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虹号-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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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弱的身体给挡住了，鲜红的血液开始流淌，仿佛溃堤的洪流咆哮而出，我赶紧将她抱住，一时手无举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拍照男见出了人命，立马夺路而逃，只留下了凶器和同伴。
　　昏暗中，我的双手沾满了红色的血液，哭嚎的眼泪夺眶而出，我想要呼喊，又发现喉咙好像被血团噎住了一般，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许心看着我，浅白色的衬衣早已变成深红的一大片，她奄奄一息，努力的想要说点什么，在我凑过耳朵之后，才勉强听到她低声的抱怨：“阿男！你去哪里了？”
　　“许心……”
　　我疯狂的嘶哑着她的名字，泪水湿润了我的全身，也滴到了感应服里面。
　　当许心不再说话的那一刻，整个空间好像崩塌了一般，我身边的一切开始变成了黑和白的数字串——0和1，然后像细柳叶那般往天空飘去，直至消失不见，最后终于轮到了她。
　　看着许心渐渐散开的身体，支离破碎得像萤火虫那般，变成了一颗颗闪亮的光粒，在无边黑暗中慢慢的升腾，随后像是漂浮的尘埃布满了整个空间，而我则感觉自己来到了一片白色的沙漠，这里空无一物，但又能感觉到满是悲愤的充塞感、窒息的压抑感。
　　当许心身上最后那条细柳般的程序代码袅袅而起时，我的背后默默走来一人，声音很熟悉，正是陈科。
　　“小路，你现在知道了吧！”他说。
　　“知道什么？”我问。
　　他指了指整个飘渺的白色空间，认真的说：“你所在的那个世界就是由这样一条条的程序代码构成的虚拟空间，除了你的意识，你所见到的任何人事物都是程序代码，或者叫做0和1的构成！”
　　“哪个世界？”我继续问他。
　　“盘龙社区，盘龙苑，我的家——7栋607单元，”他继续说着，提到了熟悉的地方，“都是程序代码组成的，目的就是为了锁闭像你这样的虫地人类意识！”
　　“那她也是虚拟的吗？”我问，随后又补了一句，“我指的是许心！”
　　他看着我，面无表情的解释着：“我不能肯定的回答你，但或许在现实世界中，曾经有过她这样一个好女孩，但已被智能体人所毁灭！”
　　“所以我应该为她做点什么，对么？”刚才那一幕完全激发了我内心深处的仇恨，因为我无法容忍任何人对她的任何伤害，不管她是虚拟的程序还是真实的人物，绝不可以。
　　他貌似叹息的说：“我说过自己无法替代你进行思考和评判，一切必须依靠你自己作出决定！”
　　时空的混沌，让我好像看到了无数只类似白色透明水母般形状的鬼魂和幽灵，穿梭于我和他的周围，可四周依然是如此的空荡。我问他这些近乎透明的颗粒是些什么东西，他说这就是人类的意识，尽管在真实的世界里，它们没任何形状和形态，或许只是一种看不见的介质。
　　“坐下说吧！”他刚说完，607房的客厅布局倏忽的出现在我的眼前，只是四周没有墙，沙发和茶几都是白色的家具。
　　熟悉的位置，不变的话题，他把“人类往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我，而我总算完全相信三体争霸游戏的真实性了，虽然内心依然觉得很不可思议。
　　就像往常一样，谈话到了末尾，他站了起来，以非常庄严的语气问我：“那么，虫标1793号人类意识，你愿意跟我‘回家’吗？”
　　我说：“愿意！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我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许心！”
　　“好的！她是个幸运的女孩！”他对我说，“相比她父亲受到的不幸遭遇，至少她曾经快乐过！”
　　“好了！我现在只想知道怎么‘回家’？”
　　我迫切的想知道通往故土的道路，到底该怎么走。
　　“这个急不来！在适当的时间，适当的地点，我会告诉你回去的方法！”
　　他向我解释了一下，像以前那样的神秘，而我则知道自己该走了，因为手机的铃声已经响起来了。
　　我说，“再见！”
　　他说，“路上小心！”
　　只道关怀，不提再见。
　　

