劣等星-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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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瞥了一眼,看到了许明昭发来的短信,时间是五分钟前。
“抱歉,导师临时找我讨论论文。下午忙完我来看你。收到请回复好。退订无效。”
心情起伏犹如过山车,他正因为许明昭的短信惊喜,护士站在门口用洪亮的声音向他喊着:“你朋友说他小时候得过水痘,不会被传染,之后他会来照顾你。”
不是生气,不是担心,不是嫌弃,也不是漠不关心。
是想要陪伴。
卫宇颤抖着手在回复窗口敲字,不过三个字母,他仿佛点了很久。
“好。”
第16章 。 过去:痒与痛
卫宇正吃着皮蛋瘦肉粥,许明昭用手肘压下门把手,整个身子撞了进来。
许明昭一手提着粥和包子,一手拎着一大兜水果,脸上没什么表情,径直走到他床边,把东西“砰”的一声放下了。
“不就是水痘嘛,谁没得过啊。还瞒着不让我知道。”语句里的恼怒渐渐退去,“……我就那么信不过嘛。”许明昭看着卫宇。
“没,不想麻烦你而已。”卫宇低头吃了口粥。
“我之前也没少麻烦你啊。”说着许明昭从袋子里拿出包子和装在保温杯的里的粥,“你就吃一碗粥,够吗?”
“够。你带的你吃了吧。”
卫宇拿了小瓶清洁剂起身去洗碗和勺子,许明昭连忙把吃的放下,抢过他手里的东西。
“我妈说长水痘不能碰水。”
“我手上没长。没事。”
“那也别洗,等你吃完我一起拿去洗。诶对了,那你这几天的衣服怎么晒的?”
“托护士拿去对面的洗衣店。”
“喔。你宁愿麻烦人护士,也不愿意麻烦我啊。”
“我……”
“好了不逗你了,之后我把衣服拿回家洗了再给你带过来,你不用麻烦别人了。”
“……嗯。”
“有告诉爸妈吗?
“没。……爸妈回不来,爷爷也不可能过来,说了只会让他担心。”
“嗯。也是。那你这几天,一个人,还好吗?”
“挺好的。”
“也没想我啊?”
想的。但卫宇说不出来,憋红了脸。
“我发现逗你玩真挺有趣的。”许明昭哈哈大笑,狼吞虎咽地吃完东西,捎带上所有餐具去了水房清洗,回来时恰巧碰上护士查房。
“今天中午换下来的被单上有轻微的血,可能是哪个地方的水泡破了,你注意着点。”
“好,谢谢你了。”
许明昭和向出门的护士打了个照面,把东西放回床边的桌子上,看着卫宇。
“你这几天也没法洗澡吧。”
“嗯。”
“那我帮你擦擦呗,顺便帮你看看是哪里的水泡破了。”
“我自己擦。”
“背后你也可以?别到时候把背上的全给弄破了。”
卫宇没有说话。
“你这人真是扭扭捏捏的,都是男的在意什么啊。”许明昭转了个话头,脸上浮现了不怀好意的笑,“还是你想让哪个小护士帮你看啊,我去帮你问问行不行。”
“许明昭!”
“好好好,我不说了。”许明昭弯腰从床底拿出塑料脸盆,把晒在桌边横杆上的毛巾拉了下来,往卫生间走去,“来吧。”
卫宇和许明昭挤在公用卫生间洗手台旁,许明昭拧好毛巾站着等,卫宇局促不安地背对着许明昭,犹豫地把上半身的衣服脱了。
许明昭站近仔细观察了卫宇的后背,背部有肌肉看起来却不臃肿,脊柱很直。背上只有三颗水痘,都已经扁平变成暗棕色,开始结痂。
他把毛巾按在卫宇的后背轻轻擦拭,小心翼翼地避开水痘周围。毛巾表面因为用久了有点粗糙,卫宇被擦过的皮肤泛出一片粉红色。
“你皮肤挺薄挺敏感的,我都没怎么用力,你后背都红了。”
卫宇没回答,身体前倾想要躲,许明昭的左手赶紧扶上卫宇的腰,把卫宇整个人搂回来。
“还没擦完,你躲什么。”
他再细细地从卫宇的脖子擦到腰,手在卫宇的腰上轻轻划了划,示意他转身。
“背后的都没破啊,我看看前面的。”
“许明昭,你出去。”刚才一直没开口的卫宇突然抛出了这么一句话。
许明昭还没反应过来,卫宇迅速拿过他手中的毛巾,推他转身,把卫生间的门锁转开,右手开门,左手把他推了出去。
门几乎是被摔着关上的,“啪嗒”一声,又被锁上了。
“……你干嘛啊。”许明昭觉得卫宇不知所谓,莫名其妙。
卫宇扶着洗手池的边缘让自己冷静。
卫生间太小,刚才许明昭离自己很近,近到许明昭的呼吸直接扑在了他背上,许明昭擦背的手法很轻柔,毛巾缓缓地点到背上不同的地方,让他有点痒。
和长水痘不同的痒。
被瓷砖放大了的声音从耳边传来:“你皮肤挺薄挺敏感的,我都没怎么用力,你后背都红了。”语气正直,但卫宇想的不太正直。
随后腰上传来了许明昭手的温度。许明昭似是害怕无意间碰到他身体前面水痘,整只手若即若离,在他皮肤上的接触面很少,指尖轻轻摸索,把他推了回去。
很痒。
卫宇发现,自己起反应了。
他把许明昭赶出去后在卫生间等了一会儿,觉得没问题了才回到病房,许明昭在玩游戏,没正眼看他。
“那个……对不起。我就是不想你看到我身上……”
“哦。行。”许明昭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点击着。
“明天你还来吗?”
