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先生的救赎-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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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对一,顾舟几天不曾好好吃饭,自然处在劣势。
没过两分钟,就被两个人摁在地上,照着腹部踹了一通。
腹部的疼痛,能使人在瞬间失去所有的力气,而连续的击打更是难以想象。
好久好久,顾舟才缓了过来。
他摸到了身下的玻璃片,摇摇晃晃站起来,找了个机会,朝着其中一人脸上就划了过去。
顾令昭赶到的时候,两个看守的人已经去医院,只留下了被反锁着的,满手血的顾舟。
“顾舟!”看着满屋子的狼藉,顾令昭严厉训斥,“你要我把你送到精神病院去治吗?”
精神病院么?
多日的限制人身自由已经是顾舟所不能接受的对待,而现在这句话所代表的含义,无疑是更加残酷的手段。
顾舟不可置信地瞪着顾令昭,脸上脱了血色。
怎么能相信呢?多少年的温暖亲情,此时此刻竟是如此陌生的存在。
梦一样的。
就像是一直处在安静的小空间里,陡然之间,惊雷炸响在耳边,叫人如何接受得了?
手上被玻璃割破的地方还在流血,进了伤口的玻璃碎屑,那股刺痛感,似乎顺着血液游遍了全身,顾舟低下头,问:“到底要我怎样呢?”
“要你改好。”
嗯。
改好。
朝着他们期待的路上走,才能叫好。
一旦偏离,就要改了呀。
顾舟点头,又摇头:“怎么才能改好呢?”
此刻两个人的对话已经不像是父子,顾令昭走过来,看着坐在地上的儿子:“要看你配不配合。”
顾舟没头没脑提要求:“我要和他通电话。”
“想通电话?那你得拿出态度来。”
顾舟沉默,顾令昭去拉他:“手给我看看。”
没有反抗,任凭被割得有些惨的手被顾令昭拿过去看。
说话间,顾舟妈妈潘烟也到了。
可能是铁了心要治好顾舟,平时对顾舟一点感冒都会紧张的潘烟,此刻看到顾舟满手的血,反倒没有吱声,她静静地坐在客厅听着,不去插手父子间的对话。
和付俊卓通话,是顾舟每天都提的要求,已经被拒绝得麻木,这次竟然是不同的答案,顾舟问:“你要我什么态度。”
“配合治疗。”顾令昭开始画饼,“不就是一通电话么?只要你配合治疗。”
一直没有说话的潘烟,此刻却出了声:“不行。”
这次夫妻俩没有统一口径。
潘烟一改往日慈母形象,神色严肃:“知道付俊卓有男朋友的吧?也因为这个,污蔑人家是虐待小动物的虐待狂?如果不是他男朋友找到我,你们要准备鬼混多久呢?顾舟,妈妈对你太失望了。”
从那天为顾令昭过完生日,当晚就被控制住的顾舟,其实一直都不明白父母为什么会知道两个人的事情。
起初他死不承认,直到潘烟拍出了一沓他和付俊卓的照片。
没有多出格的照片,只是能让人一眼看出这两人在谈恋爱罢了,近景远景,都是偷拍。
顾舟一度怀疑过仲春,却没想到,原来是邵会领。
不对,有什么不对。
顾舟抬头,看向他的妈妈——怎么能邵会领说他是付俊卓的男友,说他不是虐待小动物的变态,妈妈就信了呢?难道是因为事情关系到自己是同性恋这件事情,所以才会失去了最起码的判断能力?
在顾舟的认知里,虽然潘烟并不是太精明的一个人,但至少也不该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邵会领不是他的男朋友,那是个变态。”
“不要嘴硬,不是你的,就要还回去。”
顾舟睁大眼睛,这么长时间来没有什么神情的眸子里,满是震惊:“你说什么?”
潘烟喝着茶,没有回答儿子的话。
顾舟感觉全身的血液往头顶冲:“你是不是,对他做了什么?”
潘烟拧眉,显然对顾舟的态度不满意:“妈妈把你养这么大,你就是这个态度?”
顾舟几乎是吼出来的:“你把他怎么了?!”
有生以来的第一次。
寂静。
潘烟将茶杯重重一放,柳眉倒竖:“如果你再这个态度,我会真的找人对他做点什么。”
——
有的人,做事情没有理由,有的人,做一些事情,总归有他的用意。
正如顾舟所疑惑的,为什么邵会领说什么,潘烟就信什么。
事实不然。
邵会领表现出来的表象是,他深爱着付俊卓,但是和付俊卓闹了矛盾,人就跑出去给他戴了顶绿帽子,而他向来拿不住付俊卓,出了这个事情只能来找顾舟父母出面。
没什么问题。
可以理解为,邵会领此人心机深重,不声不响背后阴了一把,把顾舟是同性恋的事情捅到顾家,算是在顾舟后院烧了把火,然后他可以趁机把付俊卓弄回身边。
有疑点吗?
