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梅坡下-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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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寒从衙门回来,什么事情都要跟他讲,连天气和中午吃的菜都要跟他说一遍。祷念中的云子蔚时常被蔺寒烦得不行。蔺寒还曾肆无忌惮地凝视他,直言他生得好看。
最初云子蔚被他的言语刺激得恨不得把恼火二字写在脸上,时日久了,倒也能泰然处之,恢复往日的不冷不淡了。
蔺寒见这招不管用了,怕再做下去会适得其反,惹得云子蔚不悦,于是决定退一步,不再采用激烈的方法,而是像从前那样默默守候。
蔺寒觉得自己也混账。少年时云子蔚与他相交甚密,是他自己后来一声不吭地空缺了许多年。如今云子蔚能对他热络才怪。
他确实是个薄凉的人,没有太多人和事值得他留念。他习惯于一路走一路丢,扔掉负担固然走得轻松,却总是会在不经意间将珍贵的东西也一并扔下。他想去捡回来的时候,才晓得道路已是何其漫漫。
他倒是不会悔的。他从来不是个会后悔的人,但也绝不是个会重蹈覆辙的人。
夏日即将收尾。糖儿有意出来游湖,大伙儿就挑了个日子一块出来。
明琬儿不会凫水,而且对先前落水之事还心有余悸,本是婉拒不来的,方梅知一个劲儿地劝她和两兄弟一起去游玩,连家中杂事都不用她理会,她才答应出来。
跟渔家借得的船荡漾在碧水上,糖儿跟云子蔚坐在船头煮茶。他们两人挺投缘,坐在一块,既能聊诗词歌赋,也能谈家国社稷。
明琬儿赤脚荡入水里,任清风拂面。她将长发散开,照着湖面再细细编织。她静静地听他俩畅言或是对诗,偶尔会搭上几句话。
这三人皆是饱读诗书的文雅之士,蔺寒跟他们搭不上话。
蔺寒在船篷下遮着草帽懒懒地睡了一觉,醒来后他们仨还在闲谈。他听见云子蔚的声音,循声往船头看了眼,云子蔚一本正经地在跟糖儿讲旧朝隐士。蔺寒笑了笑,去船尾找正在撑船的秦漾。他打了个哈欠,依靠在船上,道:“念竹,你打算怎么办?”
秦漾看了他一眼: “嗯?”
“小姨娘这回非让明姑娘跟着一块来,摆明了是想撮合她跟你或者糖儿。我看她也是急着要给你们找媳妇了。”
“还能怎么办,随她去吧。她有意,我们也不能明着拒绝。”
“我想问的是……你跟糖儿怎么办。”蔺寒神情肃然地望着他,“如果你们俩不是我所想象的那样,那是最好不过,倘若真的是,你们有想过将来该如何么?”
秦漾撑着竹篙,敛眸无言了。
“念竹,你能不能坦诚地告诉我……”
不待蔺寒说完,秦漾直言:“是,你猜中了。”
蔺寒闻言撑着自己坐了起来,张了张嘴,很久以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念竹,要不是你亲口告诉我,我都不会相信这是真的。我以为你长糖儿这么多岁,会更沉着冷静些,会更畏惧世俗些。”
“你错了。”秦漾说,“糖儿虽年纪尚轻,却已是格外通透,在许多事情上,他比我更冷静明白,他也丝毫不畏惧世俗的目光。”
“那你呢,你畏惧吗?”
秦漾道:“从前畏惧的,如今想开了。”
蔺寒默然许久才道:“那你们想瞒小姨娘到什么时候。依小姨娘的性子,她知道后肯定要疯了。”
秦漾叹息道:“她若是早一天知道,就会早一天疯。能瞒多久是多久吧。”
蔺寒想了半晌,最后还是忍不住重复那一句话:“小姨娘会疯的。”他光想象到那个画面,就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船缓缓靠岸。岸上是一片青原,野花野草丛生。他们沿着河岸闲走,走累了就坐在岸边的石头上歇息。
蔺寒和秦漾下湖去抓了几条鱼。几个人支起木架来烤鱼吃,吃饱餍足后还都笑闹了会儿。年纪最小的糖儿成了被调笑的主。
明琬儿听着蔺寒讲糖儿的各种趣事,忍俊不禁。她问:“我总听你们唤静况‘糖儿’,这是静况的乳名吗?”