　　☆、神秘的信笺

　　
　　在这个无法证明真伪的虚拟世界，我依然过着一个人的生活，爱岗敬业，忠诚奉献。
　　只是好久没到过607房了，他在我脑海里的印象，不久便会化作烟消云散么？我常如此自问。
　　不知时间悄悄流走多少刻度，我再也没见过侯博士本人，难道他忘了曾经答应过我的事情，抑或是出了其他什么问题？我一次次的谨慎怀疑，后来和同事偶尔谈起，才得知了意料之中又情理之中的正常结果。那便是他被强制送进了某特殊的‘地方’，只留下一个老母亲在社区的养老院里，等待着日子的结束。
　　关于具体的详情，我不得而知，上面本就不用向我汇报有关工作，但总可以令人莫名猜想：
　　先是找一个很难缠的人，酒鬼或赌鬼最好，故意将他激怒，只要他动了手，前者便大声呼喊起来，然后被打者自己弄伤自己，咬定是他打的。那时没有目击证人，事发地点更加没有实时视频监控，那么他多半要被采取强制措施了……
　　可惜，直到那次他不知如何私自逃了出来，站在高高的站台之上，说了最后一句话！
　　后来的后来，我也渐渐的习惯了没有他的日子，一切好像又恢复到正常的轨道上来了。
　　在我以为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场简单的幻梦之时，一件神秘快递又将这种重复生活的平静给打破了，这次寄过来的地址是直接发到我的临时住所，东西外形很像是一个立体式的冰箱，打开包裹后里面竟然还有一封信笺。
　　信的内容写着：
　　很庆幸我还能寄这封信给你，如果你能收到它，说明虫体人在末日战役之中，暂时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
　　关于战斗的具体细节，我不再赘述，重要的是结果。
　　结果是什么？
　　结果就是虫体人依靠无畏的自我牺牲精神，同时凭恃三棱文明的背后支持，最终打退了智能人的猛烈攻势，重新夺回了虫球的4个大区；智能人的最高统帅已经同意了弓锥人的最新建议，与我们重新签订了和平协议，久违的家园曙光将再度在虫球的大地上升起！
　　根据最新生效的协议，AI智能人在Gspace空间内所建立的虚拟程序世界到时将会自动瓦解，时间或许就在你读完这封信的不久之后，而所有的AI程序哨兵和程序追猎者等黑暗卫士都将一个接着一个消失！
　　现在，我已经离开了你的那个程序世界，之前你在我家小房间里所看到的黑色幕布所遮住的立体柜式机器，其实是我所在的虫客组织编写的黑光时空穿梭机，可以超时空穿梭往来于三个世界（程序世界、Gspace空间、真实世界）。
　　这就是“回家”的方法，它的操作流程相信你已熟悉，我在真实的虫球世界里等你。此外，还有那四度、五度空间，甚至神度空间，只有在真实的世界里你才能得到完美的体验。
　　正义的力量期许你的盛情加入，1793！
　　期待与你的再次相遇，1793！
　　欢迎你回家来，1793！
　　归来吧，1793！
　　——AZ（代）
　　

