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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

牛皮糖_初禾-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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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朝站在门边,不由自主收紧了手指。


第30章 
  “老爷子,您又糊涂了?”护士笑道:“这就是您的乖孙啊!我刚才亲自登记的呢!”
  老人没有回答,也不再看凌宴,两眼微闭,看上去死气沉沉。
  凌宴背上起了一层冷汗,愣了两秒,将老人的手放回去,压着心头的不安与困惑,直起身子来,对护士说:“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照料方面没什么,不过……”护士看了看老人,轻轻叹气,碰一下凌宴的手臂,“小宴你跟我来。”
  叶朝回撤几步,装作刚走来的模样,与退出病房的凌宴和护士遇个正好。
  凌宴额头上浮着几粒冷汗,看到叶朝时神情一顿,眼角勾出些许紧张,“首,首长您来了。”
  “嗯。”叶朝往里瞧了瞧,不动声色,“我进去看看。”
  擦身而过时,凌宴的心跳没由来地快了几分。
  露台上,护士稍显沉重地说:“老爷子估计挺不了多久,就这两天的命了。小宴,你是他唯一的亲人,后事这方面我们不方便插手,你要早点做准备。”
  凌宴点头,“谢谢姐,我明白。”
  叶朝在病床边站了一会儿,想问“您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但老人似乎已经睡着,周身散发着暮气,像已经死去一般。
  如此情形,即便是问,也问不出答案。
  老人刚才的行为看在旁人眼中并不稀奇,无非是病入膏肓的人认不得自己的亲人,说话颠三倒四,但叶朝心中本有疑惑,本就是抱着那个荒唐的猜测而来,话音入耳,便像震天撼地的落雷。
  “谢谢你代替小宴来看我。”
  “年轻人,回去吧。”
  老人知道什么?面前的“年轻人”不是自己的孙子?
  如果真是这样,老人为什么会如此平静?
  叶朝紧蹙双眉,理不出头绪。
  方才凌宴的反应也很奇怪,正常人应该马上反驳,“爷爷,您再瞧瞧,我怎么不是小宴?”但凌宴听到那句话之后就僵着没动,反倒是护士笑着打圆场。
  通常情况下,在护士解围后,凌宴应该附和几句,但凌宴直接转移了话题,出门撞见他,眼神惊恐,额头上有汗。
  这说明……
  叶朝揉着眉心,那荒唐的想法变得越发清晰。
  可是怎么可能呢?
  凌宴没过多久就回来了,面有难色,“首长,您是跟我回家凑合一宿,还是住宾馆?我家里条件不好,又冷又潮。”
  这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叶朝明白,凌宴不想让他去自己家。
  原因是什么?因为凌宴自己也对那个家不熟?
  叶朝想了想,问:“你呢,今晚怎么办?”
  “我在医院陪陪爷爷,还得联系丧事团队。”凌宴抹了把脸,笑得勉强,“这两天我就不回去了,您如果要住我家里,我这就送您回去。”
  叶朝道:“不用,我住附近的宾馆。”
  早晚会回家的,不急这一时。
  凌宴似乎松了口气,“首长那您现在?”
  “你有办丧事的经验吗?”
  凌宴摇头。
  “那就在这儿陪着你爷爷吧。”叶朝说:“其他事交给我。”
  “这怎么行?”
  “听话。”
  凌宴心口蓦然一震,为那句温柔又强势的“听话”,也为叶朝沉敛深邃的目光。
  叶朝离开病房,接连抽了两根烟,才闯入夜色中。
  因为那个猜测,他不由自主将眼前的凌宴当做了糖糖,还说出了“听话”这种有些无奈,又带着宠溺的话。
  内心根本平静不下来,与办理丧事一条龙的小贩交涉时,走了好几次神。
  十年前凌宴离开的时候,他暂离军队,强打精神帮助凌、陆两家办完丧事后,决绝地向自己的家人与凌宴的家人摊牌。
  当初的风浪已如过眼云烟,时间没有扶平伤痛,却带来了理解。如今凌宴的父母将他当做自家的儿子,把给予凌宴的爱都给了他,叶家长辈也原谅了他,不再干涉他的感情。
  十年后再次处理丧葬相关的事,叶朝看着小贩递来的价目本,嘴角扯起浅淡的苦笑。
  凌宴几乎没有睡觉,一直在病床边陪着老人。
  在他很小的时候,祖父就去世了。自从8岁那年去了部队大院,外祖父就成了他最亲的祖辈。但是他没能为外祖父送终,还让外祖父感受了一回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
  如今尽心伺候“爷爷”,他不仅是替“凌宴”尽孝,也是为自己做些以后没有机会再做的事。
  老人在第二天夜里去世了,闭眼之前什么话也没说,也没有看任何人。凌宴跪在病床边,无声地哭泣。
  胸中的悲伤是真实的,浓烈,却不激烈。
  叶朝将他扶起来,他又向老人鞠了一躬,轻声说:“爷爷,再见。”
  老人没有什么的亲戚,只有相熟的街坊,丧事一切从简。办理完毕后,叶朝与凌宴一同回家,不出所料看到凌宴眼中的慌乱。
  凌宴从来没有来过这个“家”,虽然竭力表现得熟悉,还是像个初来乍到的陌生人。
  家里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只有一贫如洗的味道。叶朝坐在一条跛腿的板凳上,说了声“冷”,凌宴连忙说:“我给您开空调!”