蔺寒说:“是乳名。他从小到大别人都这么叫,到如今我们都没能改过来。”
明琬儿掩唇轻笑,她说刚知道静况只比自己小几个月的时候,还有些讶然,她还以为静况只有十七八岁那么大。
蔺寒哈哈大笑:“糖儿看上去是很年少。”
秦漾冷不丁地说道:“他跟书院的孩子们走在一块,旁人全然认不出来这是个先生。既及弱冠,有时言行过于幼稚,还像个孩子。”
蔺寒笑得前仰后合:“秦漾你作为兄长,居然当着我们的面揭糖儿的短。糖儿年纪小,但也是要面子的呀。”
糖儿懒得搭理他们,拍拍衣上的土站起来,四处走走。他无意间看到草丛间伏着只野兔,万分欣喜地走过去。谁知那灰兔一见他过来,立刻撒开腿逃走了,糖儿也跟着追过去。
42 游湖
糖儿追着兔子越跑越远。眼看他向着远处的小树林去了,秦漾喊道:“秦谧,你别跑太远,待会儿我们就要回去了!”
糖儿专注地追着兔子,没有听见。
秦漾对剩下的三个人说他跟过去看看,说罢将两只衣袖捋起来,起身朝着糖儿追去。
糖儿跟着兔子进了小树林。兔子在草丛间一蹦一跳,他紧跟其后,偶尔扑上前去抓它,结果总是让受惊吓的兔子越跑越快。
他在树丛间穿梭着,不知不觉走到了林子间一个空旷的地方。那儿的西面是山壁,弯弯曲曲的小溪流从林间流过。太阳光照耀下来,水面波光粼粼的。
那只兔儿躲藏在溪边的野草丛间,紧张地左顾右盼。糖儿蹑手蹑脚地过去,一把将无处可逃的小兔子捉住。兔子蹬着腿,要从他怀里逃出去。糖儿一个没抓紧,险些让它溜走。
秦漾过来时,看到糖儿死死抱着兔子,自个儿还脚下一滑,摔坐在了草地上。
糖儿揪着兔子的耳朵,喘着气说:“哈哈,可让我抓到你了!”
秦漾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道:“你今年多大了,还只有三岁吗?”
糖儿见他来,高兴地将兔子提起来给他看:“哥哥你瞧,这是我的战利品,我想把它带回去养在家里。”
“那你得问问阿娘同不同意,她最讨厌这种东西了,而且你千万别带回去还要我来养,我没这个闲工夫。”
糖儿摸着兔子头说: “我自己会养。”
秦漾丝毫不留情面:“你自己会养?你小时候从铁蛋他奶奶家抱回一只兔子来,最后还不是我喂养的。”
糖儿说:“你都说是小时候了,如今不同了。”
“小破孩……”秦漾道,“随你,带上你的兔子,我们回去。”
糖儿赖着不肯走,道:“哥哥,咱们再坐一会儿好不好?我跑了这么多路过来,有点儿累了。”
秦漾叉腰看着他,终是点点头,认命地在他身旁坐下。
糖儿抱着那兔子,又摸又亲,摸摸它的肚子和小脚,亲亲它的额头和脸。可怜的兔子在他怀里拼命挣扎。
秦漾被逗笑了:“你折腾它干嘛啊。”
糖儿将兔子举起来,贴到秦漾脸颊边,命令道:“亲亲哥哥。”
兔子别过头去,胡须碰到了秦漾的脸。兔子耸动着鼻子,再将头转过来时,糖儿又迅速将兔子抱回去,说:“不让你亲。”
可怜的兔子在糖儿怀里不知所措,只能干蹬腿。糖儿抱着它,身子前倾凑近秦漾,在他面颊上亲了一口。
秦漾嫌弃地擦了擦脸:“你亲过兔子。”
糖儿又凑近一点,将额头靠在哥哥的肩膀上,又倏忽扭过头,亲了亲他的脖颈。糖儿的手一松,兔子从怀里逃了出去,飞速溜远了。
秦漾说:“你不要兔子了?”