“我没说我今天准备走。”
“你今天回去吧,洗漱的东西什么的,这里都没有。你明天,明天还来的话,我把换下来的三套脏衣服给你带回……家洗。内裤我自己会每天洗。”
“行。”许明昭站起来向门口走去,眼睛没离开手机屏幕。
“许明昭。”
许明昭停住了。
“水果你拿回去,我吃不下。”
许明昭头也没回就走了。
卫宇半夜睡得浅,朦朦胧胧中感觉有人在碰他的脖子,他以为自己在做梦,吓得惊醒。
病房里的床头灯被打开了,他眯着眼,看不清逆光的人。
“别动。”许明昭的声音比平常低沉。
许明昭的手从卫宇脖子上慢慢移开,线的触感从卫宇脖子上掠过。
卫宇伸手抓过耳机线,对许明昭说:“我自己来。”
“你听歌听睡着了?”
“嗯。”
“谁的歌?”
“周杰伦。”
“他的哪首歌?”
“《发如雪》。”
“你经常听歌听到睡着吗?”
“嗯。”
“很危险,睡着后耳机掉出耳朵,耳机线缠在脖子上,很危险。”
“没事的。”
“有事。”
卫宇把耳机线顺好,放到桌上。许明昭抓住了他的手腕,他迅速把手握成拳。
“别躲。”
许明昭用力把他的手指拨开,放在灯光下照看。
卫宇一直有咬指甲的习惯,他知道不好,但是改不掉。指甲的甲床经过常年的啃咬变得越来越短,指甲边缘也经常长出倒刺。卫宇喜欢把倒刺拔掉,拔得干干净净。
拔得鲜血淋漓。
许明昭抓着卫宇的手没有松开,猝不及防地按下了他的指尖。
卫宇痛得“嘶”了一声。
“痛还咬。”
“痛……比痒好。”
“你这样多久了?”
“挺久了。”
“别再咬了。很脏。也很难看。”
“不知不觉就咬了。改不掉的。”
“只要你想改就改得掉。”许明昭用拇指揉了揉卫宇的手心,“有些事你不想说我就不问,但是如果你想说,记得要找我。”
“嗯。”
许明昭放下了手,拿着洗漱用品去了卫生间,回来换好睡衣,把床边座椅拉成简易的床固定好,关掉灯,然后躺了下来。
“你今天挺像‘学长’的。”
“是吗,叫声‘学长’听听。”
“……”
“没什么像不像的,‘学长’这个称呼只是表示读书早了些而已。无论如何我都是你的学长。”
“也是。”
“以后啊,没准我还需要你关照关照我呢。”
“嗯。”
“真不叫声‘学长’吗?”
“许明昭,晚安。”
许明昭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学弟,晚安。”
许明昭从拿完东西去医院,卫宇已经睡了。他按开床头灯,看见卫宇侧身躺着,白色的耳机线紧紧绕在卫宇的脖子上。
他鬼使神差般按下了卫宇的手机按键,主界面显示卫宇在听的是,佛经。
他盯着卫宇的手,知道护士说的血迹是哪里来的了。
他想起小时候妈妈帮他剪指甲时偶尔不小心剪得太短,很痛。
等洗漱的空档,他用手机搜索了“咬指甲”,结果很快显示了出来。
“咬指甲是儿童期常见的一种不良习惯,多数儿童随着年龄增长咬指甲行为可自行消失,少数顽固者可持续到成人。在心理学上来说,咬指甲有时反映出一种心理情绪,往往与紧张、抑郁、沮丧、自卑感等情绪有关。”
没过几天,他带了瓶苦甲水去医院。
“这什么?指甲油?”卫宇读着瓶身上不知是哪国的文字。
“苦甲水,涂在指甲上,你的嘴巴一靠近指甲,就会有一股苦味。我妈说我小时候就是靠这个戒掉咬指甲的。”
“男生涂这个……不太好吧。”
“必须涂。手伸过来。”
许明昭挑着卫宇的指头把每一个指甲都刷好,让卫宇把手晾一晾。苦甲水在指甲上结了厚厚一层透明膜,看起来确实像涂了指甲油。
“我想着给我日后的女朋友涂指甲油的,就当拿你练手了。”
“嗯。”
下午,卫宇洗了个苹果吃,许明昭细嚼慢咽边玩手机边吃都快把苹果吃完了,卫宇手上的苹果还剩大半。
“吃不下啊?”