  但是屋里根本没有空调。
  凌宴手指颤了一下,慌乱地解释道:“啊,空调前两年坏了,我,我忘了。”
  叶朝半眯着眼,轻声道:“嗯。”
  当天晚上,两人住在家里。凌宴坚持把床给叶朝,自己打地铺。叶朝看了看那冰凉的地板,实在不忍心,凌宴却利落地铺开棉絮和被子,钻进去不到一分钟就睡着了。
  太累了,就算心头盈着越来越浓的担忧,还是抵不住铺天盖地的倦意。
  叶朝看了他一夜,无数次在心头问:“糖糖,真的是你吗?”
  次日一早,两人驱车回部队。凌宴在半路取回自己开来的吉普,赶了一天路,回到军营时天已经黑了。
  叶朝要回宿舍,凌宴看了看两辆已经分辨不出本色的车,回头道:“首长,我把它们冲一冲再回去。”
  “嗯。”叶朝独自回寝,换了衣服,出了片刻神,见凌宴还没回来,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推开凌宴的房门,目光在屋内逡巡,最终落在书桌的抽屉边。
  那是整个房间里,唯一带着锁的地方。
  开锁对于叶朝来讲易如反掌,但他没有急着找工具,抬手轻轻往外一拉。
  果然没锁。
  他的凌宴有个奇怪的习惯,喜欢把重要的东西放在自带锁的柜子、抽屉里,潜意识里觉得那里安全,但总是记不得锁上。
  因为从小衣食无忧,被美好、善良陪伴着长大,戒备心虽有,却时常想不起来。自己不会动别人放在带锁抽屉里的东西,就以为别人也不会动自己的。
  抽屉里放着各种证件,还有一本硬面笔记本。
  叶朝心脏紧了一下,托在手上凝目而视,过了几秒才轻轻翻开。
  纸上,是他的画像。


第31章 
  叶朝一页一页地翻着,眉头越蹙越紧。
  画纸上全是他,有素描,也有钢笔白描,惟妙惟肖,连少数几个Q版也有非常明显的特征。
  心情异样而复杂——被一个同性惦记到画在纸上的程度,若换一个人,他会膈应而愤怒,但画画的是凌宴,而这个凌宴正承载着一个稻草般的希望。
  看着凌宴眼睛的时候,他偶尔会觉得站在面前的是自己的糖糖。
  继续往后翻,手指倏然一顿。
  这一页画纸上,他上半身赤`裸,穿着迷彩裤坐在高凳上。
  这姿势有些熟悉,但怎么也记不起来了。画应该是最近画成,他的神情看上去温柔却有几分哀伤。
  “凌宴会画画,画得还很好”这个事实扎在叶朝心脏上,他没有办法不往那个荒诞的方向想。
  可是事实如果真是如此,凌宴为什么还忍着不说?
  是有什么无法说出口的苦衷?还是身不由己?
  太多疑问充斥脑际,叶朝深吸一口气,赶在凌宴回来之前,把笔记本放归原位。
  凌宴很累,疲惫盛在眉间,回宿舍喘了口气,强打精神问:“首长,您衣服放哪里了,我给您洗。”
  “别忙了,早些洗漱睡觉吧。”叶朝将胸中的疑惑藏了起来,语气平平地问:“你小时候参加过什么兴趣班吗?”
  “兴趣班?”凌宴险些说出“我学过画画”,忽然想起“凌宴”家贫,应该是没有办法去兴趣班学习的,于是说:“没,小时候光顾着学习呢!”
  叶朝眼神微动,没再问下去。
  凌宴在说谎!