一堆。
潘烟会追究吗?
会,但只会核实顾舟是不是同性恋这件事。
这也是邵会领阴的地方——但凡顾舟父母是正常父母,都只会将注意力放在儿子是同性恋这件事上,旁人到底是什么关系,他们根本不会多去关注的。
事实上就是这样,潘烟不是不精明,只是她根本不关注付俊卓和邵会领的关系。
甚至于她也觉得邵会领并不是付俊卓的男友,却还是在去绿洲白马收拾东西时,带上了邵会领,意图再明显不过——借邵会领之手,给带坏顾舟的付俊卓一个教训。
但,对她而言,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重要的,只是顾舟的性向而已。
第74章
倘若两个人; 同时遭遇了黑暗,那么再次重逢; 再次握住手时; 不要提那些黑暗的过往,因为现在一起看着的,正是朝阳。
——
整整十五天。
和外界没有任何交流。
之前被砸坏的窗户; 已然换上了新的玻璃,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方法; 整个窗户都被封得死死的。
上次顾舟用床尾砸坏过一次窗户,然而; 就算砸坏了又有什么用呢?窗户外面还有封闭式阳台,阳台上的窗户也做过特殊处理,根本不能打开。
就算打开了; 外面也是十五层楼的高度。
为了防止顾舟再次“作案”,现在房间几乎被搬空了; 连床也没有; 整个屋子里; 就只有一床被子; 一只枕头,连拖鞋都给的是最软的那种。
此刻窗外狂风暴雨,屋内却是一片死寂。
没有开灯,偶尔天边划过闪电; 借着闪电的光,可以看清屋子里的景象。
顾舟无声无息地站在房间一角; 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天空。闪电爬过半边天空,紧接着惊雷落下,在黑夜中裂出一道道蜿蜒。
站在屋子里的人,脸上没什么表情,手背紧贴墙壁,无意识地一遍一遍地磨着。
被关了这么多天,似乎有什么被磨掉了,又似乎有什么被磨出来了。
在被囚禁的最初,尚且觉得虽然父母的做法,虽然过激,好歹是因为他们担心自己的未来。
然而,现在呢?
是否太过迟钝,太过后知后觉呢?
顾舟终于理解了顾灵,为什么那么伤心还拒绝回家——如此专制的家族,长辈说的话就是一切,已然独立的儿女,为什么还要回来接受禁锢呢?
怪他太过天真。
从来没想过,为什么每年过年都必须回祖宅,必须一个一个向奶奶拜年,为什么有那么多被说成是中华传统的规矩,为什么奶奶说什么就是什么。
以前他以为那是对老人家的孝顺。
然而,现在呢?
现在他因为没有听父母的话,被锁在这里。
为什么除了姑姑、姑父是两边长辈家轮流过年,而爸爸叔叔伯伯,从来都只是在顾家祖宅过年,从来没有去过他们的岳母家呢。
以前长辈给过的解释是,奶奶需要人陪,那时年幼的顾舟还问过,外婆也需要人陪呀,为什么爸爸妈妈不去外婆家过年呀。还记得,那时候奶奶只是笑了一下,什么都没有说。
人,只有在痛了病了,才会去想自己为什么会痛会病。但任何一个一直在幸福的家庭里长大的孩子,都不会轻易将这个家庭往丑恶的方向去想象。
在顾舟此前二十一二年的生命中,父母一直扮演的是无条件支持自己的角色,现在回头仔仔细细去想,大概只能归咎于巧合——顾舟这些年,所有的兴趣、长处,所有的发展,都恰巧是父母所期待的。
所谓步调一致,当然很是和谐。
然而,这么一致的步调却被顾舟的性向破坏了,顾舟也由此第一次知道了,原来父母还有另外一面——无情的,极具破坏性的,就如此刻落下的又一道惊雷,即使隔着两层窗户,还是那般震颤心灵地炸响。
为什么呢?
口口声声说要他配合治疗,可是,治疗什么呢?
治疗同性恋吗?