“不是。”卫宇支支吾吾的,“苦。”
苦甲水的威力实在很大,卫宇洗苹果时用手在苹果表面仔细揉搓后,得到了这个难以下咽的苹果。
许明昭拿过卫宇的苹果啃了一口,嚼了嚼吐进了垃圾桶。
“真挺苦,不过这样也好,你肯定不敢再咬指甲了。我去帮你再洗一个。”
许明昭拿着苹果回来,把苹果递给卫宇。
卫宇怕手接触苹果后又让苦味渗了进去,伸出去的手僵持在空中。
没有刀和砧板,也不能切成块用牙签叉着吃。
许明昭坐了下来,把椅子拉近,拿着苹果的手伸到卫宇脸前,说:“那我拿着喂你。”
“你自己吃吧。”卫宇把他的手推开了。
“我刚吃完一个啊。”
“那你拿去给护士吃好了。”
“无事献殷勤,我怕她多想。”许明昭执意把手伸到跟前,“吃。”
卫宇往前试着咬了咬,但苹果皮太光滑,牙齿用不上劲,许明昭的手也有些不自觉地后退。他豁出去了,伸手抓住许明昭的手臂把苹果往前一送,在苹果表面狠狠留下了一个大坑。
他放开了许明昭的手臂,许明昭笑了笑,说:“吃个苹果还真是费劲啊。”
“是啊。”卫宇嚼着嘴里的苹果,爽脆甘甜。
他用同样的方式吃完了剩下的部分。
作者有话说
夏天最幸福的事就是洗完澡穿着睡衣一头扎进空调房的被子里。听歌听广播,时间过得飞快。又到了说晚安的时候啦。晚安晚安。接下来要开始搞事了……
第17章 。 过去的过去:晦暗往事
卫宇是在初夏被奶奶捡到的,不过他没亲口听到过奶奶和他说被捡到的具体细节。
因为这个发现了被丢弃的他的人,救下他给了他一个家的人,抱着他在小镇里到处走、逗他笑的人,为他第一次爬行、走路、说话而开心的人,在他记事前就离开了这个世界。
他后来听到爷爷口中的转述,那年夏天格外热,人们都不愿外出,但奶奶依然照常去里镇子不远的小区公园散步、锻炼,快离开公园时听到了孩子的哭声,才循声在树荫下发现了他。他当时很小,整张脸哭得皱在一起,身上包裹得严严实实,身边没有其他东西,连纸条留言都没有。
奶奶把他抱回家后,揭开他身上的布,才发现他因为被闷着,全身起了很严重的痱子。她耐心地一遍一遍用盐水擦他的身子,等痱子好了,卫宇才偶尔会“咯咯”地笑,模样很讨人喜欢。
爷爷奶奶唯一的孩子因为工作事故去世了,他们没有孙子,于是收留了卫宇。
奶奶常常抱着卫宇对爷爷说,这孩子福大命大,没有他自己努力地哭着,那天她也许就直接回来了,所以是他自己救了自己。
奶奶淡去了自己的善心,让被收养的卫宇减少了心理负担。虽然卫宇对奶奶的回忆很模糊零星,他想像奶奶一样善良温柔。
但唯独奶奶捡到他的那天,爷爷忘记了是什么日子,卫宇不想勉强爷爷去回忆,因为只要提到以前的事,爷爷都会想起奶奶。
奶奶生了一场大病去世后,他和爷爷相依为命。
爷爷不擅长做饭,总是去超市买了花生酱给卫宇下饭,卫宇很喜欢花生酱的味道,咸咸涩涩的,但一罐很贵,他每次只舍得吃一勺。等他快到上小学的年纪,他向同镇的二婶学做菜,用到的大多都是些便宜食材,他学得很快,也逐渐摸索出了怎么用最基础的调料把菜做得好吃。爷爷在镇子上开一家杂货铺,一堵墙把店面和厨房前后隔开,中午卫宇把饭从锅里盛出来,摆好菜和餐具,就叫前头店面的爷爷一起吃饭。
随后卫宇升入小学,从一年级到五年级,成绩都是第一,而且都担任班里的班长。
小学离得远,爷爷每天陪着卫宇早起,送他到车站坐车,并叮嘱他下课不能逗留,要赶紧回来。上了小学之后,卫宇每天中午在学校食堂吃饭,放学回家,爷爷已经买了菜做好了饭,就等他烧菜吃饭。
吃完饭,爷爷上楼睡觉,卫宇洗好碗就拿饭桌旁的长椅当桌子,坐在地上写作业。洗了澡他可以在楼下看一期动画节目然后再上楼。
日子一天天平静地过,等卫宇明白什么叫“伪善”之后,离六年级的那件事已经过了很久。
六年级时他们班转来一个叫陈力的学生,性格内向,讲话有点口吃,左脸颊下部有一块烫伤疤痕,看着很吓人。
班里对这样的“外人”抱着莫名的敌意,陈力的谈吐和外貌让他马上成为了被攻击的对象。
作为班长,卫宇总会阻止班上同学的恶意嘲笑,可班里的同学非但没有停止,反而变本加厉。
有天中午,卫宇多买了一份饭去找没去食堂的陈力,最后在小卖部后面的空地找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