  接下去的一段时间,日子看似风平浪静。侦察营前阵子接到战区下达的维和征召令,不久后将与一支工兵部队、一支医疗保障部队、一支“神秘部队”一同前往非洲某战乱国,执行联合国维和任务。
  不是每一名侦察营战士都有机会戴上蓝盔,很多队员对去战乱国本身也没有什么兴趣,但是猎鹰的精英会一同前往,这对侦察兵们来说是个不小的诱惑。
  谁都知道,所谓的“神秘部队”正是猎鹰特种大队。
  侦察兵们近来训练越发刻苦,凌宴也开始加练。荀亦歌以为他和自己一样,是想挤进维和名单,还开玩笑道:“你还练什么?营长去,你肯定得跟着去,不用和我们抢名额。”
  凌宴没解释,因为心里话无法与外人道,哪怕这人是自己的好哥们儿。
  加练的唯一目的,是变得更强,以便在战火纷飞的地方更好地保护叶朝。
  叶朝最近有些奇怪,经常独自离开侦察营,说什么也不让他跟着。对他的态度倒是没什么变化,但看他的眼神越来越让人捉摸不透。
  隐约间,他有种不靠谱的感觉,觉得叶朝可能察觉到了什么。
  这想法令他突然紧张。
  叶朝在调查凌宴,但没有让任何人帮忙,其间亲自去了凌宴老家几次,打听到的消息汇总起来,看似平淡无奇,实则暗藏蹊跷。
  凌宴的母亲在他出生后不久离世,父亲在他3岁时亡故,爷爷在镇里做力工,祖孙二人相依为命。
  因为没有父母,家里又穷,凌宴童年经常被欺负,性格懦弱,还有些阴暗,时常被打得浑身是伤,身子骨不算好,每年冬天都生病,因为无钱就医,通常只是在家里熬着。
  10岁那年,凌宴生了一场大病,老街坊的说法是“差点没挺过去”。
  凌宴当时请了小半学期的假,在家养病,后来身体奇迹般地好了起来,几乎再未生过病,变得爱说爱笑,还时常说自己想当兵。
  听说凌宴小时候性格懦弱阴暗时,叶朝有些惊讶。
  现在的凌宴绝对无法使人联想到“懦弱”、“阴暗”。他开朗、率性、人缘好,和小时候完全是截然不同的反面。
  人的体魄能够在持之以恒的锻炼中变强,性格也能彻底改变?
  叶朝在意的细节不止于此,还有凌宴10岁的那场大病。
  没有人能说清凌宴是如何好起来的,只说这孩子命大福大,凌家祖上有德。
  叶朝问过凌宴中学的老师,得到一个更加耐人寻味的回答——凌宴学习一般,身体很好,平时看上去和正常孩子没有任何差别,但上体育课做比较夸张的动作时,偶尔不太协调。
  老师说得比较隐晦,中心意思就是凌宴有点笨。
  这和新兵连里的反馈是一样的。
  连里很多战士都知道,凌宴虽体力好、勤奋好学,却有些愚笨,战术动作总是做不好,怎么纠正都改不过来,刚入伍时是个“领悟能力极差”的吊车尾,直到有一天从高板墙上摔下来。
  这事儿当时传得有些玄乎,说凌宴摔下来时撞到了头,当场昏迷,在医务室醒来后认不得人,连关系最亲的哥们儿荀亦歌也不认识了,后来去市里医治一番,回来后又认人了,性格和以前差不多,但本事完全不一样了,各项成绩飞速提升,从吊车尾一路狂奔,彻底抢了新兵头子荀亦歌的风头。
  班长连长都说,这一下摔得好,把人都给摔聪明了。
  叶朝夹着根点燃的烟,却没有抽,凝目看着空气中的一点,又想起凌宴笔记本上的半‘裸画像。
  那个姿势,是什么时候见过来着?
  出国的日子近了,侦察营选出50名战士,凌宴与荀亦歌皆在其中。
  侦察兵是作战兵,与猎鹰派来的一支中队同属战斗力量,肩负着保护工兵、医疗团队的重任,所以在出国之前,两支部队需要进行短期联合训练。
  猎鹰带队的军官叫萧牧庭,麦穗一星,竟然是一位少将。凌宴很惊讶,跟叶朝打听这位少将的来历,叶朝说:“我离开猎鹰的时候,他还没有调过来,他的来历我也不太清楚。”
  “他刚才自我介绍说是中队长?”
  “嗯。”
  “少将怎么会是中队长?”
  猎鹰的历任大队长和政委几乎都是大校,怎么会来个少将中队长?
  凌宴看着叶朝,叶朝也看着他,几秒后淡淡地问:“少将怎么就不能当中队长了?”
  “因为大队长也只是大校啊!”
  “哦。”叶朝眼神更深,“你们啊,平时还是把心思用在训练上吧,别老是成天猜测猎鹰的队长是什么军衔、哪知中队是精英中队。”
  凌宴愣了一下,心跳加快,立即“嘿嘿”笑了两声,卖乖道:“首长,我知道了。”
  为期一周的联合训练结束后,战士们登上军机,飞往远方硝烟弥漫的国度。


第32章 
  漫长的飞行后,搭载着维和战士与大量物资的运…20降落在北非小国陀曼卡一处被联合国接管的军用机场。除了猎鹰二中队的特种兵与医疗部队的少数医生,这一批维和战士中几乎没人到过战乱国家。荀亦歌等年轻士兵下机后好奇地四处张望,直到叶朝整队才安静下来。
  与荀亦歌相比,凌宴淡定得多,背着背囊和装备笔直地站着,被荀亦歌拉着说话也只是随意地笑笑。
  在侦察营的队伍中,他显得有些不同,但他自己显然没有注意到这种不同。
  叶朝看了看他,眸色渐深,片刻后组织战士们进入步兵战车。
  和凌宴截然相反,猎鹰的队伍里也有一名反应与众不同的战士。这名战士一看就非常年轻,意气风发,眉间有种少年的英气。他站在队伍的排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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