闪电忽明忽暗,雪白墙壁上,淡淡的黑渐渐变浓。
就和顾舟想不通父母为什么会是这般做法一样,顾令昭和潘烟也不明白,为什么儿子会不喜欢异性,而去选择和一个同性亲近。
倘若不是天性,而是被别有用心的人带坏的,那么,后天纠正完全是可行的吧——基于这种想法,顾令昭抽完两支烟后,压低声音对潘烟说:“给顾舟找个女人吧。”
潘烟没说什么,思考半晌,点点头。
这世上有个词,叫做后路。
一切事物,原本都曾经有过转还的机会,只是有的人在上路之前,选择先断了后路。
顾令昭口中的为顾舟找的女人,成了压死顾舟与他们的亲情的最后一根稻草。
当顾舟从昏昏沉沉中抬头,看到一名衣着清凉性感的漂亮女性踏进自己的房间,关上门,站在门后看着自己笑的时候。一瞬间,眼泪控制不住地涌出眼眶。
其实,至少这件事上,在一切还没实施之前,顾舟还没有遭受任何实质性的灾痛,他完全不必要有这么夸张的反应。
然而,却没有人知道,在这一刻,多日的压抑和此刻的不可置信狠狠碰撞,撞得他透不过气来。也是在这一刻,父母的形象在他眼中,虚幻成了一种抽象的存在。
看不清。
不明白。
觉得一切都很可笑。
他不是物件,是一个人啊,一个有血有肉,有思想的人啊。
为什么现在会成为这样?
忍受不了。
已经一刻也不能忍了。
有什么在胸口越积越多,最后叫嚣如喷发的火山。
情绪失控的人发了疯一样地砸着墙,声音嘶哑,吓得进屋的女人捂头尖叫。
“什么事?!”门很快被打开,潘烟紧张地走进来。
漂亮女人真的被吓到了,跑了出去。
顾舟疯了一样,而他周围,房间里原本雪白的墙上,竟然沾满了新的旧的,大大小小的血污。
潘烟抢身上前:“顾舟!顾舟!”
“顾舟你冷静一点!”
多日积压的情绪,已然把人逼成了疯子,疯子找到了宣泄口,怎么可能冷静得了。
“顾舟!”
“顾舟!”
“啪!”异常响亮的耳光声,顾舟白皙的脸颊上一片血红。
顾舟安静了。
潘烟抖着手,柔下了声音:“我们不怕丢人,只要你治好病。”
一切被撕碎在眼前,顾舟似乎能看到往日美好的残骸:“治好?治不好了,只要我活着一天,就丢人一天。”
抬眼,漂亮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感情:“所以,为什么你们不干脆弄死我?”
从未见过这般挑衅,潘烟甩手又是一巴掌。
这一巴掌却没能落到顾舟脸上,顾舟伸手,握住了潘烟纤细的手腕。
“给我放手!”潘烟厉声,一字一顿。
从小以来,顾舟的性格就决定了他并不是逆反的孩子,那天对心理医生动手,也是因为那医生说话太过难听。
而接下来的这段时间内,就算是被锁在屋里锁到想去死,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对父母做什么。
在他心里,对父母动手,是一桩不能想象的事情。
然而此刻,顾舟看着潘烟漂亮的脸,忽然觉得这张脸是如此地陌生。
顾令昭此前正在上厕所,听到动静连忙过来,就见到了反逆的一幕——顾舟将潘烟甩到一旁,潘烟连连后退几步,险些站不稳。
顾舟并没有用力,否则潘烟一定早就摔倒在地,然而一向顺从的儿子的这般举动,无疑在顾令昭心中燃起的火上浇了一勺油。
“畜生!”顾令昭气得冲过去,对着顾舟的膝盖弯就是一脚,顾舟一个踉跄,很快稳住了身形,转身盯住了顾令昭。
父子俩打了起来。
无妄之灾。
这么多的无可奈何,有人妥协,有人玉石俱焚。
潘烟的拉架,最终也演变成了对儿子反抗的镇压。
然而,顾舟毕竟大了,加上情绪激愤。最后的最后,顾令昭被他撂倒在地,爬不起来。
潘烟哭着打120。
顾舟一脸泪一脸血,赤着脚,奔出了地狱。
浑身上下都是剧烈的疼痛,顾舟奔出去很远,扶住路灯杆,控制不了地,不出声地哭到呕吐。
从来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会对父亲动手。
很小很小的时候,顾舟有个愿望,将来工作了,一定要买很多很多好吃的给爸爸妈妈吃,带他们去很多很多地方玩,要对他们好,然后也要教育自己的宝宝对他们好。
没有谁比他更珍爱过自己的父母。
没有谁。
夜晚的风很暖。
精疲力尽的顾舟一身睡衣,身无分文。
第75章
远处; 灯火通明的住所,车水马龙的街道; 整个城市被笼罩在一片暖色灯光之中。
丧家之犬一般的人; 体内似乎没有灵魂。
这个城市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不知道向哪里走,不知道能到哪里。
从未觉得这个城市是如此地陌生。
路灯打在瘦削却挺直的脊背上; 偏生要照出这人此刻的狼狈。
A市。
付俊卓。
卡。
身份证。
手机。
顾舟抬头,很想理清楚思绪; 却碍于一阵一阵袭过来的眩晕感。他觉得鼻子有些发痒,随手一抹; 竟带出了一手的红。
感觉要栽。
顾舟扶着树,闭着眼睛在原地站了很久。
不能倒下。
如果被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