　　☆、教练官

　　
　　我相信程序世界崩塌之后，终于回到了虫体人的母世界，却从不曾想象过未来的存在会是怎样的一个真实空间。
　　漫长的岁月，使我感觉好像只是仅仅经历了一场无声无息的冬眠，叫我醒来后的第一印象，不是回家的感觉真好，而是完全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慢慢睁开眼睛后，我原本以为自己会看到医护之类的人，尽管是虫子世界的活体生物。然而我的想法却大错特错了，我看到的竟是一只体型硕大的人形蟑螂，没有口罩，没有白大褂，更没有色彩窗帘。噢！对了，他还长着一双翅膀和两只类似收音机伸缩天线的触角。
　　倾斜躺着的我，伏在大理石般的光滑平面上，此刻只能确认大脑意识属于自己，身体的其余部位则毫无动感，除了眼睛，上下左右，来回扫视。
　　“这是什么地方？”
　　本想张嘴说话，却弄得我好像要呕吐一般，肠道内不断涌上来黏稠的液体，就像活火山马上要喷发一样。
　　这时，那只蟑螂人赶紧走近了一些，我总算看清楚了他的体征。怎么说呢——
　　若果蟑螂也能如夏蝉般脱壳重生，那么这个人身上就像是外表披上了一层厚厚的蟑螂皮肤，人类的轮廓形状还明显可见，只是包含他肋骨的左右小腹上也长着短腿粗脚，还有像装载着一桶墨水的蟑螂肚子点缀成了燕尾服那般的扁平尾巴；而最奇妙的地方算是他的脸部，无法详细描述，只能说是人脸和虫脸的互相重叠，但更神奇的是他好像能变脸一般，一时是长着小眼睛的人脸，一时又是一对大黑眼睛长在额头上的虫脸，煞是奇特！
　　他莫名其妙的走过来捂住了我的嘴巴，而他头顶的两根触须也奇怪的散发着昏弱暗光，像萤火虫的缩小版。我不知道这是一种怎样的信号交流机制，但大脑的意识则实实在在的感应到了他的话。
　　“这里是‘医院’的‘病房’！”他说。
　　我又用双眼左右瞥了一下，四周依然昏黑不堪，再想重复的张开嘴巴，而他长着不知多少根手指的虫手却一直没离开过那里，这时他又用另一长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脑电波！”
　　我恍然大悟，学着指挥触须向他发送信号，疑惑的问：“怎么没有医生或护士？”
　　他微微一笑，随后解释，“我说这里是‘医院’，只是作个形象的比喻，让你对此能够适应这样的称呼！而且……”
　　无形波断发，他停顿了一下。
　　我本想问他而且什么，但此时只有意识能够灵活思考，而总忘了嘴巴还不能说话。
　　他看出来了什么，也许是“天线”的闪烁给了提示，继续对我说：“而且现在的虫体文明，最不需要的就是医院，因为‘疾病’对我们来说兴许是件好事！又如我的身体形态，也是为了让你能够早日适应新的交流对象和新的生活！”
　　这个时候，我才感到整个房屋的坚固，或许说是整个洞穴的深沉，周围都是泥土块形状的东西，起码散发着这样熟悉的气味，灰土块四四方方，非常有规则的叠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房间。
　　“好事？”
　　“以后你就会慢慢明白的，先好好休息一下吧！”
　　最后，趁他未走开之前，我赶紧问了下他的身份，他说他是我在新世界的回归指导人，虫体人纵队里的教练官，名字叫做“吴峰”。
　　吴峰走了之后，我又开始闭上眼睛，不知外面到底是白天，抑或黑夜，自己何时又沉睡过去，又在何时再次苏醒。
　　不知过了多久，我一个人独自醒来，不单只是脑部意识，手脚也能慢慢动弹了，更惊奇的是喉咙里好像常有未吐出的墨绿色痰液噎住了一般，简直令人难受。
　　毫无疑问，我也“变成”了一只半兽人，正如之前游戏中的NPC战士，分毫不差。因为灵魂属于自己，至于肉体，我管它是虫子，或是其他怪物，重要的是大脑意识还能告诉我，我是谁，从何而来，为何而去。
　　周围环境依然是如此的昏暗，我左顾右盼，没有发现任何一个活物在现场。
　　于是，我尝试着从平台上站了起来，推开了无锁的房门，大胆走到泥面上。
　　“格子柜？”
　　走出光线暗淡的洞穴房后，眼前看到的熟悉景象，令我泛起了以往有过的真实感想，那一扇扇刻着斑驳房号的土门，背后全是一间间排列整齐的小屋子。
　　在昏暗的长廊里，好像看不到视线尽头，我所走过的每一个“储物柜”房间，通过门上的透明玻璃小窗瞄进去，里面几乎都躺着一具昏睡的蟑螂虫身体，虽然也有好些房间空空荡荡。
　　“1793！你在哪里？”远处发来脑电波信号。
　　“1793？”我先是愣了一会。
　　“我是吴峰教练官！”
　　“我叫路男啊！”
　　“噢！不好意思，你去哪了？”
　　即使我不知吴峰身在何处，但我的大脑竟能感应到他发来的短波，信号还非常清晰，那就说明我俩的距离并不远。
　　于是，对话交流又像互联网的链路那样串联了起来，或者说是用网络社交软件，在线实时打字聊天，手机都派不上用场了，可问题是手机消失了没有。
　　“我在走廊上！”
　　“你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到正常状态，先回来静养一下吧！”
　　“等等，我想看下外面的世界！”
　　此时，我完全看不到吴峰的表情，更不知道他担心我会有什么事，只是一味表达着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快回来吧！等你恢复以后，我会亲自带你出去瞧瞧被战火毁灭的城市废墟！”
　　我思考了一番，虽然两只长脚并未停止步伐，但在这望都望不到尽头的昏暗迷宫里，只能原路返回了。
　　“好吧！”我简单的回应，对方听不出是什么语气。
　　“1793房！”吴峰倒是提醒了一下我。
　　“我知道……”关于1793，我想起了侯老师。
　　于是，我调转了方向，在回去的廊道上，还是看不到其余活物，只有潮湿的泥土味伴我默默前行。然而，经过许久时间的疗养与恢复，还有脑部意识逐渐控制了整副虫体，加上改进后的生物医理学技术，我的身体变成了典型的四六比例，四成人形，六成虫形，行动方便，灵活万变，还可上天入地，两种形态自由变换，退可守，进可攻。
　　不久，任务便来了！
　　

　　☆、瞭望角与揽月塔

　　
　　然而在任务来临之前，吴峰果然实现了他的承诺！
　　黑乎乎的车厢里面，什么东西都看不见，1793除了感到身体在摇晃之外，再没有什么其他感觉，完全体会不出来这就是所谓的末世“地铁”。
　　“熟悉吗？”吴峰问。
　　“呃！有那么一点感觉！”1793说道，“像是开车行驶在全是减速带的公路上！”
　　“颠簸！”
　　吴峰笑了笑，“算是为了时刻让你们保持清醒！”
　　这么一说，1793才注意到旁边还有另一人在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