糖儿环抱住秦漾,在他喉结上吻了吻,小声道:“不要了。”说罢又轻咬了一下。
糖儿轻轻一推,秦漾顺势躺在了草地上。糖儿俯身去亲哥哥的眉眼和面颊,稍稍支起身子一些,去散自己的腰带。阳光之下,糖儿秀气的面庞显得格外干净柔和,一缕细额发垂下来。他不小心将衣带抽成了死结,皱着眉头去解。
秦漾望着他,拂了一下他额前的细发,搭在他腰畔的手轻捏了一下。秦漾道:“瘦弱娇气。”
糖儿置若罔闻,将外衫和亵衣扯开些,露出白‘皙的肌肤。糖儿捧着他的脸,低头轻吻他的薄唇。这个吻还没深入,他又去解秦漾的衣带。
秦漾揉了一把糖儿的头发,轻声道了句“小妖怪”,手指擦过他红润的下唇瓣。
……
岸边的三人长久地等待着。
云子蔚坐得久了,站起来沿着水岸走走。走着走着,走到了靠岸的船边上,他登上船去,看四围的山峦和湖面上振翅的飞鸟。
蔺寒跟着过来,笑道:“你觉得这里比起京都的平南湖怎么样?”
云子蔚淡淡道:“各有千秋。”
“我还以为你会觉得这里的湖更好。”蔺寒反身靠在船舷上,道,“当年咱们不是去趟平南湖都提心吊胆怕被人发现么。现在想想,咱们那时也只在桥上和湖边的凉亭玩过,还没一起游过船。”
云子蔚敛眸,像是在思索。
蔺寒悄悄凑近他,清了清嗓子道:“那个子……子蔚啊。我其实一直想问问你,倘若我那些年一直就陪在你的身边,你如今会不会思虑我。”
云子蔚别过头去看山,没理会他。
蔺寒绕到他眼前去,在水岸边站定:“我错了,我真不是有意的。我那时候还年轻,满脑子都想追求新鲜刺激,定不下性子。如今不会了,我会好好照顾你,再也不会丢下你。你能不能……云子,诶你别不理我啊。”
蔺寒看着他,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先告诉我,你们南无拉教有没有说不允许信徒有断袖之情啊。”说着想要去牵他的手。
蔺寒见云子蔚还是不理他,犹犹豫豫地不敢牵。这时候明琬儿提着裙裾走了过来,蔺寒也就把手放下了。
明琬儿道:“这天阴沉沉的,怕是要下雨了。念竹和静况还没有回来,会不会出事了?我们要不过去看看?”
蔺寒说:“不会吧,有秦漾在,照理不会出什么事……难不成他俩是在林子里迷路了?”
