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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部分

白日事故-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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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唐成止不住眼泪,他甚至在后悔,如果他们注定要走这样的一条路,他怎么会让易辙成了那个先离开的人。
  许唐成回到家,已经过了午饭时间。奶奶知道他回来,从屋里迎出来,笑得开心极了。
  “吃饭了没有啊?”
  “吃了。”许唐成打起精神,和她说了几句话。发现奶奶耳朵上挂了一个新的助听器,许唐成笑了笑,问:“换助听器了啊?”
  “啊。”奶奶突然哼了一声,撅了撅嘴,说,“原来那个坏了,我说让他们给我找地方修修去,结果他们倒好,瞒着我给我买了个新的。”
  “挺好的,”许唐成赶紧说,“新的听得更清楚,这东西也跟手机似的,老得更新换代。”
  “换什么啊,挺贵的。”奶奶又不太高兴地嘟囔了几句,许唐成又是哄又是劝,总算把这页翻过去了。
  奶奶在,周慧也没和他说什么别的。许唐成陪奶奶说了会儿话,又去许唐蹊屋里待了会儿,接下来的时间便一直在客厅坐着。坐得难受,快到晚饭时他说头疼,要睡一会儿。
  周慧淡淡地撇开眼,没说什么,但奶奶不太赞同地说,最好还是吃了饭再睡。
  许唐成实在是累了,便摆摆手,告诉奶奶自己待会起来再吃,让他们不要等他。
  这一觉睡到了九点钟。周慧叫醒了他,说奶奶该睡觉了,让他起来。许唐成缓了缓神,从床上坐起来,然后将床单杯子整理好。
  他吃了饭,洗了脸准备到客厅睡觉,路过自己房间,发现房间里的灯还亮着。许唐成走进去,看见奶奶坐在床边,在缝一件衣服。
  “这是缝什么呢?”
  他说了话,奶奶却没有反应。
  等他走过去,蹲到奶奶面前,她才在抬起头,隔着花镜看见他。奶奶笑了一声,从抽屉里翻出助听器戴上,问他:“怎么啦?”
  “没事,看你没睡,进来看看。在缝什么?”
  奶奶展开手里的东西给他看了看:“马甲,刚刚脱的时候看见开线了,我缝两针。”
  “多费眼啊,”许唐成轻轻蹙眉,说,“别缝了,都九点半多了,睡觉吧,明天让我妈给你缝。”
  “嗨,不用,”奶奶立刻说,“又不是什么大活,几针的事,我还缝得了。”
  许唐成又想起那些虎头鞋,他低了低头,想,那些东西用不上了,他就留一辈子好了,这样等到老了,也还能记起奶奶拿着针线的样子。
  “奶奶。”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翻飞的针线,许唐成仰着头,唤了一声。
  “嗯?”
  “你……”许唐成看着她的眼睛,问,“知道易辙是谁吧?”
  缝上最后一针,针带着线转了个圈,然后钻进去,成了结。
  “当然知道啦。”奶奶拉紧手里的线,让结落在底端,“对门的那个孩子啊,前两天还来家里吃了饭了。”
  “嗯。”应声后,许唐成歪着头,弯着唇,“那你……觉得他怎么样?”
  “是个好孩子。”奶奶回想了一下,将一只手伸到高处,比划了一下,“大高个,长得也俊,特别像电视里那个……那个什么台的主持人。我看那天吃饭的时候可乖了,总夹自己面前那几道菜。”
  许唐成听着,也跟着笑了。
  嗯,大高个,长得俊,可乖了。
  “他爱吃茄子。”本来都已经停了一会儿,奶奶又想起什么似的,突然说。
  许唐成一愣。
  对,易辙是爱吃茄子。
  “那天吃饭,别的远的菜他都没夹,就夹了两小块茄子,我就给他把茄子换过去了。”说到这,奶奶有些惋惜地叹了一声,“不是说他爸妈离婚了么,他妈也不是善茬吧,我看见过她跟人打架,也是个可怜的孩子。我给他换过茄子去,他看了我好半天,我看他都快哭了。”
  像是忽然不会思考了,许唐成的大脑钝钝地,停在易辙的一个影子上,再也动不了。
  “嗯,”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低下头,咬着牙点了点头,“他是个好孩子,是个……特别好的人。”
  开了口,情绪也突然抑制不住。他将两只手并到一起,捂住脸,还是哭了。
  这一哭吓到了奶奶,她伸手拽住许唐成的手,有点着急地想要看看他:“怎么哭了啊?”
  许唐成摇摇头,用两只手裹住奶奶苍老的手,放到她的膝上,然后将头埋下去,额头抵住两人交握的手,没再起来。
  “别哭了,”奶奶扔了针线,用另一只手去擦许唐成露出的眼角,“为什么哭啊?”
