再喝了两小口,就不敢再喝。把餐盒收拾好,看着成絮收拾东西的背影,再三斟酌下,才开口。
  “你……最好还是离那个‘郑以坤’远一点。”说完,许唐成又觉得自己似乎有点武断,毕竟他根本没见过郑以坤,一切的结论也都仅仅是推断。他便又改口说:“或者有时间我通过易辙认识他一下。”
  好像也不太对。
  许唐成觉得自己已经语无伦次,两天多没吃东西,又始终思绪混乱,搞得他都快丧失了思考能力。见成絮奇怪地看着自己,他叹了口气说:“算了算了,以后再说吧。”
  而易辙下了楼,就看见刚刚被提到了的人正站在一棵柳树旁抽烟,顺便眯着眼睛,不知在瞟着谁。
  郑以坤也看到了易辙,他朝他招招手,歪着嘴笑。
  易辙朝旁边一扫,见这人又换了辆车。
  许唐成差不多好了之后,易辙婆妈的行为还是没能改掉。即便许唐成又恢复了忙碌,几乎不能见面,他也每天或打电话或发短信,提醒许唐成再忙也要按时吃饭。
  研究生的寒假要放得晚一些,许唐成他们实验室又几乎是他们学院放得最晚的那一个。但本科生早就该放假了,易辙却也并没有走。
  成絮看着一旁一直在闪的手机,轻声问许唐成:“不接吗?”
  许唐成沉默地看了一会儿,才接起来,很简短的回复了易辙在那边的叮嘱。
  挂了电话,对着满屏的代码,许唐成却怎么都再集中不了精神。光标一个劲地闪,敲得他太阳穴突突地痛。
  学校里的学生陆续走了一些之后,许唐成常去的那家打印店便关了门。这天急着要打印一个项目的任务书,他便去了南半校区的那家。很巧合地,等待空机器的时候,碰上了陆鸣。
  “还没走?”
  “别提了,”陆鸣骂了一声,接着说,“这学期不是办了个舞蹈大赛么,宋瑞志月初找我,让我给他报资料,神他妈烦。”
  宋瑞志是现在主管学生会的老师,他上来的时候,许唐成已经大四,退出了学生会。但这个老师的作风他多少听说过一些,起码就他了解的来说,没几个学生不抱怨他的。
  “我真是受够他了,当时办比赛的时候,就这舞不让跳,那舞不让跳,人家好好一跳爵士的姑娘,他非说跳得太不正经,领导在不能这么跳。你都不知道彩排的时候他给我们挑了多少毛病,从舞台布置到节目设置、规则流程,”陆鸣抬抬手,朝他竖起一根手指,“187条,让我们一条一条记下来改,我当时都想拿着笔杵他脸上。”
  187条?
  就连许唐成都被这个数字震惊到。
  陆鸣又说:“问题是,他又什么都不懂,你说他提的能有什么好意见啊,就那个爵士,要按他说的,还跳屁啊。我彩排的时候让他们按照他说的跳,正式演出的时候直接该怎么跳怎么跳的。”
  许唐成挑眉:“没当场骂你们?”
  “骂了啊,当时就叫我们几个出去,在楼道里把我们这一顿骂哟。”陆鸣咂咂嘴,“不过爱怎么着怎么着,我也不图学生会的什么了,带完下半年我也就滚蛋了,不指望他能给我说什么好话。”
  托某个实验室老师的福,许唐成深深了解有一个无理取闹的上司老师是什么感觉。他拍了拍陆鸣的肩膀,安慰:“没事,在学生会本来也要跟老师周旋,他也不会真把你怎么着。再说了,你活动办得好,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也不是他说什么就能给你否决掉的。”
  “我也这么想的,所以懒得理他,但是检讨还得交。”陆鸣无所谓地笑笑。
  许唐成到打印机那里拿了资料,走到桌前正要整理,陆鸣突然回头说:“对了,他们跟我说易辙要退。”
  “退?”
  “嗯,他不是你弟弟么,我就跟文艺部的人提过一嘴,让他们关照着点。前些日子他们跟我说,易辙说不想呆学生会了,想退了。”
  现在,光是提起易辙这个名字,许唐成都会有些和从前不一样的感觉。他整理着手上的纸页,在桌上戳齐,一下下,弄了半天也没完。
  “是什么原因,你知道么?”
  “嗯……”陆鸣把U盘拔出来,“等会出去跟你说吧。”
  把资料给科技处送过去,回去的一路上,许唐成都在想陆鸣刚刚的话。
  不合群么?
  这一点,许唐成从前就知道。但他一直觉得易辙现在已经好了很多,在这方面应该不会存在太大的问题。
  至于和老师起冲突,嗯,他也该知道。
  走到操场,许唐成重重吐出一口气。他眺望一圈,在看台挑了个座位坐下。
  他觉得自己似乎太晚才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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