他们正要往树林走去,就遥遥地看见秦漾扶着糖儿出来了。
蔺寒舒了口气:“我就说有秦漾在不会有事吧。”
天确实阴了,飘下来几颗雨滴。秦漾和糖儿一过来,几个人就都往船上去。没过一会儿,雨就下大了。
秦漾戴上笠帽,披上蓑衣去撑船,其余人都坐在船篷里。
蔺寒挨着云子蔚坐,轻声跟他说了好多话,他都不回应。最后他皱着眉说了句:“你能不能不说话,我头有些晕。”
蔺寒想,或许是因为天太闷,船又太晃荡,云子蔚身子有些不适了,于是赶紧乖乖闭嘴。隔了一会儿,他见云子蔚脸色有些苍白,又忍不住道:“你靠一会儿,靠船篷上,靠我肩上也成。”
云子蔚哪里理他。
蔺寒说:“那你在桌上靠一会儿”说着就将船中的小桌拖过来,让他靠下。
这回他倒是依了。
船篷里很安静,能听见外头落雨和船桨划水的声响。蔺寒发觉平常最活络的糖儿此时格外安静,靠在船篷上一动不动,面色疲惫,目光有些涣散,整个人像是处在生病的时候。
蔺寒刚想开口问他不是也不舒服,下一刻目光就触及他脖颈上那抹暧昧的红,顿时哑然无声了,仔细一瞧,糖儿的发也有些凌乱。可想而知,刚刚他们迟迟不回是去做了什么。
蔺寒霍然想起他曾看见过秦漾脖子上的痕迹,他还问是不是蚊子咬的。现在想想,那分明就是吻痕。
糖儿不说话时就像个漂亮的瓷娃娃,长睫微颤,眼睛忽闪。蔺寒浮想联翩,脑海里不断而过这两人欢好的画面,有在夜晚屋里的,也有在方才树林里的,皆是白花花的。他还想象到糖儿的身段,还有秦漾的神情。蔺寒摇摇头不敢再细想下去了。
男人跟男人……蔺寒下意识地看向云子蔚,不小心望着他出了神。
云子蔚原本是闭着眼,忽然将清冷的双眼睁开了。他看着蔺寒道:“做什么?”
蔺寒慌乱道:“没什么,你睡你睡。”
蔺寒不看他了,他才闭上双眼。
几个人没带伞,尽管是在渔人家里躲了雨,身上或多或少还是被雨水打湿了。秦家兄弟和明琬儿回去后,都先回屋里沐浴换衣。
明琬儿最先打理好自己出来,到灶房去帮方梅知做饭菜。
方梅知悄悄问她:“琬儿,你觉得我这两个儿子怎么样?”
明琬儿娴熟地切着菜,笑道:“挺好啊。”
“怎么个好法?”
“念竹沉稳可靠,静况可爱又善解人意,而且他们都很心善。”明琬儿边说边将粘在菜刀上的黄瓜片拂下。
“那你,更中意谁一些?”
明琬儿才反应过来方梅知问的是什么,脸一下子红了,羞赧地唤了声“姨娘”。
方梅知望着她的脸笑道:“姨娘倒挺中意你的,想你做我的儿媳妇,就是不晓得你愿不愿意。”
明琬儿红着脸继续切菜,声音细柔:“姨娘待我很好,念竹和秦漾也待我很好。”
“那你的意思就是愿意留在秦家了?”方梅笑得眉眼弯弯,“哎哟你不必羞涩的,就告诉姨娘,你更心水谁。”
方梅知见明琬儿脸红不语,自顾自说道:“我这小儿子秦谧,是中过举的,但是偏偏没赶上好时候,这汪家的老皇帝突然就坐不住天下了,他也就只能委屈待在这小镇子里。他呀,从小伶俐,为人心善,秉性也极好。你若是嫁给他,他定是会待你好的。”
“静况是很好,好到无可挑剔。”明琬儿羞涩地垂下眼眸,“但倘若姨娘问,谁更让琬儿心动,那一定是念竹,况且念竹还对琬儿有救命之恩呢。”
方梅知暗暗地有些失落,没想到到头来还是秦漾。她转念一想,也难怪的,秦漾生得不错,性子又安稳,是姑娘钟爱的那一种。小儿子糖儿生得青涩稚气,吃了大亏,怎么看都是乳臭未干的。
43 顺意
这天吃过晚饭,方梅知说她白天去娘家把东西落在那儿了,要糖儿陪她去拿回来。
糖儿正想着有什么东西这么重要,非要今晚就过去拿,就看到方梅知给琬姐递了个眼色