  “奶奶……”许唐成知道自己让奶奶担心了,他想忍住,却根本忍不住。
  易辙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他没得到过多少爱,却会用最纯粹的心爱他。
  在今天和他分别后,许唐成就一直在想,易辙到底是怎么说出的那句让他走。这问题想得他头疼,心里也疼,心肝脾肺、天地万物都像是错了位。
  “在呢,在呢。”奶奶喃喃着,哄着。
  “奶奶……”克制的哭声成了呜咽,许唐成多少年没这么哭过了。他紧紧攥着奶奶的手,有些委屈,用已经完全变了音的声音说:“你能不能记住……他是个特别好的人。”
  “我知道,我知道。”
  他是个特别好的人,我特别爱他。
  许唐成想,我不能告诉你我爱他,不能带他到你面前,给你介绍,但我多希望,多希望你能记住,他是易辙,是个特别好的人。


第六十二章 
  回到北京,已是夜幕垂坠。许唐成跟在易辙的身后出站,始终低着头,不发一言。易辙回头看了他几次,没机会和他对上视线,最终等了一步,到他身边。在大街上牵手太引人注目,易辙便伸出手,拽住了许唐成的手腕。
  本要去坐地铁,但看到进站处乌泱泱排着队的人,许唐成摇了摇头:“人太多了,打车吧。”
  赶上的司机是个能说的,从他们上车开始,司机就热情地一个劲儿同他们说话,没一会儿,家在哪儿,离北京多近,在哪儿读书,全都被问出来了。本该许唐成去应付的事情,今天却换了人,许唐成靠在易辙的肩上,把手绕他的胳膊里,半眯着眼睛听他和师傅说话。
  过了一个周末,许唐成依然无法适应即将到来的离别。这种无法适应最明显的表现就是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不想说话,不想动,如果不是在家里不得不面对家人,他就想安安静静地和易辙待着,谁也不理。
  他一直在用一根手指挠着易辙的袖口,那里有一根掉出来的线头,不知道被他拽着转了多少个弯。
  “也不是一直在学校,有时候要去调研、交流什么的,还需要去测数据,”易辙和司机说着,顿了顿,“比如我之后就要去南极。”
  本来在匀速转圈的线猛然打住,回了个弯。许唐成倚着易辙的肩膀抬头,发现他也同样在看着自己。
  “你要去南极?”
  “嗯。”
  许唐成有些愣,静了一会儿。
  “怎么……没告诉我?”
  易辙瞥了一眼司机,然后将许唐成微凉的手攥进了手心里。
  “才决定的,还没来得及跟你说,也还没有告诉老师。老师之前跟我说了这事,那会儿我犹豫要不要去,后来想一想,我做的东西是很需要这些数据的,所以决定去了。”
  这消息实在非同一般,许唐成好半天没缓过神来。他撑了下‘身子,想要先离开易辙,可脸离开肩头的一瞬,他忽然感受到巨大的悲伤与不舍。
  南极……
  实在是个太陌生、太遥远的地方了。
  怎么突然要去南极了?
  软弱得做不到,许唐成索性放弃了端正坐姿的想法,靠回了易辙的肩。
  “别担心。”
  看着许唐成茫然的表情,易辙没忍住,抬起另一侧的手,摸了摸他的脸。
  脸也是凉的。
  “不会有危险的,”易辙也还没有具体了解情况,此刻只能尽量宽慰,“平时应该都在站里,不乱跑,就不会有什么危险。”
  “要去多久?”许唐成沉默了一会儿,问。
  “一年吧,去之前还要准备将近一年。”
  出租车拐了个弯,视野变换。
  “师傅,”许唐成看着熟悉的楼房,忽然叫了一声,“麻烦,我们改去工体西路。”
  易辙不解地看着许唐成,许唐成也没解释,而是干脆利落,往他唇上印了一下。易辙怔住,微微睁大了眼睛,许唐成则勉强笑了笑,看了眼司机——有点可惜,他没看见。
  易辙觉得,那晚的许唐成,就是从这一刻开始变得放肆的。
  许唐成拉着易辙去了Des,上次他们来,还是来找买醉的成絮。他们将衣服都脱在了柜子里,进到里面时,都只穿了一件卫衣。易辙不知道许唐成为什么突然带自己来这里,只知道从刚开始,许唐成就变得有些不对劲了。他怕他喝醉,怕他心情不好,所以从进门开始就紧张着。却没想,许唐成没要酒,径直拉着他进了最乱、最热闹的舞池。
  往里走的时候撞到了人,被撞的人回身,接着便饶有趣味地打量着易辙。易辙点点头,说了句抱歉,那个人却忽然伸出手,拽住了他的胳膊。
  身旁的人挥手将那是手拂下,没什么表情地挡在自己身前。
  “哟。”那人看着许唐成,眼睛一转,笑了。
  许唐成难得凶一次,挺爽的。他拉着易辙走开,到了舞池的中央。
  “上一次,我觉得这很乱,”许唐成用胳膊圈着易辙的脖子,然后仰着头,也迫他弯腰,将耳朵凑近自己, “我觉得这不是我们的世界,虽然我们都是男的,可我们明明就像普通的情侣一样在谈恋爱,不是这样的。”
  因为周围的环境太吵,许唐成这话几乎是喊的。易辙不知道他用了多大的力气,但他的声音听起来声嘶力竭,引得他蹙起眉,看他。
  这一看不要紧,往后多少年,梦里都没少见这双清亮的眼睛。
  许唐成也不是总想哭的,可是心里密密麻麻地在疼,他怎么避都避不开。他以前竟然还觉得,这里的人太疯狂了,也太绝望了,爱情不是这样寻欢作乐,不是这样任凭欲`望向每一个经过自己的人袒露,所以他觉得窒息、喘不过气,因为这里的震撼与陌生。
  他认为这不是他和易辙的世界,他和易辙的恋爱不是这种黑暗中的放肆,他们的甜蜜多于拌嘴,柴米油盐,关怀照料,一样都不少。他不习惯这种环境,所以那次他一秒都不想多待,想要带着易辙、成絮赶紧离开。可如今,却是他像个逃兵一样,带着易辙回到了这里。
  他这才懂了这里的夜晚。
  这个舞池里塞着多少人,他们用各式各样,并不完全优美的舞姿扭动着,各色的光影打在了每个人的脸上,但谁也留不住。这里人也不尽然相同,有人是在短暂逃避,有人是干脆放弃自己,沉沦到底,可归根结底,不过是在现实里难以自处。
  人们只会觉得同性恋是“怪物”,可从没想过他们为什么成了“怪物”,也没想过,即便就是不争了,不论了,当了你口中的那个“怪物”,那没做过坏事的“怪物”,是不是也可以好好活着。
  大自然尚且不会因为“好坏”而毁灭一个物种,有的人却能以此判定一类人群不该存在。
  许唐成没有正儿八经跟易辙告白过,当初准备接受易辙,准备同他在一起,还是借了酒精的力量。可他今天没要酒,也没有醉,他看着面前这个自己最爱的人,看着他的每一次眨眼,无比清醒。
  “易辙。”许唐成笑了,却有泪水在迫不及待地加入这场光怪陆离的释然。
  他问了和那晚一样的问题,在易辙看来,也和那晚一样,像是七彩的台风过境,劫掠了他的呼吸、心跳,却给了他一个梦。
  “你想不想?”
  可今天也有不同,许唐成没有等着易辙回答,而是在问完之后,就倾身吻上了他。易辙很快捧住他的脸,回吻的同时,拇指移动,蹭干了他两颊的泪痕。
  周围有几个人在朝着他们欢呼,是来自陌生人的,迟来的认同。
  “我想。”许唐成说,“我想吻你,想今晚带你走,想到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去,想什么都不管了……”
  爱情多伟大,许唐成从来都不曾回避或惧怕身上的责任,他规规矩矩地当二十多年的好孩子,没反叛过,没让父母失望过,现在,却竟然有了一个再荒唐不过的念头,想不顾一切,带着他的易辙高飞远走。
  许唐成还想接着说,可不切实际、不负责任的美梦淹没了他的话语。他哭着伏在易辙的耳边,没能说出一句最重要的——想一辈子都爱你。
  易辙也红了眼睛,他吻着许唐成,从舞池中央吻到了角落。许唐成的手不知什么时候伸进了他的卫衣里,易辙恍惚地抱着这个热情过分的人,挡着人群,拉下他的衣领,从脖子吻到锁骨、肩胛。
  许唐成忽然哼了一声,继而闭着眼睛,紧紧抱住了易辙。肩上微微疼着,易辙还没放开那一点的软肉。
  被弄红了一块印伏在冷白的肩头,易辙用手指蹭了蹭,将许唐成的领口重新整理好。他不知道这块印能留过久,其实本来应该咬一口,咬出血来,留个疤,让许唐成看见就能想起来。
  可他不可能舍得。
  整晚都是许唐成在喊,在宣泄,此刻,易辙终于说了唯一的一句话。
  他紧抱着许唐成,抖着声音在他的耳边说——
  “你不能忘了我。”
  许唐成离开的那天,两个人都是一夜没睡。一晚上,够把好好吃饭、注意安全的叮嘱说上八百遍。
  飞机的起飞时间将近十点,天蒙蒙亮,许唐成轻声问同样在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的易辙:“起么?”
  易辙静了片刻,翻身过来,细密绵长地吻他。
  像往常一样,他们到小区旁的早点店吃早餐。易辙要付钱,摸摸兜,却又停下来,看着许唐成。见状,许唐成轻轻笑了笑,掏出皮夹,付了钱。
  见易辙拎着个箱子,老板一边找钱一边问:“这是要出门啊?”
  许唐成和易辙都没说话,老板得不到回答,有些奇怪地看过来,易辙才点点头,说:“嗯。”
  “出去多久啊,我这过两天就上新鲜样的包子了,我闺女还给起了个倍儿棒的名字,叫素三丝儿,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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